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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黛色霜青(师徒) > 55 红喜缎

55 红喜缎

远远地,看到青玄与千­色­在月老祠中旁若无人的亲昵举止,紫苏站在树荫之下,明知自己与师父此次前来是有要务在身,着实应该掩人耳目才对,可还是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竟然——”蹙着眉,她鼻翼微微翕动着,一时之间想用些恶毒的言语形容这肆无忌惮的二人,可又碍于风锦站在自己身旁,不敢随便造次。思及自己上一次因肆意妄为着了青玄的道,为风锦惹了麻烦,她便更是又气又恨,只能强咽下恶气,忿忿地指责:“分明是师与徒的名分,枉顾伦常也就罢了,如今竟是公然这般寡廉鲜耻,伤风败德,他们到底要置神霄派的颜面于何地?”

说着这话时,紫苏暗暗地偷看了一眼风锦,却见风锦一脸的平静与淡然,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起来。若是风锦因此事而生出怒气,她固然是高兴的,说到底她自然是看那青玄师徒相当不顺眼,恨不得师父也和自己同仇敌忾。可若真是如此,她心里又免不了酸涩,毕竟,那说明风锦还在意千­色­。她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似乎是一边在言行上唾弃着青玄与千­色­,可心底却又不知是哪根筋错了位,居然暗暗地有一丝钦羡。

是的,她一定是哪根筋错位了,否则,又怎么会对那伤风败德的师徒俩有钦羡之意?可实实在在的说,她对师父,的的确确是有着异于常人的情愫,只是,这种情愫不容于世,也不容于理,所以,她只能压抑着,隐瞒着,羞于对人言。

不过,眼下风锦这般无动于衷,倒让她有些吃不准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风锦究竟是打的怎样的算盘。

眼见着那数千年如一日的血般的红衣与裙裾,风锦虽然还能将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可心里到底是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千­色­与青玄之间的情意,他之前一直当做是青玄对千­色­的痴缠,即便是青玄曾在长生宴上口出狂言,以他对千­色­的了解,这青玄再如何死缠烂打,至多也不过和白蔹分量相当,应是不会动摇到千­色­的芳心的。可是,方才的那一霎,他看得如此清晰。

那一吻,主动的竟是素来清冷的千­色­——

本以为流言永远是流言,却不想,流言,竟然成了真。

他只觉自己的心瞬间便被狠狠地扎进了什么钝器,剧烈地抽痛着。尤其,当他看到青玄那惊喜异常的表情,一种无力感突如其来地灌入身躯。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将背脊挺得那般直那般僵硬,他也不知自己的表情为何能那么平静而淡然。

若说心痛的滋味,他不是早就承受过了么?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总以为自己已是放手了,参悟了,看透了,即便是有伤口,也早该结痂了,痊愈了,可为何此刻却像是被掀起了皮­肉­,在那旧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腌渍得连痛觉也几近麻痹?

若是当初没有放手——

若是当初没有放手……

可是,这世间,哪里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许久许久,他一言不发,直到那一双璧人消失在眼界之中,他才淡淡地收回视线,只是径直向前,对紫苏道了一句:“眼下,别让那双妖孽逃脱才是正事。”

一时之间,那烁金的东升旭日倾泻而下的光芒,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投下暗暗的­阴­影,在朝霞中幻出了一圈光晕,如同神祗一般凛然而高贵,可是,那­阴­影之中,却是带着谁也不曾明了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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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的布摊子上,青玄心不在焉地听那卖布的婆子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说什么“百年老号,童叟无欺,自家这红绸缎是所谓的“喜缎”,买了缝制嫁衣喜服最是合适”,可眼却是忍不住频频地瞥向千­色­。

此时此刻,千­色­神情平静而淡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软滑的红绸缎,正认真地听着那卖布婆絮絮叨叨,看模样倒似乎真的是打算要仔细地挑选布料。

青玄免不了有些窃喜,却也有着说不出的担忧。他并不寄望于师父一无所知,毕竟,就连他也发现了那来者不善的两人,师父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当然,如果师父的平静真的是出自对那人视而不见,那倒的确是值得庆贺的喜事一件。可是,若师父只是强作平静,内心翻涌,那么——

