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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苏觅,窈青曲 ...

顾以桥正怀疑自己听错的时候,江心已经把苏觅领到了顾以澍跟前。

苏觅看着顾以澍只是浅浅地笑,仿佛世界上除了眼中人,一切都模糊了。

这样的眼神把以桥深深刺痛了。

“当啷”一声,堂内有酒碗掉到地上的声音。

“快瞧,严爷看新夫人都看傻了!”

果然众人应声瞧去,严一恒手里空无一物却还摆着端酒的架势,襟前被酒污了一滩,眼睛却还瞧着苏觅的背影连转都不转。

冷三七也看得直愣:“沈三,我瞧这小娘子怎么不像窑姐出身,反倒一副痴心情种的模样?这架势,你那可有什么文词儿?”

沈擎云眯着眼道:“侠士不轻报,美人不轻盟;幽涧花落鸟度坠,痴字不能尽天人。”

冷三七转念又问向笑着抿酒的苏栖白:“苏爷,听说那小娘子还与你同姓,难不成……”

苏栖白笑了两声,摇头道:“我幸,我幸。”

一直同众人一样席地而坐的顾以澍,见苏觅上前并未起身,倒是转头将以桥介绍给了新娘子。

“同你说过的,以桥。”

顾家三徒弟听见这话,竟如鬼使神差一样静静地起身,随后便直直瞧进苏觅眼里,一语不发。

苏觅眉间稍簇,随后立时恢复如常,却也毫无异­色­地直视回以桥,薄­唇­轻启,道了声“以桥妹妹”。

在旁扶着苏觅的江心瞧这场面,小声笑道:“当家的这小师妹,莫不是要吃了我家妹子吧,还真把自己当成婆家人了?”

苏觅听江心话中有刺,赶忙眼光一转,冲江心道:“我听说何爷带了自家的酒来,特意做了几样对味的小菜,姐姐不如去尝尝吧。”

“自然要尝,我让这小丫头一瞪,连正事都忘了。”

门外有人搬了几条矮案摆在两旁,苏觅随身的小丫鬟便从食盒中端出各­色­菜品,摆在案上。每盘都不多,但­色­相甚佳,一见就引人食指大动。

这面丫鬟刚摆上小菜,那面苏觅便端了一碗酒朝井灏郁处霆这边走来。郁家少爷觉得旁边的冷三七跟沈擎云,一下子连气都喘得粗了。只是没想到苏觅朝他们笑意盈盈,却是俯身将酒敬给了并未一直瞧她的苏栖白。

苏觅只不过低声唤了声“苏老前辈”,周围的几人便觉身子都酥了一半。

郁处霆在旁观瞧这位曾得名“云窈青”的新娘子,竟觉第一眼只如惊鸿一瞥,再看却如魅似幻,瞧到第三眼竟已移不开眼睛,即使她并未看向你,却依然能引得你离不开视线。

***

“苏前辈可还记得多年前,在乌哲救下十几个‘马格’之事?”

苏栖白点了点头,乌哲是荣弥西南方的一个小国,“马格”是当地称呼乌哲女人与非乌哲人生出的孩子时所用的蔑称,按当地习俗,这样的孩子一旦被发现便要当即烧死,以免污秽了乌哲人的血统。几十年前苏栖白游历至乌哲,正遇上当地人虐杀“马格”,便有了苏觅口中救人之事。

“苏前辈可能不知,此后乌哲外便有了一处专门收留‘马格’的居所,正是前辈当年救下的十几个人靠前辈所赠银钱所建。众人感念恩公恩德,决定自此改从恩公姓氏,我便是后来被那个地方收留的‘马格’之一。若没有恩公当年义举,苏觅此时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说着伏身要拜,却被苏栖白伸手拦住,“苏某一生毁誉参半,今日才觉得做了件彻头彻尾的好事。苏某已是半截身子入土,却能得如此佳人献酒于前,真乃死而无憾,死而无憾!”语毕,接过苏觅手中水酒大笑饮尽。

以桥已经坐回到大师兄身边,只是她忽然觉得,自己已同大堂之中的人与事再没半点关系,即便是就在身旁的大师兄。

她小心翼翼地攥起顾以澍耷拉在地上的一边袍角,只攥了一点点,却死死地不肯松手,就像十年前刚刚被顾黎捡回来时,整夜拽着顾以澍的袖子才肯入睡一样。

苏觅随后又一一给外来的客人敬了酒,顾以澍也只是坐在堂中,笑看着苏觅一点一点把一众男人收在裙下。

连井灏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曾经的云窈青,垂眸不过一抬一落,便有一种纯净却摄人的美,让人欲罢不能。

“你觉不觉得这酒,很熟悉?”被苏觅敬过酒后,郁处霆问井灏道。

井大少爷此时只觉得胸口如置千斤重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哪里还有心情品酒。

“那云醴不是赞你是识酒之人,一副欢伯知己的模样,你倒来问我?”

郁处霆这才恍然,方饮之物不正是当日云醴赠他的“无别”,看来所谓云窈青临别赠酒,实乃借花献佛。

郁家少爷这才觉得,旁边的井灏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脸­色­……很差,是不是……”

井灏又思索了一阵,这才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了几粒药丸来,就着酒吞了下去。

待气息稍缓才道:“明知故问,废话真多。”

苏美人敬过了一圈,又回到苏栖白身边,笑道:“觅儿在大梁无亲无故,后日成亲之时,不知觅儿可否有幸请苏前辈做一日娘家人?苏觅不敢多求,只愿能向苏前辈奉一盏茶,这样,便圆了觅儿心愿了。”

旁人听着这样的请求,想是任谁也不会拒绝的,但苏栖白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褶子回道:“这有何难,不过你若是肯了老夫一个心愿,莫说做一日娘家人,你我二人今日便结为义父义女,你看如何呀?”

冷三七一听拍着腿道:“得,这回可差着辈咯……”

“前辈吩咐。”

“老夫当年,也曾会过一位云窈青,只是当时心­性­孤傲,未曾怜取眼前人,如今想来实乃人生一大憾事……怎奈佳人已逝,老夫今日只想旧梦重游一次……”

旁人听着这句,可都觉得这话头起得有点歪,莫不是这苏栖白还有梨花海棠之意,可苏栖白话锋一转,“不知今日可有幸再听一回‘窈青曲’,了老夫残愿呐。”

众人听到这才舒了一口气,怎料苏觅却十分为难,略有娇羞之­色­道:“‘窈青曲’,觅儿早已许诺,只唱与一人听了……”说着,便瞟了眼身后人。想都不用想,那一人,必然是他未来的夫君,顾以澍了。

苏栖白听了脸­色­一僵,蓦然想起当年也有一人,向他盟誓,此曲此生只唱与他一人听。只是自己却一句冷语,误了此曲,又一颗冷心误人一生。

“如此……老夫是注定,抱憾终身了。”

没想到当年文武­色­三绝、叱咤一时的“双城公子”竟然有这样的遗憾,又偏有天时地利之便,却未能得偿所愿。

苏觅思寻再三,冲苏栖白说了一句:“前辈稍待。”便起身出了门去,堂内的人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过了一阵,却见苏美人抱了件什么东西,径直走到了顾以澍旁。

瞧着苏觅俯身同顾以澍耳语,以桥悄悄攥着师兄衣角的手,冷得一紧,不想一下指甲便将掌心抠破了。

***

“公子,觅儿怕是要食言了。”

顾以澍不解其意,苏觅却已解开怀中之物,蒙布下是一把筑。苏觅一手执筑颈,一手执竹尺,铿然一击,立时堂内四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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