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便知是那个姓石的农民。张友生边下棋边说：“造孽哟，欺负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那是天打雷劈。”他老婆一家人都是农村户口，触动心事，一不留神，把棋下错了地方，竟把自家大龙的气填了一口，反被老蒋多一气把他大龙杀了，老蒋赢了棋，高兴起来，哼起《智取威虎山》，张友生摇着头，说道：“晦气，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老蒋听了反­唇­相讥：“最听不来的就是你这种赖账，明明是走投无路了，还要扳涎。”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四宝儿自从茶馆里逃出来，倒不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每年被诈的农民多了去，也没见折腾出什么动静来，只是想这农民蚀得太大，怕他下次遇着拼命，这倒不得不防。因此，白天在租赁房里打牌喝酒，那房间桌上地下，全是空酒瓶，打到晚上，就把田三妹唤来胡混，这田三妹原来也是好吃懒做，十六、七岁就下海去了广州，被一香港人包养，数年后被港人甩了，又上东莞呆了几年，看看年岁增大，与那些年轻女人竞争不过，就回了家，既不想上班，开了个店卖衣服，生意也做蚀了，索­性­在家闲耍，不想在舞厅里认识了四宝儿，就跟着四宝儿出门诈财。

这晚上四宝儿与田三妹正颠鸾倒凤，电话响了，是公安局谢老六打来的，叫他赶快收拾，出县避风头去。四宝儿听了，慌了手脚，把田三妹打发走了，赶快给涂强、耿彪和魏海龙等一­干­兄弟打电话，便收拾东西，想到老屋里还有几件衣服，急忙打了出租车往团结村这边赶。

进了屋，边收拾衣服，边想往哪里躲风头去，走火车还是走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到四川广汉牢友那里去呆上一段时间再说。打定了主意，便提了包出了巷子，却见巷子的尽头有一辆吉普，边上站着两个人，再往另一头看，也有几个人影。

四宝儿一看便知糟糕，忙折身往家里走，还未进得屋，就听有人声，四宝儿是何等人物，知事已危急，赶紧丢包就跑，就听得有人高喊，“在这边，快！”又听到“站倒，要不我开枪了！”

四宝儿自幼在团结村长大，对道路极熟，看到街边一道矮墙，一个鹞子翻身就飞过去了，下面是一个废天井，地上结了青苔，十分湿滑，都处都是猫屎狗屎和邻居们扔在里面的破椅子、垃圾袋，他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一头蹿进一间屋里，却见六娃子躺在床上看电视，老婆阎翠正在灯下缝衣服，六娃子回头，吃惊地看着四宝儿，四宝儿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样，六娃子就懂了。四宝儿又蹿到前屋来，却见一间小床，上面支着一幅蚊帐，六娃子老母亲睡在床上，他四下看了，不好躲藏，赶忙往外溜，已听到警察脚步声响，转回头，正看到灶屋堆了一大堆柴禾，柴堆边有个报废灶台，正好藏人，回头看了六娃子，做了一个手势，一头就扎进柴堆，把几块柴遮了入口。

两分钟后，警察过来敲门，进来两位年轻人，问有人进屋没有，六娃子说没有，警察拿了手电进了屋在床下照了几下，又转到灶屋来。一个警察往柴堆来，不想因身材高大，头一下蹭着了屋顶的锅烟煤，那黑灰就“窸窸”地掉下来，往眼里、颈窝里钻，睁不开眼睛，呸了两声，弯腰拍颈子里的灰，就出来了，再看了看，又去敲别人的门去了。

过了二十分钟，四宝儿听到外面已无声响，就从柴堆里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灰，过来拍六娃子的肩膀，赞道：“好哥们，今夜你帮了兄弟，我记得到的。”从包里摸了皮包出来，掐了一小沓，塞在六娃子的手里，六娃子只是推辞，四宝儿说：“也好，来日方长，我冯保讲的就是义气，用得着弟兄的，将来打个招呼。”说罢，悄悄推门，四下看看，就挨着墙脚溜了。

阎翠早就看在眼里，等四宝儿走了，便责骂起来：“唉哟！我说挨千刀的，他那一沓钱少说也有一两千来块，你瘟丧平时找我要钱的时候涎起块脸，五块十块都看得起，现在倒赖格宝戴眼镜，要装起正神来了！”一迭声地数落，六娃子丢了句：“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不再说话，自回床上看电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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