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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战国五大公知 > 第15章 逍遥庄周(2)

第15章 逍遥庄周(2)

孔子的高足,以善于市场预测着称的子贡先生,路上看见一个老人抱着瓦罐浇水特辛苦。于是商人爱推销的本­性­发作,上去介绍说,我这儿有一高科技新产品,名叫桔槔,是用木料做成的一种机械,一头重来一头轻,取水像吸管,泼水似倾盆,可以极大地提高劳动生产率,要不老先生您也来一套?

结果这个老爷子一听怒了,于是有了下面一段话。

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这就像学生上课偷偷玩手机。

手机带进教室,就忍不住要玩,这叫“有机械者必有机事”;一玩心思就在短信、游戏上了,这叫“有机事者必有机心”;然后就听不到老师讲什么了,这叫“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但是你毕竟要担心老师过来管纪律,所以不时要往讲台上瞄两眼,这叫“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然后你考试的时候就完蛋了,这叫“道之所不载也”。

这个问题,现代人自然感慨更深,更有所谓“异化理论”,在此亦不多言了。

能说会道不重要

桓公读书时遇到一个叫扁的做车轮工匠——按当时的习惯,可管这工匠叫轮扁。一次,轮扁就去问桓公:“国君您在读什么啊?”

桓公说:“都是圣人的教导。”

轮扁说:“圣人还在吗?”

桓公说:“早死了。”

轮扁说:“那您读的都是糟粕啊。”

桓公心想,你一个做车轮的,我对你态度这么好,你倒这么冲。心头火起,于是说了当时国君的一个标准句型:你给我一个解释,“有说则可,无说则死。”

于是轮扁解释说:

“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天道》)

意思就是说,咱们做车轮,核心技术是接榫头。动作慢了,榫眼太松不牢固;动作快了,榫眼太紧又Сhā不进。怎样才能不紧不慢,得心应手,奥妙在于每个匠人心中,有口也说不出。我教不会我儿子,儿子也没法跟我学,所以临近七十了我还不能退休。古人的奥妙和古人一同逝去,能留下来给国君您诵读的,也就是糟粕了。

可见,能说出来的就是糟粕。真正的好老师,都应该上了讲台就一言不发,所谓: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外物》)

荃是钓鱼竿,鱼钓到了,钓鱼竿就用不着了。

蹄是捕兽夹,兔子逮到了,捕兽夹就用不着了。

说话是用来表达意义的,心中已经领悟了意义,哪里还会想得起来说话?

所以庄子很孤独,他说,我哪里去找那忘了说话的人来和他交流呢?

我经常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发­骚­方式,可见发­骚­都是暂时的,闷­骚­才是永恒的。

闷­骚­的真谛,就是得意忘言。

美貌健康不重要

首先,审美观念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庄子·齐物论》)

毛嫱丽姬,这是当时公认的大美女,可也就是人这么看啊。要换个其他物种呢?

说毛嫱在水边站着呢,一条鱼过来了,一抬头,“这什么人啊,怎么长这么恐怖啊,我躲远点罢。”“咕嘟咕嘟”,鱼沉底了。

大雁从空中飞过,一低头看见丽姬,“扑通”,心脏病发作,它就掉下来了。

当然我这里改了一下,庄子说的是“沉鱼飞雁”。不过不管怎么说,形容女孩子漂亮得“沉鱼落雁”,出典是在庄子这儿。可庄子这么说的时候,却不怀好意!

