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一接箭便知,那乌羽大箭、青钢箭头,这样的制造工艺并非出自北狄大营,而是出自胤朝的弓弩坊,出自与张益阳等押解队伍同一日去燕北的大军,出自江睿轩的虎啸营。夜王的面色不由暗沉了下来,淡淡道:“你们出去吧。”
他抚摩着那件狐裘披风,自言自语道:“若不送你这件衣裳,张大哥你是否反而会安然无恙。只怪我又意气用事,害了你。”他端坐在那里,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直到天色暗沉了下来也不自知。
江轻竹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夜王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半张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却仍显清冷,而另半张脸在阴影处,却有着一股肃杀之气,她从未见过夜王如此异样神色,只得说道:“你在这坐了许久了。吃些饭吧。”
夜王仍是默不作声,继续喝着酒,也不看江轻竹,转了个身,整
25、惊变 ...
个人都融进了阴影之中。
“我听孙大哥他们说了,世事无常。我想张大哥也不愿你此时消沉颓废。喝酒伤身,你不要再喝了。”
江轻竹将食盒搁于案前,却不料夜王竟霍然起身,将那枝箭重重地掷于地上,冷然道:“你们江家,只求自保。”
成婚以来,夜王从未对江轻竹说过一句重话,但这次他说话却是冷淡严肃,正和了外界的传言的冷面王。
江轻竹方才问过孙三,知道张益阳是死于乱箭之下,一蹙眉,拾起了那支箭,说:“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这青钢大箭,可是出自虎啸营,而且还只为将领所用。”夜王依旧蜷在阴影处,冷冷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二哥哥下的手?我二哥哥和张大哥素昧平生,大费周章地杀了他有何好处?”
“有好处,大有好处。那日我遇见你爹,他便让我莫Сhā手张益阳的事。此时你们杀了他,不正是怕我和皇兄因他之事再起冲突,把你们江家也卷进这漩涡之中么。而且,杀了他,不就等于杀了我曾经的手足、心腹,这让皇兄也放宽了一条心啊,你们真是体贴。从来不忘两面讨好,当日,你爹将你二哥安排在我营下,想让你当皇后,不就是为了将来倘若有变,能自保么?现如今却不料你嫁给了我,你二哥自然要多为我皇兄效效力。”他忽又抚掌笑道,“好呀!好!假扮成北狄人,这下这十万大军更是师出有名了!一石三鸟,我早说过,你二哥是聪明人,你又担心什么。”
江轻竹咬了咬唇,几欲咬出血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想了许久,只说道:“我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殿下,你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夜王却如换了个人般,凌厉地说道:“我没有喝多。你二哥或许未必是这样的人,但我同你爹共事多年,我会不了解他么?我理解他自保之心,但他又可曾想过这一百七十五条人命也有父呣子女,而且大多是南夷之役的官兵。甚至可以说,他们大多本不该去充军。但现今却万箭穿心、身首异处!”
江轻竹眼噙泪花,声音颤抖,“你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嫁祸么?你喝多了……你冷静点。”
“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你也在瞒着我。”夜王又喝了一大口酒,怒道:“你是不是也一直在盯着我。”
江轻竹一听此话,当下心痛不已,伸手去抢夜王手上的酒壶,夜王却紧握不放,他一用劲,江轻竹一下站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只听碰——地一声酒壶裂成了碎片,碎片割过江轻竹的手腕,血混着酒水滴答滴答往下流,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也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两个人谁也不再动。
25、惊变 ...
寂静无声。
江轻竹依旧跪坐在地上,捡起了那些酒壶的碎片,她忽然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止住泪水。所以她一直想要把那些碎片都捡起来,却怎么也捡不完,而眼泪更是怎么也止不住,如同手腕上的血一样。
夜王一直站着,冷然地看着她,铁青着脸,抿着嘴。
江轻竹终于捡完那些碎片,抬起头,却忽然正对上了夜王眼里不经意流过的一抹哀伤,但他迅即又恢复了正色,“江小姐,请走吧,不送。”
江轻竹勉力站起来,摇摇欲坠,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地孤单。
屋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而这雪夜中还笼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连风也吹不散,一切都如雾里看花。素雪千里,夜王望着江轻竹在雪中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雪花连她离去的脚印都掩埋。夜王才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愈加明显的青黑怔忡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T.T这两天着凉了,简言之头晕脑胀上吐下泻两眼发黑= =于是就……开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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