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很快便跑到木屋跟前,唐逍见他手里除了那个酒葫芦,连一丝药渣也没有。原本就给他钱时,就没当真他是要去买药。此时见他果真如此,倒也不以为意。于是叫了他一声,准备问问王六叔家如何走。
哪知老酒鬼却不理他,从他身边一晃而过,几大步蹿上小渔船,拿着竹篙一撑,那船便离了岸,飞一般向上游划去。等追他那人来到岸边,老酒鬼已在百丈开外,并且将小渔船停在河中间,还唱起船歌来。他一边唱一边举着酒葫芦,唱几句便喝一口,越喝越唱得起劲,气得追他那人一边跺脚,一边破口大骂。
“大叔,请问你知道王六叔家怎么走吗?”唐逍等他骂累了,才开口问道,不想那人并不知道王六叔究竟是何人,于是只得作罢。仔细一问,才知道他是镇上一家酒馆的老板,老酒鬼去他的酒馆卖酒时,鼻子比狗还灵,竟然趁他不注意,偷了他一小坛十八年的绍兴女儿红。那是他刚从外地买回来的,准备招待一位贵客。不想被老酒鬼偷了,这叫他如何不气。
唐逍听了,不由摇头苦笑,这老酒鬼简直是无法无天,不仅坑蒙拐骗,居然还偷酒喝。他问不出王六叔家所在,便只好坐在木屋前等老酒鬼回来再问。
酒店掌柜拿老酒鬼没办法,最后只得离去。他刚离去不久,老酒鬼便把小渔船划了回来,靠在岸边。
“哈哈,那家伙走了吧?他怎么斗得过我?”老酒鬼手舞足蹈地对唐逍说道。
“他说你偷——”唐逍说道,但立时觉得当面说他偷有些不妥,便转口道,“他说你拿了他的女儿红。”
“什么偷?”老酒鬼却毫不在意,甚至有几分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本来要花钱买,可他死活不卖,他不卖也得卖,我可是给了他一钱银子的。”
唐逍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有这样买东西的,这和抢有什么区别?他懒得再和老酒鬼纠缠,问清王六叔家的所在,便一路寻去。而老酒鬼也巴不得他赶紧走,免得他想起买药的事情。
唐逍来到王家,王六叔给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彩儿昨天下午接完生就走了,她也并没有说要回土司皇城。他顿时心下大急。彩儿怎么可能不见了呢,若真的失踪了,又如何向陈子游交代,自己的病又由谁给诊治呢。
“也许她真的回土司皇城了。”王六叔安慰唐逍道,“你别担心,彩儿姑娘绝不会失踪,再说,她也是习过武的,三五个壮汉都拿她没办法。”
不想王六叔越是这样说,唐逍越是担心,只好去土司皇城看看。
两个时辰后,唐逍便来到忠路土司皇城。只见那里虽说是皇城,规模也就和中原一个集镇差不多大小,甚至还没有一个集镇大。皇城居于群山之中,被双河环抱,一条叫前河,一条叫后河,两河交汇后,形成一块半岛般的平地,构成皇城的中心。城内的街道很窄,大约只有三四丈宽。皇城外围是民居,全是木质结构。木屋年深月久,都有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光景了。木屋临街一面的台阶和板壁上沾满了泥浆,台阶上不是摆着椅子便是板凳。一些猫狗躺在屋檐下,调皮的猫总是趁着主人离开后,再跳到椅子上晒太阳。而狗则躺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流出涎水,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街道两旁摆满背篓和竹筐,里面大多是山货。临街的房屋几乎全开着店铺,缝衣的,打铁的,买布的,开饭馆的,买针头线脑的……一切日常用品全都能买到。
走过一条主街道之后,唐逍来到土司皇城的城门口,只见皇城完全没有皇城的模样,门口只站了两个手握长矛的武士。和那京都的紫禁城比起来,简直天渊之别,甚至连一个京城的衙门,戒备也比这森严许多。那两个武士倒也尽责,一人面善,自带微笑;一人面恶,表情如石雕一般,但两人都标枪似的站在门前。
“这位军爷,烦请通报你家彩儿公主一声。”唐逍对那位面相和善的武士说道,“就说她表哥来找她,我姓唐,你一说她就明白了。”他犹豫再三,不知当地人如何称呼彩儿,不过一想她既是土司的女儿,土司实则就是当地的土皇帝,称他女儿为公主应该不会有错。
“彩儿公主?”武士诧异地看着唐逍,不由得一愣。
“就是彩儿姑娘。”唐逍说道,“她昨天回来了么?”
“原来你说的是彩儿小姐,你真是他表哥?”那武士问道。心里却在怀疑,彩儿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表哥了,还一口外地腔。好在唐逍到百草堂之后,换了一身陈子游的衣服,衣着和当地人并无差别,而那衣服衣料质地上乘,做工精细,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京城里的少爷,言谈举止,自然流露出一股书卷气,那武士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他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子弟,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对他客气地说道:“唐公子请稍候,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那武士说完便快步离去。唐逍站在门口朝里面望去,只见庭院深深,那些房屋也全是木质结构,上面盖了青瓦,只从外面看去,便见雕梁画栋,很是精致。那面恶的武士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唐逍冲他友善地一笑,他也露出一丝笑容,就像石雕般的脸上顿时裂开一道口子,甚是怪异。
片刻之后,那通报的武士走了出来,身旁还有一个衣着华服、英俊高大的少年,他长得和彩儿有几分相像,只是年纪稍大。这人竟是唐逍前日见过的覃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