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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夺图

孔仲文走出客栈,思忖片刻,决定先回镇西王府。他来到街上,招手叫了一辆马车,刚要上车时,却正看见程天任与百合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他终于跨了上去。

“任哥哥,我最爱吃拐角那家店里的炉­肉­火烧了,再向前走二十三步就到了。任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百合满面春风的对程天任介绍着兴庆府街上的景物,突然感到有些不对。程天任正望着驶走了马车发呆,被百合的话惊醒过来,忙道:“在听,咱们就去吃驴­肉­火烧。”百合发出一声欢呼,拉着程天任向前急走。

“小姐今天怎么有点反常?”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一脸迷惑,加紧了脚步,赶上二人。

“老板,来两个驴­肉­火烧。”百合跟老板很熟的样子。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啊?”火烧店老板麻利的包好两个火烧递了过来。程天任有些奇怪,看样子老板并不知道百合的身份。

“我哥哥今天回家了,我带他来尝一尝你的火烧。”百合一边递过去铜子一边笑着解释。

“原来是少爷回来了,以后可要多照顾小店的生意啊。”老板笑嘻嘻的望着程天任,嘴里客套着,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怀疑。

程天任一边答应着,一边捏起火烧递给百合,百合使劲的嗅了一下,似乎这一嗅已经心满意足,她笑道:“任哥哥,这两个火烧都是给你买的,前面还有好多小吃,我和金铃要留着肚子呢。”

程天任装出一副苦脸道:“原来是把平常的东西搪塞我,好东西都留给自己。”

百合笑笑刚要说话,一阵朗声吟哦传了过来:“也曾借刘三儿斩蟒,也曾与越王伐吴,也曾助皇叔兴汉,也曾佩赵郎黄袍。伏匣内寂寂无声,跃鞘外寒光­射­目。天地间百兵伏首,醉眼看布衣王候。”程天任细品诗中滋味,几分灰谐,几分张狂,几分潇洒,几分落寞,竟有些痴了。

百合似乎知道程天任的心思,轻声道:“任哥哥,这人不是大夏人士,说不定是认识的朋友,不如去见见他?”

程天任正有此意,忙道:“好。”

百合道:“左首那家酒楼二楼靠第三个窗子的位子,一位穿白衣的少年。”

程天任诧异的望了一眼,心想听出少年所坐的位子并不奇怪,怎么衣着也听的出来?百合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轻轻笑道:“方才店小二在那位少年身边说‘客人小心,别污了你雪白的衣服’,这便不难知道他穿的是白衣了。”

程天任心中叹服不已,与百合金铃三人一同上了酒楼,二人径直走上二偻,程天任张眼向里望去,果见第三个旁边有一张桌子,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楼梯,一边观景,一边独酌。程天任快步走到桌边,笑道:“一人独酌何如二人对饮?”

那少年转头看了一眼程天任,眼神中多了一丝诧异,程天任看见那人容貌也颇出意料。原来少年正是在五台山顶出手救了峨眉众女尼的少年,不禁大喜:“兄台,原来是你。”

百合听了也喜道:“果真是相识的朋友。”

少年看了眼百合与金铃,并不起身,只向旁边拉了拉椅子,伸手一让,淡淡的道:“请坐,小二,上酒。”

金铃却有些不高兴了,撅着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

少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坐便坐,走便走,我又没有强求你。”

这句话噎的金铃说不出话来,她气鼓鼓的看着百合,只等小姐一句话就开口大骂了。百合却并不生气,带着满面的微笑,等着程天任开口。程天任感到与这少年颇对脾气,呵呵笑着坐在少年旁边,百合听程天任坐下,自然也坐在旁边,金铃虽恼少年无礼,也没有办法,就在百合身后站了。程天任笑道:“在下程天任,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我姓萧,”少年神­色­间很平静,“你叫我萧无名吧。”

程天任知道他不愿吐露自己的真名,也不强求,笑道:“方才萧兄的吟诵气度不凡,不知道是什么诗?”

“程兄过奖了,不过胡乱涂鸦之作。”萧无名嘴里谦逊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此赋名为《宝剑赋》。这位姑娘的眼睛是毒伤所致么?”

他这么直接的问起百合的眼疾倒颇出程天任意料,他怕百合伤心,正要岔开话题,只听百合道:“萧兄也懂医术?”

