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如果你看我不顺眼,可以把手上的佛珠一颗颗塞我嘴里,逼我吞下去。”
那绪吸了口气:“贫僧没那么想过。”
莫涯遗憾地砸砸嘴,闭目养神了会,又睁眼,侧支起自己脑袋。
“哎,我可能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施主可以去佛堂用膳。”
“可我现在就想睡,只是睡不着而已。”
“哦。”
“要不,你数羊给我听。哄我睡?”
“成。”柔和的眉宇,明净的面孔。真的,真的没生气。
很不好亵渎的样子。
莫涯心里盘算,不到三刻,真的睡着了。
梦里他不打呼,却会磨牙,声音惨绝人寰。
……
“师兄,这位檀越,你打算怎么赶他下山?”那嗔盯着睡着的莫涯瞧,嚼着葵花子,口齿不清。
“嗯?”
“他要亵渎你。”那嗔提醒。
那绪认真回忆,颔首道:“好似他是这么说过。”
等莫涯醒来,已经月上树梢。他迷迷糊糊的,在夜风里打了个寒战,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揉着眼去找高僧那绪。
殿堂上那绪在打坐,那嗔在旁边敲木鱼,做晚课。
超然境界,莫涯刚一迈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佛前的残香柱瞬间悍然崩塌。
那嗔哑然,那绪沉默了很久才瞅瞅香炉,瞅瞅莫涯。
要知道万佛寺穷,但修为高,香也极好,香灰总是烧到底还是完好的一柱,笔直挺立,香尘不落香炉内。
所以寺内香烧不到尽头,香灰坠落,视为:不吉。
而制造这不吉现象的人,不懂规矩地蹲地,与那绪平视,手指佛祖像:“这佛像只大阿福。”
“施主要用饭吗?”那绪问。
那嗔颔首,殷勤追问:“施主,爱吃黄瓜么?”凉拌黄瓜,是那嗔的拿手好菜。
莫涯摇头:“已经饿过头了,所以不想吃。”
“哦,时辰尚早,施主现下就想下山回去吗?”那绪又问。
莫涯依旧回答,不想。那嗔暗地松了一口气,寺庙唯一的一只灯笼保住了。
“那……施主明日几时下山?”那绪笑得很含蓄。
“明日也不走。”
“如此,敢问施主何时下山?”
“我要住在这里,常住在这里。”莫涯对于那绪捣鼓花式的追问头很痛,立即不耐烦地表明立场。
“……”
一片沉寂。
“我打算住下来。”莫涯还是蹲着,挑衅地对那绪高抬下巴道,“我要亵渎你。”
“莫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那绪说话还是不紧不慢。
“我在这里就不清净了?”莫涯说到这里,正好放了个屁。
响屁不臭,声音却惊天。
谈判陷入僵局。
那绪到底是个出家人,顶能沉住气,埋下头,默默地转动念珠。
莫涯不能与他对视,只得站起身,负手在殿堂内打转。
“你不答应我留下,我就把这些珠子一个个吞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不知何时,莫涯从佛案上揪了把亮晶晶圆珠。
那绪缓缓地抬头,好似面色平和,整个置身事外的佼佼者。
那嗔则极其夸张地“啊啊”大叫。
这顿好叫,当然鼓舞了莫涯,他得意得一口气吞了三粒。
第四粒刚沾上嘴,那绪才急道:“此乃先师的舍利子!”
“……”莫涯第四粒入喉。
莫涯将其他舍利子收好:“有巴豆么?”
“你要做什么?”那绪没开口,问的是小和尚那嗔。
“我吃上一把,保证能拉出来还给你师兄。”
“啊~~~”发颤音的依然是小和尚那嗔,那绪眉头都没动过。
迟半拍后,那绪用种很奇怪地目光看莫涯:“没有巴豆。”
在目光的暗示下,莫涯渐渐地明白,他是不能把舍利子从□里拉出来的。于是,他付之一笑:“开玩笑呢,我马上从喉咙里抠出来还你。”
少顷。
四粒舍利完好无损地摊在莫涯手掌心,只是,只是粒粒都沾着血丝的口水。
“抠出了血。”那绪脸色发白,“施主没事吧?”
“没事。我可以留下来吗?”莫涯问得很虔诚,“我和谁同屋?放心,我挺吃得开,极度尊老爱幼。”
“射阳山下,向西半里的马家村有位老神医,施主下山可找他治喉咙,保准好得奇快。”那绪温和地打断,并字正腔圆地回绝了莫涯的臆想。
莫涯深望那绪一眼,“我现在就走。”
说走就走,莫涯走得也干脆。小和尚小跑步追上,提着灯笼要送行,他也拒绝。
望着莫涯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小那嗔双手合十,呐呐道:“师兄的桃花劫,终于抽出雄性的蕊,罪过,罪过。”不过万幸的是,寺里买巴豆钱省下了,灯笼也没丢。
真好。
真好?
不好!
那天夜里,人是竖着出去的。到第三天一早,人就横着回来了。
还是莫涯,还是寺前大树下。
人躺地,却蜷着身,维持原来蹲地的姿态,还是动都没动。
那嗔扛着大扫帚出来扫树叶,开门一见莫涯又吃了一惊。青天白日,莫涯的脸色比鬼还惨白,偶尔嘴里还磨磨牙。
“施主……”那嗔扫帚柄戳戳莫涯,没反应。
于是,那嗔上前再探探莫涯的额头。
额头滚烫。
那嗔跳起,又把扫帚一扔,奔进了寺庙:“师兄,想要亵渎你的施主得病啦!”
昏睡的莫涯被他喊声吵醒,困顿地撩了下眼皮,心里却得意。
是得病了,而且是伤寒。
下趟山,找到神医的住所,专门往伤寒的病家身上蹭,又饿又累,很容易感染上伤寒。没个虱子养,他也能找个虱子抓。
雕虫小技,没啥了不起。
得了消息的那绪心里极是愧疚,低着头好一会:“那就让他住下吧,等病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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