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乔听到什么地方死了人，总是会问松：“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就这么死了，你会怎么样？”

“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不怎么样。”松回答。

有时新闻里讲到小孩夭折了，乔就问松：“如果有一天我们宝宝就这么没了，你会怎么样？”

“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不怎么样。”松依旧这样回答。

“如果宝宝没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他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乐趣，我只有想到他的时候才会开心。”乔说。

“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哪会突然就没了呢？”松很清楚，他的生活中无论没了谁他都会继续活下去。

乔认为松才是最狠的人，心比石头还硬。尤其是对她，除了冷漠和抱怨，一点温暖都没有。她觉得松对谁都比对她好，从没对她笑过。

她对松说：“我预感到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的。”

“这无所谓，彼此都过得开心才重要。”松笑了笑说，“我相信我们会有钱的。”

“是哦，你有钱了就一脚把我踢开了。”乔说。

“我希望你能过得比我有钱，真的。”松说。

“我这种人永远都不会穷到哪去的。”乔说。

“我相信。”松从内心就期望这样。

松认为对于他们这两个可怜的人上天从没有怜悯过，所以他从不同情任何人；而乔却经常热心地帮助路边的流浪者，甚至给他们买盒饭。如果他们一起出门，路人是绝对不会想到他们是夫妻的。

生活就是这么奇怪，总是把毫不相­干­的两人纠结在一块——这就是松对他们婚姻的看法。而乔呢，她觉得这段婚姻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失败，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补救了。面对自己空洞的人生，她只能不停的去打拼；也许她这种疯狂的拼劲，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一种逃避。松能感觉到：乔就像被黑暗驱赶着的野兽，迟早会在被黑暗吞噬之前活活的跑死。

乔不顾松的反对，贸然租下一家新商场的原始店面，最后由于生意极其惨淡，不得不退租，几乎将半年积攒下来的几万块打了水漂。松第一次见到乔为生意上的事落泪。乔是一个不轻易流眼泪的坚强女人，可是这次她哭得很伤心。

那天晚上乔的病复发了，因为她已经几天不肯吃药了。松怕乔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他急忙把手伸进乔的嘴里让她咬，幸运的是他的死灰一样的心已经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了。他绝望地抱着乔，眼泪在眼眶里徘徊，心想：难道他们注定要像那些贫穷而不幸的家庭一样苟延残喘吗？

乔清醒后对松说：她想孩子，她想她爸爸妈妈，她要回家。松希望她先休息几天，把这边的生意安排一下再回去。乔说她想马上回去，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让她厌烦，让松自己去打理。

乔甩手走了。松突然感到心力交瘁，摊坐在沙发上。此刻，他甚至希望乔永远不要回来，­干­脆死在家里算了。他太累了。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地枯萎，生命在迅速地凋谢，感觉最后一丝­精­力都被消耗殆尽了。他开始怀疑他是否真有美好的未来，是否有真有成功的希望。也许他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永远都是，只能悄无声息地在绝望中走完一生。

松打电话给杰，问她在哪里。杰说：“我在家里，有事吗？”

“我想请帮个忙。来你这里方便吗？”松问杰。

“好啊。我等你。”杰说。

松打车来到杰告诉他的那个车站，杰已经等在那里。杰带着松往她租的小公寓走去，到了楼下才问松：“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松指着旁边的银行大楼，严肃的对杰说：“我是来抢银行的，请你帮我望风。”

“我看你是喝醉了。还是上去喝杯茶清醒清醒吧。”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