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暗器与酒雨相遇的片刻,狗儿只觉得胳膊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接着手臂发麻,片刻功夫这麻竟已遍布全身。当他下意识的喊出“啊”的一声,身子已经软软的倒下去了。晕晕沉沉中,狗儿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感觉也时有时无。这种感觉好似在梦里一般,只是平日里做梦很快便醒来了,而这次却是出奇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狗儿似醒非醒中听到欧阳不羁的声音道:“真他奶奶的倒了八辈子的霉,好好的一个酒葫芦打碎了,还得护着这两个小娃儿。要是两个小子也就罢了,大不了老子收了做个小沙弥,也有个人侍候。可这,这一个小丫头可难住了大和尚。我说仪真师太,你就发发慈悲,收下这个小丫头,也是造了十级八级的浮屠。”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大喝道:“你这秃驴,胆敢在我师父面前撒野,不要命了么?”
一个老年的声音缓缓的道:“清缘,不得放肆,这位便是江湖人称‘不羁大师’的欧阳师伯,还不赶紧道歉。”
刚才的女子道嗫嚅道:“师父,他……”
欧阳不羁哈哈笑道:“峨眉山仪真师太的剑法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这徒弟却也如此了得。尼姑骂和尚是秃驴,却也是有趣的很。”
狗儿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见酒肉和尚背对着自己正和一个老尼姑说话,这老尼姑身后站了几十个年轻美貌的尼姑,一起怒目盯着欧阳不羁。狗儿心想,这老尼姑必是什么仪真师太了,果见那老尼姑道:“都是贫尼管教不严,还请师兄见谅。今日既在此相遇便是有缘,只是这位小施主却未必肯屈尊。”
狗儿正纳闷他们说的什么,忽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兴奋的叫道:“大师,他醒了,他醒了。”狗儿吃力的转过头,见苏倩定定的望着自己,嘴里叫欧阳不羁,眼睛里却亮晶晶的似乎含了泪。
欧阳不羁转过头来,望了狗儿一眼,“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个臭小子,算你命大,今天遇到仪真师太,要没有这峨眉‘七宝续命膏’,怕是挨不过今天。你死了不打紧,可不晦气了我这个大和尚?”
仪真大师赶紧道:“师兄过奖了,都是师兄宅心仁厚,若非师兄以内力护住这位小施主的心脉,怕是七宝续命也奏不了效。”一边说着,回首吩咐弟子:“清缘,拿几粒六阳护心丹与欧阳师伯。”
“师父……”这一声里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狗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这个清缘二十左右年纪,虽身着一身不青不灰的道袍,眉目间却是极美的。此时她嘟了嘴,道:“这六阳护心丹要六年里才能练成十二颗,就白白的给了……”清缘忿忿的瞅了欧阳不羁一眼,想说什么又转了话头,接着道,“给了欧阳师伯。”
仪真大师显是对清缘十分的宠爱,听了并不生气,语气却益发和善,道:“为师平日怎样教导你们,无论身在何时,身处何地,切不可忘记这侠义二字。今日欧阳师兄竟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仗义援手,难道我辈竟能坐视不理?”
清缘听了不敢再说什么,自背囊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了三颗粉红色的丹丸走到欧阳不羁跟前,伸出手,忽又收回来,认真叮嘱道:“这六阳护心丹须以温水送服,九日一次,切不可多服,多服不但无益反而折寿。还有,”她看了欧阳不羁一眼,接着道,“这药是用来治疗毒伤的,没病之人吃了也是无益。”
欧阳不羁呵呵笑道:“不错,这药别人是吃不得的,尤其似我这般荤素不忌的秃驴更是小心为妙,要不然恐怕是性命,这个……哈哈……”
仪真大师知道“酒肉和尚”生性洒脱,也微微一笑道:“小徒顽劣,师兄还请见谅。”
欧阳不羁随口道:“见谅,见谅。”却回过头向苏倩道:“你这妮子,今日算是造化,还不快过来拜见师父。”
苏倩看了一眼仪真大师,又转过头看了看狗儿,似是有些为难,轻声向狗儿道:“狗儿……,我要跟仪真师太去了……,你……”说着眼圈一红,眼泪盈盈的便要落下来。
狗儿心里也有些难受,却不愿给她看出来,向着她微微一笑,做出轻松的表情,轻声道:“你不想给你爹爹报仇了么?”
