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起在大夏天的车间里，熊熊大火中汗流浃背，不小心例假来了，经血悄悄从短裤下渗出时，她以为是汗水而不自知，郑方刚悄悄地过来，在后面替她挡羞，并把几张纸巾悄悄地塞在自己手里，给她一个轻轻的暗示，事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她信任这个男人，一直把他当成兄长。

现在想起郑方刚，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思念。

因此，郑方刚被送进看守所，她就去看过他几次，待他被送往寿眉山劳改农场，她就打定主意去看望他。

联系好了郑方刚之后，明霞很早就起来了，到寿眉山茶场只有上午和下午两班车，她带了一条烟，五斤香肠、一条熏火腿和刮胡刀、洗发水、沐浴露和两件衬衫，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又花了二十元搭了一辆摩托，中午11点的时候，才找到监狱，在会客室里填了表，身份一栏里写了未婚妻。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后，她看到了郑方刚，郑方刚本是轻刑犯，狱里没有给他安排电话会面，而是坐在会客室里，狱警远远的坐在一边抽烟。

他看到郑方刚像是比以前瘦了，黑了，但脸上­干­­干­净净的，­精­神还不错，剃着光头，如果不是穿着号衣，看上去还真不像个犯人。

两人在会见室对面而坐，看到郑方刚，她有些伤心，但忍住了。

明霞低了头，想了好一会儿，说：“方刚，说句心里话，从前在厂里的时候，想不到你的好，离开了，才觉得你这人真是太吃得亏，太肯帮人了。”“明霞，这地方不是你来的，再说，道路这么远，山路也不好走，你以后就别来了，过去的事儿，都忘了罢。”

明霞安慰郑方刚：“你莫要沮丧，也不要争什么硬气，在牢里再莫充好汉替人出头，熬过这几年就好了。”郑方刚笑着让她放心。

郑方刚问她离开厂后生活状况，明霞说自己开了家小商店，郑又问生活如何，她本想安慰他说好，却不由自主地说：“不好。”想到了自己和于坤剑的事，眼圈有些红，郑方刚问她，她也不说，只是捂着脸抽咽了一会儿，抬起头却笑了，“其实没有什么，女人家就这样，我只是觉得整天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一边把买的东西一件件地摆上来，又去摸钱，郑方刚一力制止，两人谈起了往事，又聊了未来的打算，郑方刚说：“我的冤屈，看来是无法伸了，不过是生活过不下去，闹一下，没想到却落得到这般田地！这是命，我也认了，只是不放心儿子。想起来，我太对不起他了，这个家算是完了。”他说完这话，长长地叹了一声，“如果不进这个监狱，我就是被开除了，至少可以跑摩托，把娃儿的生活拖起走，我不在了，他啷个办哟！”想到儿子正当少年，他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他抬起两只手，把头埋在中间，不想让明霞看见。

明霞伸出手去，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并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说：“方刚，你别灰心，你过去忙过我，难道你的儿子我就不能帮么！不要说你有姐姐，就算所有的人都没了，我也不会让他饿着的。”郑方刚抬起头来，感激地望着她。

两人在食堂吃过饭之后，又聊到二点钟，郑方刚向秦管教请假送她到镇上坐车，秦管教批了，郑方刚陪着明霞出来，在监狱外拦了一辆摩托，两人又挤坐在一起，明霞坐在中间，回头望着郑方刚：“像不像越来在车间上班的时候。”郑方刚微笑点头，明霞便把身体紧紧依靠在郑方刚的胸前，他则把她的胳膊紧紧地握住，生怕她会掉下来似的。

汽车要启动了，两人长久相望，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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