“师父,刚才月老祠外的不是——”看着那修长的青葱玉指在红绸缎上轻轻拂过,衬得那本就白皙的肌肤玉一般剔透,他心念一动,喉结忍不住微微滑动,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将自己的疑惑脱口而出。

“为师看见了。”千­色­垂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截断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

青玄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从千­色­这简简单单五个字的回应中,一下子便听明白了许多许多。

抚摸着“喜绸”的手指略略顿了顿,千­色­那举止像是选定了要用的布料绸缎,可实际上,那举止昭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疑云,就连­唇­缝中挤出的言语也和布料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所去的方向是宁安王府。”

安宁王府?

难道,风锦和他那恶婆娘徒弟也是因着赵晟的事而来的?

那一瞬,青玄刚刚因着千­色­的言语而松了一口气,可那担忧立即又转移到了赵晟的身上。“师父,那我们还是即刻回安宁王府去看看吧。”越想越有些心难安,青玄伸手去拉了拉千­色­衣袖,不待千­色­有所回应,便就转身要走,显出了几分急切。

不管怎么说,赵晟与素帛经历了这么多事才得以在一起,眼见着便要成亲,可以携手一生共结连理了,若是平白地又遭破坏,岂非遗憾么?

千­色­抬起眼来,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些微难得一见的调侃:“怎么,青玄,你不要成亲的喜服了么?”

虽然风锦和紫苏出现得甚为蹊跷,但她并不认为这师徒二人出现在宁安城是要来找赵晟的麻烦,毕竟,九重天和九重狱素来不和,赵晟身份特殊,即便是触犯了天条,这事也理应由北­阴­酆都大帝自行处理,依照昊天的­性­子,应是不会让风锦来Сhā手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的。退一万步说,就算风锦与紫苏师徒真的是来找赵晟麻烦的,也无妨,喻澜不是在宁安王府中么,以她的狂妄自大与目中无人,又怎么可能让赵晟被伤到一丝一毫?

只是,风锦和紫苏出现在此,绝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一点也不见着急,算准了时间回去宁安王府,更易于探知风锦师徒此番前来的缘由。

许是没有料到千­色­竟然也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调侃,且如此恰到好处,一时之间,素来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的青玄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拈着艳红“喜缎”浅笑倩兮的千­色­,一张俊脸竟是破天荒地微微发窘。

“当然要!”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敛了满脸的窘­色­,回以一笑:“师父,既然是做喜服,不如多买几匹喜缎,把你出嫁的嫁裳和霞帔也一并备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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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顶着当朝九公主的威风,可喻澜并没有四处招摇的喜好,更多的时候,她属意于懒洋洋地卧在榻上,尝些新鲜的茶点,品些新沏的香茗,连眼也懒得睁开。当然,让她这么牲畜无害的前提必须是——

她定要枕着倨枫的腿,听倨枫给她读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她便可以时不时地对那痴男怨女的故事做一番尖刻的评价,然后再以言辞举止撩拨自家小郎君炮仗一般火爆的脾气,非要点了火,引燃了线,逼出他的尖牙利爪,才肯罢休,并且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当然,倨枫也不是好惹的,一旦被戳到了痛处,恨得牙痒痒,定然不会同她客气,定要在床笫之间,将男人天生的强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番鸳鸯交颈,水|­乳­相容,将她的恶劣剥得一丝不剩才肯放手。

所以,当风锦和紫苏被找上门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出多少带着点香艳的缠绵戏。

倨枫的衣袍已是半褪,腰带随意地扔在床榻之下,­精­致的脸庞上沾染着情绪复杂的绯红之­色­,带着恼怒,愤懑,还有那么些些的欲求不满,而他怀中的女子,更是豪放得只着了件肚兜,一双修长的腿死死挂在他的腰间,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那修长的手指如同拨动琴弦一般在他胸膛之上轻拢慢捻仿佛不经意间就拨动了他的情弦,且正中死|­茓­,显然是个­精­通于撩拨之术的行家里手。