苏倩听了心里一紧,猛的站起身,跑到仪真师太身前,跪倒在地,猛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父在上,徒儿苏倩拜见师父。”仪真大师听着稚嫩的童音,又见这小姑娘一副机灵乖巧的样子,心里十分喜欢,笑道:“好,好,起来吧。”苏倩站起身又向仪真身后的众尼姑施礼道:“见过众位师姐。”众尼姑见她如此礼数也十分高兴,清缘拉过苏倩和一帮姐妹自到一旁说话。
仪真见苏倩和众弟子相处融洽,心中更是高兴。欧阳不羁见这情景,打趣道:“师太,今日大和尚送了你一个乖徒弟,你可怎么谢我?”仪真大师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道:“师兄见谅,今日我师徒还有事在身,来日师兄路过峨眉,贫尼必烹香茗以待。”欧阳不羁见仪真师太如此认真,却也不好再打哈哈,也正色还礼道:“既如此,大和尚就此别过了。”说着转身来到狗儿身旁,背起狗儿又向峨眉众人打过招呼,转身向前行去。
“等一等,”苏倩叫了一声,跑上前来,向着狗儿伸出手来,手心里是一枚精致的木梳,“这是我娘给我的,我最喜欢了,你带上它,不论你长成什么样子,见了这木梳我便认得了。”
狗儿接过来,努力笑着道:“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婆婆妈妈的。”却小心的揣到怀里,再伸出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枚贝壳,“我从小娘就死了,这是我自己捡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你拿着玩吧。”苏倩望着这只心形贝壳,已经泪眼婆娑。狗儿心中也一阵难过,却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挣扎着向众人挥挥手,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也没能说出来。
仪真师太见欧阳不羁走远,向着众弟子道:“今日有事要办,带着倩儿在江湖行走很是不便,不如把她先送回峨眉,你们哪个愿送倩儿回山?”众女尼平日里在峨眉被管的甚严,如今下山一路上见了许多新鲜事物,谁也不愿此时就回峨眉,却又不敢说不愿,只把目光瞅向清缘。清缘心中何尝不是一般的念头,只是师父的意思又不敢违拗,想了想,向着仪真师太道:“师父,此去峨眉路途遥远,众师妹又很少出门,若独自回山万一路上有些闪失,可不是后悔莫及?”旁边的清修、清和众人也随声附和,极力称是。
仪真师太听了沉默片刻,瞅着众人道:“你们的心思为师岂有不知。只是这江湖人心险恶,带倩儿在身边怕是有诸多不便。只是清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倩儿就随着走一遭吧。只是咱们这一群人中混着一个小姑娘,别人定有许多闲言碎语。”说完掐指默算片刻,道:“所幸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咱们两好并一好,就给倩儿受了戒。清缘,取法器。”
清缘答应一声在随身包袱中取了法器递给师父。
片刻,苏倩剃度完毕。仪真师太对跪在地上的苏倩道:“你既已受戒,以后行事须按佛门规矩,不得有违。今日便赐你法名‘清远’,是为‘清静无为,远离尘渊’。”苏倩纳头便拜,口中道:“谢师父。”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晕晕沉沉中,狗儿只觉口中一苦,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滚到肚中。片刻,只觉肚腑中似有火焰燃烧,这火一直由肚中烧到胸口,又由胸口升至喉咙,最后顺着喉咙直窜到脑中。这火越烧越旺,他的神志已有些模糊。不知为什么,忽然忆起儿时的那一次溺水,那一次他一个人在水中嬉闹,却不想手脚转了筋,浑身一动也不能动,片刻,水便没过头顶,还没有来得及喊叫,身子已向下沉去,那一刻,他的脑子也是忽然之间便模糊不清了。顺水漂流了三四里地,才被隔壁村阿二救了。这一次还有人来救他吗?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一丝清凉自头顶渐渐漫延开来,这漫延的路径却正逆着那团火。随着这阵清凉,狗儿渐渐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幕,他便见一个胖胖的脑袋,脑袋上嵌着一双小眼睛,而这对本来不大的小眼睛此时却醉眼迷离而显得更加细小。看着这样子,他忽然想起家乡的南山上有一处地方叫做“一线天”,这一对眼睛实在是像极了那山。想着,不觉笑出声来。
“终于醒过来了。”欧阳不羁哈哈笑着道:“哈,小子,刚醒过来就知道笑,这样子却有几分像我这大和尚了。”狗儿听了他的笑,努力的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想得头都有些痛了,也只模模糊糊的有些影子,索性不再想它,向着欧阳不羁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又是谁?”