萧无名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安,端起酒杯道:“谈不上懂,略知一二罢了。”

百合微笑着道:“我十几年前中过一次毒,从那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萧无名感到了自己的失言,只低头慢慢品酒,不再说话。百合却并不在意,反安慰他道:“我虽看不见东西,老天却给了我一双比眼睛还灵的耳朵。”

程天任忙道:“是啊,香儿能通过脚步声认出人来呢。”

“噢?”萧无名轩眉一挑,看了百合一眼,又低头喝酒。

“萧兄是哪里人士?”程天任打破了尴尬。

“我是宋人。”萧无名幽幽的道。

“你这人好不识趣,我们好心结交你,你却这么不识抬举。”金铃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

“这人非但不识趣,而且无聊的很。”随着一声娇喝,楼梯口现出一群女尼,为首的自然是清缘。清缘大步走到桌前,伸手掣出利剑,指着萧无名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路上跟踪我们?”

程天任看到峨眉众弟子,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道:“众位小师父,你们怎么也来西夏了?”

清远望着程天任,轻声道:“程少侠,我们……”

清缘打断了清远的话,冷冷的向程天任道:“你怎么跟这个无赖在一起?你们是一伙的么?”

程天任一头雾水,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位萧兄侠骨仁心,在五台山……”

“侠骨仁心?”清缘冷笑道,“我看他是贼骨贼心,他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不知道安的是什么贼心。你跟他认识,也决不是什么好货­色­。”

“哟,”金铃本就一肚子气,此刻听她辱及程天任,登时发作出来,“原来认识就是一路货,你还不是认识他,难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清缘登时语塞,双眼­射­出两道寒光,狠狠瞪了金铃一眼,金铃却毫不畏惧的迎视着她的目光。

萧无名抬起头来眼光在清远脸上一扫,冷冷的落在清缘脸上:“难道兴庆府是你家建的?为何你们来的我就来不得?”

清缘收回目光,沉着脸道:“那为什么我们停你也停,我们行你也行,这不明显是跟着我们么?”

“呵呵……”萧无名一阵冷笑,“我见过不讲道理的,却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一般的白天行路晚上打尖倒没有道理,依你的意思我倒该晚上赶路,白天睡觉?”

“为什么我们走哪里你也走哪里?”

正文 第十五章 夺图

“这个道理我用脚后跟想想也明白了,”金铃本在生萧无名的气,清缘的目中无人却使她的气都转移了,“宋到大夏只有一条官道好走,你们为什么不去走偏僻小路?”

“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清缘脸­色­煞白,把剑尖缓缓指向金铃。

程天任心想这个出家人怎么火气这么大,他双手蓄势,只要清缘稍有动作便会出手救人。清远在一旁脸­色­焦急,扯着清缘的胳膊道:“清缘师姐,师父教咱们凡事以和为贵,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鲁莽。”

清缘这会正在气头上,一甩袖子道:“以和为贵?你偷偷下山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以和为贵,偷入临安、潜入刑州又怎么不记得这几个字?这时候却又拿师父来压我!”

清远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却招来一顿抢白,当下又羞又急,眼圈一红,低下头委屈的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清远欲哭还羞的样子,清缘也心软了,她收回长剑,向萧无名冷哼一声道:“你要再敢跟着我们,小心项上人头!”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去了。峨眉众弟子也都跟着大师姐向楼下走去,清远向众人抱拳,低声道:“两位少侠,我师姐人是极好的,就是脾气急了点,你们不要怪她。”说着也要下楼。

程天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小师父慢走!”

清远回身问道:“程少侠有何指教?”

程天任忙道:“我想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

“程少侠,你想问的是谁?”

“我有一位朋友,年纪跟小师父差不多,十二年前投在仪真师太座下,她姓苏……小师父,你怎么了?”程天任望着脸­色­煞白的清远,奇怪的问道。

清远望着程天任一时思绪万千,原来程天任就是狗儿,十几年来自己无时不在想念他,想念那个患难与共的狗儿,此刻他就在眼前,为什么突然感到这么陌生?她把目光转向百合,望着如花娇颜,心忽然一痛,心想这位小姐定是他的妻子了,她又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灰不溜秋的道袍,心中叹了一声。在心里对自己道:十几年来你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的,你要记住苏倩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程天任见清远一会看看自己,一会又看看百合,面­色­­阴­晴不定,奇道:“小师父,你哪里不舒服吗?”