全然没有料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风锦一时错愕,竟是半晌无言,而紫苏虽然泼辣任­性­,可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连千­色­与青玄当街一吻也无法接受,几时又有机会亲眼近距离目睹如此的情景,自然是猝不及防,被惊呆了。

倒是那倨枫反应快,抓过自己一旁的衣袍便裹住了怀中人儿,可那浑圆雪白的肩膀如同无瑕的珠子,半遮半掩间,更是带着别样的风韵,就连那略略凌乱的发丝,也成了凌迟呼吸的罪魁祸首

“果然是找上门来了。”虽是被不速之客被搅了好事,可喻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自倨枫的胸前露出半张脸,眼眸若蓄了水一般,波光流转,慵懒且娇媚地掩着­唇­,窃窃浅笑:“没想到,缉拿我这妖界的小小女子,竟然也须得劳烦堂堂神霄派的掌教出手,实在是荣幸之至。”

话虽说得客套,言语带着调侃,那些不宜示人的部分都被倨枫的怀抱和衣袍遮掩得严严实实,可那修长白皙的腿儿却是带着几分刻意,顽皮地垂在床榻边,有意无意地轻轻晃荡,声音妩媚悦耳,带着说不出的甜味,似乎是久已练就,增之一分则太甜,减之一分则太淡,存心夺人眼球,撩人呼吸,将那万般风情俱是融合,尽得风流。

风锦目不斜视,并没有瞥向那晃来晃去的腿,可却意外地发现那原本满脸怒­色­的倨枫正眼神锐利地睇视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也不同其多作计较。“喻澜公主,多有得罪。”顿了一顿,他直视着喻澜,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处闪烁着:“你若肯将自太清道德天尊的兜率宫盗取的九转真魂丹物归原主,那么,你我便就不必动手,以免伤了仙妖两界的和气。”

“都说神霄派掌教风锦是个斯文和气的角­色­,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喻澜把脸亲昵地贴在倨枫的胸膛之上,花俏地眨眨眼,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带着点自嘲地嗤然:“我早已被逐出了妖界,不做公主久矣,你是担心与我动手会伤了仙妖两界的和气,又或者是怜香惜玉体恤我乃是一名弱女子?!”

眼见着喻澜那晶亮的桃花眼眸多情得似乎是要滴出水来,尤其那言语中的挑逗之意和那眨眼的举动,根本就是蓄意的撩拨和勾弓丨。一旁的紫苏瞬间便就怒了,厌恶地蹙起眉,也忘记了之前风锦对她的告诫,一时冲动便上前一步,只顾逞起了口舌之快:“少废话!你这不要脸的妖女,把个亡灵寄居在死人的躯体之中,镇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也不嫌脏?识相的,就快把九转真魂丹物归原主!”

一听这话,倨枫呼吸一窒,登时白了脸。那“死人的躯体”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可他却并不言语,只是不动声­色­地敛了表情,悄悄黯了眼眸。

“脏?”眼见得紫苏一番恶形恶状,喻澜仍旧只是笑,意淡然地开口,那声线缓慢温柔如水,看似并不计较,可其间却暗含着极淡的意味:“那倒是,我这妖女的癖好在你们这些自认仙家正宗的神祗眼中,的确是不太­干­净的,只是,我如今在同你们掌教说话——”她略略一顿,突然眼神一凛,细长的眉微微一撇,言语突然凌厉如刀:“几时轮到你这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Сhā嘴!”

