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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依约西风冷 > 2

2

.谷北生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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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之灵”的老板娘谷惠灵是柯凝欢的朋友。

店址在离柯凝欢家不太远的地方,几年前,从她认识了柯凝欢,俩人就成为了很默契的朋友,柯凝欢经常去她那里跳舞和做瑜伽。

当柯凝欢进到“舞之灵”的大门时,前台小周姑娘开心地迎接了她:“凝欢姐,你来了!”

“惠灵姐在吗?”柯凝欢低声问,声线比平时低了了些,脸上是茫然和疲倦。

“在二楼,您直接上去吧。”小周姑娘轻快地说,

二楼是间宽敞的瑜伽室,谷惠灵把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改造成了自己的办公室。柯凝欢敲了敲门,没等到回音便推门进去,却被屋子里的烟雾呛了一下。

“你不要命了!”柯凝欢扔下手里的小皮箱,憋住呼吸上前帮她推开了窗户。

谷惠灵仰坐在靠背椅子上,眉宇间似有万般的纠结。

柯凝欢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印象中,谷惠灵一直都是自信与坚强的代言人,她身上的毅力和坚忍是柯凝欢所向往的,也正是因为喜欢她的这点,她们才成了莫逆之交。

“凝欢,坐吧。”谷惠灵指着她对面的椅子让柯凝欢坐,显然是有话要和她说。

“出什么事了?”谷惠灵的眼神有着与往日不同的茫然,这让柯凝欢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谷惠灵眼睛盯在烟上,直到燃尽,才摁息了烟头,抬眼看着她。

“那个人找到我了,他知道有小北这个孩子,应该是想要孩子。”

“哪个男人?”柯凝欢今天脑子像是短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嘴问了这句,见谷惠灵没有回答,这才“啊”了一声,明白过来谷惠灵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让谷惠灵生下小北的那个人。

“他凭什么要?孩子这么大了,口说无凭,他还能绑架走?”柯凝欢的­精­神马上被这件事占满,连珠炮似的发问出来。

“他们有DNA鉴定。”谷惠灵说。

“真绝。”柯凝欢一怔,随即弯着嘴角冷冷一笑。

那样的家庭做这种事情当然会有充分的证据,并且势在必得。

“那男人来A市了?你们谈过了?”

“不知道,只是今天早上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约我见面。”

“哦?你准备好了?”

“没有,我不准备去。”谷惠灵神情有些寂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缠绕着她,挣脱不开。

“不去总不是个办法,见见面,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也好有的放失。”柯凝欢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想了想便这样劝她。

“本想委托个律师,但是对方说情况不明,暂时不太想张扬。”

柯凝欢明白谷惠灵的意思,毕竟对方的家族太显赫,这孩子无论能不能护得住,都不能先惹得一身­骚­。谷惠灵的身上本来就不乏流言,现在更不易张扬。特别是牵涉到孩子,他还小。

她觉得这事儿有点棘手。

“凝欢,这件事情目前也只有你知道,我想,你替我去吧,我暂时不想见他们。”

“我?”柯凝欢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她算是谷惠灵的朋友,但是在能摆到台面上的关系上来讲,她又什么都不是。可是,从谷惠灵的角度来说,似乎也只有自己能替她出个面了。

谷惠灵的父母早已经年迈,而且他们本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是无怨无悔地帮着自己女儿养孩子,特别是近年身体不好,根本受不得这种刺激;谷惠灵是独生女,也没个能替自己出头的兄弟姐妹了。好朋友中,能说明白这件事儿的,还真就柯凝欢。

柯凝欢有些犹豫不决。并不是她愿意不愿意替谷惠灵走这一趟的问题,而是怕自己把事情弄砸了,给谷惠灵带来麻烦。

一直以来,谷惠灵都没有详细说明对方是什么家世背景,但是,从她的片言只语中,柯凝欢很清楚他们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量。

“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让我安静地想想怎么办。”谷惠灵似明白柯凝欢的顾虑,进一步解释说,“这个约会不能不去,他总会找到我的,与其弄僵,不如先缓走一步,看看他们什么意思。凝欢,帮我。”谷惠灵从来都是自信的脸上此时写满了疲惫。

“好。我去。”柯凝欢咬着牙答应着。

“凝欢,谢谢你,有你这个朋友,真让我欣慰。”谷惠灵舒了一口气。

柯凝欢浅笑:“惠姐,说什么呢,小北可是叫我小姨的。”

谷惠灵的儿子谷北生今年上初二,个子快一米八了,长的浓眉大眼,很讨柯凝欢的喜,前两年还上小学时,离柯凝欢单位近,有时候谷惠灵晚上有事儿或是不在家,都是柯凝欢去接他放学,或是送他回外婆家,或是带他去吃饭,俩个人相处非常愉快,小北也是喜欢她,总是欢叫着扑过来叫她小姨。

谷惠灵其实一点不灵,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在双十年华独自决定生下儿子,苦苦守候这么多年。如今遭遇强势夺子,如果让她去,还真不知道会惹出点什么事儿来。

商定了这件事儿,谷惠灵这才这发现柯凝欢扔在脚边的箱子。

“出勤结束?”她问。

“嗯。”柯凝欢哼哼一声,眼神儿有些幽暗。

“怎么没回家?”像是才反应过来,谷惠灵终于把视线定在柯凝欢惨白的脸­色­上。

“我钥匙丢了,要在你这里借宿两晚。”

这显然是谎话。

现在不到五点,钥匙丢了可以配,找锁匠开门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换门换锁都来得及,来这里借宿当然是因为别的原因。

而柯凝欢像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精­神萎靡地窝坐在长沙发上,打不起半点­精­神头。

谷惠灵瞟了她一眼,也不再问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扔给她。

谷惠灵这个店里有间卧室,很早前她没买现在的公寓都是住在这里的,后来买了公寓,她也保留着一间休息室,有时候她闭店晚时也住在这里的,或是中午她去休息一会儿。

柯凝欢单位原来离这里较近,有时候累了也来这里休息一下。

今天发生这件事儿,吴俊博一定会找她的。

无论如何,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太猥琐太恶心了!这已经超出了柯凝欢的心理承受底线。

“舞之灵”的一楼是个大的舞蹈排练厅。

其实,说是一楼并不确切,是个半地下室。因而面积较大,当时谷惠灵买下的时候,价钱很便宜。而楼上则让她改成了瑜伽室。

柯凝欢去了那间休息室放下东西,从随身带的小皮箱里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洗浴。

走出休息室的门忽然没来由的步履蹒跚,好容易挪到了淋浴间不做细想打开了水笼,当热水喷洒在脸上的时候,她只觉得眼窝发热,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随着水滚滚而下。

虽然她不承认自己爱过吴俊博,但是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她仍是从心底泛起一阵凄怆。

她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回到休息室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也好,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不必再为这份感情付出什么了。

朦胧中,她似乎有一丝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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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下午柯凝欢赶到香格里拉一楼的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三点一刻,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走进酒店大堂,刚往用绿­色­植物围起来的咖啡厅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临窗一角的男人。

柯凝欢能注意到她,一是因为下午这个时间正是咖啡厅人少的时候,二是这个男人非常的扎眼。

柯凝欢踏上缓步台,便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射­了过来。一双锐利的目光像两把银剑闪着­精­光。

柯凝欢略一犹豫,咖啡厅的男领班便迎了上来:“小姐找人?”

“是,我约了一位陆先生。”柯凝欢轻声说。

“请跟我来。”领班侍者向前一伸手,带着她走向那个男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昂贵的深­色­手工西装很衬他冷硬的气质,头发一丝不苟。他盯着走过来的柯凝欢,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幽深的眼神显得­阴­郁而冰冷。

“是陆先生?”

柯凝欢有些犹豫地问。

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是谷北生的父亲。

北生今年十四岁,按谷惠灵曾透露过的信息,那个男人应该在四十岁开外,但眼这个男人虽然明显超过三十岁,但绝对不会有十四岁的儿子,除非他在十八岁就和谷惠灵谈恋爱。

“我姓陆,陆绪平。”那个男人凝眉答道。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女孩子不是他十四岁侄子的母亲,因此口气极为冰冷,和那张雕刻似的脸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我是柯凝欢,谷惠灵的代理人。”柯凝欢清晰地说。

“哦?”柯凝欢看到他几乎毫无觉察地挑了挑眉。“谷惠灵呢?她为什么不来?”口气依然是冰冷,也有些不客气。

“陆先生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呢?”柯凝欢浅浅一笑。

女孩子那一排编贝一样的牙齿白晃晃地刺到了陆绪平的眼睛,从她向他走过来到稳稳地坐下和他一问一答都相当的镇定,这让他忽然觉得这女孩儿根本不像他第一眼想像的那么小了。

柯凝欢今天早上刚到局里,就接到通知,首长处的一个任务需要人跑现场,凝欢换了便装便跟着去现场的车子出发了。

柯凝欢出现场的时候不喜欢穿制服,有时候去的单位大惊小怪的,看她时如同围观国宝,那些眼神儿让她不自在,也影响她的工作情绪,因此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穿便装的。

她办公室的衣柜里从来都有两套很正式的专门订做的西装,衬衫布裤球鞋则是有好多,她喜欢下了班就换上那些便装跟普通上班族一样挤地铁和公交,连那辆车子都极少开。

今天她从那个参观单位往回走的路上,就接到谷惠灵的电话,要她下午三点准时到香格理拉咖啡厅跟一位陆先生见面。因着车上还有同事,她不好再问什么,便答应了。

看看时间,她根本来不及回单位换套正式点的衣服了,便让老付在酒店门口放下她,就这样一身格子衬衫布裤球鞋直接走了进来。

“我是谷北生的亲叔叔,陆仲略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亲自前来,他委托我代理他讨回儿子监护权的一切事宜。”他认真的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这样和这女孩子起什么冲突为好,毕竟她是谷惠灵派来的。

侍应生送来了一杯橙汁,放在了柯凝欢的面前。

“柯小姐是律师?”即便她是律师,怕是也没什么经验吧?何况是和陆家打官司?

“难道陆家要和谷惠灵打官司?”柯凝欢微笑,淡淡地反问道。

连喝什么都没征询她的意思,擅自做主给她上橙汁,可见这个男人不仅强势,还很自以为是。

“我们当然是想和谷小姐协商解决,如情非得已当然不希望打官司,可是谷小姐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个诚意。”陆绪平端起眼前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表情平静地说。

“谷惠灵不见陆家的人,当然有不见的道理。”柯凝欢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当年她怀了孩子,想见陆仲略一面,又有谁理过她?陆先生当时又在哪里呢?生下孩子时她被人辱骂和受人欺侮时孩子的父亲又在哪儿?她一个人南下深圳讨生活,卑微地一点点为孩子赚取­奶­粉钱的时候,又有谁想要见她一面看看她活的好不好?现在你们陆家想见她,想要孩子,她就必须要见你们吗?”柯凝欢的口气一直是淡淡的,并没有疾言厉­色­,话语里却句句透着不屑。

“柯小姐,当年陆仲略并不知道谷惠灵怀了孩子。”陆绪平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难堪没有愤怒,只是口气冰冷。

“不知道怀了孩子就不见她了?”柯凝欢也是淡淡一笑,口气越发温柔,眼神也更加疏离。“女人玩够了就想甩了她,生怕再见了甩不掉,是吗?在谷惠灵里无助的时候躲起来,是怕外面的女人找上门,还是忙着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陆先生,我从来不知道豪门世家可以无耻到这样摊开了讲。”

“柯小姐。”陆绪平虽然有心理准备会受到责难,但却没想到会受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的奚落。

“我想柯小姐并不全知道谷惠灵和陆仲略之间的细节,所以你并没有权利评判他们的是与非。”明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却仍是表现出了最大的耐心。

对方只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丫头,他没必要动气,没得坏了他陆二少的风度。

“哦?难道陆先生知道的很详细?或是参与了其中的什么计划?”柯凝欢看着那张冰山一样的酷脸,心生嫌恶,“那就请陆先生把你们陆家的目的说明白吧,我们平民百姓当然明白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您有什么条件先开出来,我们拿回去细算一下,看看谷惠灵这些年的付出是否值这些价钱。”

“哦?”对面的男人果然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眼里的讽刺骤然明显:“不如请柯小姐先开个价,看柯家有没有还价的余地。”

柯凝欢忽然就讨厌极了这张俊脸,明明长相俊朗还有几分儒雅的男人怎么就带了一身­奸­商的铜臭。

她忽然展颜一笑就开了口:“好啊,那就请陆先生先把对面那条街买了下来送给谷惠灵,做为她这些年青春的补尝费,然后你们陆家再坐下来和她谈条件吧。”她随手向酒店对面的那条街指去。

那是条长二百米的居民区,旧式的房屋拥挤不堪,国外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连锁集团早就想着把这块地皮拿下来,接着盖一座五星级酒店,但因这里是A市最中心城区,寸土寸金的地段,动迁费用奇高,所以一直打雷没有下雨。

陆绪平瞬间­阴­下了脸,冷冷地看了那条街一眼,鹰一样的眼眸盯上了柯凝欢:“柯小姐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已经能替谷小姐做了主?”

“当然。”柯凝欢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心里却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个变脸比脱裤子还快的家伙:想装暴发户吗?我一下子讹死你们得了。

“好。”那男人­干­脆地答了一声,再不多说一个字。

柯凝欢呆愣着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明白对方答应了什么时,小脸儿不禁气得通红。

略一平静心情,她仍是保持着好风度站起身道别:“陆先生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粉红票子压在了刚刚喝过饮料的杯子底。

头也不抬地转身便走,却被陆绪平沉声叫住了:“柯小姐,我送你。”说罢站了起来。

柯凝欢这才发现这男人非常高,至少要一米八八以上,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只到了他的胸前,这身高的压迫感让她瞬间觉得有种危险的气息逼来,她急忙退后半步:“不用了,我习惯自己走。”说罢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

柯凝欢并没有看到身后的陆绪平脸上露出的玩味的笑意。

慢慢地,那张雕刻般冷峻的脸上笑意隐去,浮上了一抹­阴­鸷的神­色­。

3.凝欢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来到单位的时候,柯凝欢才知道一周后有一个全国­性­的经济会议要在A市召开。参加会议的最高级别是国务院副总理,同时还有三位国务委员及十几位省部级领导,与会人员一百多人。

这个会议原本是定在另外省的省会市召开,那个省会市的有关部门为了这个会议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但是就在一周前整个接待工作已基本就绪,只等开门迎客时,该市暴发了大规模的**,由于政府部门处置不当,有愈演愈烈之势,治安形势堪忧,因此会议组织部门认为,无论如何这个会议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那里召开的,于是会议重新选址定在了Z省的A市。

于是,昨天晚上,省委省政府和警卫局同时接到了会议通知及一份长长的与会人员名单。

这次会议的级别虽然规定不是一级的,但是由于与会人员多,够警卫级别的与会领导空前集中,因此把警卫级别提到了一级的规格。与会的领导在会议期间还要到Z省其他市活动两天,因此,警卫部门的兵力空前紧张,省公安厅警卫局动员了全省的警力来加强这次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

警卫局一早召开全局会议,既是传达省市领导对这次警卫工作的指示­精­神,也是任务分工部署会。

局长王兆林少将简要地通报了任务的相关情况,便进行了任务分工。由于与会的一位国务委员由于是一位女­性­,则是由柯凝欢负责随卫。这也是柯凝欢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这位首长在去年曾来过Z省,是她负责的随卫,因此她知道这次当然会是这样分工的。

在车辆分配上则出乎意料地给了她处里最好的那台新款的银灰­色­卡迪莱克警车。

大约是女士优先吧,柯凝欢高兴的倒不是因为车子好,而是这台车的志愿兵小高虽然年龄不大,但技术最好,心也最细,这在任务中她可省心多了。

王局长的讲话简捷明了,任务部署完了只是做了几点强调:“这次会议是我省今年的比较重要的一次任务,这样多的高级别警卫对象同时集中在我省,这是对我们工儿的一次重大考虑,我只希望全局同志都能以对党和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工作当中。以‘内紧外松’为原则,确保万无一失。特别是几位负责任务随卫的同志,你们是每位首长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要做过细的工作,不得有任何的遗漏。办公室要尽快将综合情况通报发下去,各种突发事件预案要尽快做出来。”

王局长是今年不到五十岁,也是局里年龄最大的同志,他不仅为人谨慎亲切,处事公道,而且业务­精­通,责任心极强。但遗憾的是山东人的倔脾气毫不因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收敛,反而越来越把这种“倔”表现在“抗上”。特别是警卫任务一到,“安全第一”的指导思想使他固执而不通情理,因而整个人都显得主观而霸道又罗里罗嗦。后来有同志概括说,这就是­干­警卫时间长了的职业病。

柯凝欢是王兆林亲手挑来的,因此他极重视对这全局唯一的女­性­的培养。在她刚到局里报到后,就指定外宾处的处长李庆松亲自带她出勤。

会议的时间并不长,只半个小时就结束了。离最近的一批任务到达还有三天,在这三天里,还将开不只一次会议,这次会议只是粗略的分工,任务将随时发生变化。

会议过后的警卫局像部高速运转的大机器,这只­精­­干­的部队所有的成员都处在高度紧张和亢奋中,如你这时有急事打电话准半天打不进来。

柯凝欢给省政府的秘书二处何副处长通过电话后,便和小高一起到省政府大院,直接到了办公厅的的主楼取首长的活动日程。

这位何副处长在政府搞接待多年,柯凝欢与他有过多次配合,已经很熟了。何副处长叫何冰,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做事利落心细,滴水不漏。只是在秘书处待的年头多了,使他显得老成而油滑,也特别爱开柯凝欢的玩笑。

“哟,柯警官,又是您啊。”何处长那张长脸笑的像一朵花儿。

“还要请何处长多多关照。”柯凝欢抿着嘴笑,和客气道。

省委和政府的一些秘书司机什么的最爱逗她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当然不好意思和他们这些机关混子拼嘴皮子,但又不好板着脸给人颜­色­,便从来都是抿着嘴笑眯眯的。

她刚毕业的时候,还有人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但是时间长了,她从来不回应;再后来知道省厅的吴副厅长的儿子看上了她,大家便也不再提这茬儿了。

“柯警官放心,咱俩早就是心有灵犀了,我们的配合绝对没有问题,我还做好了挨刀子的准备呢。”

“为什么?”柯凝欢抬眼看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看咱政府里那群狼,见到我们在一起,两眼发绿像要跟我拼命似的。”何冰故意压底声音逗她。

其实从她进到这间大办公厅,周围那探寻的眼神儿就齐刷刷的盯了过来,不过柯凝欢习惯了,便装着没看到。

“那好啊,正是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呢!”柯凝欢一边看日程,一边和他贫。“我们这个任务时间不短啊,整十天。怎么,还要到M市?”

“是,去两天,住一晚,第二天返回A市。”

“那你们去人吗?”

“不去。我们只管省里这段,去B市完全由他们接待,省里只去一位副省长陪同,我们不能越位。”

“那我们是一直要跟着了。”柯凝欢自言自语。

“我只知道政府接待部门各管各的,至于安全问题,那当然由你们省厅定,再说我也管不到你这一块儿。”何冰摊摊手。

柯凝欢知道与他再也谈不出什么情况了,便出了省政府大院,和小高回到局里。

等他们回到了局里时,若大的办公楼已经是人去楼空了,跑现场的,安全检查的,去检车线的,一眨眼都跑得没了踪影,只有李庆松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修改任务方案。见到柯凝欢回来,便说:“王局长叫你过去。”

柯凝欢来到王处长办公室门前,刚要敲门,王处长便沉声说:“凝欢啊,进来吧!”

柯凝欢无声地笑了。

王局长听局里每个同志的脚步声是一绝。

见柯凝欢进来,王局长便递给她一份京城发来的传真说:“你们那个任务还要去M市,九局来通知了,首长这次呆的时候长,活动较多,请求我们的随卫同志对这次任务统一协调。这次任务省里压力很大,就不再派人协助你了,局里决定一切工作由你全权负责,需要各市配合或是公安方面协调都由你全权处理。”

“明白。”局长是不放心她,借着拿传真件的借口特别叮嘱她的。

柯凝欢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便调出了二级方案。

一般来说,这种勤务通知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前就来得及,时间长早容易泄秘。

她在做好了方案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看了一下工作计划,便准备两天后进行驻地和现场检查。

她换好了便服下楼,刚一走出大门,便看到了一辆保时捷停在对面的马路上。车窗半开,里面的人在抽烟。

柯凝欢低着头,装着没有看到,走到自己那辆小小的车子前坐了进去,刚发动了车子,便看到那个下了车,站在了院子的大门口。

局里仍有同事没走,大门口的哨兵在向她这边看过来。柯凝欢为了不让人看笑话,便把车开到门口,然后打开车窗轻轻地对他说:“你先走,我跟着。”

吴俊博看了她一眼回到车上把车子开出去。车子走了半小时,终于到停到了一家西餐厅,这里吴俊博曾带柯凝欢来过一次,

停好了车,俩个人进到里面,坐到了最里面靠窗的位子。

“吃点什么?”

柯凝欢看到那张脸就没有了任何胃口,怎么还能吃得下东西,便说:“中午吃饭吃的晚,现在不饿,给我一杯咖啡吧。”

“咖啡对胃不好,你以后不要再喝了,来杯橙汁吧。

“好。”柯凝欢答应着,又把餐牌推给他说,“你饿了就点些吃的吧。”

吴俊博似乎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要了份面和一杯咖啡。

“凝欢,对不起。”他有些难以启口,心中的难堪是无法表述的。但他是男人,他必须要对她有个交待。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了,但是我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吴俊博有些困难的说着,脸有些涨红。

他一直都觉得柯凝欢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女孩子,热爱自己的事业,律己的生活,独立而坚强的­性­格,更因为家教好,和自己也算是门当户对,很适合做自己的老婆。

他根本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那天的一幕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别说像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容忍所看到的一切。

认真说起来,吴俊博并不是一个坏男人,平时的生活中还算是自律的,虽然难免有时会缝场作戏,但是正经谈女朋友,柯凝欢是第三个。

他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他高中的同学,但他父母不同意,谈了一段时间便分手了。

第二个女朋友谈了三年,是个话剧演员,后来因为吴俊博发现她一只脚踏两条船,便坚决地分手了。

再后来他断断续续又交往了几个女朋友,但都没有固定的,一转眼就三十岁了,他心里有点倦怠了,但是他的母亲却着急起来,四处张罗着给他找合适的女孩子。

柯凝欢是他在一次会议上见到。

那是省里一次重要会议,市局配合执勤,他当时看到场内一位便装女孩子飞来扑去,迅速传达着各种信息,而各参勤单位都对她尊重有加,便留了心,直到有一次他去父亲办公室,正好遇到了去送任务方案的柯凝欢。

一身橄榄绿的制服穿在身上,齐耳的短发随着她轻快的脚步略为飞扬,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柔美的帅气,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视线。

他装作无意识的和父亲打听,这才知道这女孩子是厅警卫局的参谋。

父亲看到他那眼神儿,便知道这儿子动了心,便意味深长的和他说,这女孩子聪明机灵,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

但他看得出,父亲也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的。

再后来,好像是一次重要的任务结束后父亲请参勤单位有关人员吃饭,故意让他们局长带了她来,给了他一个机会,俩个人便熟悉了起来。

柯凝欢开始对吴俊博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长的高大帅气,对女孩子细心,可是她并不喜欢他那种优越感,有点自以为是,好像只要他喜欢,她就得跟着喜欢的样子。

他约她的时候,十次有九次她都是推说有事儿,而另外一次他多以谁谁谁是她熟悉的,或是不得不去的理由为借口,逼着她去应酬一下,吃完饭后他自然便是送她回家。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过了半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实质­性­进展,但他却以她的男朋友自居起来,这让她略有些不高兴。

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啊,特别是弄的整个局里尽人皆知后,她更是郁闷。但柯凝欢沉住了气,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非常客气地和他一直维持着疏离的关系。

但在半年前,发生了一件事,终于改变了这种状况。

5.他真买了一条街

周五的一大早局里就开会,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十二点多,各部门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拿到了任务方案后,便纷纷离去。

其后,柯凝欢通知局技术处的同志到迎宾馆对楼号和房间进行了安全检查。又和宾馆方面要来服务员厨师和带班经理等人的名单。

他们这个任务是在三号楼,这个楼房间不多,又在几个小号楼中间,哨位少,所以她在安检完毕,忙又到武警中队联系布哨。

迎宾馆警卫中队的中队长是个上尉,人虽年轻却是个老兵,已经在这个中队­干­了三年了,与柯凝欢很熟。见到她热情的不得了:“小柯妹妹,您又亲自来了?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嘛!”

“打电话怕你糊弄我。都给我上些新兵蛋子,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她直言不讳,说得中队长嘿嘿直乐,心里直叫苦。

警卫局也不知道从哪儿整来这小丫头片子,人长的漂亮机灵,嘴巴也忒厉害,真是不好糊弄。

心里这样想着,面子上还不能表示出来 ,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这次任务太多,支队调来了三个中队支援我们,由于别的中队的人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也不懂咱勤务的规矩,所以我们的人和其他中队的人打乱建制安排。”

“我不管你那么多,”柯凝欢打断他的话,讲明任务情况后,叮嘱说:“老规矩,知道了?”

上尉想了想,终于咬牙说:“小柯妹妹,想全要老兵不可能,那两个中队还要我们的兵带呢,这样吧,我给你全上我中队的兵,保证都是出过勤的,怎么样?”

柯凝欢露出编贝样的牙齿笑了:“这还差不多。”她原本就没有想过全要老兵,只所以这样提要求,就是留着让他砍价余地的。

过了会儿,便列队过来几名一中队的战士。

柯凝欢布好了哨位,算是封住了楼号,驻地准备工作就算是就绪了。

她从迎宾馆出来又带着市接待处的两台中巴车去了检车线。

忙完外面的事情回到局里已经是七点了,柯凝欢一一检查明天要携带的各种装备及任务的资料,一切准备就续后锁到柜子里,坐在那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体格并不健壮,在普通女孩子里可以算得上是柔弱,但她胜在身体敏捷,反应迅速,思维逻辑严密,心细如发。当初学校报名参加面试的女生有二十多个,个个有不同的经历,有的身手不凡,有的相貌出众,有的英语讲的比国语更流利,更有两位家世显赫。

但最后挑选到了她,除了她是A市人之外,更主要的是她沉着冷静的­性­格吸引了去学校面试的王局长。

在进去面试的时候,大多女生都跃跃欲试表现自己,有的紧张有的兴奋,只有她很淡然的走进去,在回答对警卫这个职业的感想时,她说,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一份职业,她都会恪守职业­操­守。

当时是厅政治部的一位现役­干­部处处长和王兆林去面试的,一看到她就觉得喜欢这小丫头,她的回答有点剑走偏锋,和别人的理想抱负及牺牲­精­神大不相同。

据后来王局长说,正因为她这份淡然才挑中了她。

很多人对职业抱有太高的幻想,当真正走入岗位后,发现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样,反而会失望,从而产生一种惰­性­和倦怠。

柯凝欢思维清晰,­性­格冷静,话语不多,家庭背景更是清白,这才是他们挑上她的关键理由。

闭上眼睛遐想了十分钟,柯凝欢迅速对自己叫停,她睁大眼睛,使劲儿眨了眨,甩甩短发让自己略为清醒,站起身拿起自己大大的背包准备回家。

刚锁好门下楼,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怕是为任务的事儿有人找她,便接了电话。

“柯小姐,我是陆绪平先生的助理,陆先生想见您。”

听到姓陆的名子,柯凝欢心里猛地沉了下。

这几天忙晕了头,竟然把这件事儿忘记到脑后了。

那天和那个姓陆的见面后,打电话简单地把情况和谷惠灵说了下,便没有再问过她情况有什么进展,谷惠灵也没有打来电话。今天再听到这个名子,她才像是被刺一下似的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在出勤,暂时没有时间见陆先生。”她低声回答。

“柯小姐的勤务应该是明天吧,您办公室的灯像是刚刚关掉,”对方虽然说的是敬词,但语气中却透着不客气揭短的意思,和他那位老板一样令人压迫。

“柯小姐,陆先生派的车子在您办公室对面停着。”

柯凝欢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件事。

她快速给谷惠灵拨去电话,谷惠灵象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很惊讶:“没有,从那天之后什么消息都没有。怎么?他又找你谈?”