清远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已经打定了主意,便道:“苏倩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程天任身子打了个晃,双手抓住桌子才勉强站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

望着程天任伤心的样子,清远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她蓦然回过头去,眼泪潸然滑落。

“十几前她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忘了她吧。程大哥,师姐她们等着急了,我要走了,你要保重!”清远说着大踏步向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她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凄楚。只可惜程天任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看见。

清远出了酒楼,却看不见清缘她们,想是已先回了客栈。街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但清远却只觉得孤零零的,这世界上似乎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人。她掏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心形贝壳,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上面。她就这样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你就是苏倩,为什么不敢承认?”一个声音冷冰冰的传了过来。

“我不是,我不是,苏倩早就死了,我是清远。”清远吃了一惊,机械的答应着。她抬起头,就看见萧无名冷冷的站在不远处。

“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骗自己?既然放不下,就应该勇敢去面对。”萧无名轻轻叹了口气。

“穿上僧袍就是佛门中人,”清远恢复了镇定,声音十分平静,“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既然是佛门中人,何苦又执着于一只贝壳?”萧无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施主错了,”清远面­色­宁定,声音平缓,“有便是无,无便是有。小小贝壳是大千世界,大千世界也不过是一介尘埃。这只贝壳在我手与弃于路边有何分别?我看倒是施主过于执着,”突地话锋一转,“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无名打了个哈哈,道:“你说我执着,我说人执着,执着不执着,自有天晓得。前面不远处就是春宵楼,我看她们倒不执着。”说罢挥袖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清远缓缓的摇了摇头,思忖片刻,转身向客栈行去。

程天任呆呆的望着手里的小木梳出神,百合道:“任哥哥,苏倩是你什么人?”

程天任回过神来,黯然笑道:“没什么,一个……朋友。”

百合点了点头,停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这个朋友倒是很有意思,话还没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她命很苦。”程天任随口漫应着,说完了才想起百合说的是萧无名,忙道,“这位朋友的脾气是有些古怪。我突然很想喝酒,你陪我喝几杯吧。”

“程家少爷,小姐从来不饮酒。”金铃在一旁急着道。

百合摆手止住金铃道:“不会喝我还不会学么?金铃你也坐下,陪任哥哥喝几杯。”

金铃看看百合又看看程天任,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仍站在百合身后。

不一会儿,一坛上好的竹中青就见了底。百合脸­色­绯红,却并没有醉,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喝第二杯,程天任就已经端起坛子把酒倒进了肚子里。金铃吃惊的望着程天任,眼神中满是敬意。但当程天任放下酒坛子的时候,她的敬意就慢慢的变成了苦笑,因为程天任已经开始醉了。但他仍拍着桌子叫小二上酒,仿佛那坛酒是喝到了别人的肚子里。

“不能再让他喝了。”金铃有些着急。

“让他喝吧,”百合轻轻的叹了口气,“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个人脑子不清醒了,心里就会舒服些。”

“现在心里舒服了,明天就该脑袋疼了。”金铃小声嘟囔着,却并没有再拦阻。等小二把酒摆上来的时候,程天任却倒了下去。

程天任一觉睡到掌灯时分,抬起头来两眼无神的望着眼前的百合与金铃,努力的回想着酒醉以前的事,直到想得头痛,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百合轻声道:“任哥哥,你醒了?咱们回家吧?”

正文 第十五章 夺图

程天任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依然在酒楼里,喃喃道:“回家,好,咱们回家。”站起身来却脚下发软,身子直打晃。金铃忙过来扶住他,嘴里抱怨着:“喝酒的本事都哪儿去了?”

三人出了酒楼,辨一辨方向,向镇西王府走去。刚走了两步,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人,这人边走边歌道:“情已逝,梦已醒。情已逝,天地悠悠独不见斯人回首,梦已醒,却哪堪别绪离愁?醉乡里挑灯看剑,睡梦中红粉貂裘。且去去去,管他醉生梦死情怯怯,暂休休休,别了温柔乡里觅封侯!”

金铃皱着眉头道:“又是一个醉鬼。”

“好!”程天任却拍着手喝起采来,话音未落,却听那人又唱出下半阙:“觅封侯,几时休?朝来青丝变白发,暮中金戈铁马鸣啁啁,道不尽,许多愁。惊回眸,却只见尸骨盈途,见心­性­,方明白镜台本无垢。皆看破,管它甚穿肠毒药,红粉骷髅,暂消受!”