欧阳不羁见他这副模样知道是一时蒙了心性,却也不揭破,只笑着道:“好,好。”又接着道:“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狗儿听着他的话如同打哑迷,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的道:“我有什么不好,你这大和尚咒我,看我起来,怕是你这和尚倒要不好了。”说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凭着一股作气爬起,起到中途却忽然发现手脚酸软无力,后力不继,复又倒在床上。欧阳不羁见他这样子,忙上前把了把脉,觉得他脉相平稳,并无一丝杂乱。才又笑着道:“峨眉派的尼姑虽是刻板,这六阳护心丹却是灵验的很,平日里想从仪真那老…”他本是随口惯了,临到出口却又觉得不妥,忙又改口道:“那老师太那里讨一颗也是难得很,这一下子却得了三颗,要不是收了个可心的徒弟,哪里有如此的兴致。”自叹了一番,又向着狗儿道:“现今你这‘病’倒是极好治得了。我这酒肉和尚最是有办法的。”说着得意的拍了拍油光的脑壳。
给他说起仪真师太,狗儿忽然记起苏倩,不知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由苏倩又想起自己的三叔,以前发生的事忽然一下子全涌上心头来。想起这些事,他的胸中有些闷,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向喉咙涌来,这东西由喉咙又逼上眼睛,感到眼中发热。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转,将要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又涌起一股豪情,心中大叫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像个小娘们似的哭哭泣泣。努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一咽,把那股悲愤立时又憋了回去。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一个酒楼中。
这间酒楼虽算不上豪华却也整洁,此时还不到午时,整个酒楼却没有几个座位空着。到处是嘈杂的人声、浓浓的饭香和浓郁的酒香。狗儿不知已经几天没有吃饭,本来还不觉得,此时闻到饭香,饥饿竟有些不可忍耐。他拚命的忍住汩汩而下的口水,偏那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他眼珠乌溜溜转着,忍不住羡慕的向四周望去。隔壁是两个桌上是两个寒酸的书生,二人面前只一碟青豆,一碟酸菜,还有一壶老酒,二人一边对饮,一边低声交谈。再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酒菜齐备,此时正浅酌慢饮。那女子二八年纪,虽无倾城之貌,眉目却也楚楚动人,只是背后背了一口剑,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英气,似非寻常人家女子。此时这女子给对面男子挟了箸菜,低声道:“师兄,你多次下山,必知道些什么好玩的去处。”对面那男子星眸朗目,丰神俊朗,听了那女子的话,微微一笑道:“小师妹,这天底下好玩的去处数不胜数,单就这长安便有三十六大处,七十二小处的玩景,更别说天下各地景物不同,人物各异,哪里是说的出来的。只是……”他忽然正色道:“师父临行前特意交待,这一趟带小师妹出来历练安全是第一紧要的,这……”那小师妹接着话头顸着嗓音摇着晃脑道:“这玩耍还怕没有时日?”说罢吃吃的笑道:“爹爹越老越啰嗦了,难道我还照顾不了自己么?”又撒娇道:“大师兄,你先给我讲讲这京城的三十六景。你要是不讲,回去看我不给爹爹告上一状,就说你在路上欺负我。”大师兄给小师妹缠不过,只好低声讲起京城的三十六景的妙处。