其实不用扯到其他物种,什么叫漂亮,人类自身分歧就很大。

如果算上时间因素,审美观的变化就更惊人。看两句《诗经》里形容美人的诗: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今天你要是跟哪个美女说,“你很硕大”,这已经很欠扁了。什么叫“俨”呢?下巴­肉­一层一层的。

甚至不用扯那么远。我教大众文化课的时候,有一次讨论课,一女生发言,她说:“刘老师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审美观变化特别快,比如说很多古时候的美女,我就觉得一点都不好看。”

我说成,你举个例子吧。

她说:“比如说江青,我就觉得一点都不好看。”

当时我有点晕,这好歹也是咱新中国的人呐,怎么能叫古时候?但下课后我反思了一下,我觉得她说得对。时代变化太快了,过个几年一回头,就觉得往事特别遥远,恍如隔世。没准到了明年,你们聊天就会说:“古时候啊,刘老师给我们讲庄子……”

而且庄子还很强调,一个领悟到了道的人,他身上应该有一种超越形体之上的魅力。《庄子》里残疾人特多,各种稀奇古怪。比如内篇里的《德充符》几乎就是一个丑人集中营,比巴黎选丑人王还热闹。有下巴一直挂到肚脐眼儿的,有俩肩膀比脑门子还高的,有大腿骨直接接上肋巴骨的……可就是这么一些丑人,魅力太大了。他们的学生比孔子还要多;男的见到他,都要跟他交朋友;女的见了,不仅是要嫁给他,还会回去跟爸妈说,与其给别人做大老婆,不如给他做小老婆。

诸侯、国君跟他们相处久了,再看我们就都别扭了。“你这人怎么长的呀?你怎么脑门子比肩膀还高啊?你怎么下巴还没到肚脐眼啊?畸形!”

总之,世界上的一切热点,与我无关。

滑稽的“自卫术”

为什么要调戏世界,而不是躲开它就完了?

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世界不是你想躲就躲得了的。春秋战国之交,还有躲的余地;到了战国中期,就真的很难了。

在讲齐国的文化气氛的时候,我讲过一个叫陈仲的人,他品行高洁,主动放弃贵族生活,自己打草鞋谋生,饿得头昏眼花也不放弃原则。他的名声传到国外,外国的当权派却发表了这样的议论:

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为人也,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何为至今不杀乎?(《战国策·齐策四》)

隐士对国家没有用,所以就该杀。①这其实宣告了这样一个发展趋势:人,没有没用的权利。

后来,韩非子更讲过这样的故事:

太公望东封于齐。海上有贤者狂矞,太公望闻之往请焉,三却马于门,而狂矞不报见也。太公望诛之。当是时也,周公旦在鲁,驰往止之,比至,已诛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贤者也,夫子何为诛之?”太公望曰:“狂矞也议不臣天子,不友诸侯,吾恐其乱法易教也,故以为首诛。今有马于此,形容似骥也,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虽臧获不托足以旋其轸也。”(《韩非子·外储说右上》)

太公望当了齐国国君,去拜访住在荒野中的一位贤士狂矞。就跟刘备访诸葛亮一样,访了三次。但是狂矞比诸葛亮固执,还是不见他。于是太公望就不再像刘备,而变得像李逵了,把狂矞抓起来,杀了。

周公对此提出不同意见,太公望于是解释自己杀人的理由:“狂矞公开鼓吹不给天子做大臣,不跟诸侯交朋友。我怕他会破坏法制建设,­干­扰舆论导向,所以要杀的第一个就是他。这就好比说,有一匹马,看起来倒也是宝马良驹,但它就像阿凡提的小毛驴,脾气倔,‘叫它往东不往东,叫它朝南偏向西’,就是个奴隶也不屑骑它。你还留着它­干­什么?”

会编出这么个毫无历史依据的段子来①,正反映了韩非多么迫不及待地想取消人们的没用权。而把贤士比作马,简直就像是冲着庄子来的。《庄子》外篇里有一篇《马蹄》,写的就是没有为人所用的马有多么自由快乐,而伯乐这样相马者的出现,专爱给一匹马有多大用打分,结果毁了马的幸福。

对这种“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气氛,庄子显然有深入领会。

庄子带着弟子们出行,看见大片树桩间,有一棵大树大得树荫可以当停车场。一打听,原来别的树有用,所以被砍了;只有这棵树,木材质地太差,做啥啥不成,所以没有砍它的必要。于是庄子总结说,看看,做人也要做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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