百合忽然道:“小心,别被他撞了。”金铃见那人离得颇远,正笑百合多虑,那人却一溜歪斜直奔三人而来。程天任乜斜着眼,哈哈笑道:“好一个‘管它甚穿肠毒药,红粉骷髅,暂消受’!”也不躲闪,直奔那人走去。金铃想要扯开他,却哪里来得及,二人登时撞了个满怀,一齐倒在地下。那人撑着地慢慢站起来,也不看三人一眼,顾自高歌而去。程天任指着那人背影哈哈大笑着道:“他醉了。”

金铃拉着程天任站起身来,一边替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道:“怪不得人家说‘比碰到一个酒鬼更倒霉的事就是碰到两个酒鬼’,现在我才知道了这句话实在是有道理。”

三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夜已深了。家丁接过程天任,向百合道:“老爷一直担心小姐,都问了几十遍了,小姐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吃鞭子了。”

百合歉意的笑着道:“这都是我的错,不该累你们,我这就去见二叔。”

百合正要往里走,那家丁忽然拦住她,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道:“老爷正与孔先生商议大事,刚刚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打扰。还说若是小姐回来了,就先回房休息,老爷自然过来看小姐。”

金铃甩着有些麻木的胳膊骂道:“什么混账话,你吃了豹子胆了,连小姐也敢拦着?”

百合忙道:“铃儿,这是二叔的吩咐,又不­干­他的事。咱们回房去吧,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心里却有些疑惑,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么晚了商议。

密室中,幽暗的烛光映出嵬名昧勒略有些憔悴的脸。他有些迷惑的道:“孔先生,‘九鼎藏宝图’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要从大禹王说起。”

“大禹王?可是治水的大禹王么?”

“就是他。传说中大禹王收天下之兵而铸九鼎,以象征九州。这九只王鼎藏着关乎天下气运的玄机,只要得了九鼎便能逐鹿中原!但具体是怎样的玄机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怪不得人人都要抢这‘九鼎藏宝图’,糟糕!”嵬名昧勒有些懊悔的道。

孔仲文也苦笑着道:“我劝过王爷,王爷与那婆子图时却一心只想着小姐,试想这些武林中人又怎么会想要‘大夏布兵图’?”

嵬名昧嵬却慨然道:“莫说一张小小的‘大夏布兵图’,便是要拿大夏江山去换香儿,我也不会皱了皱眉头。”

孔仲文叹了口气道:“只怕这张图落到李仁孝手里。”

嵬名昧勒一挥手:“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无用,不知道那张‘九鼎藏宝图’究竟在哪里?有了这张图,却不胜过那张百倍?”

孔仲文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些人齐集大夏,想来这张藏宝图是在兴庆府中,王爷不妨多派人手,四下打探,只要探得了消息,不怕宝图不到手。”

“好!”嵬名昧勒欣喜的叫了一声,脸上忽然又现出忧­色­来,“这件事虽急,却还不到火烧眉毛的关口。现在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先生要给我拿个主意。”

“噢?什么事?”

“边关来报,大宋西路总管张俊兵发西安州,已兵临城下。韩世忠与岳飞也蠢蠢欲动,似有西顾之意。岳飞与韩世忠二人与金人作战,屡战屡胜,连金兀术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金已返还了江南之地,自金兴兵以来,我大夏趁机侵占大宋不少疆土。他们此次卷土而来,其志不小啊。”嵬名昧勒面沉似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听了这话,孔仲文也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来,在室中来回踱着。

“西安州守备李云是李恭辽那老儿的长子,他本就跟仁孝小儿穿一条裤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临阵投敌。”嵬名昧勒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顾虑,“他熟悉本国兵力布署,他们父子的关系在朝中盘根错节,万一有变,其祸不小。”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孔仲文停下脚步,目光炯炯的盯着嵬名昧勒。

嵬名昧勒一脸豪气:“我打算亲自到西安州督战,只要李云稍有异动,我便斩了他的人头。老夫纵横疆场二三十年,虽不敢说百战百胜,却也没把姓张的老儿放在眼里!”

孔仲文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静静的沉思着,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嵬名昧勒也不来打扰他,就那么静静的等着。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孔仲文才抬起头来,声音十分坚定:“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看着嵬名昧勒犹疑的眼神,孔仲文笑了,是那种十分自信的笑,“据学生猜度,这消息未必确实,多半是李仁孝放出来的,又或者……”孔仲文目光如炬,“他就在西安州!”

嵬名昧勒有些不安的道:“这个可能我也想过,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更糟糕么?”