不,不只是言语如刀,一道极强的气流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无形之间直奔紫苏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风锦揪住紫苏的衣袖,往身后一带,那到伤人于无形的风刀险险地擦过紫苏的鬓边,削下了一缕发丝,幽幽落地。

紫苏看着地上的那一缕发丝,只觉颊边微微地疼痛,用手轻轻一摸,才发现竟是被那风刀给划伤了一道小口子,微微渗出血珠子。

风锦冲着紫苏蹙了蹙眉,轻轻摇头,眼神之中微带告诫。“喻澜公主自然是法力无边,可是,也无需把威风逞到一个后辈身上。”扭头再望向喻澜之时,他已是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微微拱手算作致歉,而言语却如同深流静水,波澜不惊:“小徒方才言语不察,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海量汪涵。”

喻澜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拂过倨枫的脸部轮廓,一寸一寸,毫不避讳地昭示着对他的重视,可眼眸仍旧是碜碜地盯着紫苏,如同一把锋利的锯子,一下又一下锯过去,直碜得紫苏毛骨悚然。

好半晌之后,她才徐徐开口:“风掌教,你也该知道,我喻澜本就是个妖女,世人如何言论,我不在乎,只是,六界之中的修道者皆知我喻澜的忌讳,方才你的爱徒对我家倨枫出言不敬,我没割了她的下巴切了她的舌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这九转真魂丹,的确是在我的手上,只不过,即便当初没有被我盗走,也自会有别的人来盗取。”

她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风锦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又只听她扬高了声音,带着讪笑:“千­色­,你的老情人远道而来,你好歹也该出来同他叙叙旧呵,何故要藏头露尾的?”顿了半拍,她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竟然补上了一句:“我曾听说,你为了你的小徒弟,曾央求半夏助你去盗取这九转真魂丹,只可惜呀,这枚九转真魂丹如今在我的手上——”

56

葵花子

听着喻澜那刻意夸张的言语,那一瞬,风锦明知千­色­就在附近,可是却只是神­色­平静地直视前方,没有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踪影。

他与她,即便是形同陌路,相见不言,可彼此之间,灵犀却始终是存在的,在月老祠外,他心知肚明,素来警觉的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既然他选择视而不见,那么,一切也就无需道破了。

也或许,形同陌路,的确是他与她最好的结局。

只是,喻澜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一切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千­色­曾为了那个张狂的混小子央求半夏助其盗取九转真魂丹?

如今,半夏已是不知所踪,这事的真假自然无从辨别。只是,若千­色­真的存有这种心思——

天杀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身为神霄派门下弟子,她难道不知盗取九转真魂丹的后果是怎生严重么?

九转真魂丹乃是太清道德天尊炼制的圣品,聚积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数十万年才得以成丹一粒,不仅可起死回生,长寿长生,还可使得服药之人跳脱于般若尘世之外,不受六界生死轮回的管束。所以,这九转真魂丹一直是兜率宫的至宝,六界之中觊觎者甚多。

千­色­妖身修行得道,本就不易,若真的盗取了这九转真魂丹,莫说会自此被逐出神霄派,永不见天日,只怕,六界之中也不会有她的安身之所。若是一个不慎落在昊天手里,不仅会被关入锁妖塔,散去数千年的修为,只怕最终还会被投入化妖池,连魂魄也一并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这样想着,风锦脑中不自觉地幻化出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一片殷红飞溅,鲜血淋漓,染遍了草芥,似血的衣裙裹着那羸弱的身躯,自高空极坠而下,如同残花凋萼,瞬间崩裂成了无数碎片,如同艳阳下迅速消融的白雪,在无尽深渊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竟是千­色­魂飞魄散身陷死地的场景!

风锦不觉惊得冒出了一身涔涔冷汗,这才惊觉自己陷入了魔障之中,赶忙收敛心神,庆幸这喻澜到底是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也算是绝了千­色­的念想,否则,若是真的给了千­色­盗取九转真魂丹的契机,事情可就不堪设想了。

千­色­与青玄本在暗处静作壁上观,得知喻澜竟然不知何时盗取了兜率宫的九转真魂丹,已是惊诧,如今更被喻澜指名点姓道破匿身暗处和有意盗取九转真魂丹的事实,便也就大方现身。

说到喻澜盗取九转真魂丹的缘由,千­色­并不意外,知道她定然是为了倨枫,只是,令人纳闷的是,喻澜是利用几时的契机盗取丹药的,为何她竟是一无所知?毕竟,兜率宫守备森严,唯有半夏得太清道德天尊赏识,时有机会进入兜率宫。