忽听外边一阵喧闹,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妈了个巴子,还不给老子把马接过去。”伴随着小二的一声招呼,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一个生的甚是伟巨,个子比常人高出两头,体型十分粗状,腰间十字Сhā花背了一对不知什么兵器,只隐隐的露出左右两个黑黝黝的柄。后面跟的一人却是瘦小枯干,身量比常人又矮了两头,一双黄|色的小眼睛乱转着扫视着店里。
为首的高个子直愣愣走到一张桌子前,瞪视着正在吃饭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还没有吃完么?”那几个见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说话,把银子放在桌上悄悄的溜了出去。小二赶紧过来收拾桌子,笑着问道:“二位爷,你们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酒有上好的女儿红,菜有……”高个子听得不耐烦,怒道:“妈了个巴子,菜要上好的来一桌,酒只管上来!不晓事的东西只管啰噪!”小二再不敢啰嗦,一叠声称是,向着后面大声吆喝:“上等饭菜一桌,上等女儿红两坛。”
那小师妹听了这二人这般粗鲁,皱了皱眉,向着大师兄低声道:“大师兄,你看那两个人像不像一只猩猩领了一只小猴子?”大师兄也对这两人做派看不惯,听了小师妹的话再仔细看那二人,竟有七八分像了,对小师妹会心一笑。忽然想起师父临行前淳淳教导,遂对小师妹使了个眼色叫她少说话。谁知小师妹会错了意,以为师兄的嘉许,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忽然眼前一晃,小师妹的嘴里已多了一只鸡腿。小师妹鼓着两腮,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师兄见状身形一闪,来到小师妹背后,右掌在她背后轻拍一掌,小师妹“扑”的一声把那鸡腿吐了出来,脸色却已成了酱紫。她忽地拔剑在手便要发作。大师兄赶紧挡在她身前,抱拳拱手,向着那一高一矮两人道:“在下嵩山剑派丁剑广,这位是我小师妹陆剑芸。得罪之处,还请看在家师的面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嵩山陆可风陆矮子门下,怪道如此不懂规矩。”那瘦子啃着手中少了鸡腿的烧鸡阴声道。嵩山掌门陆可风外号本称作“无影双绝”,是指其轻功剑法皆有极高造诣,只因其身材不高,江湖中他的对头背地里却称他为陆矮子。丁剑广今日本不欲多事,没想到这二人辱及本门师长,这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得了。“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朗声道:“二位辱及师长,晚辈不才却要领教几招。也请二位前辈留下字号,异日家师有闲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酒店中众人见有江湖恩怨,胆小的早已一哄而散,胆大的跑出屋子只在门外远远的向里张望。只掌柜的和伙计跑又跑不了,躲又躲不及,一个劲的向两方打躬作揖。陆剑芸早已怒道:“大师兄不要跟他多费口舌,把他捉了去见爹爹,看他还嘴硬。”
哪瘦子嘿嘿笑道:“这女娃子说的对,一只猩猩,一只猴子,哪里配有什么名号。”丁剑广听了心中大惊,刚才店中如此喧闹,小师妹说话声音又如此之低,这人竟给听了去,此人内功十分了得凭自己和小师妹对付此人已无胜算,那个大个子虽然闷头吃饭一声不语,看样子也决非易与,现在动手难免吃亏,若今日有什么闪失回去对师父断难交待,可这二人上来便污辱师父,若就这样去了,嵩山的名声岂不是要毁在自己手中。
丁剑广正在左右为难,陆剑芸却已不耐。身形点地越过大师兄一招“舞风弄柳”直奔那瘦子刺来。陆剑芸年纪虽小,却是得过陆可风真传,此时身形展动如一只|乳燕翩然起舞,姿态甚是美妙,速度却又极快,果真不亏了“无影”二字。
眼见那剑直刺向瘦子,瘦子却浑然不觉,依旧低头吃饭。陆剑芸却有些犹豫,心想这一剑若刺下去这瘦子怕是要没命了,这人污辱爹爹固然可恶,却也没有到就死的地步。正在这一犹豫间那一直闷头吃饭的大个子却似在不经意间左手一挥,那只手似爪非爪,似掌非掌,在陆剑芸的剑花中穿出,直向她胸前抓来。