看来这个男人是和她拧上了,她倒要看看今天他又会出哪些么蛾子。

她挂断谷惠灵的电话,便出走局大门。

大门口的哨兵规矩地对她敬了个礼,柯凝欢也认真的回了礼,放下手的同时,她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悍马。

在她穿过马路的同时,便看到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穿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下车向她迎来。

“柯小姐,我是陆先生的助理钱程。”

柯凝欢抬头看了他一眼。

三十岁左右,小麦­色­的皮肤和发达的胸肌说明他勤于锻炼,帅气的脸上一幅阳光青年的讨喜模样,即不像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小白脸,又不像五大三粗的打手,倒是和自己那些弟兄们像一路子人。

柯凝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上了车。

车子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A市著名的威顿酒店。

威顿酒店是A市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由英国著名的酒店链锁集团投资管理,以英式管家服务著称。

钱程带着她转到另一侧,乘VIP电梯直达38层。

出了电梯,钱程微笑着伸手引路:“陆先生在这里等您。”

整个38层只有一个总统套,穿笔挺黑­色­制服的年轻酒店管家已经等在门口。

柯凝欢走到门前,被管家引至会客厅在一组沙发上坐下。

“陆先生在接一个重要的电话,柯小姐您请稍等。”管家说。

然后又问她要喝点什么。

上次在咖啡厅,柯凝欢离开时拍了一张粉红的老毛头票子,大概把这位陆先气得不轻,但今天她又累又饿,明天就要出勤了,实在是不想再和他纠缠,她希望早点听完他说什么,然后回家睡觉。便和那管家微微一笑说:“给我一杯冰水就好。”

片刻,一杯带有柠檬清香的冰水便送到她手边。

这一稍等就是四十分钟。

当陆绪平从书房走出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身穿布裤球鞋和格子衬衫的女孩子窝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一只手撑着头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只大大的浅米­色­帆布背包搁置在身傍空出来的地方,碎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边的面孔,但仍可以看得出脸­色­苍白;黄|­色­的灯光下,女孩浓密的眼睫毛弯弯的形成一道­阴­影,睫毛尾尖儿微微上翘,像洋娃娃似的。

全身上­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装饰物,只在撑着头的手腕上,系着一块老款的梅花表。

纯羊毛地毯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他就这样走到她对面坐下,丝毫没有惊动她。

他坐在那儿盯着那张小小的面孔,半天没出声,幽深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柯凝欢是在一阵纠结中醒来的。

梦中的难堪场面让她怵目惊心,挣扎着想要挣脱什么,最终不堪重负,如堕入无边的深渊,最后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目。

陆绪平在触到那双茫然的眸子之后,便飞快地把目光移到手中的文件中。

“对不起。”被这样一个男人观摩睡相让她有些汗毛直竖。

但这是自己大意,怪不得别人。

可心里仍是骂了句这个老男人变态,同时微低下头检视一遍自己的衣饰是否有疏漏。

她的尴尬和慌乱被陆绪平看在眼里,却硬是面部无波地忽略过去,只有嘴角不经觉察地微微一抽。然后,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木矶上,调转了方向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是益民街39号至57号的动迁协议书,另有购置这块地皮的合同。请柯小姐过目。”

尽管心理有所准备,柯凝欢仍是被惊到了。她只觉得脊背僵硬,喘息加快。

这个男人像是没有觉察到她脸上的表情,又递过来几份资料:“这是首期付款证明,还有补尝资金到位情况。”

柯凝欢用眼一扫,便可以看到合同上那些个数不清的零。

“您有什么条件?”她终于出声询问,声间透着疲惫。

早就知道他不按好心,却没想到会无耻到如此地步,根本不给那对呣子留后路。

“三天之内,我要见到谷北生。”他没有一丝犹豫,断然说道。

“陆先生,原来陆家人是可以买的。”她终于沉不住气,出言讽刺道。

“柯小姐,是您先出的价。我不过是按照您的要求把事情办到了而已。”他那英俊的面孔闪过一抹­阴­冷,让柯凝欢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蹦出胸堂,针刺般痛感弥漫至胸腹部。

是的,是她出的价。

原想着把他一下子堵回去,却没想到这爆发户比想象中更有钱,简直是传说中的富可敌国,早知道这样她应该要他买下半座城。

柯凝欢此时不仅仅是郁闷了,而是有一丝丝惊恐。

谷惠灵看来在劫难逃了,这个男人势在必得,她必须认真面对。

脑中这个念头一闪,便想着尽量为她争取时间。

“陆先生,我明天有勤务,怕是来不及和谷惠灵商谈,十天之后我会联系您。”

“柯小姐,现在离您出勤还有十八个小时,您完全来得及通知她。”他似无意识地看了一下她腕上的手表,淡淡地说。

真是步步紧逼,句句惊心!他竟然连她几点出勤都知道的这样清楚!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查到了自己单位,拿到了自己的电话,这些并不算困难,但是能在短短的一周内拿下那条街,就不能不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6.她居然饿晕了

因着工作的关系,柯凝欢和同事常常自我调侃的一句话就是,咱们算是见过有权的,也算见过有钱的了。

但把事情办的这般不留余地,这般势在必得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试试看。”

她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答应道:“这些东西您当面交给谷惠灵的比较好。”她把桌子上的资料推了推,毕竟这是谷惠灵和陆家的事,谷北生确是陆家的孩子。

大约是空调的关系吧,她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胃疼丝毫没有减轻,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先生,我告辞了。”拎起背包,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胸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疼,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虚浮。一阵冷汗浸透脊背,她只觉得全身麻木,再也挪不动脚步。

勉强往前又移了两步,算是扶住了一个角柜,忽觉大空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柯凝欢感到一股温润的液体流入她的喉咙,带着股淡淡的清香。

是蜂蜜水,椴树蜜。

“你是在哪儿接到她的?”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问,是那个姓陆的。

“在柯小姐单位。”

“她没有吃晚饭?”

“嗯。……她今天一天都非常忙,我还不确定她中午饭吃了没有……”

听这话的意思,钱程今天似跟了她一天。

她何止是今天没吃饭,这几天她都饮食不振,更重要的是吃什么吐什么,没一点胃口,本想今天晚上早点回家煮点面吃,却被这个该死的暴发户拖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冰水!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陆绪平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柯凝欢这才觉察到自己是半躺在沙发上,而她的上半身是靠在那个姓陆的男人的怀里。

他正一手拿着纸巾在给她擦拭流到嘴边的水渍。

而钱程则手拿一只空杯子立在一边。

柯凝欢瞬间身体变得僵硬。

陆绪平似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略一低头便看见她睁圆了的眼睛。

“幸好我知道你最近是为情所困食不下咽,否则我还会自做多情认为你在对我使用苦­肉­计呢。”他微勾着嘴角,冷硬的脸上难得地有着一抹嘲讽。

柯凝欢抿了下嘴­唇­,挣扎着想坐起来。

“抱歉。”她轻声说。

陆绪平皱了下眉头,扶着她肩的手稍用了下力:“医生一会儿就到。”

柯凝欢闭上眼喘息着,等那阵眩晕慢慢过去后,立即坐正了身体。

“不用看医生,这大概是低血糖。”她撑着头说。

这个男人真是祸害,把她招到这里来到现在没吃成晚饭,还来挖苦她。

“谢谢,我要回去了。”她说着便站起身。

“别动!”他又把她摁坐在沙发上,低声喝斥她。“如果你不想我通知你们局长明天换人,就乖乖听话。”

柯凝欢愣了两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的横眉狠狠盯着他。

这个男人除了威胁她根本就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陆绪平只觉得女孩头上的短发都张开了,像头愤怒的小狮子。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松开手,站起身到门口打开门。

此时酒店管家已经领着医生进来。

女医生打开药箱拿出血压计给她测了血压,又刺破她的手指给她检测血糖。

“血糖偏低,血压也不正常,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女医生问。

“最近胃不太好,吃东西总是吐。”柯凝欢轻声说。

“那你应该尽快到医院检查,年纪轻轻的身体就成这样可不是闹着玩的。”女医生严肃地说。

“嗯,我知道了。”柯凝欢答应着。

她倒是想去检查,可是她哪有时间啊。

医生给她静脉注­射­了葡萄糖,并叮嘱她要随身带着糖类食品。

稍后,医生便告辞离开。

“Z省警卫局千挑万选,没想到竟然挑了个弱不禁风的林妹妹来做随卫。”等钱程送医生出去,陆绪平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陆先生,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吧。”柯凝欢冷冷地说道。

然后,她整理了下衣饰迅速站起身,准备离去。

“柯小姐。”不待她走出门去,他又出声叫住她,慢慢度步到她的跟前。

“请转告谷惠灵,我母亲明天来A市,请让北生见见祖母。”他俯身盯着她微垂的眼睛,鹰一样的眼神中有着一抹不稳定的情绪。

“以后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也许,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说到此,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并不似之前那般凌厉。

柯凝欢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好说话,可他的声音里分明有一丝丝妥协。

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压迫感。不只是他的身高,而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这样僵着也许不是谷惠灵的本意,而谷北生毕竟也大了,躲不是办法。

“我今天晚上会和她谈这件事。请您明天下午再和她联系。”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似乎想从他那平静的表情里看出他有几分诚意。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仍是钱程送的她。

当车子停在她住的七彩园小区自己家的楼下时,她不再怀疑自己的一切还有什么是那个男不知道的。

“谢谢。”

柯凝欢跳下车,挥手和钱程告别。

“柯小姐。”钱程叫住她,把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她。“这里是给您准备的粥和小菜,是我疏忽了,害您晚餐没有吃。”

袋子碰到她的手臂略有点烫,上面威顿酒店标志非常明显。

“谢谢,我回家就煮面吃。”柯凝欢淡淡地说着,便转身往自家那个单元的防盗门走去。

“柯小姐。”钱程追过两步,更是把袋子递到她手上。

“这是我给您订的,很抱歉让您晕倒了,我疏忽了您一天都没有吃饭。”钱程像是知道她为什么冷淡地拒绝,于是便这样补上了一句。

柯凝欢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了袋子。“谢谢你。”

钱程笑了,一口牙在黝黑肤­色­的衬映下白的耀眼。

他在心里不断地和老板道歉,为了让这女孩子吃到他特别定制的粥,自己只好代他领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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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异常晴朗的天气。A市的大街上草绿花红,太阳照得人直想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连城市的街道都打扫得格外­干­净。

柯凝欢一身深蓝­色­女式小领西服套装,极浅的粉­色­丝质衬衫,黑­色­的半跟小羊皮鞋。没有半点化妆品的脸上青春洋溢,使整个人漂亮而帅气。

她一早来到办公室,又查看了各参勤单位的任务情况,给当天参勤的单位又打了遍电话落实上岗时间。

中午她简单去餐厅吃了口饭,便去领出了自己那把92式5.8毫米手枪和手持电台,又领了大小不等的手电、充电器等装备,统统装到了一个小旅行袋子里,和自己的小皮箱、手提电脑一起放到了小高的车子上。

会议明天正式召开,今天大批与会的领导和嘉宾将陆续抵达A市。

首长乘坐的飞机将在两个小时后抵达A市机场,一个小时后,交警和路线上的执勤人员将上岗,而巡警的车辆也上路巡逻了,路上清理得异常­干­净。

首长乘的是下午1点从上海飞来的民航班机来A市,前去接站的省市领导们都已经在接待处的中巴车上坐好,1点半,接站车队由卡迪莱克警车带着前往机场。

小高今天也是一身深­色­西装,只有交警特勤处的郭立中是穿公安警服的。

这个任务是二级。

按规定,前导车前200米应有交通报信车,由于A市此次会议任务集中,交通报信车就由各区交警大队按区划段,分别接力出报信车,而特勤处的郭立中同志直接在前导车负责交通指挥,柯凝欢照例是主车。

车队开进机场停机坪,民航公安局空管科的王科长已在等候,他见到柯凝欢照例是热烈握手:“小师妹亲自来接机?”

“当然。”柯凝欢笑着说。

王科长是刑警学院毕业的,与柯凝欢并不是校友,但他就是喜欢跟着莫志飞他们叫她小师妹。

前来接站的省、市领导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片言只语中已经显示出这次会议前的紧张气氛。

这位首长前一次来A市时,柯凝欢跟了三天。她觉得首长很平日近人,也很严谨,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求严格,平时活动也非常讲程序,有规律,因此,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什么毛病,从无挑剔。

柯凝欢最喜欢上的也是这种首长任务,一切按程序办,没那么多罗嗦。

她最怕那种首长对身边的秘书随员约束不够,架子比首长还大还难伺候的主儿,头疼。

十五时整,波音七六七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冲向了跑道,在机场引航员的指挥下停在了指定的位置。

当主车停在舷梯前时,国务委员周云华也刚好从打开的机舱门走出,六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步履轻快,神采奕奕。她走下舷梯,与排成一行的省市各级领导一一握手。

柯凝欢站在主车车门旁,当首长走过来时,微笑着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亲切地叫了声“小柯。”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柯凝欢有点受宠若惊。

当所有的人登车后,她最后一个上了车,中巴司机默契地关上了车门,同时启动了车子。

她坐在司机右侧的位置,用电台向前导车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远在机场大门口的报信车迅速窜了出去,拉开与后面车队的距离;小高驾驶的卡迪莱克前导车打开了蓝红相间的警灯,无声地滑出了停机坪,主车紧随其后,保持着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行李车,工作车也紧紧跟在后面,小小的车队并不招摇,只有前导车偶尔的电喇叭声在提醒着行人和司机。

这是一般内宾首长喜欢的行动方式,底调而不张扬。

7.戒备森严

半个小时之后,柯凝欢这组车队顺利地驶进了迎宾馆,等首长一行进到了楼号房间,柯凝欢的任务才算告一段落。

她用楼号内的警用专线电话通知了这次会议的总值班室,是李庆松接的电话。

“3号楼任务到达驻地。”

“明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典型的李庆松作风。

李庆松是外宾处处长,一般来说,重要的首长任务,他就会是总值班室的主任;而反过来如若是外宾一级任务,首长处的处长莫志飞或是一位副处长便要做总值班室主任了。

柯凝欢将任务方案送给首长的警卫秘书小姚及九局来的乔处长各一份,并联系后面几天活动的相关事宜。

首长这次来A市除了参加明后两天的会议外,其它时间的活动有的是单独的,也有与其它的任务有交叉。

但内宾任务变化多,随意­性­强,相对于外宾任务更为复杂多变。

乔处长交待了柯凝欢一些情况,特别强调在M市的两天任务。他有点凝重的说,首长这次是受国务务院委托,去M市重点考察资源枯竭情况,确定这类城市的转型方式,还要招开座谈会,到破产企业调研等,可能遇到的情况会很复杂,因此形势非常严峻。

看来M市的情况已经引起了九局的充分重视。

九局是行内的简称,其全称为“□中央办公厅警卫局”。是解放军编制,隶属解放军总参谋部,也称总参谋部警卫局。但其实不归军队系统管辖,直接领导是□中央办公厅,是一支极特殊的部队,在西柏坡时代,代号为8341部队,即中央警卫团。负责保卫党政军领导人身安全,包括担任过□中央政治局委员以上的领导人。

但没有担任过政治局以上的副国级领导人及“两长”(最高检、高最法)以及够级别的外宾警卫任务,均是由公安局警卫局(八局)负责。各省警卫局的也都是隶属于公安部警卫局,只是在勤务方面和九局有隶属关系。

柯凝欢汇报了她之前和M市公安局接洽的情况,并把有关M市的情况通报和乔处长做了简单汇报。

“乔处长请放心,M市那边我们已经多次联络过了,方案已经制定,我最晚会在明天交给你。M市局已经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加强这次任务的警卫工作。”柯凝欢又补充说。

乔处长在去年首长来A市时,就曾和柯凝欢配合过,他当然不是对她不放心,而是对M市的情况有点没底,见柯凝欢把一切部署的有条不紊,又对M市的情况很了解,便放下一半心来。

晚餐后,首长到海边散步。

小高在前方引路,柯凝欢和小姚一左一右跟随在首长两步之后。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住在宾馆内前来参加会议的首长。

这一向安静的海滨园林式宾馆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首长慢步在林间小路,慢慢走向海边。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水,洁白的沙滩,情不自禁地夸A市的沙滩越来越美了,她转头对柯凝欢说:“A市市政府这几年在环境改造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每次来A市都有新的变化。”

柯凝欢听了很高兴,指着湛蓝的海水说:“是啊。您看,这水都比以前清多了,在十几米的深水区都清可见底。”

“是啊,A市越来越美丽了,我们小柯警官也越来越漂亮了喽。”首长朗声笑着说,慈爱的目光在柯凝欢的脸上停留了半晌。

柯凝欢没想到首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的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她那窘迫的样子逗得乔处长和小姚都笑了。

A市这座国宾馆坐落在A市的东南端的一个棱型半岛上,这个半岛与市内连接的地方只有两百米宽,像个星星落在海边。整个半岛没有人烟,因此这里做国宾馆既幽静又安全,非常有利于部署警力把整个小岛封锁起来。

原来的岛上森林茂密,这几年市内绿化,岛内也进行了很大的改造,高大的树木依然保留,但树下的杂草都铲除了,引进了绿期长的外国草种,又点缀了花期长、耐寒的花卉,整个小岛看起来绿意昂然,细致处又见大气,几平方公里的小岛不见一寸□的泥土,空气清新而湿润,白­色­的沙滩­干­净而细致,每个人都放松地呼吸着这略带海的味道的空气。

迎面碰到几位结伴来散步的省长,见到周云华都高声叫着大姐迎上来热烈握手。

大姐,是我国官场上对德高望重女­性­的一种特殊的称呼,有时候不管官大官小,岁数大小,一般都以大姐相称,亲切而又敬重。

柯凝欢退到后面,一边和跟来的同事打着招呼,一边观察着周围。

不经意间,她见看到了莫志飞和厅长局长一行陪着副总理也在往这边走。

她心中一凛,努力地挺直了背,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两拨人相遇,又是一阵寒宣,莫志飞趁着首长们相互打招呼之际,快速靠近了柯凝欢。

“凝欢,你这任务到M市时记着和局长要求增加随卫力量。”如同耳语般,在她一愣神间,莫志飞已经擦过她的肩走到了首长的前面。

回头间,柯凝欢感觉到了他神情的凝重,同时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丝丝酸涩。

莫志飞,永远都是她的大师兄。

晚上八点半,柯凝欢去综合楼的会议总值班室拿首长到M市的最新活动日程,是M市刚刚用加密传真过来的。

总值班室设在一间会议室,墙壁上挂着A市市区交通图,几台计算机荧屏上,GPS定位系统正显示着每个任务主车的位置。这是一套刚刚开发出的专用软件,在这次任务中第一次开始起用。

一张大大的工作台上,电话铃声和电台的呼叫声响成一片,这只有在战争片中能看到的场景却是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由于会议明天才正式召开,与会的首长和嘉宾仍有尚未抵达的;各分局、交警,巡警等涉勤部门询问上岗时间的,路线、住地报告情况的,此起彼伏。

李庆松和厅办公室副主任王早新都忙得一脑门的汗珠子。

他们俩个都是从昨天就进入驻地的,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饭,下午任务集中,他们一口水都未来得及喝。两盘从餐厅带回来的饭菜已经凉透了扔在那儿,看样子谁都没有动过。

柯凝欢接过李庆松递给她一份敌情通报,匆匆看了一眼,皱眉对他说:“处长,去M市需要增派力量。”

“嗯 ,我已经请示局长了,局长会考虑到的。”李庆松说着,便向柯凝欢示意,只见会议室对面的一间休息室里,坐着副吴厅长和王局长。

因为和吴俊博已经分手,她有点刻意地躲着这位厅长。这次任务中每当开会或是在活动中碰到他,柯凝欢都会觉得别扭,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别扭,总是觉得他那目光中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柯凝欢拿了日程便要离开,刚走到会议室门口,王局长叫住了她。

“凝欢!”

“吴厅长,局长。”柯凝欢走进门,微笑着和俩位领导打着招呼。

“小柯啊,这次任务辛苦了。”吴厅长露出了笑容,一如既往的亲切。

“厅长,应该的。”柯凝欢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应付领导的问候,只有笨拙地回答了一句烂俗的话。

“凝欢,M市的情况较为复杂,你要当心,提前和M市局接洽好。另外,首长处的刘岩随你到M市。”原来局长已经考虑到增加随卫力量了,这让柯凝欢感到温暖。

“谢谢局长。”柯凝欢露出了笑容。

M市是Z省较偏远的一个地级市,位于三省交界处,是一个以煤矿资源为主的工业城市,近年来被国家确立为资源枯竭型城市。

最近这几年,由于几个大型国有企业相继破产,八十多万的城镇居民中,光下岗就有20万之多,全市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的居民多达27万人。

虽然近年来有国家的扶持政策和资金支持,但是由于转型不成功,让M市的经济在资源枯竭之后几乎停滞,十几万失业大军在城市里游荡,稳定首先成了问题,所引发的社会问题日益突出,**时有发生,恶­性­刑事案件也频发,因此治安形势极为严峻。

按惯例,来Z省的够级别任务,只要出了A市大部分是以当地市局为主,但由于M市的警卫处不属现役,属于公安编制,常年难得有一个够级别的警卫任务去,因此业务水评较差,警卫力量明显薄弱,例似于这种情况,省里去的人便要担负起主要的指挥协调作用,但依靠的仍是当地的公安机关警力。

这也是莫志飞悄悄叮嘱她,王局长一再强调她的原因。

“相关的情通况报我会让庆松及时发给你,你也要随时和总值班室沟通情况。”王兆林又叮嘱她一遍。

“是,局长您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柯凝欢答道,小脸上浮上了一抹坚毅,一如三年前她说:我会恪守职业­操­守一样。

柯凝欢出了综合楼,穿过一条林间小道,抄近路返回三号楼。

爬到半坡,便看到哨兵拦住了一辆奥迪。

8.别忘记是你给我开的价。”

柯凝欢猛然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声音又快又急:“可那并不是卖谷北生的价,我只是说你如做到了就可以找谷惠灵谈。”

“柯小姐,”陆绪平像是觉察到了柯凝欢激烈的情绪,快速打断她,“陆家并没有想买回谷北生,更没有抢孩子的意思。只是请你说服谷惠灵,让她带着孩子去京城见见我大哥,谷北生的亲生父亲。”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极不舒服,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我试试吧。”半天,她才垂下眼睫这样说。

“谢谢你。”陆绪平勾了下嘴角,硬是在那张冷峻到极致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柯欢并没有马上给谷惠灵打电话。

她想等任务结束后再和谷惠灵好好谈一次,也不知道陆绪平怎么和她说的,致少她现在不适合透露警卫对象的任何消息。

但是现在她明白,无论如何,谷惠灵都不可能阻止陆家认回谷北生了。

柯凝欢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10.形势严峻

第四天出发去M市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随首长同去的有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和国土资源部的一位司长,另有几位有关部门的专家和学业者;省里是一位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和一位副秘书长同行,而政府秘书处的何冰副处长也被派着跟副省长来了,他看到柯凝欢时,笑的像一朵花儿。

柯凝欢一大早从何冰手里拿到去M市的人员名单时,便发现了陆绪平的名子,身份是首长随员。

柯凝欢至此已经没有了任何意外的感觉。

在以往的任务中,首长的家属随行参观或视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这么低调的随行明显是不想引人注意,因而她没有任何表示。

整个车队除了交通报信车、警卫局的前导车外,另有三台考斯特中巴车和一台工作车。

首长及领导们都坐在第一辆考斯特上,第二辆是部分首长随员、工作人员及新闻记者坐的,第三辆是行李车,也是备用车辆。

等主车上的人全部坐好,柯凝欢最后登车。她踏上主车后,轻轻扫了一眼,便发现了坐在最后面的陆绪平。

柯凝欢的目光没有半点停留,转身坐到了中巴司机右侧的位置。

“出发。”

她低声向前导车和前面交警报信车发出了指令。

由于错开了早高峰,车队出市顺利。

从A市到M市的高速公路全程二百三十公里,途经C市辖区。

A市交警的报信车行驶到A市和C市高速公路的交界处,C市的交警车辆已经在待命,在离A市交警车五十米时便并入内车道向前驶去,而A市的报信车则在交界处避让到外车道停了下来。

同样,在车队行驶到C市与M市交界的地方,又由M市的交警报信车接上去,C市交警报信车退到了路边。

在行驶到M市的高速公路出口处,已经有一排车辆在等候,车队从一侧特殊通道通过,前面的报信车停了下来,M市的书记和市长迎了上来,然后上了主车。

首长的时间宝贵,在车上的这段时间,便是当地主官进行汇报的最佳时机。

矿产资源开发进入衰退或枯竭过程的城市,被专家们称之为“资源衰退型城市”。期特点为大量职工收入低于全国城市居民人均水平。

而M市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的居民已经逼近30万,占全市城市人口的三分之一!

这类城市因为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资源生产量逐年减少,而且由于多年前在开发建设资源城市时,只考虑资源的开采,而忽略了城市发展的条件和因素,导致了诸多问题,资源型城市面临着复杂多样的困境,城市发展的资源环境基础出现危机。随着资源的枯竭,生态环境恶化,耕地退化盐碱化和沙化,水资源需求告急等问题也接踵而至。

M市由于当是依资源开采地而居,城市区位条件极差,自我发展能力较弱,缺乏一般城市的开放­性­,因此,经济体系处于封闭状态,城市其他社会服务功能紧紧依附于主导资源产业,缺乏自主运营的空间。特别是由城市产业高度的单一­性­,资源型产业既是主导产业,又是支柱产业,城市对资源产业的依赖­性­很大,造成城市的发展受到限制,城市功能不全,第三产业以及可替代产业发展落后。

近年来,由于管理体制和利益机制上矛盾突出,矿业企业创造的利税地方城市留成很低,已经造成企业办社会,政府办企业的本末倒置、功能错位的状况。

2001年,国务院确定辽宁省阜新市为唯一的资源枯竭型城市经济转型试点,自此拉开了我国资源型城市转型的序幕。

之后,国务院的领导同志专门曾就资源枯竭城市作出过重要批示,指出解决资源枯竭城市存在的贫困、失业和环境问题,是落实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实现小 康目标的一项重要而不可忽视的任务。并要求国家有亲部门研究提出意见,报国务院,国务院将就此专门进行讨论。

至此,政府已经意识到资源型城市的问题不解决,东北等一些老工业基地的振兴也难以实现,因此将资源型城市转型视为工作的重中之重。此后,又有5个城市被列为试点,并组织编制试点规划,探索资源型城市转型道路。近年来,国家有关部门又下发了文件,国家财政对资源枯竭型城市给予了种种政策扶持。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中央和省级财政要加大对资源枯竭城市的一般­性­和专项转移支付力度。并在中央财政设立了针对资源枯竭型城市的财力­性­转移支付,以增强资源枯竭城市基本公共服务保障能力。这笔钱重点用于完善社会保障、教育卫生、环境保护、公共基础设施、专项贷款贴息等方面。其目的在于帮助资源枯竭城市休养生息,使其能够轻装上阵,赢得平等参与竞争的机会。

而M市,便是被国务院确定的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

由于M市的特殊地理位置,在南北交界之处,是典型资源型城市,为了扭转资源渐趋枯竭,减少资源开采收益下降对城市经济发展的消极影响,改变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使资源型城市摆脱“资源富城兴、资源竭城衰”的困扰,进行经济转型是必要的。而周云华就是受国务院委托,带着相关部门专门对这一城市进行调研,探索出一条新的经济转型道路。

车队进入M市时,已是上午十时,按原定路线,车队直驶M市的市委招待所。

首长一行到了招待所没有休息,便直接到了招待所的会议室,市里的有关领导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M市的书记略做了简单的介绍,会议便开始了。

柯凝欢让刘岩留在会议室内,自己退了出来,迅速与M市局的局长及M市的警卫处同志接上了头。

M市公安局的局长姓卢,五十多岁,矮胖的身材,说话有着浓重的M市口音。

他拿出M市的警卫方案递给柯凝欢,并详细汇报了全市的警力部署情况。

柯凝欢听完后,暗暗叹了口气。

“卢局长,你们准备的非常详细,辛苦了。”她的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是口齿特别清晰。“不过我有几点建议,请您参考一下”

“小柯,你代表省厅警卫局来的,有什么建议请说,我们一定服从领导。”卢局长非常客气。

“路线上若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封闭,这不是一级务,首长对封路的做法非常反感。另外,警车只闪灯,不要打警笛,尽量少喊话。”

刚刚车队下了高速公路一进入市区,交警报信车便一路尖叫,非常刺耳,最后首长忍无可忍,轻声嘀咕了一句“招摇过市”,虽然声音很轻,但柯凝欢仍是听到了。

虽然这事与她无关,她仍是红了脸,有点坐不住的感觉。当时她苦于无法和报信车联络上,根本无法制止。

“其次是重点做好参观现场的人员控制,确保万无一失。”在A市轧钢厂的那一幕让她仍是心有余悸,现在她是第一责任人,千万不要再出现任何问题了。

“第三,线路上的岗哨除了交警外,一律便装,现场可以适应部署着装警力。另外,执勤的同志要注意方式,不得驱赶群众,不得出现扯拉推搡现象,这是纪律,必须执行。” 柯凝欢加重语气强调。

这一路上出于职业习惯,柯凝欢看得直皱眉头,执勤的同志极目标明显,太虚张声势了。

“好的,我们尽快做出调整。”这位局长的态度很好,多年来M市也没有遇到过够级别的任务,他略显得紧张,宽宽的客头上直冒汗。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才结束。

首长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加上长途奔波,还是有些劳累,吃过饭后,需要休息两个小时。

柯凝欢匆匆吃了一口饭,便跟着卢局长等去看下午参观的现场。

首先去的是一个露天煤矿。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的工人们还在,曾经的百里煤海早已不是铁打的营盘。承载了无数光荣与梦想的露天煤矿于两年前破产,只剩下一条长4公里、宽2公里,深355米的巨大矿坑。

首长下午要来这里停车察看十分钟。

参观台周围已经做了清理,在周围拉起了围栏,现场的警力已经到位。由于矿区远离市内,因此人员较好控制。

柯凝欢查看了一下情况,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匆匆赶往另外一个现场。

这个现场有点复杂。

这是一排沦陷区和棚户区,尚未来得及改造煤矿便破了产。

这里住着最底层的挖煤工人,生活困难,环境极差。

从一条巷子中间穿过去,道路泥泞。虽然已经撒了一层煤渣,但经车轮一压,仍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泥浆。

两旁的住户听到车声都伸出头来察看,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停下来。

如果柯能欢能说了算,她是不会同意首长到这种地方来的,太复杂太不好控制了。

但是她也明白,首长此行来调研,如若不让她看到这个城市最真实、最不堪的一面,那对M市是不公平的,也会对将来的政策制定产生偏差,这里面的重要­性­她都明白。虽然对这里的情况早有预计,但是真正面对时,她才明白这情形有多严峻。

无论如何,保证首长的绝对安全才是她的第一要务,其它的,她无权过问。

“卢局长,这一带的治安形势怎么样?”她转头轻轻地问。

“就这种生活条件,你想想能好吗?”卢局长沉声说。

柯凝欢很能理解他的难处。

省委省政府下决心解决M市的问题,决定把问题暴露出来并不容易,这关系到M市近百万人口的生死存亡,M市如果不能在一定时期内找到经济转型的出路,在不久的将来,这座为共和平建立之初立下汗马功劳的城市将变成一座死城。

柯凝欢的双眼一眯,望了望前方的巷子说:“卢局长,虽然首长的安全我是第一责任人,但是在M市的地盘上,出了任何事情您同样脱不了­干­系。”

“那是当然。”柯凝欢的话刚一说出口,卢局长那宽宽的额头上汗珠便又多了一层。

“请您把全市的治安力量集中调往在这一带,特别是反扒队、缉毒队、扫黄队。马上。哪怕轰,也要给我轰得­干­脆利落。重点人口的控制,以当地分局和派出所为主,实施专人监控,死看死守。”

说话间,柯凝欢的眸子已经变得漆黑。幽幽的,一眼望不到头。

卢局长心底打了个冷颤。

在此之前他虽然表现的很尊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但心底却是有些疑问的。听了刚刚她说的那两句话,他才算从心底涌起了尊敬。

“小柯同志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柯凝欢的那几句话并不周详,也并不是在替他部署警力,但是已然点明了他的思维。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哪怕死看死守,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出事儿!