难道——

“你究竟——”心中有着重重疑云,千­色­直视着喻澜,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若一切如她所料,喻澜必然听得懂。

“你是想问我,究竟是谁助我去盗取了九转真魂丹,亦或者究竟几时有机会去盗了九转真魂丹?”果不其然,喻澜听懂了半句疑问,还自动补充完整。只不过,她却不甚厚道的故意当着风锦的面道出了答案:“没错,就是你的半夏师兄,就在你前往九重狱救你的小徒弟之时。”

千­色­突然只觉无话可说,当初半夏虽然以为赵晟避劫之事作为交换条件,但也并没有完全应承会助她盗得九转真魂丹,如今,是因为何种原因,竟然肯帮助喻澜得到这九转真魂丹?

这其间究竟有什么玄机?

见千­色­不说话,瞥了瞥千­色­身旁的青玄,喻澜嗤然一笑,将眼调到了风锦的身上。“风掌教,你的老情人看来是真的和你恩断义绝了呢,别说相对无言,见了你,就连正眼也不见一个!”她故意唏嘘喟叹一声,继续煽风点火着,存心让这尴尬的局面往无法收拾的情势发展下去:“也难怪,早前,她裙下便有不少的追随者,如今,身边又有个这么俊俏痴心的小徒弟——她这小徒弟,的确是比你还要迷人几分……”

听喻澜越说越过分,风锦的眼眸微微一眯,目光微微一黯,薄削的下颌在微光下刻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似乎是心有不悦,但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风,在他那素来深藏不露的颊上蔓延:“喻澜公主,你不必在此挑拨离间,妄图坐收渔人之利,你已是无路可逃。”

“无路可逃?你真以为我是怕了你?若非当初我应了含蕊,定要替她守着她儿子成亲,这才不得不暂时寄居在这九公主的躯体之中。否则,你怎能如此容易便觅到我的踪影?”喻澜被识穿了企图,稍稍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已是越来越淡,颇为轻蔑地哼了一声,那一双幽深的眼,像是两把冰刃,显得­阴­沉难测:“风掌教,你与半夏好歹也有师兄弟之谊吧,何必凉薄到这几日也等不得?待得赵晟与素帛成亲之后,我们各凭本事,这九转真魂丹,能者得之!”

喻澜言语中“能者得之”这四个字,无疑是一种挑衅,依照风锦素来的一击即溃毫不拖泥带水的脾­性­,定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可这一次,他竟是破天荒地一反常态。细细地打量着喻澜与倨枫,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他竟是微微一笑,应了一句:“一言为定。”

“师父!”

一旁,紫苏倒是急了,开口刚想要说什么,却被风锦轻轻的一个手势给阻止了。

“为师心中有数。”他垂下眼眸,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再抬起头时,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千­色­,却见千­色­神­色­平静,只是盯着喻澜,压根就没有看他的意思。

喻澜将风锦的反常和千­色­的淡然看在眼中,一时之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却又抓不住其间的症结所在。咬咬牙,她压下心中的波澜,望向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青玄,可嘴里的话却不像是在对青玄说:“我要的,便就一定会得到!”

“是么?”千­色­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拦在青玄的身前,挡住喻澜的视线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平静而内敛的眼中溢满漠然的光芒,淡淡搁下话,声线如剑戟一般犀利,锋芒毕露:“那得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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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寝房,青玄仍旧一言不发。

看着千­色­微微有些黯然的脸­色­,他思来想去,心中总是有着放不下的疑问,便就乖巧地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奉到千­色­跟前,就连语调也小心翼翼得紧:“师父……”

千­色­伸手接过那杯茶,却没有啜饮,反倒是搁在了一旁的桌案上,那本就黯沉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不见底一般,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犀利光彩:“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

“那喻澜说,师父为了青玄去央求半夏师伯相助,妄图盗取九转真魂丹?”青玄抬起头,只是着千­色­,黑眸中闪过难解的光芒,如鹰隼般森然犀利,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隔着空气,竟然也能灼灼地烧着她。“这是真的么?”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了,千­色­无声了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满脸的表情隐在重重­阴­翳之下,看不分明,只是呼吸显得略为粗沉:“此事不假。”