此时陆剑芸前力已尽,后力不济,眼见不能避开这一抓。心中登时又气又恼,心想若给她抓住了,今后还如何见人?正在此刻,只觉背后一紧,一股力道直把自己的身体向后拽去。陆剑芸心神一懔,借力后退,一招“穿花引蝶”,手中长剑在胸前划出一道弧形,削向那只手掌。就在剑将将斩到手掌之时,那只手掌忽然不见了,定睛细看,那胖子依然独酌独饮,似乎根本就未出手。
陆剑芸双脚落地,回头看时只见丁剑广正抓着自己后背。原来就在陆剑芸出剑的那一刻,丁剑广便感到不妙,想要拦阻已是不及,情急之下抓住了陆剑芸背后的衣裳,恰好救了陆剑芸。此时陆剑芸又惊又怒,丁剑广却已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师妹有些许损伤,说不得,只好先忍了。见陆剑芸又要发怒,忙抢在前边,大声道:“前辈神功晚辈已经领教,只是今日晚辈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他日二位前辈路过嵩山,晚辈自当奉茗以待,就此告辞。” 说完拉了小师妹转头就走。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却又把“前辈”和“晚辈”四个字点的很重,江湖中人最好面子,有了这几句话,对方自然会有所顾忌。
“哈哈……”瘦子一阵狂笑。笑声蓦地一顿,冷冷道:“嵩山我自是要去的,只是陆可风的老婆又老又丑,我是没有兴趣的,不过这个小丫头倒还不错,今天既然来了,我们幽云双鹤又怎么能错过。”话音刚落,手一扬,一把鸡骨化作几点白光向两人激射而去。
丁剑广早已全神贯注,听到身后金风响动,弹剑出鞘,手腕急抖,在两人周身幻起数朵剑花,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碎骨尽数打在剑身之上。丁剑广虽化解了暗器,心中却吃了一惊,那暗器不过是一把鸡骨,却劲道极大,他竟被一股大力直推出去。此时丁剑广再也顾不得什么嵩山的颜面,借着这力道拉着陆剑芸直向门口冲去。
只要冲出门口,凭着嵩山一绝的轻功逃命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两人身形已到门口,却蓦地顿住。因为他们再向前也出不了门。能把门挡住的通常是门板,但即使是订做的门板也未必能把门遮的很严实,总会有一丝缝隙。而现在门口却没有一丝缝隙,因为门口有一个人,一个仍在闷头吃饭的高大的胖子。
丁剑广与陆剑芸对视一眼,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向那胖子攻来。陆剑芸一招“长河落日”,剑尖自顶至低急划而下,罩住胖子左半身七处大|茓。丁剑广一招“大漠孤烟”长剑自足而顶,罩住胖子右半身七处大|茓。这“长河落日”与“大漠孤烟”本是嵩山先祖木小乙与师妹杜萍所创,因这一对师兄妹青梅竹马,又天份极高。于情意绵绵之际自创了一套“同辉剑法”取“日月同辉,永不分离”之意。这套剑法需是二人心意相通,互为攻援,使将出来比之二人分使威力大出许多,而且嵩山派规矩极严,这套剑法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决不能露之于外人,所以一旦使出,往往出人意料,其威力更是惊人。
此时情况紧急,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套剑法,身随心动,立时便发挥了出来。这套剑法共有三十六招,自首至尾连绵不绝,向征着爱意连绵。那胖子见了这剑法发出“咦”的一声,竟放下手中的吃食,聚精会神的看着二人的剑法。丁剑广与陆剑芸更是吃惊,那胖子虽是吃惊,手中却并未怠慢,似是不经意间便化解了二人凌厉的攻势。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转眼间三十六招已过,二人见这套剑法竟不能奏效,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当地。胖子却“呵呵”笑道:“来呀,怎么停手了?”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嵩山剑派的武功本来极为僵硬死板,这一套似乎不是嵩山派的。”陆剑芸听他说话极为气恼,冷哼道:“嵩山剑法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这些化外之人所能了解的。”