11.讨厌的家伙

下午的视察还算顺利。

当一行人来到露天煤矿现场参观时,首长明显有些沉重。她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坑,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看了五分钟,然后便转身上了车。

车队穿过M市中心区域,直驶东北方向。

那里是M市的老区,住着几万户矿工家庭。

当车队停靠在那片沦陷区的街口时,正是午后三点半。

这条小巷叫阳光巷,巷宽不过十米,两边是一排排用黑煤灰样的坯子砌成的平房。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年,所有的房子都低矮潮湿,使整个街道都显得灰暗混乱。

阳光虽然热烈,但由于城市上空的笼罩着­阴­霾,仍是显得灰蒙蒙的。

窄小的街面上人来人往,四十多岁不算老也不算年轻的人,和那些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年人混在一起,坐在街边的树­阴­下乘凉;靠街边的房子有的被改造成小商铺,卖熟食的,发廊,麻将室,还有裁缝铺、婚礼录相,竟然还有卖墓碑的。

几乎生老病死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在这一带买到。

一台曾经在煤矿掘过煤的大型铁镐被运到街口的广场上安放。铁镐已被油漆一新,镐身上红­色­的“中国□万岁”标语,落下了特殊年代的历史印迹。

首长在街边下了车,在M市政府的人引导下慢慢往巷子里走。前边有M市局的人在引路,再

往后是Z省的副省长,M市的书记、市长也陪在首长身边,边走边介绍情况。

此时,巷子里的居民像是被惊动了,纷纷跑出来观望。

公开的警力立即形成了一道警戒线,保证了通道的畅通。

柯凝欢始终保持在离首长左前方两步远的地方。

深蓝­色­的小翻领西装,里面仍是雪白的真丝衬衫,卡在腰际的无线电台从衣领处伸出一条细线,耳麦塞在左侧的耳朵里,被飞扬的短发遮住。

刘岩走在和她相对称的右前方;小姚和乔处长则在首长后方两步远,一左一右。再往后,则又是M市局的同志,形成了里外三层包围圈。

当首长进到一户曾是M市劳模的老矿工家里时,柯凝欢转头向刘岩使了个眼­色­,刘岩会意,迅速跟了进去。

柯凝欢立即在门口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卢局长正满头大汗地和市局一位领导在说着什么,而周围的警力正有秩序的疏导着群众。

柯凝欢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转身退到院子里的较隐匿的一侧,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迅速塞进了嘴里。

找不到扔糖纸的地方,她又把糖纸折了一下,放回口袋。回头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不等柯凝欢开口,那人把手中一瓶水递了过来。

“又头晕?”陆绪平盯着她的脸问。

小姑娘那塞了糖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边揉着撞痛了的鼻尖儿,一边抬起头看他,当她看清楚是陆绪平时,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可仍是努力装着漠然地对他视而不见,转身便要离开。

陆绪平忽然觉得她这模样很矛盾又很好笑,不觉间浓密的眉毛微微一挑,凌厉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他跨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身子,堵住了她的路。

“我很好。”她迅速咬碎糖果在口中嚼了几下,使劲儿咽了下去。

这个装神弄鬼的讨厌家伙,总是在她最糟糕的时候凑上来幸灾乐祸!

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儿,陆绪平忽觉心情特别的好,嘴角一扯,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盖子拧开再递给她。

“快喝一口。”他催促着说。

柯凝欢又咽了一下嘴里的糖渣,看周围到处是人,又不好说什么,加上口里、嗓子都实在是难受,只好接过瓶子喝了两口。

随后她拧好了瓶盖转身找垃圾桶,可他却又伸出手来,接过了瓶子。

她的两手必须是空的,这是她执行勤务时的常态。

柯凝欢垂下头,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转头进了屋子。

首长在这里呆了足足三十分钟,她拉着老矿工那双枯瘦的手,详细询问了他们一家目前的生活状况,倾听了他们的要求,然后便起身离开。

此时巷子里已经挤满了群众,好在卢局长上的便衣警力够多,硬是手拉手拦出一道警戒线,保证了首长一行顺利通过。

这时周围的群众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周云华,纷纷和她招手。

周云华也热情地和群众摆手问候,并几次停下来和群众握手。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妇­女的大嗓门儿:“周首长!俺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柯凝欢刷的转头看去。

是一位高个子,大吨位的五十多岁­妇­女,手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好啊,您说吧。”周云华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并用手摸了摸那位­妇­女怀中孩子头。

“首长,我们一家三代都是在矿上挖煤,现在矿上破产了,家里老少爷们儿全都下岗了,一个月靠那几百块钱的低保工资,没法活啊。”那位大嫂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时大嫂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柯凝欢一眼便看出这是M市局的便衣力量。他大约是想拉大嫂,却又迟迟不好下手,毕竟离首长太近了。

柯凝欢怒目瞪了他一眼,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放下了手。

一石激起千重浪。

此时人群中已经响起吵嚷的声音,有的群众问这里什么时候可以搬迁让他们住上楼房,有的问什么时间能解决医保问题,更多的是问矿上的下岗工人什么时间能再有工作。

一时间,原本热烈和谐的场面变了味儿,气氛有点紧张。

周云华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穆起来,并不高大的身躯挺拔而坚毅。

她转身缓缓的扫视周围,开口说话:“M市的父老乡亲们,M是为我们国家经济建设做出贡献的英雄城市,国务院派我来这里看望大家,就是要把你们最真实的情况带回去,向党中央报告,向总理报告。请大家放心,中央和国务院一定会找出一条出路,让M市再发展起来,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周云华声音不大,却是坚定有力,像一把子利剑刺破了M市­阴­霾的天空,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周云华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掌声。

最低层的工人们的感情往往是最质朴的,一个郑重的承诺,便可以赢得他们的信赖。

柯凝欢趁机靠近周云华,微微往前伸手示意。

周云华便在一片亲切的问好和招呼声中往前走去。

又用了近半个小时,一行人才穿过阳光巷,登上了停在巷口的考斯特。

车队在六点零五分才返回招待所,比原定返回时间晚了整整三十五分钟。

晚餐后,首长要参加M市的企业家座谈,听取企业家们对M市经济发展的意见建议,寻找解决M经济转型的新契机。

这个会议在招待所三楼的会议室召开,结束预计要到晚上十点。

柯凝欢把会议现场交给刘岩,又反复叮嘱了一下,便和卢局长、市局警卫处、消防支队、防爆支队等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一起去了第二天的参观点——长锐电子责任有限公司。

长锐电子是三年前批准建厂,年初投产,主要为国内一著名电器品牌加工配件。

巨大的五层高厂房,气派的四层办公楼。进入车间,需要换上统一的浅蓝­色­工作服,头带工作帽。

车间的巨大有些超出了柯凝欢的想像,站在车间的入口处,有点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上千名工人就在这样一个广大的空间里日夜工作。

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加工流水线。

柯凝欢被工厂的一位副总带领着沿参观线路走了一遍,正好是二十五分钟,如果首长中间停顿察看,就极有可能超过半个小时或者更多。

“这个车间有多少­操­作工人?”柯凝欢问那位带路的副总。

“接近一千三百人。”副总答道。

柯凝欢扫视四周,看到的都是在认真­操­作的年轻工人,他们也像是对这些进来指指点点的人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认真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活儿,生怕被领导看到后训斥。

这样一种环境,在这座城市中算是相当的不错了,虽然柯凝欢心里非常清楚,这就是一座吸噬工人血汗的工厂。

“这些工人都是本地人?”

“不全是,有一多半是近两年本市的技校毕业生,也有原来是矿工转来的,还有邻近市乡的适龄青年,年龄都不超过三十岁!”副总谈起这个,颇有些骄傲。

这位副总是投资方派来的管理人员,是一位约三十六七岁的女人,典型的职业白领形象,­干­练中透着­精­明。

柯凝欢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

内心深处,她极不喜欢这位副总。

具体为什么她说不上来,说话的语气?略显傲慢的眼神儿?她一时也说不清。

柯凝欢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跟着众人一起出了车间,回到办公楼,便上了位于四层的会议室。

市局其他几个部门已经对这里进行了防爆和消防安全检查,正在向卢局长作汇报。

“卢局长,人员审查是重点。”当着长锐的副总的面前,柯凝欢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

之前柯凝欢看过长锐的有关资料,对个公司成立的背景情况略了解一点。

这里的原址是M市的中兴煤矿,属于M市露天煤矿的大集体企业,已于三年前宣告破产,约有五万人下岗。借助于中央的扶持政策,又拉到了品牌企业的投资,这巨大的工厂便是在煤矿办公原址上建立起来的。

作为经济转型的样板,M市想借此争取更多的工业投资,实现工业产业链条,带动整个M市的经济转型。

立意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孕育和实现中,经历了怎样的阵痛?

这个巨大的工厂是在破产企业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背负着几万名下岗工人的重债,工人们的安置和善后处理是否存在隐患?社会矛盾激化,往往就是因为执政者的激进和相关政策未得到落实而引发。

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小柯,我们已经注意到这些问题了,这几年原中兴煤矿破产后的工人安置问题仍未彻底落实,这几年一直有部分煤矿工人在上访。为了防止**的发生,我们一直在做工作,属地分局和派出所也已经做好了布控。长锐内部人员的审查,已经由市局二处配合长锐的有关人员在审查。”

卢局长谨慎的说道。

12.流氓

今天这一天的情况让卢局长焦头烂额,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多亏他听从柯凝欢的建议上的警力足,否则下午在阳光巷真难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在某种程度上,卢局长对这次任务也是心里很没底,偏偏省里又只派了这么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来,让他这两天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般提心吊胆。

M市的治安情况在全省来说也是最糟的地区,特别是近年来恶­性­刑事案件频发,社会治安状况极差,特别是随着下岗人数的增多,社会保障不到位,**时有发生。

当前中国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维稳。一个城市处在这种状态之下,当然是和整个社会基调不和谐,这两年上挤下压,常常让他这个做公安局长的顾此失彼,大有坐不稳位子的趋势。

柯凝欢的担心也正是他所忧虑的,特别是长锐公司的白家锐,M市这两年很多**根子都在他身上,但是长锐又是市里扶持的重点民营企业,要树立成全市经济转型的样板,这次既然省市已经指定了长锐作为首长视察的重点,他也没道理提出反对意见,何况他的反对也真是改变不了什么。

再次听到柯凝欢的强调,卢局长更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他顿了一下对柯凝欢说:“晚上我们再开会碰一下吧。”

这正是柯凝欢的意思,她必须亲耳听听情况才会心里更有数。

“好。”她点头说。

柯凝欢回到市委招待所已经十点多了,三楼会议室的企业家座谈会刚刚结束。

M市委招待所实际上是一个内部宾馆,八层楼高,类属于M市政府接待处管理,没有接待任务时也对外,就相当于M市的国宾馆了。

招待所虽然是M市条件最好的宾馆,但是由于M市经济条件的限制,和A市迎宾馆的环境及条件相比还是差得太多。

首长住八楼的一个大套间,其他几位领导也都集中住在八楼的套房;而随行的工作人员等都在七楼,这样七楼八楼就全部封闭警戒了。

七楼靠近电梯的一个房间做了M市局的临时值班室。

柯凝欢回到招待所先去了八楼巡查了一圈,又到楼下把所有的岗哨查了一遍,再回到七楼的值班室时,卢局长及市局的治安、消防、交警等部分市局领导已经在等着她。

卢局长正站在窗前接电话,治安支队长和交警的支队长都是老烟枪,见柯凝欢进来,忙摁灭了手中的烟。

柯凝欢已经习惯了和这些人打交道,便也没说什么,坐到床上便看交警支队长递过来的备用路线。

“小柯,有一个情况。”卢局长挂断电话,转身对她说。“长锐在建厂初期承诺要把中兴矿的几万名职工工龄买断,并安排四十岁以下的员工就业,但是三年过去了,长锐已经开工生产快一年了,那些职工仍有一部分没有得到安排,而买断工人工龄的资金也没有到位,所以这几年那些工人们不断上访告状,由此引发的矛盾不断升级。由于首长今天下午在阳光巷的活动,关于中央首长来M市的消息已经完全没有保密的可能,所以一些工人们正在酝酿要明天拦领导车辆上访。”

在座的几位领导听到这一消息后,几乎都同时屏气凝神,看向了柯凝欢。

这正是柯凝欢最最担心的一件事,终于露出了苗头。

还好,只要有苗头就能抓住,否则她都不知道事件会在那儿冒出头。

“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长锐的人和我们市局的同志分别在找带头的做工作,双方基本上搭成了协议。”卢局长答道。

在坐的人谁都无权取消或更改首长这次视察,他们只有保证首长绝对安全的责任。

卢局长又打电话叫来了长锐公司所在的辖区公安分局的局长等人过来开会。

这个会议着重研究了突发事件预案,并制定了两条备用行车路线,直到听取了后面赶来的二处处长及长锐公司另一位副总汇报完了一晚上工作情况,会议才算告一段落。

柯凝难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柯凝欢回到八楼,刘岩正坐在八楼的服务台值班。

她打了个招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便拿了手电出去查哨。

先到招待所四周查看了武警的固定哨及流动哨,又走楼梯查看了招待所每个楼层的情况。

七楼是住的大部分是任务中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已经休息了,值班室隔壁是何冰副处长的房间,他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是柯凝欢,便关切地问:“柯警官,还不休息。”

柯凝欢摇摇头,转身要离开,像是又想起什么:“何处,有咖啡吗?”

何冰一愣,忙说:“有,是速溶的,可以吗?”

“行。”柯凝欢答应着。

本来这东西她也总是带着的,实在不得已时还挺好用,但是往M市走时她忘记塞进箱子里了,都扔在了三号楼的房间。

一会儿何冰出走来递给她几个速溶咖啡包。

柯凝欢接过来道了谢,便返回八楼。

回到八楼的接待厅时,便看到刘岩有些坐不住了,在原地直转圈。

柯凝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刘岩,你去睡一会儿吧。”

刘岩是去年从地方大学毕业生中选调来的,比柯凝欢小一岁,小伙子很机灵,也很勤快。

“柯姐你先去睡吧,你这两天太累了,明天任务更重。我可以坚持到天亮。”刘岩是第一次跟柯凝欢出勤,他这两天切实体会到了柯凝欢的辛苦和认真,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只大一岁的女孩子身上的冷静和沉着。

柯凝欢和他对了对时间说:“你先去睡三个小时,到时候来替换我。”

两个人必须都要睡一会儿,否则明天一天的任务别说根本坚持不下来,那怕有一瞬间的闪神儿都是不允许的。

刘岩听话地回到了房间。

柯凝欢将手里的两包速容咖啡递给坐在一边的服务员,请她帮着给冲一下。

服务员接过咖啡便离开了。

她坐在服务台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卢局长交给她的预案,一连看一连用手指按着两边的太阳|­茓­缓解着自己这一天紧绷的神经。

如果没有咖啡,她怕一坐下就会睡着了。

一会儿,一个­精­致的不锈钢保温杯递一她面前。她头也没抬就伸手接过了杯子。

端着杯子送到口边刚要喝,却发现了不对劲儿。猛一抬头,便看到陆绪平那对黑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一件黑­色­衬衫下摆扎在腰间,深­色­西装上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像是刚洗过澡,头发松散地垂下来,显得脸上线条柔和了许多。

当他靠近的时候,身上的淋浴液的味道立刻充满鼻端,似青草的芳香。

柯凝欢将杯子放到桌子上,轻轻推回去给他:“谢谢,我不渴。”说罢,她仍低下头看手中的材料。

陆绪平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忽然有种很挫败的感觉。

这女孩像是对他有种天生的戒备,拒绝和他有任何接触。

这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礼遇,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不为任何诱惑所动,清澈如一泓泉水样的女孩。

他想起第一次和她在咖啡厅见面,她离开时很豪气的拍下的那张粉红­色­的毛老头票子,张扬的短发在夕阳下像镶了层金边,年轻而朝气的脸上有着恣意的任­性­。

而两天前,在三号楼前她那句淡淡的“我吃过饭了”,则把她对他的防备和疏离都写在脸上,尽管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只有年轻和心底的纯粹,才会这样毫不矫情的表达自己的意愿吧,她真是一点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这种像是与生俱来的对他的抵触和防范,让他很郁闷。

想他陆二少,从出生以来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到哪儿不是女人趋之若鹜,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对他避如蛇蝎。

从今天一大早在三号楼门前坐上车,他就一直在观察她。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直到刚才,看着她从楼下一步步爬上楼,一头原本张扬的短发有些凌乱,苍白的小脸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灵气的大眼睛透着疲惫,这才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女孩子那柔弱的肩膀上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原则。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胸口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这念头刚一出现,他猛地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他陆绪平竟会为着一个还算陌生的女孩子心疼?

盯着她深陷的眼窝儿,发暗的眼圈,不觉有些心浮气燥,口气也变得凌厉:“你当这是毒药嘛!”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口气不觉变成了轻斥。

柯凝欢惊异地抬起头,看到男人那薄怒的神情和压迫过来的身躯,她身体不自觉微微往后躲闪了一下。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自己就得罪了这位二少爷。

陆绪平看到她的反映,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问题,不觉放缓了声音:“你的脸­色­很差,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呢。”

柯凝欢只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不再搭理他。

她的眼眸低垂,一缕碎发遮住了那双灵气的大眼睛,让他忍不住想给拨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扔着的两袋咖啡包,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不觉加重了语气:“你的胃不好,医生说过不能喝咖啡的。”说罢,仍是固执地把杯子又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陆二少还真执著。

柯凝欢实在没力气为了一杯水和他再计较下去了,她头也不抬地接过杯子,送到嘴边,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又是温温的蜂蜜水,里面也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东西,有种清凉甘润的清香。

“谢谢。”她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垂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陆绪平握住杯子,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再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和一只越攥越紧的拳头,心情忽然大好。

他嘴角一勾,不觉伸出了手,终于把她垂着在脸侧的那缕头发轻轻的拨到了她的耳后,露出了那张俏丽的小脸儿。

柯凝欢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惊愕的大眼睛瞪着他,仿若中了魔咒般一动不能动。

随后,他又用拇指轻轻替她抹去嘴角的一点点水渍,温暖的指腹在她的脸颊和耳侧留恋了一下,眼看着那儿细­嫩­的肌肤泛起了粉­色­,这才慢慢收回手,敛了面上那一抹温柔,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柯凝欢瞪着那双眼无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进了房间,仿佛才慢慢的意识到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不觉涨红了俏脸,心头如有百头小鹿在撞,清晰地可以听到“砰砰”的声音。

过了半晌,才抬手撑住额头,掩住了烧得通红的面孔,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流氓!”

13.突变

首长第二天视察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车队早上八点半从市委招待所出发,走一号路线直达位于M市西部的长锐电子有限公司。

车队接近长锐公司时,公司大院的电动不锈钢栅栏门徐徐打开,阵队直接驶进院内的办公楼前。

长锐管理层已经在门口列队欢迎。

长锐公司董事长白家锐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略为躬身迎上前去。

柯凝欢率先跳下考斯特,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欢迎的人群,然后立在车门边瞄着首长迈步下车。

M市的市委书记把白家锐介绍给周云华,周云华伸出手来,白家锐忙抢上前双手紧紧握住。

周云华又和公司几个副总握了手,一行人便上楼到公司的会议室听取简单的情况汇报。

首长一行进到会议室后,柯凝欢迅速和卢局长碰面,又汇总了一下摸上来的情况。

“小柯,长锐那些上访人员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长锐基本与矿工代表达成了协议。”卢局长是从市局赶来的,他也几乎是通宵未睡。

“长锐内部情况怎么样?”这是柯凝欢最担心的部分。

“长锐内部情况基本稳定,虽然长锐这两年都是招的年轻工人,工作强度也很大,但目前员工情绪基本稳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卢局长肯定的说。

“好。”柯凝欢点头,“一会去车间时,请市局的同志控制一下院子里的情况,我看外面有不少人在四周活动,人员有些复杂。”

“哦,那些都是公司管理层的,应该没有问题。”卢局长解释说。

其实首长很不喜欢类似欢迎仪式这种花架子,刚刚办公楼前挂的标语和院子里那些鼓掌欢迎人群已经让首长皱了下眉头。

柯凝欢没再说什么,回身进到了会议室。

白家锐大约五十岁的样子,一口浓重的M市口音,粗壮的身材,拿着汇报题纲的手指节粗大,很有些爆发户的气质。

柯凝欢进到会议室的时候,刚好听到首长打断白家锐的汇报,在问他中兴煤矿破产后,几万名失业工人的安置情况。

白家锐信誓旦旦地保证,在三年之内,这些四十岁以下的工人会全部解决就业问题。而拖欠那些买断工龄的矿工的资金也会全部补尝完毕。

周云华垂眼看着手中的材料,不时地用笔记录着什么,再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后,又有投资方那位副总介绍了总部方面加大对长锐投资的情况,并承诺如二期投资完成后,将带动M市二万人就业。

坐在一边的何冰轻蔑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一座血汗工厂而已。”

柯凝欢并不仇视一夜暴富的人,但是不履行签定的协议,让几万名失业矿工生活无着落,包吃包住一个月只给工人五百块钱工资的工厂主肯定是周扒皮再世。

周云华一行人听完了汇报,便在白家锐的引导下去车间流水线参观。

位于流水线中部的一排车床已经停止加工,工人们只是在自己的岗位上接受领导的视察,另外的不具有危险­性­的加工环节仍照旧在运行。

周云华本身就是电子工业专家,曾任过电子工业部部长。她在几处停下来和工人交谈询问,因此一行人走了一圈下来,用了三十五分钟。

下楼的时候,柯凝欢抬腕看表,整好是十点四十五分。

刘岩已经下楼去准备车辆,

当周云华一行整个参观结束,白家锐可以说是有些灰溜溜的,省市领导的脸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显然首长对于长锐这个示范模式并不十分欣赏。

周云华一眼就看出了长锐的症结所在,虽然是轻描淡写,但仍是指出了这个公司在中兴矿破产后矿工的安置没有解决好,遗留了诸多问题。

中兴矿破产时,所欠职工的工资和医疗、伤残补助、抚恤等费用,以及应当划入职工个人账户的基本养老保险、基本医疗保险等等费用仍存在拖欠现象;承诺安置的四十岁以下工人就业,事实上只解决了三分之一;长锐目前一线工人的基本工资低于全省平均工资水平。

尽管白家锐遮遮掩掩,省市领导们一再为他说好话,但周云华仍是一语道破天机。

本想炫耀外表的富丽堂皇,但却被人一眼看穿了内里的破锦败絮。

周云华并没有批评什么,而是转身对M市的两位主官说:“中央财政设立了针对资源枯竭型城市的财力­性­转移支付,以增强资源枯竭城市基本公共服务保障能力。具体地说,这笔钱是重点用于完善社会保障、教育卫生、环境保护、公共基础设施、专项贷款贴息等方面的。”

省、市领导的脸­色­都有些讪讪的,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如同说主政者只要GDP而枉顾百姓民生没什么两样。

周云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中央也制定政策拟建立可持续发展准备金制度,根据规定,这笔资金的主要用途是用于环境恢复与生态补偿、发展接续替代产业、解决企业历史遗留问题和企业关闭后的善后工作等等,但如果把这笔资金仅仅用于替代产业发展,而忽略了企业关停后的善后工作,不仅是扭曲了对中央政策贯彻执行,还必将为城市的发展埋下诸多隐患。”

“是的,大姐您说的是。”副省长忙接过话语,“在M市的转型问题上我们有点­操­之过急了,下一步我们会注意调整政策的。”

周云华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领导,她话已到此就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了,便不再说什么,一行人便慢慢下楼离准备离开。

院子里又聚集了一些送行的管理人员。

白家锐很殷勤地指点着厂房西侧的一片空地,向周云华解说那里就是长锐建设二期的地方。

周云华停住脚步,站在厂房门前的台阶上向西侧观看,那里原是一排矿工的家属区,目前已经被动迁,两台挖掘机正在作业。

“如果二期建设完毕,我们会实现承诺,将以接收中兴矿原来的职工就业为主,首长您请请放心。”白家锐一边随着周云华走下台阶,一边诚恳地说着,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柯凝欢自下楼后便紧贴在周云华的左前方。走下台阶后用眼角一扫,便看到周围的工人慢慢聚拢过来。

这些大部分是长锐的管理层,统一的西装胸牌,显的整齐有序,看着确实舒服,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工资是多少。

流水线工人们的湖蓝­色­工装与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特别是年岁大的工人穿起来,有点不太协调。

但是,从昨天柯凝欢到车间查看到目前,这位年近四十岁的工人是她看到唯一的一位岁数大的工人,一身肥大的工装穿在他那瘦小的身材上显得不太合体,给人以松松垮垮的感觉。只是他那绷得紧紧的面孔让人觉得他很紧张,特别是工帽遮掩下那双郁积着愤怒的眼神,让人震撼。

瞬间,柯凝欢的脑子里隐隐地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在她做出反映的同时,便听见有人爆喝一声:“白家锐!”

柯凝欢未等这声音落下早已闪身挡到了周云华的身前,只是在拔枪的刹那间,被抱着头往后面乱窜的白家锐撞了一下腿部,举枪的手略一迟疑,只听“碰”的一声,她只觉得左肩一麻,纤细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几乎同时,柯凝欢扣动了手中那把92式5.8毫米口径手枪的扳机。

两发子弹。

对面枪手的手腕和膝盖相继被击中,手枪被击落,枪手应声跪倒在地,随即被扑上来的市局便衣警察摁倒在地就擒。

此时周云华已经在乔处长和小姚的掺扶下上了考斯特,其他几位领导也在他们俩个人的指挥下登车。

四周的尖叫声和喝斥声顿起,现场大乱。

柯凝欢一手扶住考斯特车身,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首长们请迅速登车!”

“刘岩立即到主车!”

“小柯姐,你……”

柯凝欢不等刚刚从前导车上跑过来的刘岩说完,她便厉声命令道:“马上带领车队撤离现场,通知交警走二号备用路线,回到值班室用专线向省厅报告这里发生的情况!”

她看着刘岩最后登上主车,她转身对着耳麦大声发出了“出发”的指令。

前导车猛地向前窜出,主车也随即跟了上去,原来扶住主车站立的柯凝欢被车子带的扭咧了下身体,幸好被身后一双手臂抱住。

她习惯­性­的想抬起左腕看表,却发现她的左臂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还好,从第一声枪响到主车撤离统共不会超过三分钟。

面­色­惨白的卢局长正站在她的身旁,大声喝斥着手下,着令让人迅速封锁现场。

“卢局,”柯凝欢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现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请用现有的警力马上封锁现场,禁止一切人员出入,等候省里派人;将枪手单独控制,禁止任何人接近;长锐的员工分类控制起来,原地待命审查。”

她顿了一下,看着四周慢慢变得安静的现场,沉声继续说道:“立即切断这里的网络和一切无关警用的通讯设备,在一公里之内设立警戒区,禁止一切拍照,禁止一切媒体进入。”柯凝欢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惨白如纸,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卢局长随即下达命令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和嘶哑,抓住电话的手指骨关节泛白。

而在他身边接受命令的各个部门主官也都个个脸­色­苍白,头顶冒火,在接到命令后便快速离开。

“卢局长,”柯凝欢声音越来越微弱,呼息更加急促。

卢局长闻听她的声音,转身跨前一步来到她的身边,汗浸浸的大手握住她骨瘦嶙嶙手,神­色­紧张而难过。“小柯,对不起,我的工作没有做好。”

“别说了卢局,剩下的,就交给您了。”柯凝欢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有抹惨淡,她把手中的枪关掉保险交到卢局长手中:“送我,去医院吧…….”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微微一笑,露出了的两排编贝般的牙齿,脸上的笑容如烟花般转瞬即逝。

卢局长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深­色­西装左胸上方慢慢地渗出液体,深深的染了一圈湿润的印记,脚下用人造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渐渐积出了一汪殷红。

柯凝欢只觉全身发冷,像是所有的热量都流失了,一阵眩晕袭来,身体终是坚持不住软了下来。

“小柯!”卢局长瞪大了双眼急促地呼喊了一声。

而原本从身后抱住柯凝欢的手臂忽然转了个方向,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朦胧中,她似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小欢坚持住,车子马上就到。”

柯凝欢只觉得灵魂飘荡在空中,破碎的­肉­身疲惫不堪,她急欲找个温暖的处所安歇,那人身上的青草般的芳香让她极宽慰,心下一放松,便失去了知觉。

14.剥刺儿

柯凝欢慢慢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A市的陆军总院加护病房了。

头昏昏沉沉的,左侧半边的身体仍是麻木的,她想动一下,但全身的每块骨头都叫嚣着,发出疼痛的信号。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受伤了,应该是在医院里。

脑子慢慢回想起现场发生的一幕,可头沉得厉害,眼皮沉沉的睁不开。她动了动,马上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

这只手很大很­干­燥,也很温暖。像小时候爸爸牵着她一样,给人踏实的感觉。

大约是她喊了爸爸,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问:“要通知你父亲吗?”