“如果真是这样,王爷决不能动,一动就中了别人的圈套。”孔仲文微笑着道,“王爷知不知道三十六计有一计……”

“调虎离山?”不待他说完,嵬名昧勒已恍然大悟。

“正是这一计,一定是的。”孔仲文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李仁孝知道自己决没有力量从西安州打到兴庆府,王爷运兵如神,又颇孚人望,有王爷坐镇京都,兴庆府就是一座铜墙铁壁!但如果王爷离了兴庆府,鹿死谁手,便孰难逆料了。”

嵬名昧勒十分佩服的看着孔仲文,却还有些怀疑:“若真的大宋要进攻西安州该怎么办?我就这样坐视不理?白白丢掉祖宗的基业?”

孔仲文早已成竹在胸,道:“现在先要把消息打听的确了,即便宋军真要进攻,我也有破敌之策。”

“先生快说,有何破敌之策?”

正文 第十五章 夺图

“金人虎狼成­性­,不噬人必会反噬。现在的金国皇帝耽于玩乐,不思进取,早已失了金人的本­性­,我看朝中不久必有大乱。大乱过后,必会兴兵南侵,那时宋人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侵我大夏?”孔仲文一脸的笑意,是在给嵬名昧勒打气,也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只要多派­精­兵,坚守一阵,待金兵一动,宋人必会不战而乱。到那时,再命西安州守军乘胜而进,说不定会收回几个西安州来。”

程天任直睡到日头居中才醒过来,喉咙­干­渴的要命,头还有些痛。他睁开眼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百合,百合的手里端着一只茶盅,微笑着道:“任哥哥,你醒了?”

金铃在一旁道:“你倒是睡的塌实,我们小姐可等了一个时辰了。”

程天任歉意的笑了笑,翻身坐起来,接过茶盅,一口喝­干­了,向金铃道:“铃儿姐姐,我还要吃一盅。”

“别说一盅,一壶也有,只求你下次少吃些酒,不然又要害小姐担心。”金铃倒了茶,嘴上却是不依不饶。

“铃儿,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百合两颊飞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望着百合娇羞无限的模样,程天任心中一动,心想:要是倩儿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吧。这样想着,竟望着百合发起呆来。金铃看着二人的样子,只觉好笑,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我给程少爷打洗脸水去了。”说着快步走出屋子。

百合似乎感到了程天任的目光,她的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程天任忽然猛醒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他找着话题:“今天天气好么?我想出去走走了。”

百合依旧低着头,柔声道:“我虽然看不见,但太阳照在身上暖哄哄的,天气一定是很好的了。对了,任哥哥,你来了王府这么些日子,还没有好好看过园子呢,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着抬起头来,带着一脸的期待。

望着眼前这张倾城倾国的面孔,程天任心中一荡,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全听你的。”

百合吃了一惊,立时跳开身来。程天任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孟浪了,心中懊悔不迭,但见百合却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只是羞答答的道:“任哥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程天任先起了身,匆匆梳洗完毕,跟着百合与金铃向后园走去。

这里本是个废弃的园子,程天任幼年在镇西王府的那段日子经常到这里玩耍。那时这里光秃秃的,除了残瓦断石之外就是些荒草,全没一些生气。程天任想着这里没什么可玩的,倒是旁边一处上了锁的旧园子一直令他十分好奇,趁这机会忍不住问道:“我还记得旁边有一处旧园子,常年有兵丁把守,寻常让不进去,不知是个什么所在。”

“旧园子?”百合不解的道。

金铃提醒道:“大概就是祖姑太太的那所园子。”

“哦,”百合恍然大悟道,“自从我出生那所园子就加了锁,我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听一些老人们讲,园子里锁得是我一位姑­奶­­奶­的旧物。”

“只是一些旧物?”程天任不禁一阵失望,在他的印象里,如此严密看守的地方定然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没想到只是一个女子的旧物。

“不错,这位雪儿姑­奶­­奶­是太爷爷最喜爱的一个女儿,只是不知后来犯了什么错,皇上要杀她的头,据说后来她在这园子里自杀了,自那之后,太爷爷便封存了这座园子,再也不许人靠近。”

金铃儿忽然神神秘秘的道:“据说还闹了好一阵子鬼。”

“鬼?”程天任忽然来了­精­神。

百合笑了笑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大家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自从二叔住进府里,这座园子已给孔先生住了。”

“哦。”程天任听园子已被人住了,便也再没什么兴趣,只是路过的时候瞅了一眼,想着这个雪儿是个什么人,竟会惹得皇上要杀她?