忽听瘦子冷冷道:“老二,听说嵩山有一套什么狗屁‘同臭剑法’极是隐密,想来这就是了,不过这剑法实在是狗屁的很,比起点苍的‘灵异剑法’实在差了许多。”
胖子听了却摇头道:“老大,若论单打独斗这剑法自非点苍派的‘灵异剑法’的敌手,但二人使来即便‘点苍二子’也未见得是敌手,实在有些意思。你这两个娃娃,再使几招给老子看看。”
那瘦子见胖子如此痴迷,登时着急,大声道:“老二,你还不赶紧抓了这两个娃子,女娃子交于我,那男的交你处置,到时还不由得你么?”胖子听了点点头,道:“老大说的是了。”说音甫落,十指箕张向二人抓来。
“真是有意思。”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朗朗传来。众人吃了一惊,都转头向那声音望去。便见了狗儿与“酒肉和尚”。
此时狗儿酒足饭饱,叼了一根牙签,只向着对面的欧阳不羁说话,并不瞅其它人,顾自接着道:“大师刚才说这里有两只幽云什么的老狗极是倒胃口,我觉得大师说的不对,倒胃口是倒胃口,老狗的比方却是不恰当,狗这东西对人极是和顺,哪里像这两个不知什么的东西只会张牙舞爪。”“酒肉和尚”此时只顾低头吃饭,好似几顿已经没有吃饱过,听了狗儿的话只是“嗯嗯”的应付几声。
那胖子听了兀自懵懂,瘦子却已大怒。手蓦地扬起,忽地眼睛转了转,手停在半空,向着胖子道:“老二,人家骂咱们是两只老狗呢。”胖子此时也回过味来,瞪时大怒,吼道:“竟敢骂老子,你们不想活了么?”话音未落,身形顿起,如一只利箭直射向狗儿。
胖子的身形极快,瞬间已到狗儿身前,他的手似乎已触到了狗儿的身体,就在这片刻,他已知道狗儿并不谙任何武功,心中转过一丝念头:这人为何如此胆大,却又不懂丝毫武功,难道不想活了么?这念头却也只是一瞬的事,平日杀人如麻,却也没有深究。忽然他感到一股劲风直透腹下,指向自己的膻中|茓。自己再向前一分便可置这少年于死地,但在自己杀死这少年的同时,自己的膻中|茓必遭了偷袭。身随念转,胖子的身形一偏,身子已在狗儿身边掠过。
丁剑广与陆剑芸见这胖子向狗儿下手,心中着急,都怕狗儿遭了他的毒手,大叫一声“小心”齐向胖子背后攻去。胖子出招在前,两人发力在后,凭他二人之力已难救狗儿。二人正担心这少年,忽见那胖子身形错了开去,狗儿却安然无恙,不禁心中诧异,心中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少年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功力,一齐向狗儿拱手,丁剑广道:“多谢少侠援手,嵩山丁剑广、陆剑芸不胜感激。在下冒昧,请教少侠尊讳?”
狗儿听了“呵呵”笑道:“好说,好说,我不是什么少侠,只不过是打狗帮一员。”
旁边的瘦子却是看的明白,原来胖子攻向狗儿之时,欧阳不羁随手一挥,食指正指向胖子的膻中|茓,这一招本是佛门金刚指中的一势。佛门中人会使金刚指者甚众,但似此人拈轻就熟,如此恰到好处的却并不多见。瘦子忽想起一事,急道:“兀你那和……大师,你与五台山智光大师有甚渊源?”
欧阳不羁此时放下手中吃食,淡淡道:“花尔布鲁,还是你记性好些,你这位师弟的记性可就差得很了。”
胖子契尔那闷声道:“咦,你这和尚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欧阳不羁冷冷道:“大和尚不光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们幽云双鹤二十年前败于智光大师之手,被逼无奈发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中原,谁知智光大师刚刚仙去一载,你们就破了自己的发的毒誓。”
契尔那听了大惊失色,嗫嚅道:“你,你是人是鬼?当年,我二人发誓时并无旁人在场,你又如何得知?”