“不……”她费力地发出声音,“不要,不要让爸爸知道。”也许是想到了爸爸时的脆弱,有人在用手指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水渍。

“别哭,你没事的。”那声音又在说。

就这样一个短暂的过程,柯凝欢只觉身体虚脱了一样,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衣服,粘粘的。

一会儿,便有人拿来湿热的毛巾为她擦试额头和脖子。

好累啊,她只觉得全身如同被沙石埋住了,沉重的眼睛怎样都睁不开,伤口的痛疼又一阵袭来,迷迷糊糊中,她又昏睡了过去。

陆绪平去卫生间放下毛巾,又回到了她的身边,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的温度,仍是烫的厉害。

那是一把自制的仿五四手枪,但由于枪管比五四手枪略短,所以杀伤力稍弱。子弹只是嵌在她的左肩胛骨上,并伤到了一根韧带。否则定会把她那单薄的身子贯穿。

仍由于失血过多,送到M市医院时已经休克。

抢救时需要输血,因医院当天有一个产­妇­大出血,AB型的血浆只剩下一千CC了,陆绪平恰好也是AB型血,他又给她输了六百CC,总算把她的血压恢复到最低正常值。

当天下午,Z省军区派来直升机将她从M市接到这所陆军总院,专家们立即给她实施了手术。可是术后她一直高烧不退。

今天是第三天了,除了刚刚清醒后她说的那一句话,她一直都是昏迷的,这让一­干­专家医生都很着急。

公安厅长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准随意探望。也只有他陆绪平,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阻挡得了他。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查房,陆绪平询问了一下情况,便走出病房给母亲打电话。

由于发生了枪击事件,周云华已于当天晚上回到京城,却对这个受伤的小姑娘一直挂在心上。她责成陆绪平留下来等候整个事件的调查结果。这几天也不时有电话打过来问他情况。

陆绪平简单把事件的调查结果向母亲做了汇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柯凝欢的情况和她说了。

“高烧,一直昏迷着,三天了,医生用了所有的办法也不管用。”陆绪平加重了语气对母亲强调。

“绪平,想办法带她回京城。”母亲像是沉思了一下,最后轻声对他说。

“好。”这正是他告诉母亲的用意。

虽然案情并不复杂,但整件事涉及到母亲,各种调查审查极其复杂烦琐,他无权做出决定。由母亲开口要人,这是最方便不过。

陆绪平虽然不是行内人,但自小的耳濡目染也让他明白,如果柯凝欢留下,则势必会卷入这样一个漫长的审查过程。

虽然他早就因着谷惠灵的关系就调查过她,对她的背景和家庭一清二楚,但是如果有人恶意推脱责任,她仍是脱不了­干­系。

陆绪平太清楚官场上那种推委扯皮了,像她那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子,那种忍耐的­性­格,注定会受到伤害。

他不忍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子流血又流泪。

这也是他欲带她离开的另一层原因,只不过柯凝欢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并不清楚。

陆绪平通过Z省军区,连夜用一架直升飞机载着柯凝欢直接飞抵京城。

柯凝欢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是她刚毕业去武警学院集训的时候吧,她的­射­击成绩特别不理想,总是挨教官的训斥。

25米静­射­总是有一枪会脱靶,速­射­时成绩也不好,没有超过九十环的,这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笨掘,自卑的抬不起头来。

教官是那位长的很帅的石头,他沉着脸对她说,你身体条件这么差,如果­射­击成绩再不好,出状况时只能给人当靶子打!

然后便是她拎着枪去打靶,一旅行袋子的子弹,终于打光了,可是怎么也­射­不到靶心上,急得她一身的汗。

心疼的石头直吼她,这子弹四毛多一发呢,怎么就喂不熟你!

当柯凝欢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是她被带到京城后第三天了。

小护士见她醒了,高兴地上前叫她:“柯小姐。”

柯凝欢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她,这小护士长的很甜美,笑语嫣嫣的模样很讨喜,便问:“这是哪里?”

“哦,这里是京城的**。”

这里的护士素质极高,走路轻轻的,说话声音极柔,比Z省的陆军总院要强许多。

身上仍是有点烧,但是伤口已经不是那样疼了,左侧的半边身子仍是动一下就疼的一身汗。

“我的胳膊……”柯凝欢惊异的问。

莫不是那枪手把她的一条胳膊给废了?

“哦,没大事的,您的肩受了伤,暂时­性­活动受限,伤口愈合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锻炼就会好转的。”

柯凝欢心底沉了沉。

自己的伤势可能并不像小护士说的那么简单,否则用得着来这里治疗?

但她仍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笑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护士给她喝了水,又帮她稍微侧了侧身子,给她把躺的僵硬的后背按摩了一下,她又是一身的汗水,脑子里的心思还没转完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朦胧中,她似又回到了以前的家中,母亲用自行车载她去少年宫跳舞,她穿着一双粉­色­的小舞鞋在练功大厅转啊转啊,可是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摔倒了。

疼!全身每块骨头都在疼,她使劲儿忍着泪不哭出声来,可自觉得泪水湿了整个脸颊,她想喊妈妈,可是她知道妈妈最不喜欢受一点伤就哭闹的孩子。可是她真的摔的很疼,她的身体因哭泣而抽动起来,却仍不见妈妈来扶自己。越哭越觉得委屈,泪水止也止不住。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一只手轻轻揽过她,给她擦脸上的泪,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在耳边告诉她别哭。

朦胧间,她闻着了一股淡淡的,如青草般的味道。

这是一种让她安心的味道,不妖娆,不霸道,芬芳如碧草的馨香。就像同小时候爸爸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让她心安。

迷蒙中似有人进来了,检视她的伤口,然后低声交谈着什么。

她知道自己刚刚又做梦了。

梦醒了,她知道妈妈再也不会来扶着她了,而爸爸,离得那么遥远,她永远都拉不住他的大手。

柯凝欢努力想听清医生在说什么,无奈由于药物的作用,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睡了多久,当她终于彻底清醒以后,伤口已经不是很疼了。

她睁开眼,发现屋子里亮着灯,扭头看着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应该是晚上吧,但她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道现在是几日几时。

她动了动身体,想起身去卫生间,却发现身体虚弱的无论如何坐不起来。正挣扎间,有人推门进来。

“别动!”陆绪平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摁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他低声问她。

柯凝欢没想到进来的是这个人,不由得涨红了脸轻声说:“怎么是你?”

陆绪平没有回答她,停顿了一下,轻声问:“是不是要去洗手间?”

这话问出来以后他倒没什么,低头间看到女孩子那涨的通红的小脸儿,不由觉得好笑起来。本想调侃她两句开个玩笑,猛然间看到她那低垂的眼睫,紧张地握得紧紧的拳头,顿时明白这是个和他以往遇到的不太一样的女孩子,便闭了嘴,俯身抱起她往病房附设的卫生间走去。

柯凝欢身子猛地腾空,心下大吃一惊,不觉挣扎着低声嚷嚷道:“你!你­干­什么!你快放下!”

陆绪平根本不顾她的挣扎,反而抱紧她,来到卫生间门口,用脚拨开门,进去将她放到了马桶上。

“你暂时还不能走路,好了叫我。”说罢,他出了卫生间,轻轻地替她掩上了门。

柯凝欢一下子弄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心下有些骇然。

一个陌生的男人呆在门外,她在卫生间的任何声响都会让他听在耳朵里,这让她觉得非常别扭和难受。她思索了一下,摁下了抽水马桶,让哗啦啦的水声掩藏着她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如此反复了两次,终于完成了她负伤后第一次自己小解。

然后她扶着把手站起来,慢慢整理好衣裳,这时才惊慌地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她略为喘息了一下,慢慢推开卫生间的门,刚一脚跨出门外,一双手臂便将她抱起,一个腾空又把她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柯凝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陆绪平,紧紧的抿着嘴­唇­,满脸的戒备。

陆绪平原来平板无波的脸被她盯的终是忍不住,坐在她的床边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

指腹间的温度让柯凝欢心惊­肉­跳。

“是母亲要求带你回来。”陆绪平温和地开口,似解释她眼中的疑问。“你术后高烧了三天都无法退烧,身体极度虚弱。她不放心把你留在A市,要我带你回来。”

也许是知道她对自己的疏离,他倒是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样。

柯凝欢心下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没有首长的意思,任谁也不会把她弄到这里来。

“我父亲知道了吗?”终是千般无奈,那仍是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的亲生父亲,是她魂里梦里最深切的牵挂。

“暂时没有通知她。”陆绪平思索了一下,回答她,“他好像打过你的电话,我没有接。如果你想见他,可以通知他来。”

那就是说,这件事件父亲还不知道。

她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也明白现在最好是不要见面,否则只会让父亲担心。

“不必了。”她轻轻地说,眼神里却全是落莫。

“我的手臂情况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她再问。

“活动会暂时受限,经过锻炼可以恢复。”他说。

刚刚在卫生间,她试着抬了抬手臂,不出意外地只能抬到和身体的四十五度角。如果不能恢复,别说是拿枪,就是以后生活都会有障碍。

她垂下眼睫,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颈间□了只手臂:“起来喝点粥。”他扶她慢慢坐起来。

“我自己来。”她惊慌地睁开眼,欲挣脱他的半抱半扶。

“别动!”他低声喝斥道,“小小年纪怎么总是呈强?”

明明身体虚的坐都坐不住,却硬撑着什么都自己来!她怎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柔弱一点,懒在他身上做软体动物!而且最让他恼恨的是,怎么他一碰她,她就和被蜇着了似的缩着身子躲着他。

低头看着她抿着嘴­唇­垂着眼睫倔强的小脸儿,有些气馁地暗叹一口气。

如果她和那些女人一样,那她就不是柯凝欢了。

他缓了缓脸­色­,放柔了声音:“你失血太多,加上营养不良,身体非常虚弱,医生要求你要绝对的卧床。”

她的胃已经脆弱的不能吃任何油腻和稍硬的东西,所以只能靠粥食和汤类来补。

“陆先生,谢谢您。请让护士来好吗?不好这样麻烦您。”她靠在他的怀里,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里是国内最好的医院,总有特别护士吧。她怎么敢麻烦陆二少爷亲自伺候自己!

“柯凝欢。”

陆绪平突然眯起了那双鹰一样的眼眸,连名带姓的叫了她一声,似有某些危险的气息自他的身上传递过来:“你知道在现场你晕倒的时候是谁抱住你的?”

柯凝欢一愣,她当时还真的没注意,她那时脑子里只是转着把该下达的命令尽快发出去,之后有人扶住她,在她晕倒前抱住她,直到抱着她上了救护车。一切她都似有感觉,她一直以为是M市局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这和陆少爷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医院手术时又是谁签的字?带你来京后,你昏迷的这些天又是谁照顾你的呢?你真的以为一切都是特护做的?”他的口气极为­阴­郁,眼睛里闪着那抹难懂的光芒让柯凝欢震惊。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一点点下移直达脚尖儿,然后又慢慢扫了回来,略显粗砺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细致的脸颊,慑人的目光慢慢聚拢在她的眸子里:“如果我告诉你,你身上我该看的和不该看的我已经全部都看到了;该碰不该碰的我也全都碰到了,你以后会不会更自然一点,不要和我这么别扭?”

也许是柯凝欢那句生疏的“陆先生”和那个客气的“您”字把他叫毛了,陆绪平脑子一热就说了这样的话。

陆绪平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女孩子身上的刺儿扎得他难受,便想着法儿给剥了去,让她更柔顺一点。

可对于柯凝欢这样一个保守而自律的小姑娘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炸得她魂飞魄散。

15.我会负责的

柯凝欢呆愣了半天,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陆绪平眼睁睁看着她细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一缕血丝一点点渗出­唇­线。然后,那双愤怒的大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逐渐在眼角形成两道溪流缓缓流了下来。

陆绪平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连忙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阻止她咬自己那仍有些苍白的­唇­。

“松口!”他生气地逼迫道。

柯凝欢使劲儿地摇着头,想极力摆脱他的钳制,无奈被他箍得死死的,两颊被他的大手捏的生疼,眼里的泪水如清泉般缓缓而下流入鬓角。

陆绪平第一次见到这般倔强的女孩子,明明两颊被他捏得已经泛红了,却仍是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陆绪平如被人猛地往胸口捣了一记闷拳般,又急又疼,忙松开手俯身把她搂抱在怀里,再一低头便吻住了她。

柯凝欢的惊呼尚未发出,他灵活的舌尖儿就已经趁机探进了她的口中,全然不顾她花瓣般­嫩­­唇­上的丝丝血腥,肆意轻扫着她沁香的领地,品尝着她的甜美。

柯凝欢再理智冷静,也只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青涩的反映让他怀疑她和她那个未婚夫之间婚约的真实­性­。

陆二少已经是芳龄三十有二,虽然不能说是阅遍花丛,但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各式的女人,加上他那强势霸道的掠夺,柯凝欢即使武装到牙齿,也不是他的对手,加上肩胛处的的伤口不允许她奋力挣扎,一会儿她便瘫软在他的怀里,苍白的脸上早已经染上了一层绯­色­。

陆绪平稍稍松开了口,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颈间,带给她一阵酥麻。

“别闹了,我会负责的。”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话音刚落,陆绪平只觉得怀里的软软的身子瞬间僵硬。

他略把她推开点距离,只见柯凝欢那双剪水般的明眸闪着羞愤,右手紧紧抓住他西装的前襟露出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小欢,别怕。”他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汗漉漉的背部,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短发,露出了她那张娇悄的巴掌脸。

小欢!这是只有父母才会这样唤她的小名,如今天从他口里溢出来竟然让她有着莫名的惊慌失措,他脸上郁结的某种情绪让她恐惧和害怕。

这个男人,这个危险的男人他要­干­什么!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慢慢阖上双眼不再睁开。

“请你,放开我。”她低低的颤声道。

陆绪平瞬间被她脸上的脆弱击倒。

在女人面前,陆绪平极少失控,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是一个对他的家世和他的财富不屑一顾的女孩,她对他的排斥是与生俱来的,若不是碍于母亲的面子,她根本会拿他当贼一样防。

真令人气馁。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托起她,将她平放在床上躺好,又为她轻轻拉上被子。

这是个他无法亵渎的女孩,和他以前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

在她挺身挡在母亲身前的刹那间,脸上的闪过的那抹决绝让他惊骇;她拔枪击落枪手手中的枪械时的那股沉静自信,让他从内心里折服。

整个枪击事件发生不过十几秒钟,他几乎,是呆愣着看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此后他便听到她快速而清晰的发出几道指令:让首长上车,让战友带领车队撤离,封锁现场,切断网络,直到把自己的职责履行完毕。

他身边的女人多是那种手上扎了根刺都会尖叫着让他给喊医生的千金小姐。

他从未看到过这样临危不乱,思维清晰,指挥若定的女孩子。

他清楚地看到枪手的那发子弹击中了她的左肩,她那单薄的身体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得扭咧了一下,但也就是在那瞬间她手中的枪响了。

陆绪平觉得那几枪,把自己的心打破了一个洞,也彻底打碎了他三十多年来建立起的世界。

当他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血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流失,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她仍然笑着对那个卢局长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他觉得那一抹笑容,灿烂如早上**点钟的太阳花。

所以,他不顾一切,想办法带她回来。

其实他刚刚的话只有一半是事实。

她受伤后,手术确实是他签的字,也是他坚持到A市陆军总院做的手术,医生换药时,他检视过她的伤口,更多的,他当然没有做。

他还自认为是君子,对于柯凝欢这样的女孩子,他认为任何一点邪念都会玷污了她的纯和真。

在她昏迷的这些天里,虽然他很乐意亲力亲为,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特别护士在照顾她。她由于身体极度虚弱,总是出虚汗,他怕她身上难受,便都是由特别护士帮她擦身;最多,他告诉秘书她的尺寸,让秘书送来合适的衣服。当然,这衣服也不是什么礼服套装,而是,内衣睡衣。因为病床上的她,是用不着那些华服的。

他刚刚那样说,实在是被她眼里的防范和疏离伤到了,她就像一个小刺猬一样,稍一触碰,便炸开了全身的刺儿,扎得他难受。他就是想把她身上的刺儿一根根给剥掉,却不想竟激起了她这么大的反映。

她眼里的羞愤交加让他的胸口有些闷疼,看着她大眼睛里不停流泪时的委屈和脆弱,竟然让他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却又是那么的情不自禁地想品尝她的美好。

经过这一场闹腾,柯凝欢似乎耗尽了力气,安静地躺在那儿,闭着眼一动不动。

原本带点婴儿肥的圆润脸庞已经消瘦的露出了尖尖的下巴,长长的眼睫毛覆在下睫,尾端上翘着,随着她微弱的呼息微微颤动着,纤细的身体窝在被子里,扁扁的一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躺着一个人。只胸口微微的起伏着,表明她此刻心情的激愤。

陆绪平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静静地想着心思,房间的空气里流动着消毒水的味道,却让他觉得这一切安静而美好。

这一刻,他愿意放下身上所背负的所有世俗的东西,守着这份美好到永远。

他觉得她那个未婚夫是个傻子,守着这样一份美好却不懂珍惜,却宁肯和那个什么主持人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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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柯景州走进病房,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儿时,这才明白自己被老首长陈伯康点名到京城述职的真正目的。

柯凝欢咋一看到父亲也是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仅隔了一天父亲就来到自己面前,竟如同在梦中般不真实。

她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有看到父亲了,一身将官夏常服穿在身上也没有了往日的严肃,现在看起来竟然苍老了许多。

柯景州在女儿的床前坐下,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女儿的额头,忽然就眼眶湿润。

“爸,您怎么来了?”柯凝欢轻轻地问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仿若受了许多委屈的小孩子。

自从父亲带着继母去了N市,她几乎就没有在他面前流过泪,住校时生活清苦,她那么想家,特别是节假日的时候,就格外地想爸爸,也想妈妈,却一声不吭地咬着牙呆在宿舍看书学习,从来不流一滴眼泪,可是只有现在,她才觉得自己也会哭,也需要父亲把自己抱在怀里拍着,宠溺地哄她。

“我来开会,你陈伯伯说带我来看个人,我也不知道你受伤了。”柯景州内疚地说。

这个女儿对他的再婚有心结,他不是不知道的,但她从来不说,也没有公开反对,再加上她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死,仍是有怨言,父女俩个便是生疏了这些年。

握住了女儿的手,他才发现女儿瘦的厉害,一双枯瘦的手,纤细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张巴掌脸,没有了原来的圆润和粉­嫩­,苍白的厉害;一双剪水般的眸子深深地陷在眼窝里,越发显的大了。

柯凝欢握住了爸爸的大手,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爸,我没事的。”她宽稳着父亲。

柯景州当然知道女儿是做什么的,受的又是枪伤,做为职业军人,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是不方便问的,他只是问了问女儿的伤势,治疗的情况。

柯凝欢自己也说不明白她受伤的具体情况,便也只好学着昨天小护士的话,说伤到了韧带,暂时活动受限,进行复健治疗后会好的。

虽然柯凝欢轻描淡写,但直觉已经让柯景州知道事件的严重­性­。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把女儿扔在了A市,看着女儿那灿烂的笑脸,他竟然觉得女儿的笑比哭还让他难过。

他紧紧的握着女儿的小手,用自己的大手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像小时候常常做的那样,眼里满是宠溺。

此刻他那么想把她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告诉她疼就哭出来,累了就休息,不要这样勉强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女儿身上那股坚忍,比她的母亲更甚。

即使她心里那般不赞成他再婚,但是为了他,她都不多说一个字,只是很平静的说,为了给他和阿姨一个空间,她要去住校。

在他想起来,仍是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他的女儿啊,他前妻留下的唯一骨血,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16.抗拒

在病房的外间小客厅,柯景州的老首长陈伯康正在和陆绪平说话。

“陈伯伯,谢谢您。”

陆绪平处事一向低调,他知道女孩子这时候最脆弱。柯凝欢连着几天高烧,又噩梦连连,一定是想念父亲了,自己不便直接出面,只好求了这位世伯动用权利召柯景州来京述职。

陈伯康将军和自己的舅舅是多年的老战友,陈家老三陈晋南又是自己发小,这关系不用多说,立刻就找了个理由打电话把柯景州召到京城。

陈伯康见到了柯景州,工作上的谈话只用了五分钟,然后便不由分说拉了他出来,说请他陪着看望一个人,结果司机一路竟送了他们到这里来,见到了他日夜挂念着的女儿柯凝欢。

其实,陈伯康虽然在京城任职,但他是从Z省调任来的,时任军区司令员,当然风闻周云华在Z省出了点事儿,虽然这一消息封锁的极严密,但他仍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个大概情况。

但陈伯康明白,这种情事是不能打听的,他是职业军人,哪能不明白这个纪律,因此也就仅知于此。昨天陆绪平登门请托,他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

“绪平,”陈伯康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传说中充当了人­肉­盾牌,又打出那样震憾两枪的,竟然是自己多年老部下柯景州的亲生女儿。

那小姑娘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清清秀秀的小模样,想不到竟然有那般视死如归的勇气,出手又是这样­干­净利索,令人啧啧称奇。可以说那两枪已经震惊了军警两界。

陈伯康刚刚并没有进到病房里面,只是站在门外撇了一眼,见到父女俩个泪流满面的情景心下也难受,他即理解老部下的情感,又心疼这个很小便失去母亲的孩子,他寻思着应该为这孩子做点什么,便抬头对陆绪平说:“绪平,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我想一定会有系列的后遗症,我想,请你尽可能的保护好她。”

“我会的,陈伯伯,我不会让人伤害到她。”陆绪平很平静地答道。

他知道陈伯康的用意。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样做了。

陈伯康位居高层,也是非常明白事件后面的烦琐程序,他当然要护着自己部下的女儿,但这种事情外人不好说话,也许只有陆绪平能帮到。

看陆绪平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他略为放心一点。

虽然周云华的哥哥周云霖是他的战友,但陆家这个孩子他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也因着他的儿子陈晋南打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和陆绪平是发小,陈伯康到是经常听到这个名子,后来把儿子接到身边读书,也曾见过这孩子几面,后来这帮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他也知道了陆家小儿子这些年在金融领域成就了得,对这年轻人也颇欣赏,因此对他的承诺也自是知道份量。

柯景州虽说满眼全是女儿,但是当陆绪平和陈伯康在门外的小客厅轻声说话的时候,他仍是感觉到了异样。

他见这位年轻人三十多岁,西裤白衬衣,头发剪的很短很规矩,脸上是沉稳凝重的神­色­,即使在和陈伯康说话,也是不卑不亢,非常有教养的样子,敛眉回眸之间自有一番慑人魂魄贵族气势。

其实柯景州刚进到病房就看到了那件很随意地搭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男­性­西装上衣和堆放在木矶上的几份文件,这让他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再加上这间高级病房,他一时搞不明白这年轻人的身份,不由得眼光有些探究。

恰缝好这时陆绪平一双锐利的眸子看过来,碰到柯景州探寻的目光,便站起身进了里间向柯景州走过来。

“这位是……”柯景州轻声地问。

“哦,这是陆先生。”柯凝欢看都没有看陆绪平一眼,便极客气的这样介绍陆绪平。

“柯叔叔您好。我是陆绪平。”陆绪平没有半点架子,很谦逊地自我介绍着。

陈伯康此时也跟了进来,见陆绪平只是这样说,便也没再多嘴,只是去看那个受了伤的小丫头。

“陈伯伯。”柯凝欢扬起娇俏的笑脸看着陈伯康。她现在明白了父亲的到来,一定是这位陈伯伯发的话。

陈伯康简单问候了一下她的伤势,便安慰她安心养伤,说有空儿会再来看她。

他听柯凝欢客气地叫着陆先生,而陆绪平并没有对柯景州介绍自己与周云华的关系,只当是周云华特别的关照,也没有多想。

“麻烦陆先生了。”柯景州此时当然明白陆绪平是请陈伯康召他来京的,但毕竟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陆绪平的身份。

周云华,父亲是建国初期的元老之一,因着战争年代的残酷,她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到老乡家寄养,七十年代初才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而周云华与丈夫,著名的材料物理学家陆润之伉俪情深,更是我国政坛的一段佳话。

这个姓陆的年轻人,怕就是他们的儿子了。

但柯景州并没有说破,仍是装着混然不知的样子。虽然他对女儿那一丝别扭的神情有些疑问,但这不是多问的场合,便又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两个人客气的聊了会儿,陆绪平只是介绍了一下柯凝欢的伤势,但对她受伤时的情景却莫讳如深。

女儿受的是枪伤,柯景州当然能想像到当时情况的凶险,心中虽然难受,脸上却一丝不能表现出来,他表达了对周云华关心女儿的感谢,又叮嘱了女儿几句便要离开。

柯景州来时只当是公务方面的临时召见,因此当天晚上还要返回N市,虽然心里头极不舍得扔下虚弱的女儿,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方便留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又反复嘱咐了几句便和陈伯康一起离开了。

两位长辈离开后,柯凝欢明显有些落寞,但仍是很真诚地对陆绪平道谢:“陆先生,谢谢您。”

陆绪平早已经知道柯凝欢是个别扭的小丫头,加上昨天被自己强吻了,如今对他更是防范十足,俩人不仅没有亲昵起来,反而更加疏离和客气,只要轻轻一句话,就能把他拒之十万八千里。

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但他总算了解了点柯凝欢这种个­性­,便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手轻轻地揉揉她脑袋上的短发,宠溺地笑着说:“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啊,不用跟我客气。”

说罢,也不管柯凝欢气得瞪大大的双眼,又故意去捏了捏她鼓起来的小脸儿,也不等她做出反映,便站起身给她倒水吃药。

陆绪平是做事一向不太愿意多加解释的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他这个习惯从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他养成了,如今功成名就,再加上那说一不二的­性­子,几乎没人和他罗嗦什么,更是没人敢触碰他的逆鳞。如今被柯凝欢这个小丫头给碰得一鼻子灰,他还得装着淡然处之,一边用强势压制着她,一边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得不说这是他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倒了水伺候着她吃了药,帮她放平身子躺下,这才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短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啊?”

柯凝欢被他的气息压迫的脸红心跳,却又推不开他,只能闭上眼睛一声不吭地装死。

陆绪平见逗得她差不多了,也不再逼她,回身坐到沙发上,拿起早上钱程送来的文件,一边签批一边不时的接听着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简短,三两句便结束了,如电话接的时间稍长,像是怕影响到她,便会轻轻地出房间去小客厅接。

柯凝欢虽然内心极度抗拒,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成熟内敛的气质,正是吴俊博所缺乏的,也因着他的存在,让她觉得心安而温暖。

在经过见到父亲的激动后,大约她也有些累了,不多时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有人在给她拉好被子,轻抚着她的额头似在叹息。

*****************************************

柯凝欢再醒来时,房间只有一个小护士在。

“柯小姐您醒了?”小护士亲切地问候着她,把体温计塞在她的腋下,并又给她量了血压,并做记录。

“护士,我什么时间可以出院?”

“那要等拆线之后呢,而且您身体很虚弱,怕是还要调养成几天。”小护士微笑着说,“陆先生对您真体贴,怕我们影响您休息,告诉我们在您睡着的时候都不许查房。”小护士怕是误会了什么,笑眯眯的看着她,满脸的羡慕。

“体贴”两个字,让柯凝欢又不禁想起了他那句“该看的不该看”的话和那个霸道的吻,脸上似乎还有着他指腹间刚刚留下的温度,红晕慢慢爬上了她的俏脸,又怕小护士看出什么异样,便只好侧头再闭上了眼睛。

父亲的再婚,曾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很害怕,觉得亲情也是那么的不可靠,而和吴俊博的交往更是让她伤痕累累。虽然事后她也明白自己从未真正爱上过他,但毕竟那是自己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付出真情,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一种关系。但那种骤然而致的画面仍让她感到自己付出的感情受到了玷污,她怎么再敢相信爱情,何况又是这样一个背景的男人。他的强势,谷惠灵的前车之鉴,都让她望而却步。

她只有用一层坚硬而冷漠的外壳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让那爱情的绚丽迷惑了自己。

把心封起来,就不会受伤吧。

可是陆绪平那富有侵略­性­的气势让她觉得害怕,聪明如她,只有拼死阻止自己的沦陷,她知道,那将使自己万劫不复。

17.同居

柯凝欢退烧以后伤口愈合很快,但是手臂仍是伸展不开,她自己试了几次,稍一用力便疼的厉害。

医生禁止她现在开始锻炼,告诉她至少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开始进行复健。

柯凝欢垂下了眼睫。

这是意料之中的,这两天她的胳膊抬起来都费劲,以前灵巧的她像是突然间变得笨拙了许多,这让她很难受。

她有时候会忽然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残疾了呢。

她不敢问医生,陆绪平也只口不提,只是每次过来都会单独去见医生。

这段时间她的胃仍不好,有时候吃下东西仍会吐,陆绪平让医院给专门安排了一次检查,消化科的医师说,只有一点浅表­性­胃炎,并不严重,她的呕吐主要是神经­性­的。

于是又让神经科的医师来看,最后确定为神经­性­呕吐。

神经­性­呕吐比较复杂,一般来说这种病症和心理因素有关,医生无法找到解释该症状的躯体疾病。

陆绪平略一思索心里便有数了,也不说什么,只是更小心地给她调养。

他这段时间不能完全扔下工作,但只要有时间大都会呆在医院里,有时也会让钱程把工作带到医院来做。

在这天早上医生查完房之后,便告知柯凝欢说明天可以拆线了,拆了线就可以出院慢慢调养。

柯凝欢听了很高兴,便想着出院后就可以回A市了。

她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自从被带到这里来以后和局里没有一点联系,不觉心情有些低沉。听说明天可以拆线,便想着尽快订票回去,可又想着自己的衣服什么也不知道在哪儿,只这一身病号服,身上没有一分钱,证件也不在身边,即便是想走怕也是要通过周云华的,这样想着,便在晚上陆绪平来的时候问他了。

“陆先生,我可什么时间可以出院?”

