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未来的北兆王，一个将来是亲王，有什么关系！」枫灵瞪了他一眼，「我也是个外人，不照样知道了！」
「好！您先进去，小全去把两位接过来！」小全拉着枫灵下去，伸手将马槽推回原位。只听见枫灵在下面轻叫了一声。「小全，小心些！」
小全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完全看不出之前躬腰缩肩的奴才样子，挺直的身形突然跃起，如箭般消失于黑暗中。
枫灵摸着黑沿着秘道向前走着，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了数点豆大的光亮。细细看去，原来在墙壁上嵌了数颗夜明珠，幽幽地发着微弱的光芒。枫灵顺着光亮所示方向，走入了一处石室。石室中镶满夜明珠，将一室映得明亮了很多。石床上有被有枕，石桌上还放了些书。一旁的大瓮中盛着些清水和食物，看起来，这里定期有人洒扫并更换水粮。地下很安静，听不到半点声息。只是这安静让人更加焦虑。
过了没一会，枫灵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转头看时，正是小全扛着明洛紫宸走进来。
「紫荆呢？」枫灵忙问。
「太子殿下说，二殿下今天一早就被佟妃娘娘接走，晚上并未回来睡。」小全把紫宸放到床上，紫宸闭着眼睛，显然是昏睡过去了。
「他怎么了？」枫灵上前摸了摸明洛紫宸的头发。
「殿下性子倔，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非说要和叛贼拼命，死活不愿意听小奴的话，没法子，只好点了他的|茓，把他直接扛过来了。就怕醒了还要闹腾呢。」
「这孩子恨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何况他娘亲还在上头，想救他娘也是情理之中的。」枫灵摸着明洛紫宸的头，「这个孩子孝顺。」
「可是他还说过要把您做成狐狸干呢。」小全看了一眼枫灵，偷偷笑起来。
「你这么小，懂什么！」枫灵捏了捏紫宸的小脸，「等他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这倒是。陛下小时候也一天到晚吵着要……」小全突然住了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尴尬。
「他要什么？」枫灵有些好奇。
「那个、那个……」小全欲言又止，「还是不要说的好，陛下知道会骂人的。」
「快点说啊！」枫灵把小全揪过来，「最好别瞒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个性，若不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全干笑了数声，歪头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陛下小时候跟太子殿下差不多，也说过要您父亲的命之类的话。」
「我爹？」枫灵有些诧异，「为什么？」记忆中父亲是个寡言少语，性情温和的人，应该不会与明洛元泰起过冲突。
「咦？」小全惊诧地看着他，「您不知道吗？」
枫灵看着他。
「那个，先安信侯……是先帝的情人啊！」
枫灵脸上阴晴不定，紧咬着唇，在床边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顾千里来了，也带来了外面最新的消息。
「太师佟继海秘密联合了禁卫军副统领林弼，带了一万禁卫军杀进皇城，后宫宫眷都落在他手里，守宫的侍卫死伤过半，幸免的都被他关在承德宫里。朝中各大臣的府第都被他的人马围了，逼他们今日上殿，要拥立二皇子登位。」所以他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将大哥顾瑜和和宫带出来，安置在城东一处不起眼的破庙里，好不容易避过守卫才摸回皇宫来。
「外面都在猜测王爷和太子已经遇难，臣适才入宫之时，见各位守卫森严，各宫都有很多卫兵看来在搜寻什么……太子？」正说着，顾千里一眼看见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明洛紫宸，「您在这里，太好了！」
「你是谁！？」明洛紫宸看了看顾千里，又看了看枫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殿下，是王爷让奴才救您出来的。」小全在一旁对明洛紫宸说，「要不然，您就要被逆贼抓了去了！」
「要你多事！」明洛紫宸眼一瞪，小手叉腰指着枫灵说，「本殿下才不要跟这只公狐狸待在一起，我母亲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现在你哪也去不了，只能跟我这只公狐狸一起待着！」枫灵冷笑了一声，心情不佳地看着明洛紫宸，「知道吗，外面全是等着你自投罗网的人，只要你一露面，我保证你还没见到你娘的面，立刻就被乱箭戳成刺猬。」
「我、我成不成刺猬不关你的事，臭狐狸！本殿下宁愿死得像个英雄，也不要窝在这里当狗熊！」明洛紫宸眼睛红红的，蹦下床就要走。
「别拦他！」枫灵伸手挡在想去阻拦的小全面前，「让他去，让他死得像个英雄。让明洛元泰等着回来给他的儿子收尸，让琴妃看看她生的小兔崽子是怎么被人乱刃分尸，挂在城头向明洛元泰示威的！」
明洛紫宸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是男人就别哭！」枫灵走过去，将他拉起来，「把眼泪擦干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你父皇就快来了，你不想看着那些逆贼是怎么伏法的吗？你要睁大眼睛看着，因为将来，你要做个像你父皇一样有本事的帝王。」
「可是，我娘会不会……」明洛紫宸抬起小脸，眼泪汪汪地看着枫灵。
「你娘不会有事，因为她还要看着你长大，等着你孝顺。」枫灵将明洛紫宸轻轻揽到怀里，「如果她有事，你现在出去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静静地等着，等着时机到了为她报仇。」
明洛紫宸是个聪明人，想了想，他咬着牙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众人默默地守在地下，小全低声和顾千里商量了很久，然后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留下顾千里守着枫灵和明洛紫宸，三个人对坐着，谁也不说话。这一天过得特别漫长。