虽然青玄并没有在昆仑山上呆过几天,但拜长舌的空蓝等人所赐,关于“九转真魂丹”的相关情况还是有所知的。听得千­色­亲口承认一切,他心里涌起了一股情绪,如同波澜,层层叠叠而来,瞬间就淹没了所有。

他一早就知道,师父在昆仑山上突然对他严词厉­色­,还不告而别,定然是有原因,而今,他将前前后后联系在一起,才恍然大悟,在师父的心里,他竟有如此分量。

这怎不让他欣喜?

只是,喜了之后,他也很有些气闷忿然,暂且抛开那盗取九转真魂丹的严重后果不说,师父总是喜欢什么都独自承受,总是瞒着他,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这一次,若不是喻澜口没遮拦,只怕,他还懵懵懂懂蒙在鼓里呢!

这样想着,他将所有的言语都给咽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盯着千­色­。

近距离之下,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只觉那清冷之中暗藏着无限风情,那种心醉神漾的感觉一下子使得他所有的怨气和忿然都消失无踪了。

这是怎样惹人怜爱的一个女子?

世人看到的是她那红衣冷面的孤傲,却又有几人能看穿她的脆弱,又有几人能明了她分明在乎,却又不得不如此小心谨慎隐藏起来的情意?

风锦呀风锦,是否应该感谢你的绝情绝意,才能让我有机会拥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

青玄心中越是感慨,越是望着千­色­目不转睛,直到千­色­久未听到他接下来的言语,抬起头来时,才看到他正满眼温柔的望着自己。

千­色­并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他如此专注地目光下显得有些不太自在,微微蹙了蹙眉:“怎么突然变成一只闷葫芦了?”

“没什么。”青玄收回目光,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口­干­舌燥,索­性­端起桌案上那杯茶,狠狠地灌了一口。咽下了那口茶水,他扬起眉来:“师父,我们——”

本想死缠烂打地撒个娇,尽快哄得师父与自己成亲,可偏巧这个时候,素帛却是来了,搅了他即将出口的撒娇卖痴。

原本,素帛有孕在身,按理应该卧床静静养胎,可她素来清苦惯了,宁安王府派了不少侍女仆人过去照顾她,可她却是怎么也不习惯。想到青玄与千­色­对她和赵晟的帮助,她便就更是坐不住了。这一次,趁着赵晟接她到宁安王府来同宁安王妃一起用膳,她便就赶紧来奉上谢礼。

“若是没有两位恩人,便就没有素帛今日。”奉上了一个­精­巧的木盒,她低垂着头,显得羞涩而腼腆:“素帛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亲手制了些坚果蜜饯,给两位恩人尝个鲜。”

千­色­不言不语,只是微微一笑,而青玄接过那木盒,刚打开封纸,便就闻到一阵扑鼻的异香——

原来,那木盒装的是各种各样的坚果和蜜饯,瓜子、花生、杏仁、核桃之类的自是不消说,还有橡子和毛栗,而蜜饯则更是腌渍得五彩缤纷,蜜枣,金桔,陈皮,杏脯,糖桂花,冬瓜条,一看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只可惜,千­色­从不沾人间烟火,更遑论是这些零嘴,而青玄对这些甜食炒货也没什么兴趣,注定要辜负素帛的一番美意了。所以,带着点惋惜,青玄接过木盒放在桌案上,道谢的同时,心中也有着歉意:“多谢素帛姑娘的一番美意。”

将素帛送到了门口,青玄回转来时,却是看到了一个令自己极惊异的事实——

一向不沾吃食的千­色­,竟然在认真地剥着葵花子!

她微微垂着头,并没有发现目瞪口呆的青玄,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轻地剥开那饱满的葵花子壳,伴着一声清脆的微响,葵花子仁躺在她的掌心中,指尖轻轻携起,放入­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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