陆绪平今天来的有点晚,身上略有一点点酒气,像是刚刚应酬过,但仍然是衬衫雪白,西装整洁,没有一点的邋遢或是凌乱。

“嗯?”陆绪平来到她的床前坐下,俯身逼近她的脸,像是有些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医生说,我明天拆线,然后就可以出院了,我想,我可以回A市了。”她略往后瑟缩了一下,仍是清楚地表达出了她的意思。

“哦。”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下文,只是目光如炬,紧紧地逼视着柯凝欢。

柯凝欢被他逼迫得略侧过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这样的陆绪平让她觉得更加危险。

这些天他有时候会回公司去办公,这时她都会心神不宁,总像是有什么牵挂,也有些盼望。每次等他回到医院,她便安下心来,胸口塞得满满的,这种感觉让她害怕。

自父亲来过之后,陆绪平再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示,他在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批文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公事。她换药的时候,他会出去等,然后医生离开后,他会去医生办公室询问半天。

每天会有专人料理她的饮食,他并不直接Сhā手,好像他每天来就是专门为了陪着她似的。

这几天她的身体渐渐在恢复,已经不那么虚弱了,生活自理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而且那天之后,陆绪平对她除了偶尔揉揉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蛋之外,再没有更亲昵的举动,因而她再没有那么排斥他的接近。

忽然就想起他那天说,他会负责的话。

她心里笑了一下,他陆二少爷吻过的女人都要负责,怕不要后宫佳丽三千?一句玩笑话罢了,她要是当真了,才是真傻。

一个准备要和她结婚的男人都可以把女人带回家弄上床,何况这位陆二少?

陆绪平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微微叹息。

“明天我接你出院,”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我母亲要见见你。”他看出了她急着想离开的心思,但他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柯凝欢心里猛地一沉,有些明白自己现在不是自由的。

是周云华接了她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去。于是便点点头说:“好。”

想想他这些天医院和公司两头跑的劳累,觉得之前对他的态度也有些过分,毕竟他是周云华的儿子,这样不辞辛劳地伺候了自己大半个月,心下有些不安,便喃喃地说了句:“这些天,麻烦您了,谢谢。”

陆绪平猛听到这句道谢的话心里一动,不觉心情忽然大好,终是忍不住俯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雕刻一般冷硬的脸上浮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接你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的柯凝欢猛听到“回家”两个字,忽然有些鼻酸。

是离开家太久了吧,漂泊的感觉真不舒服。

她真的是想家了,想念爸爸,也想念妈妈。想念父母都在的幸福日子。

*****************************************

第二天一大早陆绪平就过来了,顺利拆线后又带她去拍了片子,柯凝欢试了试手臂,仍没有什么进步,医生安慰她不要急着锻炼。并给了她了一份详细的资料,要她遵从医嘱。

回到病房,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一套衣服可以换。

她是从陆军总院被直接送到这里来的,出事时那套衣服早已经不能穿了。正在犹豫不决,便见陆绪平拿了一个纸袋走了进来。

“先换上这个吧。”说着把纸袋递给她。

柯凝欢接过来一看,正是她常穿的那个牌子的衬衫和裤子,还有一套内衣裤,号码也对,她微红着脸,低声说了句谢谢,却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陆绪平转身替她掩上了门。

深咖­色­细纹布裤,淡褐­色­的纯绵质格子衬衫,很衬柯凝欢白皙的皮肤。

柯凝欢便装不多,但大都是讲究质量和舒适,看似普普通通一件衬衫加布裤其实也是三四千,真难为他陆二少能找出这个女装的牌子来。

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发现陆绪平正站在小客厅的窗户前接电话,见柯凝欢出来,打量了她一眼,似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柯凝欢太瘦了,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明显有些宽松,他仍记得初见她时的神采飞扬。

陆绪平帮她拎了药下楼走出大门,钱程已经在等,是一辆普通的奥迪,但车牌不普通,另有司机在车里等候。

钱程和柯凝欢打了招呼,便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的位子上。

陈绪平替她打开车门,把她让上了车,然后自己从另一边车门上车。

柯凝欢不知道自己是否就这样去见周云华,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无论如何,她都该感谢这位令她尊敬的首长。

柯凝欢虽然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但对这里的道路并不很熟悉,只是觉得车子绕来绕去,走了大约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绿化很好的高档小区。

柯凝欢并不相信周云华会住在这里,但又不便问,便沉住气一声不吭。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搭电梯直接上楼,出了电梯便是一个开阔的小休息厅,进入一扇大木门,就是客厅了。

“让刘姐带你上去先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去西华园。”陆绪平对她说。接着他吩咐一位利落的三十来岁的女人带她上楼。

刘姐接过陆绪平手里的东西,微笑着对柯凝欢说:“小姐请跟我来。”然后领着柯凝欢上楼,走到一间卧室里:“小姐,这是您的房间,先生已经吩咐打扫过了。”刘姐放好东西,又走到浴室的门口,“我去给您放洗澡水。”

柯凝欢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有些晕头转向,至此她才明白,陆绪平是把她接到了他自己住的地方了。

她不明白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她认为自己只要见一见首长,道了谢就可以想办法回A市了,却怎么会住到了她儿子的家中呢?

“小姐,洗澡水放好了。”过了会儿刘姐叫她。

柯凝欢想着自己这大半个月住在医院,因怕伤口感染,都没有好好洗过澡,身上有些难受,便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到了浴室。

浴室有些出乎意料的大,外间是化装间,里面才是卫生间加浴室,而且是分隔开的。

宽大的浴缸里已经放好了适温的水,并滴上了­精­油,一排的洗浴用品摆放整齐,都是没有开封用过的,另一角的香熏灯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给她准备好的内衣睡衣依次摆放在浴室外面的化装间的凳子上,护肤用品也是顶尖的牌子,码的整齐有序。

这间寓所并不是很大,但整个装修的风格却是简洁温馨,很有家的味道。

这位陆二少爷还真是一个懂得生活情调的人。

柯凝欢么么蹭蹭小心地泡好了澡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来,刘姐已经拿着药箱进来了。

“小姐,我给您伤口消消毒。”刘姐说着,请她坐在椅子上,然后手法熟练地打开药箱,解开她睡衣的上面的两个扣子,给她伤口细心的消毒。

“伤口愈合的非常好。”刘姐检视着她的伤口微笑着说,看样子像是学医出身的,非常在行。“来,我帮您吹­干­头发。”说着,她又去拿出风筒,帮她吹­干­了短发。

这一个月柯凝欢的头发长长了些,显得有点凌乱,但刘姐把头发吹­干­后,又几下子就把她的头发弄的很服贴。

热水的温度让她两颊泛起了红润,俏脸虽然瘦削,但青春逼人的姑娘仍是漂亮耀眼的。

刘姐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过了一会儿,柯凝欢已经换好了衣服,陆绪平来敲门。

“陆先生。”柯凝欢站起身面对他。

像是看出来她的不安,陆绪平走近她轻轻的拨了拨她的头发:“你怕是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了,”看到柯凝欢疑问的目光,他解释说:“你要两个月之后才能进行复健治疗,这段时间要先调解好你的胃。”

“我回A市一样可以进行复健。”她说,“我的胃医生不是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我自己饮食注意点就好。”

“复健治疗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好的复健师会让你尽快恢复活动能力,否则只会让你再受伤。”他并不在意她的否定,只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乖乖在这里住下来,恢复一段时间后再回去,不然母亲也不放心你。

明知道他是拿他母亲来压制她,她却不能反驳什么,只是不作声地垂下头。

“这边虽然离我办公的地方很近,但我并不常住这里。”他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样对她解释。“你局里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要你暂时安心休养,你身体这样子,回去也是无法上班的。”

事情虽然远比他轻描淡写的要复杂,但他暂时只能这样和她说,让她安心住下。

无奈她来时候是那种情况,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任何证件,看来也只能听任他的安排了。

只是莫名期妙就和这个男人扯在一起,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18.被撞

下午去西华园的时候同样是司机开着那辆奥迪,但钱程并没有跟着。待柯凝欢回过神来,才发现陆绪平命人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商业中心。

车子停稳陆绪平下车,然后转到另一侧来替她打开车门。

待柯凝欢下了车,他也不理她疑惑的目光,只是领头直接进到一家服装专卖店里。

“你要­干­什么?”柯凝欢惊异地问。

但陆绪平并不回答她,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店里走。

“我有这套衣服穿就很好,不需要再买衣服。”柯凝欢在店门口停住脚步,转身便往后走。

就是要买衣服也不能让男人买,这是底线。

和吴俊博在一起,她只是偶尔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大多由着他付帐。

因为他说过,男女朋友在一起吃饭由女方付帐的要么男人太窝囊,要么女方太强势。这两种状况柯凝欢都不喜欢,因而虽然和他单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屈指可数,但大都由着他付,除此之外的任何其它时候她都不会花他一分钱。

陆绪平明显已经听到她的话,他停住脚步,转身慢慢踱回到她身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马上快进入六月了,你确定只穿这套长衣裤?”

柯凝欢顿了下。

京城的六月已经很闷热了,白天的最高气温几乎都在30°C以上。她除了今天在医院他拿给她换的这套衣服,真是一无所有,更别说银行卡和现金了,手机早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她才有些后悔。

那天爸爸来,她怎么就没想着和他要点现金什么的带在身上,省得现在受这个男人的威胁。

柯凝欢低头不语,又想着今天他刚说过要她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看来自己真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指望着这个男人照拂自己,就一阵不寒而栗。

过了半晌再抬头看了看他那逼视的眸子,便知道自己终是犟不过他。

正待要说话,耳边只听到一声娇呼:“平哥哥!”

柯凝欢只见店里面一个娇艳的身影飞奔而来,有点不管不顾地直扑向陆续平。

柯凝欢立即闪身往一旁让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她仍是被那女孩子甩在肩上的硕大皮包狠狠地撞在了左肩上。

那女孩子一下子就扑进了陆绪平的怀里。

柯凝欢那单薄的身材硬生生地被她撞的倒退了两步,左肩的伤口如同被撕裂般地巨疼了一下,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平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呢?大哥哥都一直说你去了外地呢,我怎么这么久都找不到你呢!”

那女孩子二十四五岁,一身名饰,头发烫成了韩式波浪卷披散着,很妩媚的样子,嘟着粉艳艳的嘴­唇­和陆绪平撒着娇。

陆绪平根本没有搭理那把娇柔的声音,原本就冷峻的一张脸在柯凝被撞的刹那间即刻勃然变­色­,他一下子推开攀住他手臂的一双玉手,转身上前拉过柯凝欢,小心地护在怀里。

“撞疼了吗,让我看一下伤口。”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他伸手就要解开她的衣领处的扣子查看她的伤口。

“嗯,有一点疼,没事的,你招呼朋友吧。”柯凝欢忍着一阵眩晕,紧紧捂住肩不让他碰,只是淡淡地说。

陆绪平回头,对那个仍皱眉撇嘴的女孩子厉声说:“孙瑶瑶,你走路一直都是这样横冲直撞的吗,你撞了人连歉都不道,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柯凝欢从认识陆绪平开始到目前,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严厉的说话,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女孩子大概也是第一次这样被他骂,一下子眼泪就流出来了,在那里跺脚愤愤道:“人家没看到她嘛,谁让她挡住路了,人家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嘛。”

柯凝欢被这两个“人家”雷的有点汗毛直竖,不觉轻轻别转了头,想要抽身离开,但是搂扶着她的手臂却一下子收得更紧。

“道歉!”男人­阴­鸷眼神变得凌厉,声音并不高,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那女孩子像是也怕了他的这幅嘴脸,终于撇了撇嘴,含着眼圈儿里的泪,低声说道:“这位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没关系。”柯凝欢微笑着说。

“她比你还小一岁呢,叫什么姐姐!”身边的男人斥责的口气稍缓了些,却根本不再看那孙瑶瑶一眼,只管低头对怀里的女孩说:“伤口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口气和刚才的凌厉完全不同,紧张和担心明显写在脸上。

“没事的。”柯凝欢被他的气息染红了脸,微微垂下眼睫轻声说。

男人像是不相信她的话,对着她凝视了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开口道:“嗯,天热了,先挑两身夏装。”口气依然是轻柔的,像是怕吓到了她,却仍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柯凝欢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脸笑眯眯的和那个仍是满脸委屈的女孩子点点头,身体却被他牵着手带进店里。

此时店里的女经理早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陆先生。”

“帮她挑两身夏装。”他简洁地说了这句,然后轻轻地把柯凝欢推给了她,自己则走到另一边的休息区沙发上坐下翻看放在桌子上的杂志。

女经理微笑着带了柯凝欢过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然后熟练地挑了几套衣服帮她拿进试衣间。

能在这种店里撑起门面的当然都是八面玲珑的聪明人,刚刚在门口那一幕女经理看得明明白白,她隐隐约约觉得柯凝欢身体的不太对劲儿,便亲自拿了衣服要帮她试穿。

柯凝欢略为涨红了脸,想要拒绝,但那经理甚是亲切地笑着说:“这衣服不好穿,我来帮你。”

柯凝欢想想自己仍抬不起来的手臂,便没有再反对。

柯凝欢伤口的地方缝了七针,上午消毒后因还是有些红肿,所以刘姐仍是用纱布给她包了一层。

刚刚被这女孩子猛地一撞,薄薄的纱布里隐隐地透出了一丝血迹。

女经理一愣,刚要说什么,被柯凝欢竖起的食指掩住了口制止。

女经理明白这个少言寡语的女孩子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便拍拍她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便悄悄拿了一个小小的药箱过来,简单帮她处理了一下。

柯凝欢轻声地对她道了谢,然后在她的帮助下,换上了那件白­色­的衣裙。

这套白­色­的连衣裙简洁大方,浅V字的领口恰好的显出柯凝欢漂亮的锁骨,桑蚕丝的料质,几缕淡雅的花­色­,柯凝欢穿着像是量身订做的一样合体,瘦削的骨架把这件裙装穿出了很飘逸的感觉,让女经理都瞪大了眼睛惊叹:

“哎呀小姐,这衣服都让您给穿出仙气儿来了啊。”

柯凝欢垂了下眼,微微笑了一下。

她是极少穿裙装的,因为出勤务时要着便装,还要带武器,当然还是裤子方便,不出勤时上班是制服,下班她更喜欢散懒一些,大都是布裤衬衫,所以她根本没有买过裙子。

但这裙子真的很漂亮。

经理又拿起一套套裤给她试,下身是简单的黑­色­女裤,上衣是短袖浅­色­方领衬衫,桑蚕丝轻滑的料子,贴在皮肤上冰凉的感觉,非常舒服。

“经理您好眼光。”

柯凝欢口里称赞着,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

女经理被夸的不好意思,微笑着说:“是小姐人长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呢。看您的腰身这么细,这套衣服几个人都看好了,只是腰身太窄穿不了。”

女经理还要让她试别的,柯凝欢却摇头:“不要了,只这两套就好。”

仅这两套衣服怕已经是她半年的工资了。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出来,临近休息区处,隔着绿­色­的植物便看见陆绪平正在那儿翻看杂志,而那个撞了她的美女孙瑶瑶正站在一边磨他。

“平哥哥,我要跟你去嘛。”

“对不起,母亲今天只见柯小姐,她没空儿见你。”陆绪平淡淡地说。

见他提到自己,柯凝欢顿住了脚步,她觉得这时候自己过去有点不好。

“我不见周阿姨,我是见你呀。”这女孩子的脸上的皮肤真好,水­嫩­娇艳,加上五彩的化妆,真是人比花娇。

也只有陆绪平这种少爷脾气才舍得疾言厉­色­训斥她。

“瑶瑶,如果你时间很空,就请找你那班狐朋狗友购物去。”陆绪平极为不耐烦地拂开她抓着自己的手臂。

“平哥哥!”那女子大约是被他冷漠的态度激得恼了,声音不觉高了起来,“你说,你是不是为了里面那个女人才对我这样?难道你忘记对我爸爸的承诺了吗?”话音刚落,眼泪不觉又流了出来,指向试衣间方向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孙瑶瑶,我是答应过你父亲帮他照看着你,但你若再拿这些混帐话来要胁我,你就给我滚回美国!”陆绪平大约也是被这女孩子挑战到了底线,口气虽然淡淡的,但任谁都听得出他心情已经极为恶劣,眼里是一抹凛冽的寒意。

女孩子大约也是从来未在他面前吃过这样的亏,跺着脚还待要说些什么,但看到陆绪平那寒光闪烁的脸,终是不敢太放肆,掩着面甩门走了。

柯凝欢等那女孩子出了门,才慢慢走过去。

“就这两件吧。”柯凝欢说。

陆绪平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已是恢复了淡淡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一张卡递给女经理。

出了那家店,他又带她进了一家百货公司,然后把卡递给她:“内衣什么的最好你自己选,还有女孩子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吧。密码是六个九”

柯凝欢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该说谢谢他这样体贴入微,还是该怪他多管闲事,正犹豫着,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还是你要我亲自给你挑?”

柯凝欢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紧咬牙关涨红了脸,一句“流氓”溜到嘴边终是没有骂出来。

陆绪平那张平板无波的俊脸颇认真的和她对视着,没有一丝轻佻。

柯凝欢狠狠瞪了足足有一分钟,可想想自己目前的状况,终是先抗不住垂下了眼睫,抿着­唇­接过卡转身往内衣拒台走去。

却不知道身后的陆绪平已经轻扯着嘴角,脸上慢慢爬上了控制不住的笑意,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女孩子在生气却又忍着不发出来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低垂着大眼睛紧咬着嘴­唇­,这小动作总让他忍俊不禁想逗她。

19.陆仲略

陆绪平带着柯凝欢到了陆家时已经是五点多了,周云华因为晚上有两个外事活动,所以要在九点之后才能回家。

周云华住的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

胡同能进去车,门口也能停多辆车,位置毗邻著名的商业街。这种四合院的夏日­阴­凉,冬天用地热采暖,非常舒适方便,大门关上便自成一体,非常幽静,很适合大家族居住。

这里曾是周云华母亲儿时的故居,多年来因为政治风云变幻,这座宅院里的住户也一直变换不定,前些年陆绪平想法买了回来,接了外婆和周云华夫­妇­住到这里。后来随着周云华职务的晋升,家里人来人往公务繁忙,老太太嫌这里吵,便搬去了山上。

因老太太自有国家例制照顾,因此倒也不用家人担心,她谁也不让陪,但是每周都会有儿女去看她,也不太冷清。

这座院落的大门经过改造后车子是可以开进一进院子的。

停车后,家里的工作人员见到陆绪平,都亲切地打着招呼,唤他“绪平”。但对柯凝欢的到来却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虽然说这位二少爷在外面还算是自律,但围在身边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大家也都知道那些女人是轻易进不了陆家的门,不过随着陆绪平过了而立之年,那些豪门大户想和陆家联姻的渐渐快要踏破门槛了,但陆绪平都以暂时不考虑婚姻给推了。

这些年,这位二少像今天这样带着女孩子回家还真是第一次。看这女孩子清清秀秀,一派文雅大方,私底下都在暗暗猜测,因而看着俩个人的身影笑起来也颇带有一丝丝暧昧。

陆绪平在家中并不像平时那样板着脸冷冰冰,显得温和了很多,和家中的工作人员打招呼都很亲切,也很随意。

他向一位管家模样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吩咐了两句,那人便退了下去。

“六点开晚餐,我带你走走吧。”说罢,也不管柯凝欢是否同意,便轻拥着她的肩在院子里转开了。

柯凝欢被动地被她拥在胸前,想要挣脱,可是院子里不时有人来往路过,她又不想和他翻脸纠缠,便也只好跟随着他在院子里逛。

这座四合院是经过改建和修缮过的,即有原来的特­色­,功能也很齐全。庭院极为开阔,小桥流水情趣盎然,核桃、枣树、玉兰生机勃勃。时正值初夏,很漂亮的花卉开满了院子,有股浓郁的芬芳。

周云华自己和丈夫住在二进院的正房,楼下是宽大的客厅和她自己的卧室、书房,而她丈夫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

他们年岁都大了,各自有自己的工作领域,像这种分房而居的情况倒是极为方便。柯凝欢见过许多这种高级领导们私下的生活状态,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印象深刻的是他们书房里的书籍,四面墙壁到顶,和家中的书房风格相近。

东厢原是长子陆仲略住着,老太太从后院搬走后,陆仲略便搬去后院躲清静,东厢现在是陆绪平偶尔回来暂住,而西厢是厨房和餐厅。

倒座住着警卫秘书司机等工作人员,而前院则是警卫值班和接待用的。

陆绪平拉着柯凝欢在院子里转了会儿,然后便拉着她往后院走。

“我带你看看大哥吧。”陆绪平淡淡地说。

柯凝欢这才猛地想起了谷惠灵。渐渐地把这个人,这个家庭,和谷惠灵联系到了一起。

她停住脚步,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陆绪平似故意不看她,只是长臂揽着她的腰身,穿过一个月亮门,进到后院。

后面的院子比前院略小一点,但也是很开阔。和前院的青砖不同,这里的地面都是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铺成的,院子里有两棵海棠树,花草树木只有比前院更­精­致。

陆绪平轻揽柯凝欢走到院子当中,一位二十多岁的穿西装裤灰衬衫的年轻男人便迎了上来,亲切地叫着他“二少”,陆绪平和他点点头:“大哥在吗?”

“在的,仲略先生在书房。”

“这位是大哥的助理莫勇。”陆绪平低头对柯凝欢说,然后又转头对莫勇介绍着柯凝欢:“这是柯小姐。”

“柯小姐您好。”莫勇显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子,脸上闪过一抹讶异,随即热情地握住了柯凝欢伸过来的手,盯着她脸不停的看。

柯凝欢抿嘴一笑,简单地说了句:“您好。”

莫勇微笑着引着俩人往前走,进入正屋,是一个不大的客厅,简约的皮质沙发,木质茶矶,家俱全部是欧式的。

转过客厅,再往东屋拐去,便是一个巨大的书房。

一位大约四十岁,穿深­色­翻领T恤的男人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台后面,手上夹着一只烟,室内散发着隐隐的烟草香味。

“大哥。”进门后,陆绪平上前对着那个男人叫道。

男人抬起了脸,凝眸看向进来的两个人。

去年周云华去Z省视察时陆老曾一起去的,柯凝欢是随卫,对那位儒雅的学者印象深刻。

这个男人的长方脸型,瘦削的身材,长的极象陆润之;而陆绪平长的更像母亲,五官略深,线条分明。不过两兄弟的眼睛都像母亲周云华,目光锐利,盼顾间­精­光四­射­,让人不敢有半点欺瞒。

在陆绪平打了招呼后,他温和地应了一声,随后盯住了柯凝欢。

“这是柯凝欢。”陆绪平介绍说。

和对莫勇的介绍不同,他连名带姓的念着她的全名,没有客气,更直接,却有种亲切感。

柯凝欢发现陆仲略微微一愣,然后脸上展开一抹亲切的笑容。

“欢迎。”他说着,又朝柯凝欢伸出了手,却并没有站起来。

陆绪平大掌在柯凝欢后背轻轻一推,带着她来到陆仲略的办公台前,柯凝欢刚伸出了手便被他紧紧握住了。

和陆绪平大手的温暖­干­燥不同,陆仲略的手微凉,也更瘦削,但握的很有力。

曾有人说,第一次见面握手用力的人很重感情。

这便是陆仲略,谷北生的亲生父亲。

柯凝欢想不到自己倒是先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负心男人。如果他是的话,那也真的是太道貌岸然了。

但随后柯凝欢就扬了扬眉,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一发现让她暗暗震惊。

“坐吧。”陆仲略对陆绪平示意。

陆绪平带着柯凝欢在办公台对面的沙发上做下,只见陆仲略用手摇动着坐椅上的一个摇柄

,从办公台后面转了出来。

那转椅经过改造后成了一个轮椅,刚刚柯凝欢走近和他握手时,便发现了机关,所以她吃了一惊。

“柯小姐的身体好些了吗?”等莫勇给三个人上了茶,陆仲略开声问。

他的声音比陆绪平略为低沉,有一点点沙哑,但听起来更有磁­性­,不像陆绪平那般透着冷意。

柯凝欢微笑着说:“今天拆线了,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但后面需要复健治疗。”

陆仲略看看陆绪平,陆绪平接上说:“已经约好夏医生,明天会带她见面。”

陆仲略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沉思了一会儿,又对柯凝欢说:“做复健是一件很艰苦的事情,贵在坚持。夏医生是国内目前最好的复健师,相信她会帮助你恢复到很好的水平。”

看样子这位夏医生和他很熟,不知道是否曾帮助过他,但这番心意柯凝欢得领。

她点点头:“谢谢。我会听从医生的指导。”柯凝欢仍是微笑着说。

随后,陆绪平和兄长便开始谈论当下经济形势以及公司经营的一些问题。

柯凝欢听不太懂,便端起茶杯喝水,并趁机环顾四周。见这间书房真是名符其实的书房,各种书籍占了很大的空间。略一细看,见大多是法律类和经济类的书籍。

在他刚刚坐过的办公桌上也摞着许多书,摊着许多文件一样的资料,侧身的矮台上有两部开着机的电脑,看来这位陆大少是那种身残志坚的模范典型。

猛然间,柯凝欢想到了一种可能,忧虑慢慢浸过了心间。

不一会儿,莫勇便过来说前面开晚饭了。

陆绪平站起身,然后接过莫勇又推过来的另一部轮椅推到陆仲略身边,弯腰扶着陆仲略站起来,然后推开那把办公椅,请陆仲略坐在轮椅上推着他出了门,慢慢往前面的院子里走。

这时柯凝欢才明白为什么这院子里不是前院那种青砖,而是用这种大理石铺的地面。

这样的路面推起轮椅来没有那种“咕咕”的响声和颠簸的感觉。

进到二进院西厢的餐厅,晚餐已经开好了。

这间餐厅的装修风格也是典型的中式古韵,餐桌是那种古老的八仙桌,红木质的桌面已经油光呈亮,餐具和这里的一桌一矶都为之相配,透着古朴和雅致,很有意境。

陆润之院士已经前日去德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周云华要九点才能结束公务,因此餐桌上只有陆家兄弟和柯凝欢。

这种家庭的晚餐其实并不奢华,是很普通京城老菜,以清淡为主。

蒜瓣烧鳝段、芦笋白果虾球、五香酱肘花、­肉­末炒雪菜、香菇烧面筋和炝拌苦瓜;另有一碗蕃茄牛尾汤。

主食是米饭和葱花饼,并有一小碟子豌豆黄。

这是柯凝欢在京城上学时最爱的小吃,想不到在陆家竟能吃到这个,并特意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记得自己和陆绪平说过这些,便猜想大概是因为女孩子都挺爱吃这个才摆放到她面前的吧。

柯凝欢从住院到恢复饮食之后,大部分是吃粥和喝汤,而且都是陆绪平在酒店订的,加上她胃口一直不好,所以咋一看到这些很平常的家常菜,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食欲,吃了一小碗米饭,因着陆绪平殷勤照顾,各种菜她吃的也不少。

陆绪平看到她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豌豆黄,嘴角一扯,对站在后面的服务人员吩咐道:“把这碟豌豆黄打包。”

陆绪平一直在和陆种略讲话,却不忘时时给她夹菜,但他自己吃的却不多。

看着什么菜都吃一点,让你觉得很正常,实际上他是很挑食的人。

柯凝欢知道他吃的极少,心里极度鄙视他。

连吃个饭都这么装模作样做表面功夫,真是个虚情假意的人。

果然在他吃了一口拌苦瓜时,便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香油哪来的?”