地下晨昏不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全才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进来。
「怎么样？」枫灵问。明洛紫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全。
小全轻轻摇了摇头道：「坏消息。」说着，他看了看明洛紫宸又看了看顾千里。「禁卫军统领穆大人现在下落不明，四城守军都尉都被林弼换了人，兵符印绶也被他抢了去。」
枫灵皱着眉问：「那朝中众臣呢？」
「一半的大臣已经归顺了佟继海，剩下的一半，有些称病不出，不服者都被下了大牢，听说如今牢中员满，连大理寺用来临时羁押宗亲的牢房都已经被塞满了。」小全拿眼看了看顾千里，迟疑了下方接着说，「礼部中臣顾瑜顾大人，也被关起来了。」
「大哥？」顾千里闻言跳了起来，「他不是已经藏在破庙里了吗？」
「是啊，我本来也奇怪，但是帮我打探消息的太监说，不知道顾大人哪根脑筋搭错，居然主动现身要见佟继海。佟继海正想找他拟登位诏，结果被他当殿大骂，气得当时就要将他凌迟，幸亏众人为他求情，才免于当时毙命。但还是被佟继海下了狱，准备明日午时处绞刑，美其名曰给当世才子留个全尸。」
顾千里脸色发白，一双拳头捏着「吱吱」响。
「我娘亲呢？」明洛紫宸拉着小全急切地问。
「……」小全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枫灵，然后柔声对明洛紫宸说，「娘娘们应该都被软禁着，见不着，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太子殿下您先别急。」安抚好明洛紫宸，小全被枫灵拉到一边。
「是不是琴妃出事了？」枫灵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明洛紫宸听到。
小全点了点头道：「叛军进宫的时候，有个副将见琴妃貌美，意图不轨，琴妃拿头簪将那人刺伤之后跳了楼，当场摔死了。」说着，眼圈红了红，「佟妃当时抱着二皇子冲进凌音殿，刚好瞧见琴妃跳楼。没拦住。佟妃当时拔剑就把那个副将给杀了。」
枫灵轻轻点了点头道：「佟柔她从小胆子就大……」
「不过亏了佟妃，听说她提着剑去找佟继海，声称如果再有人敢侵犯宫中女眷，她要血洗皇宫，并且不会让二皇子听从他的摆布。佟继海于是下了令，不许手下侵扰后宫。」
枫灵沉吟片刻，小声对小全说：「先别对孩子说，这会子不是时候。」
小全点点头道：「明白，这点晓得的。」
「还有个消息……」小全凑在枫灵的耳边说，「陛下已经到了城外八十里了！」
「是吗？」枫灵闻言喜形于色，「他这么快就来了吗？」
「原本是因为听说您重病，所以兼程赶回来的，不过现在应该知道宫中生变了。奴才在昨天带太子过来的路上，已经放了信号给风使们，现在消息应该已经到了陛下那里。」
风使是北兆皇帝暗中教养的队伍，专门打探各种风声并用特殊的手法进行传递。风使都是最无奇的人物，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或长相，但他们打探消息和传递消息的本事却无人能敌。
「我们不能坐在这儿等着。」枫灵目光灼灼对小全和顾千里说，「陛下和叛贼对峙之时，后宫的公主嫔妃及朝中的重臣都会被拿来作为胁迫的工具。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就算陛下可以将叛贼消灭，北兆也一定会元气大伤。」
「可是这里有能力作战的也只有我们三人……」小全忧心地说，「更何况，我们也不能让您以身涉险！」
「不要小看我。」枫灵冷笑一声，「我没入宫前，什么阵仗没见过！」
「是，千军万马我们也见过，怕是不怕的，」顾千里说，「只是，王爷有什么好计策没有？」
「计策？」枫灵摸摸下巴，眼中露出冷洌的光，「擒贼先擒王。只要佟继海在我们手上，等陛下出手之时，我们里应外合，那他们就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明洛紫宸，「可是太子……」
明洛紫宸立刻挺直了脊背：「我能做什么？」
「他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危险！」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才不要一个人待着。」明洛紫宸急急地叫，「师傅教过我剑术，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杀敌！」
枫灵闻言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发说：「宸儿乖，我们现在不是去杀人，而是要抓叛贼头子好去救人。宸儿虽然学过剑术，但毕竟年纪小，气力不够。而且此去，我们要先使轻功，太子殿下您确定可以爬过沁园的墙而不被人发现吗？」
明洛紫宸沉默了会，拉着枫灵的衣服小声地说：「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会怕……」
枫灵看了看顾千里，顾千里苦笑了一声说：「知道了，我先送他去与和宫会合……」
「但是那个叫和宫的少年来历不明……」小全忧心地说，「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万一有什么意外……」
「我信得过和宫！」顾千里和枫灵一起开口，所说的话竟完全相同。
小全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可外面也不一定比这里安全。」
「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要好。」枫灵看着明洛紫宸，眼中流露出一些同情。
天黑的时候，顾千里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粮，将明洛紫宸背在身后，准备离开。明洛紫宸在顾千里的背上突然回身对枫灵说：「我看你也不像母亲说的那么坏……」
枫灵失笑：「我可是个狐狸精呢！」
明洛紫宸脸上一红说：「我、我以后当了皇帝，不会让人再这么骂你！」
枫灵摸摸他的小脸，微微一笑：「等我们都有命等到你登基的那天再说吧。」
「我是说真的！」明洛紫宸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母亲虽然不会骗我，但我想，你应该是个好狐狸精，所以，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枫灵「噗」地笑起来：「如此臣真要多谢太子殿下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