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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阵冷流窜过心窝,夜寻打个冷战。他想挣脱天梦温暖的怀抱,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夏尔在一旁听得清楚,知道害帝郎司蒙此大难的居然就是这区区小日族的侍女。暗叹造化弄人,谁料到这多年战争,居然是为了夜寻而打?

他心思灵敏,淡淡道:

“天梦姑娘既然是绿妃,举绿字帅旗自然应该。但是为什么帐篷外,还高挂淙亢王的王旗?难道淙亢王对天梦姑娘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可喜可贺啊。”

天梦搂着夜寻,回头去瞧脸­色­苍白的夏尔:“夏尔将军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姑娘头上戴白,必有大丧,难道淙亢王已经逝于帝郎司,姑娘继承大位?”

天梦别过头,微微冷笑。

夏尔眼睛一转,拍腿道:“我知道了,原来王位已经传给淙亢王的子嗣,恭喜天梦姑娘,即将荣升太后。”

“啊?天梦……”夜寻也惊讶地看着天梦。

天梦将手轻轻按在小腹,脸上杀气尽去,满是温柔之­色­,抬头对夜寻微微一笑。

眼光转向夏尔,却骤然闪过厉光,轻赞道:

“不愧帝郎司第一将军,如此厉害,一下就被你看穿。不错,我有了身孕,就要生下淙亢国的新王。”

夏尔听出天梦语中杀意,并不惊慌,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夜寻见天梦对夏尔神­色­不善,暗暗心惊,抓着天梦手说:“天梦,夏尔对我们都有救命之恩……”

“我知道。”天梦对夜寻安抚地笑笑,牵着夜寻手道:“夜寻,我们今晚好好聊聊。”

另外命人好好“照看”素堂夏尔,亲自携了夜寻出帐。

天梦专用的寝帐,比帝朗司之王封旗的王帐不逞多让。

暖香飘荡处,是柔软的兽毛铺就的长垫。

天梦的眼中,她的王子还是如五年前一样娇弱惹人爱怜。温柔地为夜寻披上披肩,恨不得找出一点什么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满心怀的疼爱。

无奈,她已是淙亢国的绿妃。

她只能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用爱怜的目光一遍一遍端详夜寻。

夜寻,却把心思放在另一个地方。

“天梦……引来了淙亢兵?”清楚的事实,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似的来回问着。

天梦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平静:“对,是我。”

“淙亢兵在帝朗司烧杀抢掠,你知道吗……”

明亮的绿­色­眼眸,瞬时出现一点迟疑和愧疚:“我知道。可是王的行事,连我也无法左右。”

“为什么?”

天梦抬头,茫然看着夜寻:“为什么?”她轻轻重复,骤然咬牙切齿,压低嗓子道:

“因为我要毁了封旗,我要把封旗的帝国彻底毁灭……”美丽的脸显出骇人的狰狞。

“就象封旗毁灭了你一样。”天梦说:“我要象他毁灭你一样,把他毁灭。我想为你报仇。”

热流蓦然流窜飞舞。

夜寻不能自制地颤抖起来,他扑到天梦怀里,象小时候一样露出依赖的神­色­。

“天梦……”

天梦抚摸着夜寻之发的手也在颤抖,连声音都泄露出颤栗:“不要恨我,夜寻。所有的人都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不可以。只有你不可以。”

“我……我不恨你……”

但闭上眼睛,怎能不看见被烧成灰烬的山村,演水和学影相拥的尸首。

明晃晃的金箭,将她们钉在血泊之中。

始作俑者……

“我的梦想快成功了,等杀了封旗,我们就和小日族一起到淙亢国去,那里再没有人会欺负我们。”天梦的眼里,露出向往。

她憧憬已久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一切,支撑着她度过这么多的难关,驰着战马奔驰过战场,支撑她比男人更顽强地面对杀戮。

夜寻吃了一惊:“杀了封旗?”

“对,杀了封旗。”

心底有个声音,隐隐传来,听不真切。

“不可能,封旗这么厉害,根本没有杀他的机会。”心虚地开口,将头垂得低低。

连自己都想唾弃自己的心虚。夜寻,封旗不是你的仇人吗?他的恶毒和残忍,不是曾经亲身经历吗?

天梦冷笑:“哼,有羽圆将军在手,还怕封旗?战场之上,稍有顾虑,就能一刀毙命。”

心,蓦然慌乱起来。

夜寻惊讶地望着天梦:“天梦,你要把夏尔如何?他是我们的恩人,绝对不可以……”

“他是你的情人吧?”突兀的截断夜寻的话。天梦责备的目光令夜寻说不出话来。

“夜寻,整个帝朗司都流传着谣言。难道你真的与这帝朗司的将军牵扯不清?”

“我……”

“甚至说,你对封旗那个恶魔,也起了亲近之心?”

“我……”夜寻绝美的脸现出痛苦和挣扎,攒紧双拳,别过头去。

天梦也呆住了。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痛苦,能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

不是吗?

匆匆吸一口气,天梦用她已经养成的威严的声音安抚:

“夜寻,你被迷惑了。封旗和他的将军迷惑你,把你的心给扰乱了。不过不要紧,我的夜寻。”天梦轻轻对夜寻慈爱地说:“只要你亲眼看见他们的尸首,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失常。”

夜寻一震,猛然转身盯着天梦:“你说什么?”

“只要他们死了,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平静的陈述下,隐含凶险的波涛。

“不!天梦。”夜寻抓着天梦­嫩­白的手,焦急道:“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无法想象夏尔和封旗的尸首出现在面前。那么神气的两个人,应该永远高高在上,并骑着高头大马,指挥这千万军兵,高坐在锦团中喝下美酒,带笑看侍女歌舞。

怎么可能……

忽然意识到,天梦已经不同当年。

她现在­操­着生杀大权。

她,确实可以威胁夏尔的­性­命,甚至是……封旗。

惊惶使夜寻激动。

“天梦,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

“封旗是帝朗司的王,他已经立下誓言,帝朗司各族从此平等,我们不需要杀他。”

“可是,作为敌国的将领,帝朗司的王是不能放过的。”

“不!你不能杀封旗,更不能杀夏尔。”

“夜寻,这不是你的意思。是他们迫使你这么说的,他们的残害,在你的身上留下了烙印。”

残害?

是吗?

夜寻愤恨地低头。

他没有忘,曾经受过的折辱。

但也没有忘记,封旗曾经给过的甜美感觉。

在被追逐的时候,搂着重伤的夏尔,全心全意期盼可以驰回封旗的面前。

那时的心愿……

重见封旗的过程,痛苦又漫长。

开始了与自己对抗的战争,比与淙亢国的恶斗更激烈。

如果真的痛恨封旗,为什么当宝剑刺上他的时候,自己也会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对封旗有情,为什么会扑进封旗的怀抱,大声痛哭。

夏尔看见两人拥抱的身影时露出的淡淡笑容,到今天还印在脑里。

和封旗许许多多不同的笑容一样,深深印在脑里。

“天梦,你变了……”夜寻明亮的眼眸看着天梦。

“不,”天梦缓缓摇头:“变的是你,夜寻。”她蓦地嫣然一笑,握着夜寻的手:“不过,我会让你变回来的。变回当初的夜寻。”

可以吗?

变回,当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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