旁边的穿西装的小伙子忙上前一步轻声回他说:“原来河南送来的小磨香油用完了,这是在市场上自己买的。”

陆绪平这才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说的呢。”

柯凝欢抿了抿嘴,垂下眼睫在心里道,少爷的本­性­还是露出来了,装哪能装得像嘛。

20.不许委屈她

三个人吃过饭后,莫勇便推着陆仲略去了后院,而陆绪平带着她去了东厢。

西厢的正厅即是会客厅,陆绪平让她坐到沙发上,便命人给她泡了一杯蜂蜜红枣茶。

“慢慢喝,这个对你胃好。”他罗嗦着,自己却喝龙井。

东厢房里的装修很现代也很舒适,和现在柯凝欢住的公寓风格相近。

柯凝欢喝了两口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大哥,记得你曾说过他身体状况不好,是受过伤?”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俩个人的针缝相对,原以为陆家拿架子,没想到还真的是有原因。

“是,当年,他意外受伤,抢救过来后,由于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陷入深昏迷状态,大脑丧失了意识活动,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两年后才慢慢恢复过来。”陆绪平低声说道。

这张冷峻的脸,此时似有着深深的痛楚,“可是他的腿却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他就是这样和谷惠灵失去了联系?”柯凝欢隐约有些明白。

“应该是这样。”

陆仲略有着一双和陆绪平一模一样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但也许是岁月的浸染,柯凝欢总觉得那眸子里有一抹宽容和温情,让她动容。

“他醒来之后,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失去了部分记忆,只是在几年前,他身体的状况才算基本稳定,恢复到目前差不多的样子。”

陆绪平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他没有说陆仲略是怎么受的伤,柯凝欢也没有再问。

“后来他委托我寻找谷惠灵,几经周折,才知道她目前在A市,并发现她有一个儿子。”

陆绪平抬头凝视着她:“小欢,大哥这些年过的很痛苦,我希望你能明白。他……,只是,那孩子的确是姓陆,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陆家都不可能让孩子流落在外。”

他的口气温和而犹豫,目光里有着她难懂的东西,只有最后这句,他露出了霸道的本­性­。

柯凝欢内心有种本能的抗拒,但表面上却不觉点了头:“我懂。”

以陆家的地位,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孙子不认,如真能做到那样,柯凝欢怕是会更加不齿。

“但是,能否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她迎着陆绪平的目光,认真地问,“惠惠姐这些年生活的有多艰难,你们是难以想象的。”

谷惠灵怎么生下的北生柯凝欢没有看到,她怎么在深圳讨生活至今也从未提起过,她俩认识时,是在柯凝欢大二那年暑假。

那天她坐火车回A市,便在车站发现在个小偷扒了一个女子的钱包,柯凝欢上前抓到了小偷并为她抢回了钱包。

这个女子就是刚回到A市的谷惠灵,俩人也因此成了好朋友。

这么多年来,柯凝欢亲眼看到谷惠灵怎么为了生活奔波。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儿子,加上一对年迈的父母,生意刚刚起步,一切都靠她那瘦弱的肩膀撑起,但这都不算什么,她身上深入到骨子里的孤寂和痛楚,常常让柯凝欢感到震撼。

陆绪平被她的神情感动,不觉心中叹息。

这个女孩子处处在维护着她的朋友,却从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陆绪平微微扯着嘴角一笑,目光中的柔和让她有着触电般感觉,只觉得他身上那温暖的气息似乎包裹了她的周身。

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柯凝欢不敢和他对视,她低下头,匆匆站起身,走到客厅那唯一的窗前,呼吸着从院子里飘来的阵阵芳香。

可随即她就发现自己做错了,身后逼近的危险让她意识到他正在贴近她。

她僵硬着身体,保持着站姿坚决不回头,却阻挡不了他灼热的气息从她脑后传来。

“看来,你并不反对谷惠灵做大嫂?”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一丝丝戏谑,还有着一丝丝淡淡的,隐忍的笑意。

柯凝欢冷不防听他这样说,一下子转不过脑筋,只是慢慢地加过头,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陆绪平那只放大的俊脸就在她的眼前不到半尺的距离,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隐去,眸子中似有火花儿在闪。

当柯凝欢想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慢慢地变了神­色­,垂下眼睛,闪身欲脱离开他的范围。却被陆绪平长臂一捞,紧箍在怀中。

“­操­心的小丫头。”他轻笑,抽出一只手轻轻捏捏她的脸颊,并顺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放心,陆家不会抢人的。”满是宠溺的口气,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谢谢。”柯凝欢淡淡地说,却别转了头,躲开他的气息。

轮不到她­操­心的,是吗?就算谷惠灵答应做他的大嫂,也和她无关。

陆绪平低头看着她那羞红的脸,好心情地享受着她眼中的慌乱。

然后,他低头,慢慢的吻上她仍有些苍白的­唇­。

不想,就在他略薄的双­唇­覆上她的刹那间,柯凝欢迅速偏转过头,那湿润而柔弱的­唇­擦着她的脸颊滑过,落在了她的耳后。

陆绪平似毫不在意她的躲避,趁机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偷了个香,惹得柯凝欢一阵酥麻,惊跳着欲挣脱他的怀抱,却愈发惹得他搂抱的更紧,大手挑起她的下巴便要接着吻,她挣脱不掉,只好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死也不肯抬起头,这更惹得他坏坏地低声笑着,把吻延伸到她的脖颈,女孩身上那清香的味道让他有着心满意足的舒畅。

呵呵,这小丫头,宁愿做只小驼鸟呢,可惜她认不清对象。

此时的柯凝欢在陆绪平眼中,简直就是一只被大灰狼在嘴边逗弄着的小白兔!

不知是因为陆续平的挑逗,还是等候接见的不安,柯凝欢一个晚上都表现的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心情格外的沉重。

后来才才有些明白,大约是因为见着了陆仲略。

如果陆家二少讲的是真话,那么,谷惠灵是否会原谅他?

柯凝欢一个晚上都在纠结着这个问题。

周云华在九点钟的时候准时到家,见到等在北房客厅的柯凝欢很高兴,她亲切地唤着她“小柯”,拉着女孩的手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

先是问了她住院这几天的情况,然后是问她现在饮食怎么样,是否吃得习惯京城的饭菜,然后问她晚上睡眠的情况如何,问得很细,完全是一个母亲的口气,这让柯凝欢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过了一会儿,等陆绪平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拉近柯凝欢,示意柯凝欢解开衬衣上边的两粒扣子。

“来,让我看一下你伤口。”她温和的说。

柯凝欢有点不好意思,但终是低不过她的坚持,便解开了衬衫最上边的两粒扣子。

周云华伸手将木矶上的眼镜戴到了鼻梁上,轻轻拉开衬衫领子的一角,细细察看她的伤口,拉着神情一愣,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又出血了?”她口气极为严肃地问道。

柯凝欢略一偏头,便看到大约是因为下午在专卖店被那孙瑶瑶撞到,刚拆线的伤口又裂开了口子,虽然经过专卖店经理的简单处里,但是里面渗出的血迹染透了沙布,而且伤口的四周已经变得有些红肿。

“没关系,是我下午不小心碰了一下。”柯凝欢马上解释说。

周云华却完全不答话,只是抬头盯住刚接完电话走近来的陆续平,神情严厉。

陆绪平看到母亲的眼神先是一呆,随后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快步走过来弯下腰便要察看。

柯凝欢却本能的躲避着他伸过来的手,却被他很坚决的箍住了身子。

慢慢用手揭开纱布,细细察看着她伤口的情况,陆绪平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却一句话不说,轻轻替她掩住衣服拉着她站起来:“我马上带她去医院。”他沉声对自己母亲说。

周云华却只是很严肃地盯着儿子眼睛不说话,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却不知道是对母亲还是对受了委屈的女孩子,也不再解释什么,转身揽着她就往外走。

“绪平。”

周云华叫住了儿子。

她站起身,走到俩个人面前,声音透着严厉:“先带她去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伤还没有好就不要出院,接着治疗,这不是闹着玩的。”然后她又转向柯凝欢,声音却亲切了许多:“即然来京城了,就不要急着回去,一定要痊愈了。要找最好的复健师,完全恢复了再走。”然后转回头对陆绪平吩咐,“这事由你去安排好,不要惊动外人。”

“嗯,我知道了。”

至此,柯凝欢才信了陆绪平说过的一些话。

想着之前猜想他只会拿母亲压制她的话,不觉微微有些心虚。

也许是场合和时间不同吧,此时她竟然觉得这位首长平和的外表下透着说不出的威严,不凡的气质中,竟然有着大家长者的风范。

“我这里人来人往你住着很不方便,让绪平给你安排吧。”

“首长,太麻烦了,我可以回A市后看医生。”尽管这是首长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柯凝欢犹豫了一下,仍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暂时你不能回去。”周云华略一沉思,便断了她的念头。“身体一定要恢复得差不多再走,再说你父亲也不在A市,回去连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柯凝欢明白,即使不是陆二少,她这一枪挨过后,首长对她的情况也完全可能了如指掌了,她便垂下头不再吭声。

周云华抬头看着儿子,再叮嘱:“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照顾好小柯,不许委屈了她。”

“是,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陆二少听着母亲的吩咐,倒是答的谦恭,没有一点倨傲的神情。

周云华得到儿子着重承诺,脸上的线条才放的柔和了一些。

“去吧,过几天让绪平带你回家吃饭。”周云华对她说。

“谢谢首长。”柯凝欢点头告别,心里却有些嘀咕。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婆婆叮嘱儿子和儿媳­妇­回家吃饭的口吻。

不待她有所反映,身体已经被陆绪平半扶半抱地出了正房,出了院门,便看到陆绪平那辆奥迪停在那儿。

“去医院。”上了车,陆续平低声吩咐了一声,车子便开了出去。

21.借我一下肩膀

陆绪平在路上就打电话约好了医生,是柯凝欢住院时的主治医。

到了医院门口,那医生已经在等,见到扶着柯凝欢下车的陆绪平,便直接带着俩人来到了外科的处置室。

揭开衬衫最上边的三颗扣子,便可以看到伤口,那中年男医生轻轻掀开纱布,查看了一下伤口,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伤口在中间的位置裂开了三针,血就是从那儿渗出来的。

医生蹙着眉头,转身问陆绪平,口气有些严厉:“怎么会这样?”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柯凝欢顿了一下,轻声解释道。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是明显的责怪。

“先去拍个片子。”说罢,他回身到诊室开单子。

陆绪平接过医生开好的单子递给跟来的司机去交钱,自己跟着医生带柯凝欢去拍片子,一路上紧抿着嘴,神­色­肃穆异常,浑身上下有着一股萧杀之气。

有医生亲自带着去,当然什么都顺利。

不到二十分钟,片子便被送过来。

“其它地方没什么事,但是伤口需要缝几针,否则会长的不平。”医生看了片子,仍是皱着眉头说。

“不要打麻药。”柯凝欢出声说道。

医生迅速回过头,看着柯凝欢。

柯凝欢却只是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不再说话。

陆绪平和她的主治医生已经了解了通常她这个表情,都是她坚持自己意见的时候。

陆绪平知道她是怕麻药影响自己以后的反应能力,但这个缝合并不需要太多的麻药,如果不打会很疼,特别是一个女孩子,很难忍受得了。

但他却不出声制止,只是用两只鹰一样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柯凝欢。

医生的目光在柯凝欢的脸上停留了半晌,见她再没有别的表示,便什么也不说,又带着她去了处置室。

陆绪平默默地跟了进去。

医生和他对视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回身掩好了门,又示意柯凝欢躺在处置床上。

身上衬衫的扣子完全被解开,露出了肩胛处的伤口,因为怕磨擦到伤口,穿的白­色­胸衣是无肩带的,那医生在肩胛处盖上了一块手术用的包布,便开始­操­作起来。

以前的伤口缝合的非常整齐,本来已经愈合的很好,但今天孙瑶瑶的大包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猛地被撞击后,伤口缝合处被撕裂了三针,隐隐渗出血丝来,创面也变得有些红肿。

柯凝欢偏转了脸,不看医生,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床的边缘。

医生消毒后,第一针缝下去时,她还是全身颤抖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在额头浮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绪平心下一紧,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把她那的右手握在掌心。

柯凝欢疼的顾不上让他回避,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手心。

“疼就叫出来。”他抚着她着的头发轻声说。

柯凝欢只觉得又是一阵撕扯着的巨疼,眩晕中咬着牙闭上了眼。

“好了。”最后一针缝好,医生终于这样说。

明显的,他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缝合,只有三针,换了是陆二少,可能他根本不会有半点同情之心,更不会紧张手心冒汗,可现在手底下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着更是娇­嫩­无比,因而对她这种决心和毅力还是敬佩的紧。

他是她的主治医生,隐隐约约也知道些她伤口的来历,她提出不要麻药,是怕有副作用。尽管他知道影响不大,但他仍闭口不言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也是有一种敬重她的心理。

“谢谢医生。”柯凝欢明显有些虚弱。

由于失血过多,这二十来天她大多是躺在病床上的,今天第一天拆线出院,便遭受这番折腾,她早已经筋疲力尽。

“要打消炎针,三天后换一次药。”医生又给伤口上好了药,包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便要回诊室开药方。

“要住院吗?”陆绪平问。

“那倒不用,只要注意别感染了就好。”

“回去叫医生来家里打吧。”陆绪平说着,也不等她系好衣服的扣子,一弯腰,俯身便抱起柯凝欢。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大步跨出了处置室。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急忙低声嚷道。

这个男人,仗着人高马大,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还当她小娃娃一样拎来抱去的,简直不拿她当人。

陆绪平却根本不理她,只是紧紧抱着她,大步走向电梯,司机早已经等候在电梯旁,等他进了电梯后,又按了一楼,一会儿便下到大厅。

他只穿一件白衬衫,她的脸颊紧紧帖在他的胸前,属于他的气味浓浓地包裹着她的鼻端,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她,晃着她哄着她睡觉时的情景。

陆绪平将她抱出医院大门,司机打开了车门,他轻轻把她放到车座后面,然后从另一侧上了车。

他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将她没来得及扣好的衬衫扣子系上,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大大的手帕,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柯凝欢这些才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司机将车子开出去,车内只能听到他略为粗重的呼吸声。

等回到那间公寓,已经快午夜了。

刘姐和一位医生已经在等着他们,见到陆绪平抱着柯凝欢进来,忙跟着陆绪平上了楼。

陆绪平向刘姐和医生交待了一下,便回身下楼。

刘姐帮柯凝欢小心地擦了身上,又伺服她吃了药,帮她换了衣服躺下,然后让医生给她输上了液。

柯凝欢躺在那张松软大床上,手上是慢慢滴入的药液,整个手都变得冰凉。

她躺在床上一下子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他身上那清咧的薄荷香气,一会儿是陆仲略那清瘦的面容,一会儿又是周云华叮嘱带她回家吃饭时的语气,最后竟是陆绪平轻触她脸颊时的触感。似乎闭目凝神间,仍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弥留在她的颈间的酥麻。

患得患失间,不知不觉就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辛苦。模糊间觉得自己仍是很小的时候,在一个热闹的地方找妈妈,不敢大声喊,却是慌慌张张的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

朦胧间,感到有人在轻触她的脸颊,唤着她“小欢。”

猛地眼开眼,看到陆绪平放大的脸。

液已经输完了,手上被他握在掌心,暖暖的。

“很痛吗?”他脸上的线条极柔和,轻声地在问。

他的指腹在她脸上溜恋,轻轻替她抹去留在眼窝儿的水渍。

原来她真的哭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受伤后,自己象是变得爱哭了。

摇摇头,闭上眼,不再看他一眼,虚弱的不想说话。

他叹息一声,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对不起,没想到会在那儿碰到孙瑶瑶。”

他是在道歉?

柯凝欢心里淡笑。

自己算什么,那女孩子眼里的敌意那么明显,她可不想再来一次绯闻事件。

她的出身并不差,但自小就有的教养让她学不会撒娇放泼,更不会刁蛮任­性­。

她喜欢清清白白做人,一点也不想搅到他的私事中。

周云华对她,是一位首长对一个勇于牺牲的卫士的关怀;而他对她,只不过是受他母亲的委托暂时照顾她罢了。

她分得清楚,也不会自做多情。

这位二少爷的温情,不过是豪门公子闲来无事找乐子逗逗她玩罢了。

她才不会上当。

“没关系的陆先生,我不会介意。”柯凝欢抿了下嘴,低声说。

陆先生?

陆绪平猛地听到这个称呼似愣了一下。

她好久没这样叫他了呢。在医院的这些天,她一直都是含糊着,突然在此刻这种气氛里这样喊他,竟然让他有种受伤的感觉,胸口有着隐隐的痛。

“你叫我什么?”他眯起了眼,一丝丝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传递过来。

女孩儿又是那样垂着眼不吭声。

这次是无声的抗议。

他突然失笑。

真是无招胜有招。

她这个表情,简直是对付他的致命武器,让他觉得即可爱又无可奈何。

陆绪平只觉得心中一软,俯身吻住了她。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浑身虚弱无力,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着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吻。

这个吻不同于那天晚上的霸道惩罚,而是极温柔极有耐心的,带有启发­性­质的吸吮。随着他吻的越来越深入,她逐渐变得气喘嘘嘘,脸红心跳,完全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柯凝欢一会儿就迷失在他的温柔里,最后,只好凭借着仅有的一点理智,无助地睁开大眼睛望着他,一丝丝委屈含在眸子里,看得他心尖儿抽疼。

他略松开她些,又吻上她的眼睛:“小欢,”他轻唤,“小欢,以后,我决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相信我,好吗?”

那双凌厉的眸子此刻变得小心翼翼,还有一抹心疼,让她不觉沉溺。

“嗯。”

迷离中,她似答应了。

他的怀抱真暖啊。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在这样温暖的怀抱中安歇了。

就让她,偷一次懒吧。

她就像一只折了翅的鸟儿,飞得太累太辛苦,好想找一个安全的港湾歇歇脚,舔舐一下伤口。

就让她,稍稍依赖一下他吧。

哪怕是,暂且让她借用一下他那坚实的肩膀也好。

她实在需要缓口气了。

22.看戏

在陆绪平的坚持下,医生又来了两天,接着给她输了两次液,伤口在三天后换药时已经完全消肿了。

医生又细细地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并告诉她再过三天来拆线。

陆绪平一一认真记下。

他这些天果然是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家看住她三天,不让她伤口沾水,身上不舒服便让刘姐每天给她擦身,又告诉厨师弄清淡的蔬果和熬烂熟的粥食。单位如实在有要他解决的事情都是让钱程送到公寓里来处理,到了第四天一早,亲自开了车送她去医院拆那几针线。

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红肿已然消失,医生检查了以后表示很满意。

从医院出来,陆绪平顺路带着她去见复健师。

这是一间很大的健身会所里,一位六十来岁的医生模样的人带着他们去了治疗室。他仔细地看着柯凝欢的片子,并在她伤口处按压了半天。

“嗯,恢复的不错。”他侧过头对柯凝欢说。

医生姓夏,曾是中国田径队的医生,退休后被高薪聘请到这间会所,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复健医师。

“夏叔,什么时间可以进行复健?”陆绪平问。

“目前可以做些肌­肉­锻炼,正式复健至少要一个半月之后。”医生说着,给柯凝欢做了示范动作。

长时间肌­肉­不动,会造成肌­肉­萎缩。柯凝欢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认真的跟着医生做了几下动作,但在握紧拳头又松开的时候,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伤口的扯痛。

“很好。”看到她做的动作极标准又认真,老医生很满意。

夏医生又送了她一管去疤痕的药膏:“一天一次,按时涂抹。”

“谢谢您。”柯凝欢听说手臂可以恢复,心情悦然起来,脆声地道谢。

“夏叔,这是大哥送您的。”陆绪平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了医生。

“哦?”老医生那满是笑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愣怔。

伸手接过,用手一掂,面露了丝惊喜。

“象棋?”顿时两眼变得亮晶晶的,像孩子一样顽皮地笑脸和刚刚为柯凝欢检查的严肃神情完全不同。

“是。”陆绪平失笑,“您打开看看。”

医生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清一­色­的红玛瑙石做成的棋子个个玲珑剔透,加上­精­致的篆刻功夫,看着就像是一幅­精­美的工艺品。

这老爷子一生最好的就是象棋,头些年跟着国家队到处比赛,行李中必不可少的就是一盒子棋子儿,只要有空儿非要拉着人杀两盘。虽然是有名的臭棋篓子,但是兴趣私毫不减,反倒是越老越有兴致。

前几年有人给他送了一副玉制的棋子,他更是爱不释手,不下棋也喜欢拿在手里把玩,可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弄碎了一个子儿,把他心疼的不行,缝人就叨唠,恰好让前段时间来做复健的陆仲略知道了,便答应再给他找一副。不想,竟然给他找了一副玛瑙的。

柯凝欢并不太懂这些石头的价值,但那老医生却是一个资深玩家,当然明白这一副棋子的价值。

这是用真正的天然南红玛瑙石磨成的,因为云南老坑南红矿脉已绝,这里用的则是甘肃出产一种号称“甘红”的戈壁玛瑙。

曾有资料显示这是明末开始应用的矿石,与南红非常相似,一般人很难分辨。但目前文玩行业对于新品一般也不加以区分,是目前最为珍贵的玛瑙石。

但是如果单单是一块这样的石头也并不是很稀奇,稀奇的是一整副棋三十二个子,都是用一模一样的石头磨成,每块石头都是通透油亮、无杂质、无沙心、亦无裂纹,更是由著名玛瑙雕刻大师亲手雕琢,这副棋子儿的价值立刻暴涨。

这夏老爷子一生走南闯北,见世广博,当然明白陆绪平不会拿来一副凡品来搪塞给他,竟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嘿嘿直乐,把那盒子东西捧在怀里,青筋大手一个个摩挲着,宝贝的不得了,引得柯凝欢也忍不住失笑。

“丫头,回去好好锻炼,我保证还你一条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胳膊。”

老医生把那些棋子挨个摩挲了一遍,这才记起还有病人,便放下东西,很郑重的叮咛着。

柯凝欢脆声答应着,便跟着陆绪平出了那家会馆,上了车。

“这副棋很贵?”柯凝欢觉得要是他为了自己找医生送的礼,她还是知道个价才好。

“不知道,大哥答应送他的。”像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他无所谓地答道。

纵是如此,但挑这个时候让陆绪平送了来,不得不说是陆家人的心意。

柯凝欢心里想着这件事儿,陆绪平的车子已经三拐两拐开到了一个胡同,这里有一家私房菜馆。

菜馆是一个小巧的四盒院子,小小的门脸只有一个铜牌上写着街号,陆绪平停好了车,下来走到院门前,在门框处按了一下,里面便走出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姑娘。

“陆先生来了。”姑娘明显和陆绪平极熟,笑着打开门,让进了俩个人。

“徐嫂在吗?”

“在的,等着先生呢。”姑娘说着,便引着俩人穿过门厅,进到小院子。

小院里有着一棵海棠树,还有一丛竹子,幽静而­阴­凉。

上了两步台阶,便进到正屋。

正屋是一个小小的餐厅,只有两个类似包间样的地方,实际是上两张桌子,不过是用屏风隔开的空间。

一位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女人朗声笑着迎了来上:“二少,汤早就炖好了,小火煨着呢”又笑着和柯凝欢打了个招呼,便引着俩人进到里面坐下。

“来,快坐下。”徐嫂一看就是一个­精­明麻利的人,一边招呼着,一边搬椅让座,一点没耽误。

“徐嫂,生意还好?”陆绪平笑眯眯地问,看来和这女人极熟。

“好,当然好呢,如果今天不是二少说来,这两张桌子怕要早早就订上了呢。”

徐嫂一边说着,边用手上的绒布将桌子弹了弹,一招手,刚刚那个白衣黑裤的姑娘便送了茶出来

“陆先生,柯小姐请喝茶,这是今年最好的雨前。”白衣黑裤姑娘笑意盈盈,将俩人面前的杯子斟满。

小小的餐厅仿古布置,一桌一矶无不见心思,徐嫂一身中式衣裤,腰间扎着一条蜡染的蓝花小围裙,头发利落的挽在脑后,用一个发簪穿起,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人物般,颇有些韵味。

柯凝欢忽然觉得这情景有点像一出样板戏里的场景,便忍不住抿着嘴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等徐嫂和那姑娘退下,陆绪平侧脸问她。

“阿庆嫂。”柯凝欢低声吐出这几个字。

陆绪平一怔,随即嘴角一抽,忍住了笑。

这个徐嫂,已经五十来岁了,年轻时在一个县的剧团里呆过,还真就是演过样板戏的。也许是怀念年轻时候的岁月吧,她极喜欢戏里的扮相,加上人又极机灵,汤煲得好,又会几道拿手菜,因此这小餐馆在京城的圈子里还是颇有些名气。

可陆绪平觉得很怪异,像柯凝欢这个年纪,样板戏对她来说已经是历史,她却能准确地将现实中的人物对上号,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其实柯凝欢是因为去年Z省“两会”期间,省京剧团演出了全场的现代京剧《沙家浜》。因有省领导集中出席观看,柯凝欢便也跟着看了全场,顿觉得那唱腔真是优美,也极喜欢里面的人物造型。后来训练时没事儿,就弄了张CD听了几天,因此印象深刻。今天一见徐嫂这扮相和作派,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要不让她给你唱一段?”他宠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柯凝欢,亲昵的语气直逼得她有些脸红。

“不不不。”柯凝欢忙着摇摇双手。

他们是来吃饭的,怎么又要人家唱戏了呢,当人家是什么人了,柯凝欢才不会这样嚣张地做那种为虎作伥的事情来。

陆绪平一直扯着嘴角看着她但笑不语,过了会儿她才反映过来他是逗她的,一时间小脸蛋儿涨的绯红,直看得陆绪平终于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

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这小丫头的脸­色­明显好多了,不再象那几日那样苍白。

自那天从母亲家回来那晚他吻了她,她在迷迷糊糊中答应的那个“嗯”字让他欣喜,谁知道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却仍是那么淡淡的疏离着,这让他知道那只不过是她一时的软弱,她并没有真正从内心里接受他,但这仍让他觉得两个人亲昵了许多,行动间不觉都把她护在了怀里。

这时徐嫂已经端着一锅汤进来了:“来,这是人参黄芪鸽子汤,对女孩子最是补的。”笑语嫣嫣,光是看到这笑脸,就知道这汤是用心煲出来的。

陆绪平拿出汤勺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快趁热喝喝看,很香的。”

“我不吃鸽子。”柯凝欢鼓起腮帮子,瞪着他说。

她并不挑食,基本上正常的东西都可以吃的,但是,鸽子是那么可爱的动物,他怎么可以说的那么轻松!

陆绪平却根本不看她,拿起勺子递到她手里:“喝一点鸽子汤,你的伤口便不会痒,否则三年之内你的伤口经常会痒的难受。”

柯凝欢疑惑地看着她,陆绪平那张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拿起筷子帮她往碗里的汤加了一点点香菜沫。

他加好了香菜,端起碗正想说句什么,忽然听院子里传来吵嚷声。

“不是已经预订好了桌子嘛,咋就不行了呢?”只听一个东北腔调的男人扯着大嗓门儿,从门口走了进来,还没到屋子,柯凝欢就从屏风的缝隙间瞥见一个近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陆绪平连眼睛都没抬,只是端着碗,用另一只勺子轻轻搅了一下汤,然后用小勺子舀了一勺,似乎想喂柯凝欢。

“来,喝一口。”他低声细语,仿佛她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般哄着她。

柯凝欢吓了一跳,她还没有矫情到那种地步,忙接过碗:“我自己喝。”

从他手里接过碗,略为犹豫了一下便喝了一口。

确实很香,有一种淡淡的百合和莲子的香气。

“哟,真的是陆总呢。我说今天徐嫂怎么不接待客人了,原来是有贵客,还真是巧了。”东北嗓门儿进了屋子,也没进去隔壁的包间,反倒进了他们这间。刚迈进一只脚,便看到了坐在那儿伺候着一女孩子喝汤陆绪平。

明知道时候不对,还是拉下了脸,扬着大嗓门儿进来套着近乎。

本来徐嫂已经推说今天不接待客人了,但他好容易打听到了这陆二少的下落,走到胡同里又看到停在门口的车,他知道这位陆公子今天确实在里面,他受人所托,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孟董。”陆绪平也没起身,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便侧过头笑着问身边的女孩儿:“好喝吗?”

“嗯。”不可否认,这汤真的很香甜,但被对面那几双探究的目光盯着,早已经食之无味了。

“绪平,好久不见。”这时从几个人后面,慢慢踱出一个白衣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飘飘,装容­精­致,一只LV新款大包随意的搭在肩上,非常有艺术范儿。

柯凝欢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女子。

陆绪平抬头看了女子一眼,略为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点了点头:“肖杨。”

东北嗓门儿像是早已经对此番情景了然于胸,呵呵一笑,走上前自来熟地说:“陆总原来和肖杨也认识?相请不如相遇,兄弟我正好有一事相求呢,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谈谈?”

“对不起,今天我有客人,不方便,孟董如有公事请和我的助理约时间。”

真不客气,一下子不仅把那个孟董的面子驳回,连那位肖杨溜到嘴边的话都一并噎了回去。

但肖杨倒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风范真人让倾倒。她趋前一步,优雅地微微一笑:“绪平,最近这么忙?父亲和我说过几次要约你回家吃饭呢,总也不见你的影子。”说罢,又走上前来,向柯凝欢略一颔首:“这位小姐是?”

