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对中,阿喀汗和跪拜的人群都隐约地觉出了些异然。
僵对中,他的家臣帖大人微微地在他的身后对下属示意。铁骑上的二十精卫心领神会,一致翻身下马,至身擂台下向我跪安,“恭迎王妃回府!”
“王妃?”人群再起微喧。
反应最强烈的,自然是阿喀汗和金月郡主。
金月郡主的惊异胜于一切;而阿喀汗的面容上,却没有我想象中的因触犯“王妃”而不安的神色。他的面容上,是痛惜和失落。
他怎会想到,他心仪的女子,已是他人的妻。而那人,还是当今手揽皇权的上官砷。
天意弄人,是为造化呵!
此刻,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随上官砷回王府。
我下了擂台,缓步向上官砷的铁骑走去。
到了他的铁骑下,他伸出右手,拉我上了他的爱骑,拥着我骋马绝尘而去。
……
马鞍很硬,坐着并不舒服。驾着马的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亦是那样冰冷。若非骏马飞驰呼啸生风,空气也要为之凝固。
抚平心绪后,余眸再觉马后时,众铁骑早已无存。马后,只有尘烟直。
勿庸细想也知,他的亲侍,被姓铁的家臣谴了去。真不知他是怀了怎样的心思,要知道,我并不想单独面对上官砷,尤其,是在今日这种情况下。
对大都的地理位置,我并不熟悉,更何况,我还是一天生的路盲。
他依是双拳紧握缰绳驾着铁骑,而我,在铁骑的驰骋下,早已是颠簸难耐。
他依然,不懂怜香与惜玉。
二十日来的温存,何以又换作了这凌迟的暴戾?
就因为,看到了我正向另一男人送上香吻?
到底,是他专横的占有欲和桀骜的自尊在作乱。
看到我有献吻的举动他已经这般,倘若,适才我成功地献出了香吻,真不知,他又会怎样!
我怎的,摊上了这样的良人?!
“呃!”颠簸中,我的身子倾斜乱向,险些跌下马去。
他勒住了铁骑。然而,并未有要扶住我的身形的意思。
他的眉宇间,是吹毛断发的锋利。不容缠绵。
厉与荏,再是荒唐,人也只均衡相择。不是色厉、内荏,便是色荏、内厉。他,却是丝毫不吝惜去摈弃。他遗荏而留厉。他将那一“厉”字的韵味延绵余长。
牧野空旷上,一鞭残照里。马微昂,人静僵。
虽未看他,我仍可感到他那双冷厉的眼眸。那眼眸,也曾有过温柔得化开去的时候。只奚笑,那时光委实太短。装出来的温存,又怎会长长久久?他的本性残暴,已是难移。温柔终究不属于他。适于他的,只是高傲扬厉和阴厉狠绝。
我故作闲适地放眼天际,长虹映落日,夕阳正辉煌。
“你没有什么话想要说么?”我心中冷笑。
今日虽没有让他颜面受损,却也成功地触怒了他。
“你和阿喀汗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阿喀汗?他也认识?呵,倒真不愧是无所不知的砷亲王爷,他那一帮神出鬼没的侍卫也不是白拿朝廷俸禄的。阿喀汗,他和我自是没有丝毫关联的,萍水相逢而已。岳池然还太年轻,她喜欢的男人还没有超过二十岁的。阿喀汗虽然不是太老,亦是不符合标准。
“初次相识。”我的话,语轻音淡。
“是么?”他的眼眸中射出嘲怒,“初次相识,你便要在众目睽睽下去吻他?你真就低贱到要人尽可夫吗?”
人尽可夫?!
这一属于妓汝的专用名词,你竟用到了我的身上,上官砷,你真是太卑劣了!我至少也是你的女人,你却当我是什么?在你的心中,我的身份地位就等同于青楼中的一个陪床的妓汝么?
是在何时,在你的心目中,我由一花瓶降级到青楼女妓?
人尽可夫?上官砷,也只有你才说得出!
我轻笑着,“‘人尽可夫’是侍床,侍妾也是侍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么?如果说有区别,便是侍床对象的多与寡,便是侍床对象的流动性和单一性。妓汝要侍侯的男人是要多那么一些,只要男人给银子,她们便会宽衣解带,便会在他们的身下婉转承欢。然而,她们还有适度的自由,她们还可挑选自个儿中意的床伴,偶尔还可以使使性子不出阁接客。可侍妾呢?她们名为侍妾,实为奴隶,她们便是你的奴隶,你是她们的主人。她们没有自由,她们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对她们而言,你的话,就是她们要遵行意旨,你的宠幸,便是她们活下去的唯一希冀。您说,是妓汝可怜,还是侍妾可悲?”
“哼。你是说,若能选择,你宁愿不做侍妾,也要做青楼女妓?”他冷眼斜睨着我。
他问这话,可是要“成全”?
“人尽可夫,我很有做青楼女妓的潜质。或许,我还能成为京城青楼中的头牌呢。到时,王爷莫忘前来捧场。”
他的眼神决绝,决绝看到了底,也不过是狠狠的怨愤。
我是盈盈地笑着的,可是有谁知,笑靥下的心伤!
心伤,在他说出“人尽可夫”四个字时,便已创痕累累。
舞池上风情万种冶艳妖娆的岳池然,在世人眼中,不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么?那世间,有谁懂我?在那世间,我一直在找寻一双能读懂我的双眸。那款款情深的双哞,没有。
这世间,亦是没有。
没有人懂岳池然。
没有人懂我。
款款情深何处寻,牧野城外云深深;
云深情深都是深,对仗相较触伤心。
我的心伤掩于笑靥下,他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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