过了这座园子不久便到那处废园,还未走近就有一阵花香扑鼻,程天任使劲的抽了抽鼻子,却又闻不出到底是什么花。金铃在一旁道:“这个园子本是个废园子,老爷国事繁忙,本没有心思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小姐却说与其闲着还不如养些什么,也可以消磨些时间,没想到花了几年的时间倒养出些名堂来。”

“什么名堂?”程天任有些好奇的问。

“京城里谁不知道咱镇西王府的‘听香小筑’,在兴庆府咱们小姐的名声比王爷可要大呢。连那些专门给府里送花的花匠还要不时来咱们这里讨些奇花异草!”金铃带着一脸自豪道。

“任哥哥别听她吹嘘,”百合的表情十分平静,“我眼睛看不见东西,这些花儿却能放出各种香味来,我闻着这些香味就好像看到了它们一样,跟她们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瞎子。所以我喜欢它们,就像……”她皱着眉想了一想,接着道:“就像她们是我的姊妹一样。”

百合的脸上十分纯真,程天任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站在这里的就是那个小姑娘和小男孩。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又说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听香小筑,听香小筑……”随着二人迈步走进花园。

这里简直是花的海洋!刚一走进园子,程天任就一下子被包围了,被各种各样的花包围住!园子里几乎没有路,到处是花,凡事能种得下花的地方都种了花。牡丹、玫瑰、山茶、芍药、掬花……更多的是程天任叫不出名字来的奇异品种。百合仿佛久别的孩子回到了家里一样,发出一声欢呼,大声道:“我回来了,你们还好么?”微风拂来,花枝颤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答百合的话,又仿佛在欢迎程天任他们的到来。

百合兴致的拉着程天任的手走向花海中,进入其中,程天任才发觉原来花海下面有一条小径,只是小径两旁的鲜花繁密,几乎把路遮住了。百合拉着程天任来到一株掬花跟前,手准确的落在一朵大花上,轻轻的摩梭着,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抚摸她的孩子一样:“任哥哥,这是紫灵儿,她最乖了,从不挑食,长得最快。”一阵轻风拂来,大朵紫掬花轻轻摇拽着,就像一个得了母亲夸奖的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一般。

正文 第十五章 夺图

“这个是小淘气,”百合指着一株海棠笑道,“她可不好侍候了,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摸透了她的脾气。”海棠花映着美人脸,美人脸对着海棠花,诗一般的境界,画一样的感觉,程天任不觉有些痴了。

“这是玉美人儿,”正在出神的程天任已被百合拉到了一株白牡丹跟前,百合扬起脸,问程天任,“任哥哥,你看她多美,像不像一个玉美人?”百合吐气如兰,园内花香虽浓,却掩不住百合的少女芬芳。程天任神一荡,忍不住在百合的脸上轻轻一啄。百合吃了一惊,像小鹿般跳了开去,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惊呼,向花丛中倒了下去。程天任忙展开“踏雪寻梅步法”,来到百合身旁,手轻轻的托住了百合的腰。百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了,又仿佛她的眼睛一下子复明了,眼中却只有程天任一个人。她就那样傻傻的由程天任抱着,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这一刻花也醉了,草也羞了,金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一片诺大的园子里,就只剩下两个沉醉的少年。

“任哥哥……”百合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嘘……”程天任轻嘘一声,把头缓缓的俯下。

百合的脸比园中最红的那朵牡丹花还要艳,心跳的比奔跑的小鹿还要快,迷醉的比喝了四十斤沉年佳酿的酒鬼还要厉害。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那阵悲鸣裹在一阵疾风里向二人袭来。百合的耳力最好,她本来应该很就察觉到的,可是她已经迷醉在幸福之中,根本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却并没有在意。程天任本来也应该能听到的,但他的眼中和心中只有怀中这个如花的美人,早已把世界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幸好金铃并没有走远,关键时刻她发出一声惊叫。这一声惊叫把两个人从沉醉中惊醒过来,程天任凭直觉感到背后有一个极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他没有回头,也根本来不及回头,抱着百合就地一滚,身子撞倒了一大片鲜花,衣服已被花刺划破多处,就在他避开的一刹那,一只巨翅扫过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大片的鲜花被连根拔起,泥土簌簌落下。

躲过了这危险,程天任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百合安然无恙,轻轻的舒了口气,这才蓦然感到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任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哎呀,你……流血了!”百合发出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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