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和孟觉也不知道罗宋宋被敲诈,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先走去搭车回家,而他和孟觉都有人来接。后来是孟觉见她每次弹完琴换鞋不对劲,便问她。
“罗圈圈,你干嘛把钱放鞋里?”
罗宋宋支吾了两句,飞也似地出了门口;孟觉皱住眉头。
“有问题,又瞒住我。”
这个问题等孟觉的一个女同学来找他玩的时候真相大白。
“孟觉,那个马脸女生是不是你师妹?我看见她在路口被两个高中生擂肥。”
孟觉即刻弹起来往外跑;智晓亮也跟着。远远看见宋宋赤着脚去捡两米外的鞋子,那两个高中生在后面推揉她。
“还敢跟我玩邪的……明天乖乖地交五十!听见没?!”
智晓亮还没反应过来,孟觉已经冲上去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踹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混蛋!”
那两个高中生吃惊回头——原来就是以前曾经在六号楼附近讥笑罗宋宋是垃圾妹的家伙。
“又是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刻扭作一团厮打,孟觉瞅准了比较高大的那个,勒住脖颈,往地上一压,开始翻他口袋拿回罗宋宋的钱。
“没钱是吧?没钱回去找你爸要!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们擂肥从来没有被反抗过,一旦有人起义,立刻乱了阵脚。相对弱小些的那个高中生,自封“小鱼儿”的那个,见老大被孟觉制住,战斗力暴涨,抡起一对麻杆似得胳膊,小拳头跟雨点似地落在孟觉头上,身上。
“放开花大哥!”
孟觉才不放呢,左一拳,右一拳,狠命地朝“花无缺”身上招呼。“花无缺”几次想翻身坐起,都被死命压住了。
“他妈的,老子擂她,关你鸟事!”
“就关我事!抢她个穷丫头干什么?是不是搭车去青山就差两块钱?我烧给你!”
(作者注:青山是格陵青山精神病院的简称。)
罗宋宋就像很多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扑上去说别打了,别打了,结果麻杆胳膊挥过来,打中了她的鼻梁,当场血流不止。
“智晓亮!你带罗宋宋回琴室!”
“孟觉!别打了,呜呜呜……”
罗宋宋哭得直发抖,哆哆嗦嗦地抹着鼻血;智晓亮看她满手的鼻血和眼泪,寻思再不出手,好像也挺尴尬的。
“够了!再打我叫门卫过来了!”
“小鱼儿”正朝手指尖儿上呵气,要伸到孟觉衣服里去呵他痒呢,猝不及防,被冲过来的智晓亮推了个ρi股蹲儿。
智晓亮当时正处于青春爆肥期,往路中央一站,就像个正方体。再加上满脸横肉,横眉怒目,和打架不要命的孟觉一联手,活生生把比他们大两三岁的“绝代双骄”给镇住了。
“走着瞧!有本事你们明天别从这里过!”
“绝代双骄”绝不会就此算数,边逃边撂狠话,仿佛武林正道暂时处于下风,但邪不胜正,迟早将移花宫打的落花流水。
孟觉没顾得上拍身上的灰,也没顾得上看自己的伤势,先从口袋里拿手帕出来替罗宋宋塞鼻子。
“打架你就走远一点嘛。”他抓着罗宋宋的双手举过头顶,“两边都流血,把两只手都举好了!”
罗宋宋哭哭啼啼地挥着手臂帮他拍灰:“你眼皮破了……”
铁血柔情,暴力美学,大家听的有滋有味,催智晓亮快点讲下去。罗宋宋如坐针毡,无所适从。孟觉放下筷子:“智晓亮,你是录像机啊,记得比我还清楚。罗宋宋,走,盛饭去。”
两人一溜烟躲进厨房。智晓亮还在细数当年。
“第二天,‘绝代双骄’找了四五个同学来琴房认人。男男女女的,在琴房外面大呼小叫,骂脏话,砸玻璃。我认为事态严重,应该一五一十报告白放老师,但孟觉说大人Сhā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要自己解决。”
孟觉开了厨房的灯又唰一声将梭门关上。电饭煲放在流理台的尽头,米里加了蜜枣﹑玉米和红豆,色彩缤纷,令人垂涎欲滴。孟觉盛了一大碗,把饭勺递给罗宋宋。
盛好了饭,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靠着流理台,一动也不动地站着。饭厅里的声音仍然直往他们耳朵里钻。
“快下课了,孟觉提议由我带着罗宋宋一口气跑到车站,把她送上车。”
卟一声,一滴眼泪溅在罗宋宋捧着的碗沿儿上。
“哎,罗圈圈,至于吗?”
孟觉转身,看她眼角有一点点泪痕。
“别哭。都怪我,扯起这个话头。”孟觉直接用手心给她擦干净了,“不爱听,咱们就把耳朵闭起来。”
他紧紧地捂住了罗宋宋的耳朵。他的掌心温热而细腻。
慢慢地,饭厅里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有嗡嗡的轰鸣声在耳朵那一小块盘旋,盘旋,直冲上头顶,又化作噼里啪啦的冰雹打下来,伤心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