花尔布鲁冷哼一声,道:“老二,你忘了么?当年还有一人在场。”
欧阳不羁听了笑道:“不错,当年洒家不过是个小沙弥,你们自然不会在意我。我却记得你们。想当年你们在中原作恶多端,师父却有一念之仁,没有取你们的狗命。不想事隔多年,你们还是这等执迷不悟。”
花尔布鲁听了沉声道:“智光大师不但心地仁慈、佛法精深,而且武功高强。当年以我兄弟二人合力竟还是败于老和尚之手,我二人对智光大师心中佩服,所以发下毒誓,有生之年不再踏足中原。不想一年之前,智光大师仙化而去。”说到此,他眼中蓦地精光一闪,声音顿时提高许多,“中原虽大,却是英雄难觅。”
欧阳不羁缓缓的转过头来,尚未说话,狗儿已大声道:“你这个什么叽哩咕噜,好没有见识。中原之大,藏龙卧虎,别人不说,就说我……”他本要说自己怎样,但看了看众人的模样,却转了话头道:“我们这位不羁大师,你们俩个绝不是他的对手。”
欧阳不羁摇了摇手,哈哈笑道:“大和尚不才,却也有些眼力,我看两位施主是两些慧根的,还请二位体念上苍好生之德,不要妄生杀戮之心,今日就不要难为这二位施主吧。”
契尔那忽然大叫道:“这两个娃娃引得我手痒,你就陪老子耍几招吧。” 说话间左手在半空划个圆圈,随手向欧阳不羁抓去。狗儿只觉一股劲风自背后袭来,这一瞬间“酒肉和尚”身子一探抓住狗儿的身子把他抓离座位,右手成掌向前迎向契尔那。
花尔布鲁忽然大叫一声:“我兄弟二人一向同进共退,你这和尚,莫说我们欺负你。”话音甫落,身形鹄起,手一扬,一只流星锤自袖中激射而去,直奔欧阳不羁前胸射来。
欧阳不羁与契尔那斗的正酣,耳听金风响动,右手拈指一弹,只听“嗤”的一声,那指风正撞在流星锤上,那锤被撞的飞向一旁,碰的一声撞把两个书生的桌子撞了个粉碎。其中一个霍然起身,刚要说话,旁边那个忙站起身来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叶兄,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咱们还是速速离开这等事非之地的好。”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姓叶的书生甩着袖子上沾的酒水,冷笑道:“好好大宋的江山倒让金狗逞威风!我偏要看看他们能横到哪里去!”说着与那个书生贴墙站住了冷眼看诸人打斗。
狗儿见欧阳不羁与两人斗的十分激烈,自己却帮不上忙,心中大急,只向着丁剑广与陆剑芸叫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帮大师打这两个恶人。”丁陆二人见三人出招精妙,正看的入神,此时听狗儿一喊也回过神来,陆剑芸望着狗儿道:“我们名门正派岂能以多战少,小兄弟,这个,这个……”说着又转向丁剑广道:“大师兄,咱们可要联手对付这两个恶人么?”
丁剑广心中早在盘算,欧阳不羁在两人攻击之下虽不能取胜,却也绝无落败之象,此时自己两人上前,徒然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名头。而师父屡次告诫自己身为名门正派最忌以多欺少,若此事被师父得知,必是一顿埋怨,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想到这里,他只安慰狗儿道:“小兄弟,这位大师对付这两个大恶人绰绰有余,你只管放心。”
狗儿见两人袖手旁观,心中大怒,喝道:“你们真该被这恶人抓了去。”口中怒喝,手中却没有闲着,抓起一把椅子,奋力向花尔布鲁砸去。那椅子眼见砸在花尔布鲁的身上,却见花尔布鲁身形一闪,那把椅子贴着他的身子飞过,直砸向欧阳不羁。狗儿见自己非但帮不了忙,反而给欧阳不羁添了麻烦,慌忙叫道:“大师小心。”话音方落,只觉眼前一花,身子竟已被抓住。只听花尔布鲁在自己身后喝道:“大和尚,再不住手,这个娃娃就没命了。”
欧阳不羁避过契尔那劈空一掌身形后撤,回头见花尔布鲁一手拎住狗儿,一手按在他的额头,眼睛却直觑着自己。心中暗自盘算,以花尔布鲁的身手,自己一百招之内想要胜他很是困难,可这花尔布鲁一掌便可取了狗儿性命,但若今日放了这两人,无异于纵虎归山,幽云双鹤在中原一日,中原必一日不得安宁。正自犹豫,忽听狗儿大声叫道:“你这狗贼,打不过人家却耍这下三滥手段,我本来与这大和尚就不认识,你若现在把我放了还少结一个冤家,若放得迟了,我师父来了,你便是叫我三声爷爷,也休想叫我饶你。”
花尔布鲁见这少年如此嘴硬,正待发作,契尔那却问道:“你师父是什么人,难道比这和尚武功还高么?”狗儿见契尔那如此愚鲁,有心戏他几句,便随口道:“我师父和这位大师的武功谁高谁下自是没有比较过,但是想当年,我师父与这位大师的师父却是有过比试,当年他们二人在华山顶上大战五天五夜也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只好罢手言和。”
契尔那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向花尔布鲁大声道:“老大,当年我们与智光只战了一天便被他胜了,那他师父岂不是要高出我们许多,没想到中原还有这样的人物。” 花尔布鲁冷冷一哼道:“老二,你莫被他骗了,这小子在信口胡说。”
陆剑芸在一旁见狗儿被抓心中着急,见是关头,忙道:“你们这恶人真是孤陋寡闻,我就听我爹爹说过当年确有一战。”见众人都被她的话吸引了,她更是一本正经,缓缓道:“这位少侠的师父不但武功超群,而且极善易容,江湖中人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陆剑芸只是为救狗儿胡乱编排几句,不想契尔那却认真起来,疑道:“难道这小子的师父竟是‘千面神君’?”