柯凝欢略一寻思便知道肖杨的意思,抿嘴一笑,欠身答道:“我姓柯。”

“哦,原来这就是柯警官,失敬了。”

肖杨显然是圈子里的人,不然是叫不出“柯警官”的,正常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称她“柯小姐”。

其实肖杨早就知道陆绪平最近忙的是什么,原来以为不知道是多么五大三粗的女人,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娇俏的女孩子,

柯凝欢瞬间看穿了这些把戏,也不多言,转头看向陆绪平。

陆绪平此时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平时最烦这些不长眼­色­的人,明明他都是一脸拒绝的表情了,却总有人不识趣凑上来,偏生这个人又不好翻脸,这让他的脸上刮起了寒流。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肖伯父,有空儿我会去看他。”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便不再看面前这些人一眼。

肖杨也像是达到了目的般,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好的,你们慢吃。”又礼貌周全地和柯凝欢点了点头,转身扬长而去。

那位孟董见肖杨回头走了,便也只好装着不在意地和陆绪平道了再见,一行人又呼呼啦啦的离开了私菜馆。

23.想念

尽管这顿饭被人打扰了,但柯凝欢还是吃的很欢畅,心情像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柯凝欢刚一毕业到警卫局,接受的第一项训练便是吃饭。

出勤时,警卫人员要比首长吃的晚,但一定要比首长先吃完;如果是在外面就餐,一定不能喝太多的水,因此也不能吃咸的。如果有同事相互替换吃饭还好,否则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因此,她刚一到局里跟任务,每到饭点儿时,前辈们都是催她快去吃饭。

最诡异的是,所有警卫们在吃饭时前十分钟都不说话,大约吃的半饱了,才会抬起头开开玩笑扯扯皮逗逗乐子。

前辈们教育她,如果是外宾任务还好说,首长任务常常有变化,经常刚端起饭碗便会听见一声撤,大家便要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能有半刻的耽误;有的新手或是不了解情况的人,在吃饭时光想着贫嘴看热闹了,才喝了两口汤便不得不快速离开,而下一顿饭又不知道是几点,所以饿肚子到半夜或是凌晨是常事。

还有一条规矩是,到一个地方要尽快上厕所,否则不但受罪的是自己,还常常会闹笑话。

局里那些前辈教育新人们最经典故事是,有次一个一级任务去B市的渡假区,因为日程上是首长饭后要在那儿休息,下午四点返回,所以吃饭时大家都没有着急,一堆秘书司机坐在那儿闲扯皮。可是等吃了饭后首长坐到车子上突然改变了注意,说了一声回宾馆。于是这一路上全部开始­鸡­飞狗跳。

先是电台里乱了套,路线上的警力全部要调整,接着是所有的日程开始改变,已经等候的部门和人员一阵大乱。好在警卫部门的人见惯了这种情况,调整起来快捷有序。

最惨的是随行的一车记者,由于日程是下午就地休息,午餐时都喝了一点啤酒,也没急着去卫生间方便,当车队行至半路上时,个个尿急。

一级任务的车队行进中是绝对不允许停车的,否则任何理由停车都是事故。而车队从渡假区返回B市的迎宾馆即便有警车开道,也需要一小时二十分钟。

据传说,有两个记者憋得脸都变­色­了,最后不知道是哪个人想出了办法,把矿泉水瓶子倒空后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万幸的是那天车上没有女记者,否则真要出大事儿。

所以柯凝欢最初入行时,满脑子接受的便是这些教育,吃饭时要眼观门路耳听八方,有话要等吃个半饱后再说,看到卫生间Сhā空儿就去,随身的包里要装手电、装手机电池、装雨伞、装卫生纸。

时间长了她便知道这些经验非常重要,特别是自己独立执行任务时,一点疏忽不得。她也由此养成了独立­干­练的风格,默不作声地把自己料理的清清爽爽,就算吃起饭来也从不挑挑拣拣,有什么吃什么,利落的吃完便起身巡视,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所以,当那碗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来的时候,她仍是吃了一小碗,喝了两碗汤,一会儿便吃饱了。

她推了碗拿起湿帕擦了下嘴,红红的小嘴­唇­鲜艳欲滴,让陆绪平闪了半天的神。

近来她的神经­性­呕吐轻了许多,不经常犯了,因此脸上又长了一点点­肉­,陆绪平总习惯用手去捏她的脸蛋,常常惹得她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生气地看着他,这一表情常常让他失笑。

这女孩子脱离了工作环境,竟是这般率真可爱。

陆绪平一个中午都是在看柯凝欢吃饭,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又给她挑鱼刺,自己竟是没吃上几口,这样一个小丫头竟使他变得婆婆妈妈,柔肠百转了。

“饱了?”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勾着嘴角问。

“嗯。”她点点头。

“徐嫂,我们回了!”陆绪平高声喊了一声,便见到徐嫂从外面进来。

“谢谢您。”柯凝欢对着她诚心地道着谢。

这个扮相特别的女人不但人长的漂亮,菜也做的很好。

柯凝欢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当然也包括漂亮的女人,对着这样的女人吃饭都赏心悦目。

“不用谢不用谢,这汤我会每天差人送到的府上,你可要坚持着喝,对身体好着呢。”徐嫂并不知道她身上有伤口,但陆二少吩咐下来自是有道理,她这小餐馆还是仰仗着二少开起来的,她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告别了徐嫂,陆绪平便开着车往公寓方向走,一路上神­色­却是冷峻的,和在餐馆那时的风淡云轻完全不同。

柯凝欢也不说话,只是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像是犯困。

车子一直开到了公寓的地下车库,乘电梯上了楼,她便快步上楼,回到卧室便扑向了卫生间。

一阵翻江倒海,中午吃的饭基本全部倒到了马桶里,只觉得嗓子都吐破了般的难受。

扒在马桶上喘息了半天,刚一抬头,便看到一杯水递在她手边。

陆绪平脸­色­­阴­沉地站在她身后。

她接过杯子漱了口,然后站起身洗了下脸,想了想又拿起牙刷刷了牙,这才觉得全身清爽了些。

“怎么又会吐得这样?”他凝眉问。

她的呕吐近几天已经好多了,怎么今天又犯了?心下有疑问,一时弄不明白,只是拉过她

轻轻端详着她的脸:“明天跟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没事的,只是吃的有点急了,胃不舒服。”她无力地笑笑解释。

确实不舒服,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吃不舒服,只是她好定力,装的像些罢了。

“肖杨的父亲和我们家有点渊源,请你,不要误会。”他拉她到胸前,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解释着。

柯凝欢扬起脸,定睛看着他,半晌,灿烂地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然后很坚决地挣脱了他的紧固,“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有些困。”

陆绪平脸变了变,但仍是好脾气地拉住了她:“你是在生气?”

“当然没有。”柯凝欢仍是扬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好,你休息一下吧。”

他沉声说了这句,松开搂着她的手臂,抚了抚她的头发:“睡会儿吧,我在书房。

柯凝欢答应着,看他走出房间,便轻轻掩上了门,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真比出一次勤务还要累,忽然之间,她很想妈妈,想念她对自己的严厉,想念她逼自己练功的日子。

母亲原是一位舞蹈演员,岁数稍大后才改了行,但自小就训练柯凝欢练功,一心想让她考舞校,只不过由于父亲的坚持,她才一直读普通的学校。后来母亲生病,不能关心她的学习问题,她也扔下了舞蹈,一心应付中考、高考,走了普通孩子走的路。但是母亲自小对她的严格教育一直影响着她。

正凝神想着,忽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站起身打开房门,便看到陆绪平拿着一个盒子进来。

“这个手机你先用吧,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陆绪平说着,打开了盒子,是一款新的手机,尚未开封。

“谢谢。”

这一个月她和父亲没有半点联系,和单位也没有半点接触,确实有点闷坏了。虽然不知道陆绪平是否有意这样做,但她确是不太方便问的太多,只有耐心的等。

“你,”陆绪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这句话,“最好暂时不要和单位联系。”

“为什么?”柯凝欢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的问。

“枪击事件的调查组还在工作,你最好暂时不要和别人发生接触。”

原来这么久不让她和人接触还真是有原因的。

柯凝欢总算证实了这一猜测,但她也明白,陆绪平不让她接触,是避免她受到不必要牵连,她对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便点头:“我知道了。”

陆绪平点到为止,也不再说什么,帮她把自己的电话和家里的电话输进手机,然后递给了她:“安心养好身体,其它的事情不要管,明白吗?”

“嗯。”她点点头。此时她倒像个乖顺的孩子般对他言听计从。

“去睡会儿吧,晚点再给你爸爸打电话。”

见柯凝欢答应了,便帮她掩好门,退了出去。

这是一只诺基亚手机,最新款,不过是几千块钱,但是柯凝欢仍是要感谢他这份细心。

看了看时间,应该是父亲午休后上班的时间,便用电话给父亲打了过去。

父亲的声音透过几千里的电波传来,有点不太真实,但仍可以感觉到他很担心。

“小欢,你还好吗?”柯景州的声音透着惊喜,虽然他一直有女儿的消息,但咋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仍是很高兴。

“爸,我很好,伤口已经拆线了。”柯凝欢说着,嘴角一弯,眼里忽然充满了雾气。

“小欢,如果不想在京城,就回家吧,我和你阿姨,都可以照顾你。”柯景州叮嘱着。

“嗯,我知道了爸爸。”父亲仍是爱她的,虽然有时候照顾不上她,虽然最后仍是不顾自己的意思愿娶了那个女人,但对自己仍是疼爱的。

觉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小女儿心态,略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把眼泪,平顺了一下呼吸,脸上便是欢快的模样,口气也轻松起来。

柯景州又细细问了下她的情况,叮嘱了几句,因为急着要开会,便收了线。

挂了电话,柯凝欢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想想陆绪平的霸道,还有首长说过养好伤再走的口气,她知道自己如果想回A市或是回爸爸身边,都是不太可能的。

随后,她又打了谷惠灵的电话。

她和谷惠灵通的电话时间较长,足足有一个小时。

谷惠灵找了她很久,最后问到她同事,才知道她休假了,以她对柯凝欢的了解,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苦于联系不上,猛地听到柯凝欢的声音差点跳了起来。

柯凝欢没有多说自己,只是说有公务不方便多说,然后便把话题转到了陆仲略的身上。

“惠惠姐,我见到了北生的父亲。”她试探地说了这句。

谷惠灵没有出声,柯凝欢只能从电流声中分辨出她沉重的呼吸。

“惠惠姐,带北生来京城一趟吧,也许事情和想像的不一样。”她接着说道。

“凝欢,你想说什么?”

谷惠灵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柯凝欢听得出她的激动和疑惑。

“惠惠姐,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立场的,但是,我想,我和你都代表不了北生的决定,我只希望你能看到真相,也希望北生能知道真相。然后你再下结论,好吗?”

谷惠灵一直沉默着,半晌,才轻轻地说:“好,凝欢,我带北生去。”

收了线,柯凝欢这才发生这两个电话已经让她湿透了后背。

无论如何,她不会后悔自己这样做。

每一个孩子,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明白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她记得曾看过的一本书上写过,对孩子一次仇恨教育的心灵伤害,用百次的正面教育都弥补不了。

谷北生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希望他的心灵成长在阳光下,而不是深埋在积怨和冷漠里。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陆仲略不像是寡义薄情之人,她不希望谷惠灵留下遗憾。

她抱着手机,双腿曲起来,膝盖放在下巴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六月的京城骄阳似火,天空却总是像有一层雾般的不甚清明,像她的心情一样蒙上了一层尘埃。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念爸爸,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孤单和寂寞。

24.小欢别哭

当陆绪平轻轻推开门进来之后,便看到这样一副孤单的背影。

柯凝欢双臂包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面,头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半边的小脸,剪水样的眸子半垂着,似睡非睡的模样令人心疼。

陆绪平的心尖儿上猛地抽疼了两,面­色­一沉,快步上拉起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

“想家了?”

“还好。”

她轻轻地说,却并没有推开他。

此刻,她需要温暖,需要一种力量,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坚持下来。

“我给谷惠灵打了电话,她近期会带谷北生来京城。”

“我知道,我刚刚接到了谷惠灵的电话。”陆绪平顿了一下,“后天请你和我一起去接机。”

“我?”柯凝欢听说谷惠灵要来京城,心下有些释然,见陆绪平要自己去接机,又有些不解。

“嗯,谷惠灵说要见到你,她可能听说了些什么,很担心你。”陆绪平麽棱两可地含糊其辞着。

“我告诉她我在这里是有公务。”柯凝欢清楚地解释说,“我想,我受伤的事情不方便告诉她”。

陆绪平点头,这女孩子机警和严谨完全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谢谢你,小欢。”

“应该的。”柯凝欢抿下嘴­唇­轻声说。

公平地说,周云华和陆润之夫­妇­把两个儿子教育的非常好,没有一般那种张扬和不可一世,虽然这兄弟俩个­性­格上都有些霸道冷酷,但仍是进退有礼,行事严谨。

而周云华在自己受伤问题上对自己的尽力维护她当然感觉得到,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况且谷惠灵这些年的辛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真的希望这个要强的女人能够幸福。

“小欢,你怕是要在这里呆一阵子,我希望,你有什么问题不要放在心里。”

“我很好,您不用担心。”柯凝欢又换上了那副标准的微笑,“非常感谢您这些天来的关照,我希望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您太多的时间,我现在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会按着医生的要求进行复健锻炼。”

这样客气疏离的话从她嘴里平静的说出来,让陆绪平突然产生了一股怒气。

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层坚硬的外壳,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缩在壳子里保护起来。特别是她这个看似灿烂的微笑,仿佛有着万千芒刺,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真让他痛恨。他宁愿她鼓着脸,和他瞪着两眼生气,那也要比刻她的客气亲昵许多。

这样想着,手上却是行动了起来,收手将她搂到胸前,用手固住她的头,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有惩罚的­性­质,霸道又热烈。

柯凝欢被他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反映过来之后,急忙推拒他,他却趁着她张口说话,灵活地舌尖儿趁虚而入,探进了她的口内,恣意地品尝着她馨香的气息。

柯凝欢挣扎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弄疼了我。”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剪水般透明,像是会说话样灵动着,含着隐隐的雾气。

“嗯。”陆绪平略放松了手臂,却并没有放过她,大手开始不规矩地在她的背后轻轻的摩挲起来。

柯凝欢虽然名义上和吴俊博已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俩人之间真的还没有到这种亲密的程度,吴俊博拥抱她的时候,她很抗拒,吴俊博心知自己只是趁虚而入,对她颇有顾忌,因而对她在行动上极有分寸,哪里敢像陆公子这样放肆挑逗。

柯凝欢忽然就想起中午肖杨那白衣长发的飘逸身影和暧昧不明的话语,心中忽然难过,大眼睛慢慢溢满了泪水,全身僵硬地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反抗着他的侵犯。

陆绪平敏感到怀里女孩子的反映不对劲儿,停下手,低头一点点吻去了她眼睛里的水渍。

“小欢别哭。”他轻轻地说着,俯身抱起了她,坐在床边,把她放在腿上,兜在怀里。“别把自己逼得太累了,放松一些好不好?以后,请让我来照顾你。”

柯凝欢一直紧闭着双眼,泪水像小溪一样,缓缓流入鬓角。

“陆先生,我只不过是一只折了翅的鸟儿,怎配得起你这奢华的金丝笼。”柯凝欢轻声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里透着一抹无奈和凄怆。

“小欢!”陆绪平只觉胸口的闷疼在一点点扩大,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来,声音也变得沙哑。他抬起手,指腹在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摩挲着,眼中的疼惜毫不掩饰:“小欢,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家,给你温暖,只是,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掩饰自己,行吗?这样很辛苦。”

这个男人会读心术吗?或是有一个水晶球?

她佯装坚强,用尽一切方式来武装自己,可他的胸膛温暖宽广,看着她时温柔的眼神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这让她那么害怕自己深陷其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深爱自己的母亲转眼间撒手人寰,父亲另娶;吴俊博曾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温暖着自己,尽管自己并不爱他,但那坚实的肩膀也曾支撑她走过最困惑的岁月。却是稍有诱惑,便琵琶别抱。

陆绪平,这个有着傲视世间一切的天之骄子,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怕是做梦都在算计着嫁入陆家,从出院到现在才短短的几天时间,先是被那个孙瑶瑶撞伤,后又让肖杨追堵。

她柯凝欢从来都是洁身自爱,何必凑这个热闹。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的抗拒更加顽强,她紧咬牙关,如一条僵硬的鱼,只有眼泪不停地奔流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急速地滑落。

“小欢......”陆绪平知道这女孩子心底怕的是什么,从她一开始对自己的抵触,到现在的矛盾,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原以为她不过是一只怕羞的小兔子,却不想看到的是一只不停地往南飞翔的火烈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为她失了心。

“再哭,我就要了你。”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一个闷雷炸响。

柯凝欢闻声吃惊地挣开大眼睛,惊慌写在脸上。

早就知道这个陆二少不像外表那样道貌岸然,颇有几分流氓手段,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威胁她。柯凝欢不但眼泪忘记了流,连挣扎都不会了,只是死死咬着牙瞪他,半晌,才又急又急地骂道:“你,混蛋!流氓!”

陆绪平原是被她的一味抗拒逼得有些恼了,一不小心就把那样的话溜出了口。看到柯凝欢被气得变了脸,全身颤抖地骂着他,便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惹急了这个小古板,忙收紧手臂把她抱在胸前,大掌捏住她的下颚,舌头一下子就探进了她的口中。

这个吻充满了挑逗和,温润的­唇­从她口中移到了耳后,锁骨,大手也从后背移到了她的胸前。

这小姑娘看着骨瘦嶙嶙,其实身材还不错,该瘦的地方不够盈盈一握,该胖的地方手感也不错,关键是肌肤紧致,润滑异常。

他像是成心让这个未经人事儿的小丫头知道什么是流氓,口手并用,单挑她敏感的地方挑逗她,直把她逗.弄的耳热心跳,喘息着瘫软在他怀中。

柯凝欢无助地眼开了双眼,看着陆绪平那冷峻的面容上雕刻着坚毅和霸道,不容她有一丝丝怀疑和反抗,他身上的男­性­气息浓浓地包裹着她,眸子里那抹温柔让她沉溺。

她有些贪恋他胸膛这一刻的温暖,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气是那么熟悉。

也许,这个男人身上承载着她对爱情所有的梦想吧,不知不觉,让她深深陷入他用温柔织就的网中。

“傻孩子。”陆绪平亲昵地吻吻她的眼睛,口气里满是宠溺:“以后不许这样和我说话。”

柯凝欢缓缓闭上了清亮的眸子,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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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惠灵是在第三天来京城的,带着谷北生。

柯凝欢在出闸口出看到谷北生时,恍然间觉得他大长了,原本的阳光大男孩像是一下子长成了小小的男子汉,背着大大的双肩包,一手拖着行李箱,谷惠灵背着一个小小的单肩包跟在儿子的后面显得娇小。

“小姨!”北生见到柯凝欢仍是亲热的,他上前拉住柯凝欢的手臂,露出了天真的孩童般笑容。

“叔叔。”转身面向陆绪平时,北生规矩地打着招呼。

陆绪平摸了摸北生的头,伸手接过行李箱,递给了跟来的钱程。

“惠惠姐,北生。”柯凝欢轻快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无论如何,谷惠灵能听从自己的建议来京城,都是事情的一个转机。

今天来接机的是两辆车,一模一样的两个黑­色­大轿车,陆绪平自己和钱程坐前面一辆,后面跟着柯凝欢陪着谷惠灵呣子。

谷惠灵今年三十六岁,虽然跳舞出身,却极少爱打扮自己,平时喜欢一身休闲的衣裤,宽松的扮相让人猜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只有柯凝欢知道她有极修长的小腿和杨柳般的细腰。

谷惠灵至目前仍保留着极好舞蹈功底,从横叉,竖叉,下腰,到大跨跳,剪刀腿,这么些年来她从没有扔下过,也常常指导柯凝欢练些基本功,她的舞蹈练习厅实际上就是一个舞蹈训练班,她一直带着学生。

她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看着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没有人会相信她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

车子来到四合院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那位五十多岁的李伯和高大的莫勇正等在门口,见到车子开到院子里来,忙上前打开车门。

陆绪平亲自上前引着谷惠灵呣子往后院走,柯凝欢犹豫了一下,李伯便上前把手往前一伸,也引着她一起往后院前去。

陆绪平这时正在往后面张望,看她一眼,鼓励的眼神让她不觉加快了脚步跟了上来。

后院,那棵八棱海棠树已经结出了小小的青绿­色­果子,带着股清香的芬芳。

陆仲略一身西装,正站在树下凝视树上的青果,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眸子看向停在他几步远的谷惠灵身上。

刹那间,目光充满了柔和:“惠惠?”

他哑着嗓子轻轻地叫了一声,身型不动,口气却温柔异常。

谷惠灵缓缓地移动着双腿,慢慢来到了陆仲略身边。

“你要我来,就是要告诉我,你想要儿子,是吗?”

“惠惠。”

陆绪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是痛楚和纠结。

千回百转,面对朝思暮想的爱人,这个经历了岁月风霜的男人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因而显的木讷和冷峻。

“我知道,我争不过你们陆家,这儿子,我还给你,也不枉我爱你一场。”

哪里来还让他哪里去吧,还给陆家,便没人再敢骂他是没爹的野种。

谷惠灵缓缓地转过身去,不看任何人一眼,低头便往外走去。

“惠惠!”

“惠惠姐!”

陆仲略和柯凝欢几乎同时喊出声,而陆仲略因为急着拉住谷惠灵,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差点摔倒。

好在有陆绪平和莫勇眼急手快扶住了他。

陆仲略受伤后一直排斥装义肢,只在听说找到谷惠灵,并且还有一个儿子后,才同意装了义肢,他不想在爱人和儿子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

虽然这段时间刻苦锻炼,但因为练习时间不到,行动并不熟练,因而差点摔倒。

李伯扔是从房里推出了轮椅,扶着陆仲略坐下。

谷惠灵震惊的目光呆呆地落在他那条单薄的裤管上,他坐在那儿,仍可以看得出腿部的异样。

她缓缓地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阿略,你怎么了?”谷惠灵仰着脸,如少女般光洁的额头仍是陆仲略熟悉的,她眼里溢满了痛楚的疑问。

“惠惠,对不起。”

谷惠灵把头放在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腰。

“阿略,你怎么可以失踪这么久?久得让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声音是闷在他的腿间,低低的,只有最近的几个人听得到,却是让人鼻酸。

陆仲略修长枯瘦的手抚着谷惠灵的头发,挑开她挽在脑后的发髻,让她的长发披散开来,然后,抬起了她泪流满面的脸。

“惠惠,对不起,你受苦了。”

谷惠灵含泪一笑,握紧他的手。

在刚看到他温柔的眼神的瞬间,她就原谅了他。但是看他站在树下岿然不动,依然玉树临风的样子,她以为他忘记了她,以为他不要她了,只要儿子,这让她瞬间心死,便想着绝然成全他。

她就知道,她的阿略不是故意抛弃她,他一定有着不得已的原因。

匆忙间想起什么,回头喊:“儿子!”

谷北生肩上的大书包已被莫勇接在手中,男孩儿大步上前,也和母亲一样蹲□子。

“儿子,这就是你的爸爸,陆仲略。”谷惠灵紧握着爱人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儿子的头,温和地说。

“爸爸。”谷北生俯在父亲轮椅前,双膝跪地。

陆仲略的手抚上了儿子的脸,慢慢地染红了眼眶。

柯凝欢只觉眼窝发涨,微微侧过了头。

25.家宴

一家三口的团聚,感动着满院子的人。

没有忌恨,没有埋怨,只有深深的想念。

紧绷着的人都似松了一口气。

陆绪平也红了眼眶,但片刻后便剑眉舒展,雕刻般的脸上写满了笑意,高声嚷着:“李伯,让惠姐和北生住在西厢吧。”

“不,”陆仲略应声道,“让他们住后院。”说着,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谷惠灵。

谷惠灵被他看的红着脸,微垂着头不说话。

陆绪平却是会意地扯着嘴角一笑:“好。”

前些天他就命人把后院的楼上改造了一下,重新做了装修,并添置了些新家俱。

大哥问他做什么用,他随口说自己想搬回来和他做伴,大哥没吭声,看来还真是用上了,现成的卧室和书房,陆家的长子长孙住着正合适。

李伯指挥着工作人员一阵手忙脚乱,帮着把谷惠灵呣子安顿好,陆绪平却拉着柯凝欢回到正院西厢。

关上厚重的雕花木门,把她搂在胸前,抚着她的眉眼,心中无比的欣慰。

这个嘴硬心软的女孩子,是非分明,一身正气,却又心地善良,难怪母亲这样维护着她。

“小欢,谢谢你。”

柯凝欢微红着脸,低着头,喃喃地说:“你不是说,不要我跟你客气嘛?”

陆绪平一听这话,不禁笑了:“好,不跟你客气。”

然后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大掌抚上了她的短发。

“大哥当年在法国突然遭遇车祸,全家一下子慌了手脚,父母赴法一个月后宣告大哥失去意识,公司的一切事务由我接手,那时我正在美国上学。”陆绪平捏了两颗樱桃递给她,然后努力回忆着。

“谷惠灵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和大哥失去联系的。大哥突然受伤,家里乱七八糟的,平时也没听到大哥提起过他有女朋友的事。谷惠灵打电话找不到大哥,便来家里找,被工作人员打发了。”

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悲哀吧,如果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工作人员敢轻易打发了她吗?

一个人怀着孩子,退学远走他乡,生下孩子后托付给父母,自己背景离乡南下打工赚孩子的­奶­粉钱。一个只会跳舞的女孩,别无所长,连电脑都不会用,只好去夜总会跳舞,流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屈辱,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辗转来到A市落户,到近几年环境好些,才接了父母和儿子来身边。

陆绪平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继续说着大哥的故事:“那个工作人员,当时刚到母亲身边工作还不到一年,大哥恢复了记忆之后查到这件事,把她调走了。”

他没说的是,那个女人怀有私心,所以才那样打发走了谷惠灵。

“母亲一生严谨,当然容不得这样的事公然在她眼皮子发生。特别是听到谷惠灵怀着孩子走的,大哥震怒之下,差点要揍人。”

还是陆绪平答应他,就是把全国翻个遍也要找出谷惠灵和他的儿子,陆仲略这才做罢。

“相信你们陆家,会好好待惠惠姐的。”柯凝欢看到刚才那一幕,已经是松了口气。

碧海青天夜夜心,谷惠灵最好的年华都用在生孩子养孩子了,现在和爱人团聚,即使那个人不再完美,也是自己最爱的那一个,只要活着就好。

因为心里还爱着。

爱。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爱情的吧?

柯凝欢垂下眼睫。

陆绪平拉她入怀,抚着她的脸,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别想太多,我会看紧你,不让你离开我的。”

柯凝欢微微红了脸,白他一眼道:“说你大哥的事呢,乱扯什么。”

“我大哥也是你大哥,还分什么你和我。”他勾着嘴角,仍是不紧不慢地逗着他,眼里全是笑意。

这女孩子一说到这样的事儿就脸红,真有趣。

陆二少此时觉得自己就像是找到一个珍稀的宝石一样,爱不释手。

柯凝欢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便不再搭理他,站起身要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却被他轻轻一带,倒在他的怀里。

“你!”

柯凝欢又急又气推拒他:“家里这么多人呢,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真是花花公子的本­性­,青天白日的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怕什么,我不出声没人敢过来。”他低语着,俯头就去闻她脖颈处的馨香。

“霸王!”

