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光影洒在门口的绿荫中,子墨金带玄袍,独自施施然走进睿王殿。抬头看到温如玉临窗挥毫的样子,一举手一凝腕都有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那一瞬间子墨有种恍惚的感觉。是不是,孤与康乐帝都错了?他这样的人,不该身处朝堂,因为他太过纯净,不适合朝堂中的勾心斗角;他也不该厮杀疆场,因为他太过善良,不适合战场上的血腥屠戳。
他这样的人,合该归隐林泉,与鸥鹭同盟,与明月为伴。
可是,他在康朝权倾朝野,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定国安邦如拈花一笑,他征战沙场如信步花间。
那么多的传闻怎会有假?那么多丰功伟绩岂是空|茓来风?
难道,此时此刻,是因为他失去记忆,所以才变得如此单纯,仿佛不染人世纤尘?
“大王。”搁下笔,温如玉迎到门口,浅浅含笑,轻袍款带,仿佛下一秒便可凌风飞去。
子墨微笑,刚刚在裕华宫中掀起的怒气转瞬在温如玉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如玉,夜还好么?孤来看看他。”
“多谢。他还好。”
卷起的紫纱帘后露出苍夜白玉般无瑕的面容,只是原本削瘦的脸庞愈发清减,两眼无光,额头那处烙印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是不是所有完美的事物都不长久,所以才要温如玉失去右臂,而苍夜被刻上烙印?
子墨在床头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道:“这是雪肤露,先帝在时,碧海国使臣来访时送的。有淡化疤痕、活肤生肌之功效。你身上的鞭伤太深,将来必定会落下疤来。”
苍夜苍白的唇边绽开一缕笑容:“习武之人哪个身上没有伤痕?大王厚爱,夜感激不尽。不过真的不必……”
“身上倒无所谓,只是这额头的烙印太过显眼。用了这药,虽然不能完全消除疤痕,但至少可以淡化。你虽不在意你的容貌,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理当好好保护。”语气亲切,态度和蔼,这一刻的子墨,令苍夜觉得困惑。相识那么多年,从一开始的文弱少年到后来心机深沉、手段狠绝的男子,再到后来执掌江山、翻云覆雨的大王,究竟哪个面目是真,哪个面目是假,他已看不透。
心里很明白,子墨这么做十之*是为了拉拢温如玉,但饶是如此,面对这样一个微笑的、平易近人的大王,他还是由衷地被感动了。
毕竟,自己是背叛了子墨的人。若是子墨无容人之量,便是十个苍夜也已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多谢大王。”除了谢字,苍夜找不出其它的话来表达。
子墨放下雪肤露,吩咐小冬子将他的晚膳传到睿王殿来,他要与温如玉共饮。
温如玉无言地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许,抛开两国关系,抛开即将面临的战争,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可是,他们永远站在不同的立场。所以他们只能失之交臂。
假如,当初认识星罗时他已是碧海国王,他们还会成为朋友么?星罗,不知道现在怎样了。那双懒洋洋的、雾蒙蒙的眼睛,现在是否多了凌厉、多了严苛,多了凝重?
寒儿在碧海国过得好么?
耳边仿佛飘过断断续续的语声。
“你是绝世宝马,却桀骜不驯,朕驾御你一个,比驾御满朝文武都累。”
“每次朕想左右你,到最后总是不会成功……由得你去吧。只是……你再不可不顾自己的生命,一定要活着,知道么?”
“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逼你去打乌萨和阏脂,你也不会自残身躯,不会失去右臂。是我的罪过……我为了自己的野心,将你当作神兵利器,我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