花尔布鲁见他们众口一辞,心中却也有些疑惑,却喝斥契尔那道:“休听他胡说,这小子全身并无一丝内力,怎会是‘千面神君’的徒弟。”狗儿本来只是几句戏言,不想竟引出一个“千面神君”出来,此时更是打蛇随棍上,大声嚷嚷道:“我若不是前日被黑风寨七十二人围攻,中了剧毒,今日你们这两个毛贼还能如此猖狂?”这黑风寨本是他听书听来的,幽云双鹤久不来中原,却也难辨其中真伪。
“酒肉和尚”见他二人尚在犹豫,便哈哈笑道:“这位少侠果真是‘千面神君’的徒弟,人称玉面飞龙程天任,” 欧阳不羁唯恐二人不信,便捏造了个名字,接着道:“前日路见不平,一人擒杀黑风寨七十二人,不幸中了剧毒,此刻内力暂失。若真等他师父来了,‘千面神君’的脾气可不是我这等好说话的。”心中却念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今日为救人,也顾不得了,佛祖莫怪。
那花尔布鲁本有三四分相信,而今见“酒肉和尚”也是此说,不由得便有七八分信了,又暗中摸了狗儿的脉向,知道确是中了剧毒,倒有九分信了。随手把他放了下来,右手却仍按在狗儿的额头。缓缓道:“莫说这少年不是‘千面神君’的徒弟,是又如何,就算‘千面神君’亲自来了,我兄弟也未见得怕他。”嘴上虽硬,心中着实有些害怕,一个胖和尚已是应接不暇,江湖中都云“千面神君”武功盖世,且脾气暴躁,他若真来了岂不是大不妙。向契尔那使个眼色,两人一齐向门外退去。口中却兀自不肯认输:“今日老夫倒是相中了这小子,且带了他去,传他几手功夫,你们给‘千面神君’带个话,他若有意可自来领回令徒。”
欧阳不羁心中清楚若这二人带走狗儿此去必定凶多吉少,登时着急,身形顿起,一招“鹰搏九天”,曲指成抓向花尔布鲁抓去。花尔布鲁见欧阳不羁来势凶猛,“嘿嘿”的一声冷笑,也不还手,只把狗儿挡在身前。欧阳不羁眼见这一招便施在狗儿身上,急收内力,身形倒纵,退出八尺。陆剑芸与丁剑广也欲上前抢救,却被契尔那一掌挡了回来。就在这一顿之间,花尔布鲁已去得远了,远远的传来花尔布鲁的声音:“大和尚莫追,怕是伤了这少年,你也不好交待吧!”
欧阳不羁一顿足,向陆剑芸与丁剑广道:“有劳二位代我问候陆掌门,就说‘酒肉和尚’路过嵩山必定登门拜访,今且暂别。”说罢也不等二人回答,纵身向花尔布鲁逃走的方向追去。
欧阳不羁身法极快,一晃便不见了踪影。丁剑广望着他的背影叹道:“原来这位大师就是人称‘酒肉和尚’的欧阳不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他的身手。”转头却见陆剑芸望着众人去的方向喃喃道:“不知大师能不能救了程少侠。”丁剑广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淡淡的道:“‘酒肉和尚’武功高强,自是能救得了。”也不待陆剑芸回答,顾自向酒馆外走去。陆剑芸听出丁剑广话中有话,脸忽然红了一红,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默默的跟着师兄走了出去。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姓叶的书生望着丁陆二人的身影叹了口气道:“仲文兄,金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偏偏皇上又耽顽于丹青朱墨,眼看好端端的江山便要葬送在一起子小人手中,宁不痛心?”
仲文苦笑着道:“知秋,自古以来,一乱一治是天下大道,只怕宋朝的气数已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