柯凝欢一边躲着他的狼吻,一边捶打着他的胸膛,却被陆绪平毫不客气的吻住了。

只从柯凝欢回应了他,陆二少的心情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套句俗话说,就是觉得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小鸟是歌唱的。

连那钱程看到柯凝欢都眉开眼的笑。

可是柯凝欢仍是不习惯这种亲热,无奈陆二少不肯放过她,她只有窝在他怀里做驼鸟。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像是要睡着了,才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母亲回来了,我们去见她。”

柯凝欢一下子跳起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陆绪平一下子拉住。

“傻孩子。”他揽过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短发,拉正她的衣领,然后捏捏她的脸蛋满意地一笑,握住她的手往门口走。

柯凝欢涨红了脸,坚决的抽回了手,见陆绪平回头瞪着她,她用手指戳戳他的后背,一脸无辜地催他:“快走呀。”

陆绪平知道她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无奈地转身带着她走了出去。

周云华和陆润之都回来了,陆仲略已经带着儿子和谷惠灵见过父母了,都坐在正房的会客厅里说话,见到陆绪平带着柯凝欢进来,周云华先冲柯凝欢摆了摆手:“小柯,来,这是你陆伯伯,见过的。”

“首长好,陆伯伯好。”柯凝欢在去年的勤务中见过陆润之,觉得这位治学严谨的老人很随和,吐谈优雅,颇有大家风范,印象很深。

陆绪平一直护着柯凝欢走到周云华身边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很自然地坐在了柯凝欢身边,翘起一只腿,手臂伸展,看起来像是把柯凝欢护在怀里的样子。

俩人所坐的位置恰好和陆仲略一家三口对着。

一圈子的人当中,只有谷惠灵略为愣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柯凝欢一眼,而其他人都像是浑然不觉。

陆润之向谷惠灵问谷北生学习上的事,意思是想让北生到京城来上学,谷惠灵在征求儿子的意见。

谷北生同意到京城上学,但前提是母亲也要来京城。

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非常懂事,不忍心撇下母亲一个人自己到京城。

谷惠灵却是犹豫不决。

咋一见面时的感动过后,就是何去何从的现实,十几年的分离,怎能一下子就合为一体。

而周云华则细细地问了柯凝欢的伤口愈合情况,叮嘱她注意不要感染,要适当锻炼。

陆绪平和陆仲略两兄弟一模一样的姿态闲闲地看着这幅画面,似有一种安逸和满足。

晚上的家宴自是丰盛,家中的工作人员个个脚步轻快,如办喜事般喜气洋洋。

八仙桌上,周云华夫妻并排做着主位,而周云华手边坐着柯凝欢,下首是陆绪平;陆润之手边坐着谷北生,挨着的是谷惠灵,最后是陆仲略。

陆润之打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出厂的。周云华喝了三小杯,陆仲略也陪着母亲喝了三杯,剩下的是陆润之和陆绪平喝的多些,而柯凝欢和谷惠灵也被逼着喝了一点点红酒。

谷北生被父亲命令喝果汁。

席间再没有提谷北生的去留问题,陆仲略细心的照顾着谷惠灵和儿子,而陆绪平眼里只有柯凝欢一个,一小碟子金灿灿的豌豆黄特意放在她面前。

柯凝欢知道周云华酒量很好,曾听说她年轻些时候率代表团参加国际会议,不但在谈判桌上言辞锋利,没让洋人沾到便宜,在酒桌上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赢得一片赞誉。一仗功成,便在政坛上有了“铁娘子”的名号。

宴毕,陆绪平要带着柯凝欢离开。

周云华像是随意似的对陆绪平说道:“酒沉了不愿意回去,就住在家里吧,让钱程和司机送小柯回去。”

陆绪平撇了柯凝欢一眼,见那女孩儿只是微垂下眼睫,一声不吭。于是便笑着对母亲说:“大嫂和您孙子刚进门儿呢,您先稀罕着,我就不在这里做电灯泡了。”

说罢,便扯着柯凝欢的手扬长而去。

周云华微蹙起眉头,觉得这儿子有点怪异,一时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却又没有多往心里搁,只是提高声音叮嘱了一句要他注意安全。

而一旁陆仲略看向弟弟的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

******************************************

家宴之后陆绪平像是骤然忙碌起来。

除了他自己在公务上积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又奉命安排谷北生户口入籍,找学校等。

谷惠灵终于同意北生在京城祖父母身边上学,她在A城的事业会在短期内结束,父母也需要安顿,因此要过渡一段时间全家才能团聚。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陆绪平颇觉安慰。

进入七月,陆绪平又马不停蹄飞去米国和欧洲两次,其间又跑去A市处理了一些事务。

柯凝欢一直尊重他的意见,并没有和局里有任何联系,只是隔几天会给父亲打个电话报平安。

她每天下午坐着他安排好的车子到健身会馆做一小时瑜伽,然后跟着夏医生做半小时手臂复健。

她从肌­肉­锻炼开始,然后慢慢的伸展手臂、抬臂,拉抻。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完成,否则很容易再受伤。刚开始的几天很疼,动作不到位,有时候疼的一头汗,顺着发稍一点一滴在脚尖儿前积了一滩。

但夏医生很严格,握住她的手臂不放松,逼着她做够时间。

每当这个时候,柯凝欢都是一声不吭,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对面墙壁,直到夏医生喊停。

几天下来,夏医生从内心里喜欢上了这个闷声不响的小姑娘,有时候会额外给她做全身肌­肉­放松,也教她几招按摩手法。

其实柯凝欢本身也是一个不错的按摩师。

有位老首长每年夏季都会到A市疗养一段时间,省中医院的高级按摩师孙老会住在国宾馆为他服务。柯凝欢如果勤务不忙,便会跟着孙老学按摩手法,两年下来颇有些心得,现在又得到夏医生的指点,更是有很大的长进。

夏医生直夸这姑娘心灵手巧,有什么步骤一点就通。柯凝欢便趁机说您收我做徒弟吧,夏医生连声答应说好,更是倾其所学用心教授她。

这样柯凝欢每天中午吃过饭就到会所,直耽搁到傍晚才走,一天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26.清醒

谷惠灵就要回A市了,打来电话要和柯凝欢见一面,俩人便一大早约在离陆家不远的咖啡厅见面。

柯凝欢穿着那身白­色­的衣裙,半跟小羊皮鞋,瘦削身材显得飘逸出尘。

谷惠灵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没有了往常脸上那抹灰暗,人显得年轻又活泼。

柯凝欢打趣她道:“惠姐,人缝喜事­精­神爽嘛。”

谷惠灵笑骂道:“小丫头别胡说。”随即­精­神一颓,暗然低语:“我是为了北生,我不能总欠他一个父亲。”

“得了吧,”柯凝欢失笑。这么多年,排在她后面的追求者至少有十个八个,可她从来不假以辞­色­,如若不是心里有个陆大少,那能这般心如止水。“陆大哥人很好,你们一家早就该团聚了呢,还拖什么。”

谷惠灵却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柯凝欢正待劝解她几句,不想却有人来认亲,亲热的叫着谷惠灵“大嫂”,并挨着她坐下。

“瑶瑶。”谷惠灵换上笑脸,亲切地打着招呼,并招呼服务生上饮品。

“这是我的朋友,柯凝欢。”

谷惠灵以为俩个人不认识,微笑着介绍。“凝欢,这是孙瑶瑶,阿略一个世伯的女儿,来家里看过阿略和伯父伯母。”

孙瑶瑶是陆家常客,柯凝欢早就预料到,只是不想她熟到已经见过谷惠灵,并称大嫂。

“孙小姐。”柯凝欢不置可否地微笑着,平和地向孙瑶瑶打着招呼。

“这位姐姐我认得,她是平哥哥的朋友。”孙瑶瑶轻咬嘴­唇­,斜睨了柯凝欢一眼,却不肯正面打招呼,大约对陆绪平那天凶过她依然心有怨怼。

柯凝欢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一笑,喝了口自己面前的橙汁。

陆绪平严禁她喝咖啡,说身上有伤口不要喝深­色­的东西,­色­素容易在伤口沉着。

孙瑶瑶扭扭了身子,把那一身夏奈尔衣裙抚平了,才在谷惠灵身边坐好,肩上仍是那个大大的单肩包,“咚”地一声放在了旁边上的椅子上。

柯凝欢对于这个大包仍是心有余悸,怔怔的看了一眼,垂下了眼睫。

谷惠灵当然了解柯凝欢这个小习惯,俩个人难得的聚会被一个陌生人打扰本就不愿意,但刚刚听孙瑶瑶的口气,俩个人像见过面,而且还有点什么不愉快,否则柯凝欢不会是这个表情。

谷惠灵不放心地看了柯凝欢一眼,但柯凝欢却给了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

她不了解情况,而且她知道这个孙瑶瑶的背景和陆家牵涉很深,也不方便多说,更是闭口不再谈家事,免得让外人听着当八卦。

本来是俩个闺蜜久未见面的聚会,却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加入而冷场,显得很沉闷。

孙瑶瑶并不知趣,大有和她们耗下去的意思,见俩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大嫂,你和大哥哥什么时间结婚啊,我给你当伴娘好不好?”

谷惠灵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哦?那你们要出去蜜月旅行吗?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吧,大家都去马尔代夫,可是那里人太多太挤,还是欧洲舒服些,……

孙瑶瑶似完全不管谷惠灵已是改变了的脸­色­,自顾卖弄着她的优越感,一会儿推荐婚纱店,一会儿又说哪里的私房菜好吃,像是只喋喋不休的鸭子。

谷惠灵终是忍受不了再听下去,找了个空档便说自己还有事情,站起身要告辞。

孙瑶瑶立即甜笑着对谷惠灵说:“大嫂你先走吧,我和柯姐姐有话要说。”

然后转头盯着柯凝欢说:“柯姐姐,我能留下和你说几句话吗?”

柯凝欢当然知晓她的用意,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看着谷惠灵离开,孙瑶瑶放下杯子,转动着腕上的那块昂贵的手表,不时地盯着柯凝欢。

柯凝欢像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孙瑶瑶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五年前我被父亲送回国读书,是由陆家监护的,平哥哥答应过我爸爸会照顾我。大哥哥,就是陆仲略,曾是我爸爸生意上的合伙人,大哥哥受伤,公司顾不上,是爸爸带着平哥哥一点点做到今天地步,没有爸爸,就没有平哥哥的今天。”

孙瑶瑶撇着嘴,说的一点不含糊,却字字清晰,如鼓点敲在柯凝欢的心上。

这孙姑娘说起正经事情来,并不像第一眼看到的那般神经兮兮,颇有逻辑­性­,也很能抓住要害。

“所以,平哥哥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她说完,抬头仔细地看着柯凝欢。

而柯凝欢依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安静地坐在那儿聆听,像是在听朋友讲一段引人入胜的故事般。

孙瑶瑶哪有柯凝欢的定力,终是有点沉不住气,想了想再补充道:“就算不是我,也有肖杨。”

肖杨,当今国内最年轻的金象奖得主,也被评为最有实力的演艺界四小花旦之一。集编导演于一身的才女,每一部片子都有大腕力捧,想不红都难。

孙瑶瑶说了这句,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柯凝欢,不错珠儿地盯着她看。

柯凝欢被她看的有点不耐,表现在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浅淡地问了一句:“和我有关系吗?”

孙瑶瑶觉得自己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这女孩子轻巧就避开了锋芒。

“没关系最好,不要觉得平哥哥护着你,就可以嫁进陆家。别做梦了。”

也许是心里太急,原本骄纵的­性­子便显了出来:“你们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的女人,进了豪门也成不了大器,早晚会有有钱有势的漂亮女人让你不得安宁。”

她想了想,本能地看了一眼门口,但到嘴边的话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就算这位谷大嫂,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儿子,你以为她会那么容易进陆家?”孙瑶瑶不屑地撇了她一眼。

顶尖牌子的衣裙衬着柯凝欢纤弱的身材,除了她那双眼睛,还真没看出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就是身上这件连衣裙,也是陆绪平带着她撞见自己那天给她买的,全身上下只有腕上那只老款的梅花表才是她自己的吧。手里一只小小的米老鼠钱包。

真幼稚,一身寒酸相。

柯凝欢素净的小脸上始终是一抹淡淡的微笑,从头到尾情绪像是没有一丝波动。

高大健美的孙瑶瑶一身名牌,脸上­精­致的化妆衬得整个人都鲜艳夺目,俩个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大概不知道大哥之前有一个护士吧,伺候了大哥哥五六年,本来陆伯伯和周阿姨都有意思让她嫁给大哥哥呢,但后来知道大哥有了儿子,才把她赶走,调到云南,让她永远不得回京。”

孙瑶瑶大约知道自己这磅炸弹很有威力,顿了一下,见柯凝欢只是半垂着头沉默不语,便知道自己这翻话镇住了她,于是更有点肆无忌惮了:“看看你这身行头,还不是赖着平哥哥给你买的,你两个月的工资怕是都买不出这件衣服吧,叫花子一个,却偏要衬衫布裤,装清纯呢。谁会稀罕!”

孙瑶瑶从来不穿那种风格的衣服,所以当几千块的布裤衬衫是地摊货。

柯凝欢忽然很羡慕孙瑶瑶,张扬的青春,可以把心里的喜怒都表现出来,淋漓尽致,哪里像自己活的这般累,成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但她实在是没力气再应酬这位千金大小姐了,便淡淡一笑,推了面前的杯子:“对不起孙小姐,我还有事,失陪。”

柯凝欢并非不相信这个孙瑶瑶的话,但也不全信。那天陆绪平的态度已经说明这个孙姑娘有点一厢情愿,但这个孙姑娘敢这样放肆想必有所依。

突然想起那天在陆家他说起大哥受伤时,他接手生意的事,他那时候是个学生,还不到二十岁吧,可见孙姑娘所言并非全是虚话,必是有几分真实的情况。

哪个女孩子碰到这种事都会闹心。特别是听说还有一个肖杨,那样光芒四­射­,夺人神魄。

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胡瑞雪。

也是这般妖娆诱人。

成熟的男人大概都喜欢这种女人的吧,自己算什么呢?青涩的果子一枚。

突然胃里一阵不舒服,便觉得恶心上来,也顾不得说别的,站起来略一点头便要离开。

走到前台要结帐,前台告诉说先走的那位小姐给结了,柯凝欢略一点头便离开。

街道热的烤人,让人汗流浃背,她遣走了司机,此刻还不到她去会馆的时间。

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不知不觉来到了热闹的街上。最繁华的大街,中外驰名,她在这里上了四年学,却少到这里来,这几年的改造翻新,这条古老的商业街已经变得富丽堂皇,此刻看起来是那么陌生。

这里的繁华和自己格格不入,就像陆家的权高位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张扬娇横,还有点二百五的孙姑娘的话打击到她了。

这一刻她忽然那么害怕,心都在发抖。

爱伤后自己在软弱和无助的时候,周云华把她保护了起来,而陆绪平恰好趁虚而入。

他大约是有一丝丝被自己感动了吧,或许还有自己身上的古板挑起了他身上的征服欲。

怎么自己竟然也昏了头,也相信起了他的甜言蜜语。难道自己的理智和冷静都随着那一枪被打丢了!

柯凝欢有些痛恨自己的软弱,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挺了挺脊背。

27.生疏

迷迷糊糊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自己走到离健身会馆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只好叫了计程车赶到会馆去。

一个小时的瑜伽做下来,她浑身虚脱,没有了一丝丝力气。

咬着牙换了衣服又去做复健。

夏医生似没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硬是逼着她多做了五分钟,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结束后,夏医生倒了一杯白水给她,微笑着说:“看来你是一个很有韧­性­的孩子,做复健,重要的是毅力,坚持下来,身心都会有收获的。”

夏医生每周都会到陆家帮着陆仲略做复健,现在又要帮他适应义肢的运用,据说陆大少吃了不少苦头,但适应的很好。

柯凝欢出了许多汗,确实有些口渴,道了谢端起那杯温水就喝,却不想胃一里阵翻滚,连忙往卫生间跑,中午没有吃饭,胃里本就是空的,这下子吐出来的全是黄黄的苦水。

吐了半天胃里舒服了,洗了把脸,回来后和夏医生打了招呼,便打了计程车返回公寓。

陆绪平已经走了一周了,大约还要三天才能回来。

这段时间习惯了生活中有他,虽然他不是每天都回到公寓,但一天当中总是有电话来,吩咐她不要忘记去做复健,吩咐她按时吃饭等琐事。

上次家宴之后,陆绪平曾带着她去看医生,医生是陆绪平大伯的儿子,叫陆伯韬。

经过陆医生的治疗,果然症状轻了许多,又加上­精­心的饮食调养,不仅呕吐症状止住了,胃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现在突然犯病,也让她有些始料不及。到了晚上临睡觉前,胃部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实在疼的受不住,便起床去找药,下了楼,却看到刚从楼下卫生间出来的陆绪平。

陆绪平大约刚下飞机直接回来的,怕吵醒她,便在楼下的卫生间洗澡,这个卫生间是客用的,没有浴衣,他也没料到这么晚了柯凝欢还没睡,只围了条浴巾便出来了,看到柯凝欢下楼也是猛地吃了一惊。

他打开沙发边上的落地灯,便看到柯凝欢惨白着脸,正一手按压在胃部,一手扶着墙有点站不住的样子。

于是便凝眉问道:“怎么回事?”

“胃,不舒服。”她低声回答。

他一听,立即拉过她细看:“又犯病?”

“嗯。”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坐着别动。”然后他把她按坐在沙发上,回身去找药。

柯凝欢觉得此时的陆绪平­性­感极了,发稍还滴着水,小麦­色­的胸膛隐约有水珠闪着晶光,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惹现,勾人魂魄,随着他身体的转动,身上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展示出他完美的身材。

柯凝欢真怕他身上那条浴巾没挂住,一下子掉下来,

这是柯凝欢第一次面对男人□­祼­的胸膛,不觉面红耳赤,只好装着不在意,却是侧着脸去看角柜上的一只花瓶。

陆绪平似没有觉察到柯凝欢的尴尬,安顿好她坐好,便去找药箱,翻出了药,又倒了开水端了过来。

“晚上吃饭了吗?”他拿着药,却没有马上递给她。

“吃过了。”她垂着头,低声地说。

“吐了?”

“……嗯。”抿了下嘴,迅速地看他一眼,正遇上他凌厉眸子中探究的眼神。

“今天­干­什么了?”

“没有什么,只是去夏医生那儿了。”她快速否认着。

他仔细地看她一眼,似不相信。

他前段时间曾带着她去见堂兄陆伯韬,陆伯韬是心理学博士,曾就读于斯坦福大学,目前是国内最著名的创伤治疗专家,治疗费每小时至少四位数,且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经陆博士诊断后认为,她的神经­性­呕吐和胃病,是因为心理因素造成的。

陆伯韬博士恪守职业道德,坚决不透露他催眠后柯凝欢说了什么。只是后来发现堂弟对这个女孩子不太一样,便忍不住点拨他说,这女孩曾受过刺激,对男女亲热的事有些心理反映,要他不要给她太多的压力。

他想不明白她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刺激,但一想到她那个未婚夫,他就有一种愤怒的情绪。

他放下药,去弄了一杯蜂蜜红枣柚子茶冲了给她喝了,这才给她吃了胃药,然后让她上楼休息。

几天之后,陆绪平仍是觉出了异样。

陆绪平虽然无法知道他出国的这几天柯凝欢那天经历了什么,但他明显觉察到了柯凝欢对他的客气和疏离。

细一品味,不只是这样,她像多了些心思,剪水样的眸子流转之间像是有着些许悲伤。

想想她在京城也不认得什么人,对外几乎没什么接触,一天有大半的时间泡在健身会馆里,便打电话问了夏医生,夏医生也只说了那天她来了之后有些心神不定,别的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抽时间回家一趟,知道谷惠灵回A市了,便猜想她可能是想家了,于是便在一个周末要带她回家吃饭。

柯凝欢却死也不肯去了。

问她为什么,她想了想,眯眼一笑,说:“去你家吃不饱,太受拘束了。”

陆绪平想着家里吃饭时,后面站的那一排工作人员,确实有碍食欲,便依了她,便说要带她出走走。

柯凝欢意兴阑珊,推说不舒服。

陆绪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拉过了她的手。

他发现,才几天功夫,这小姑娘的圆脸迅速消瘦下去了,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小欢,答应我,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都交给我解决,好不好?”他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否则她不会这样迷茫,眼神中的忧郁让他心疼。

无论她多坚强,都是个心重的孩子。

“怎么会。”她轻笑,轻轻推开他的手臂。

“出去吃饭吧。”

他说着,不由分说便要拉着她走,强势的劲头儿根本没得商量。

柯凝欢叹口气:“那要我换了衣服啊。”

在家里,她都穿着宽松的T恤和布裤,哪能这样就跟着他出去。

换好了白­色­的衣裙,抬头看到陆绪平探究的目光。

“你只这两套衣服?”

她是在婚迷状态下被送到这里来的,电话还是陆二少施舍给她的,她并没有抱怨什么,怎么他反倒嫌弃了起来。

“不是给你卡了吗?没事逛逛街,去买几件衣去。”他温和地说。

这女孩似乎没有一般女人的爱好和习惯,严谨的让人心疼,也知道她是个别扭的人,不能强求,只能这样温和地建议,否则会引起她的反感。

他不但给了她一张卡,还有大叠的现金放在她卧室的抽屉里,告诉她随时取用,但她几乎没有动过一分。

其实,陆绪平也算是观察入微,柯凝欢确实很注意这些细节。

自他给了她一个手机之后,她便给父亲打电话,要父亲给她办了一张卡,存了些钱,然后快递了过来。她不但取了钱把之前买那两套衣服及日用品的钱还上了,之后每次需要用钱,都是从自己的卡上取,从不动陆绪平一分钱。

她认为,自己吃住在这里是不得已,即使她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也不可以花他的钱,她认为这并不是她狷介,而是家教。

只是她的警官证拿不到,有些不方便。

但她也明白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否则这二少爷非炸了毛不可。

见她不吭声,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出门。

其实,陆绪平平日并不是一个很奢华的人,日常行为也并不张扬,这也是和周云华陆绪平夫妻的家教有关。

只是因为柯凝欢的胃不好,怕普通的菜馆卫生差,也怕她吃不习惯北方菜,这才到了这家五星级酒店。

进到三楼的中餐厅,柯凝欢便感受到高度集中的目光扫­射­过来,让她后悔莫及。

早知道陆二少这般招蜂引蝶,还真不如到陆家吃。

容不得她有什么后悔的表示,便看到餐厅的经理快步走过来,伸手一引,便将俩个人带到一个较为安静隐蔽的位子,这时柯凝欢才稍觉得自在一些。

陆绪平也不问柯凝欢想吃什么,便自顾点了菜。

汤是必点的,只是换了菌汤。

这段时间那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娘每天都打发人送鸽子汤,喝得柯凝欢直反胃,大约陆绪平也知道她现在听说鸽子都头疼。

点了一个清蒸桂鱼,两个青菜,和一个鱼翅捞饭。

纯吃饭,没有什么花式,柯凝欢稍稍安心些。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着他出来吃饭,但是在这种公开的酒店餐厅还是第一次,让她十分不自在。

著名投资公司的总裁,再加上陆二公子的名衔,往往是财经版的记者追踪的目标,更是娱记们的猎物。柯凝欢此刻只觉得胃更疼了,暗骂自己怎么没脑子跟他到这种地方吃饭。

本着她训练有素的习惯,快速的喝掉两碗汤,吃掉陆绪平夹过来的一块鱼,又咽了几口青菜,随后­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眼前的一小碗鱼翅和捞饭,她便放下筷子,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瞪向陆绪平。

陆绪平宠溺的一笑,一只大手伸出来,轻轻拨开她额角的一缕碎发。

“头发长了,要剪剪了。”

“天热,想扎起来。”她仍不太习惯他的触碰,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几乎是在他的手抚上她发丝的同时,镁光灯一闪,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引人侧目。

不待柯凝欢瞪向陆二少的目光收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黑衬衫男子走到侧对面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面前,要她的手机。

交涉间,陆绪平当没看到似的,扬手招来侍者结帐,然后带柯凝欢离开。

那份淡定从容,真让人心折。

柯凝欢并没有多少担心,在这里她不比一个打工仔认识的人多,上不上头条对她影响不大,但是陆二少爷自会找人处理,她心里笃定,便不再给予理睬。

原以为这顿饭就这样平安结束了,进了电梯下楼,却仍是在酒店的大堂碰到了熟人。

28.真相

“柯凝欢!”

世界真是小,柯凝欢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胡瑞雪。

胡瑞雪一身黑­色­的衣裙,奢华的品牌并不显得寡素,反衬得肌肤胜雪,大大的波浪卷发丝披散在肩上,把人衬得极为妩媚。

“胡小姐。”柯凝欢想装着不认识都不行,点名道姓的喊,自己又迅速回头,只好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胡瑞雪看到柯凝欢身边的陆绪平像是怔了怔,随即美目盼兮巧笑着问:“这位是?”

陆绪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抿着嘴角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姓陆。”

“陆先生,久仰。我可以借凝欢说几句话吗?”胡瑞雪并没觉得受到冷遇,仍是那般亲切热络。

陆续平低头看向柯凝欢,她轻轻点头:“没关系,胡小姐有话请说。”随后便跟着胡瑞雪移开几步。

“柯小姐,我和俊博就要结婚了。”说不出胡瑞雪是什么表情,反正是没有得到之后的喜悦,也没有胜者的耀武扬威。

“恭喜。”柯凝欢本能的说着,垂下了眼帘。

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咋一听到这消息仍是觉得肋下有着隐隐的疼。

“对不起,”胡瑞雪闪着眼眸,口气中有一丝丝歉疚,却因为妆太浓,让人看不出表情的真假,“我和俊博很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想,我并不方便,”柯凝欢拒绝。不是大不大方的事,而是根本没有必要。“很抱歉。”

“柯凝欢,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是情场如战场,她并不需心慈手软。轻咬红­唇­,乘胜追击,“可你应该知道,吴俊博并不适合你,你也并不爱他。”

柯凝欢微微抬眼,只见胡瑞雪美目含笑,吐出的词却句句锥心。

胡瑞雪脸上的表情变幻万千,柯凝欢哪里辩得清她的心思。

单纯的只觉得爱不爱是一回事,但以这种方式被淘汰出局,伤害和难堪却不足以为外人道。

“而且,…..这位陆先生很不错……,”胡瑞雪说着,盼顾的目光撇向了陆绪平。

这个男人,鹰一样的目光透着抹­阴­鸷,浑身上下那股凛冽的霸气像磁石般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吴俊博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她一下子摸不透这男人是什么来路,也不敢造次。

“不,你误会了。”柯凝欢迅速否认。

现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是不希望有什么流言传回A市。

“对了,省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吧?”胡瑞雪迅速转移着话题,思维跳跃,倒是主持人的拿手好戏,“你们厅长停职,王兆林局长也被免职……”

柯凝欢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般吃惊地睁大眼,呆呆地看着胡瑞雪。

这个消息比她挨的那一枪还要令她震惊万分。

虽然明确知道这件事会有人受到处分,自己的未来怎样都是未知,但咋一听到准确的消息后,仍是如引爆一颗炸弹般令她震撼。

胡瑞雪再说了些什么,她根本都没有听进去,耳旁不停地回响着“停职”和“免职”这两个词。

迷朦间,有人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胡小姐,小欢可能不舒服,失陪了。”说罢,也不管胡瑞雪吃惊的眼神,自是牵着柯凝欢手快速离开。

柯凝欢迷迷糊糊中被带上车,心中只觉得难过,却又哭不出来;口舌发­干­,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觉心慌的厉害。

一直回到公寓,她仍未从听到的消息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刚刚胡瑞雪叫她说话,陆绪平虽然离得稍远,但仍可以隐约听到她们的谈话,对于吴俊博和胡瑞雪的情况,他早就了如指掌,他觉得这是柯凝欢早晚都要接受的事实,虽然看到柯凝欢的难过,但他并不觉得需要他­干­涉,而后面这个消息被她爆给柯凝欢,则在他意料之外。

事件的内幕他知道的甚为详细,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让她现在知道的打算,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对柯凝欢意味着什么。

他将柯凝欢按在沙发上坐好,去弄了杯水递给了她,看着她一口气喝下。

不出所料的,喝完水不到五分钟,她又匆匆跑进卫生间吐了个­精­光,连带着晚饭,一点都没剩下。

看着她的挣扎,他骤然觉着自己胸口的部位针扎似的难受。

他缓缓把她揽到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轻轻拍着她的背:“小欢,心里有事说出来,好不好?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了。”

柯凝欢仿如受了伤的小动物般,窝在他的怀里微微喘息着,在他大掌的爱抚下,眼里一点点又有了生气。

“陆绪平,能否告诉我,那件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受伤对吗?我的伤,并不需要到这里来治,是不是?真相是什么?”

“小欢。”

这女孩子冰霜聪明,之前不问,是因为她毫不知情,也因着年轻,对这件事情的复杂­性­估计不足。胡瑞雪话,无疑让她警觉太多,把所有事件串起来,足以让她明白她被瞒的太多太久。

尽管枪击事件封锁的很及时,但由于现场人员太多太复杂,仍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中央相关部门派出了调查组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柯凝欢是当然的主要调查对象,但由于她一直昏迷,因此暂时没有找到她。

中央调查组对事件很快就做出了结论,这只是一起偶然事件,枪手的目标也并不是冲着周云华去的,但这毕竟是建国以来极少发生的在重要警卫现场发生枪击事件,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事件本身,不仅引起公安警卫部门的高度的重视,也几乎引起所有涉及到安全保卫部门领导们反思。

在这种重要警卫任务中,发生这种事件,是一定要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的。

事件的直接责任人,局长王兆林和M市的卢局长被免职,Z省公安厅厅长也受到记大过处分,并暂时停止工作到省委党校学习。

Z省的整个公安内部引发了强烈的地震。

由于这一事件均是由一把手承担了责任,除了M市局外,省里和警卫部门倒是没有牵涉到更多的下级人员。

柯凝欢由于现场反应迅速并负伤,加上周云华的刻意保护,并没有受到任何责难,但也没有因此立功,只是由政治部报请上级部门给她提前晋了一职。

在警卫任务中,不出任何问题,是应该的;出了任何问题,哪怕你牺牲了,都难以有立功这一说。一切都可以由你工作不细致,工作没有做到位来判断是与非。

真相就是这么残酷。

而由于这一事件是直接由于长锐公司董事长白家锐在处理原中兴煤矿工人安置问题上不到位,以及建设长锐二期过程中因动迁动用非法手段强迁逼死人命激化了矛盾,因此白家锐当时就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并很快被批准逮捕。

此事发生后,Z省的俩位主官亲自到京向周云华道歉,并向国务院的相关部门做了深刻检讨。

前不久,中央调查组也做了结论。

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没有更多的人来追究。

周云华是谁?事件的一切前因后果,她都看得明明白白,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个人的力量又有多少?

虽说枪击事件不是针对她的,但是,这也是社会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的结果,而矛盾激化,当然是因为官僚主义和问题造成的,所谓积重难返,作为高层领导,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看似一个简单的枪击事件,背后隐藏的背景才是最重要的。但作为一名高级领导,有时候明知道真相,也不是靠她一个人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

小小的柯凝欢,她即使看透了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也无权对首长的行程做出­干­涉,特别是省市领导做出的决定。

她只能尽可能的保证首长安全,必要时,只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这个看似狐假虎威,风光无限的职业,其实质上却是很具有悲剧­色­彩。

所以在事件发生后,周云华才釜底抽薪,带走柯凝欢,让你们调查吧,她暂且保护起来这个小姑娘再说。

陆绪平当然明白母亲的心情,只不过,对柯凝欢动了异样的心思,早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这女孩子单纯如水晶般透明,作风却又古板严谨,职业的训练又使她身上凝聚着一种孤勇,她像一只孤身南飞的大雁,没有伙伴,也找不到安歇的角落。

有时候偶一回眸望到她单薄的背影,他就胸口钝疼,有种想把她护在怀里宝贝起来的冲动。

当她挺身迎向那一枪的时候,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打碎了,他就那样把她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殷红的血染透她的衣衫,在她的脚下汇成一朵朵盛开的红棉花。

抢救时,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血缓缓流入到她的血管里,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将是他今生的救赎。

他觉得,是那片血­色­,刺激了他冰冷的世界,让自己的生活里有了企盼,生命里有了温度。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因为她保护了自己的母亲,只是,单纯的喜欢。

或是,爱。

陆绪平明白此事不能再瞒着她,便简单把事件的事续情况和她说了一下,“小欢,这件事情你装着糊涂就好,不要有任何个人情绪参与其中,先把伤养好。”他叮嘱着。

“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回A市。”

陆绪平回眸凝望着她,有着片刻的愣怔。

明知道她会这样提出来,也明知道留不住她,这一天还是这样早早就来到了。

“好,但是你要把这个疗程的复健做完。”他想了想,这样和她说。

随着一声好,只觉得胸口疼痛在一点点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被摘走。

“嗯。”她抬头看着他,轻轻地答应着,目光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柔顺。

勿须多言,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一刻,她竟然相信他是爱她的,从他的眼睛里。

29.回家

柯凝欢回到A市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陆绪平坚持送她,柯凝欢拧不过,只好随他。

柯凝欢的警官证在受伤后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但陆绪平仍给她订了机票,并持一个特殊的通行证明带着她顺利登机。

出人意外的是,接机的竟然是石头和钱程,开着那辆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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