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警官!”李永唐揪心地看着那伤痕累累的少年徒劳地躲避殴打,连忙喝止这个暴怒的警察,“你要是打死了他,我会把你告进监狱的!”
谢夫警官又踢了少年一脚,这才住手。他喘着粗气走到李永唐跟前,瞪了后者半晌,突然一警棍抡下去,嘴里还骂道:“猪猡!别以为你剪掉猪尾巴穿上西装就变成|人样了!什么美国公民,你永远是只黄种猪——”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永唐闪电般地单手抓住警棍,任由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夺不回来。
“听着警官,”李永唐冰冷的目光直视谢夫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是华人的事实;那麽,我会用我的血,我的剑,粉碎你们认为华人是低等民族的观念!不过在那之前,请你祈祷那个孩子会完好无缺地活下去,不然你是绝对看不到我说的那一天的!”
说罢,李永唐手一松,正在用力抢警棍的谢夫收不住,一下子坐了一个ρi股墩。不过并没有人取笑这个胖警官的狼狈样子,除了地上的三个伤者,大家都在看着李永唐。张继才和他那几个年长的亲戚半是震惊半是心慌意乱,张家的三个孩子却是热血沸腾,目光里全是敬佩之情。
谢夫警官被李永唐充满杀气的冰冷眼神震慑住了。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中国仔会动手杀了自己。怎么回事?这些黄种猪不是一贯只会陪着卑微的笑脸,任你如何打骂都不敢放个屁的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中国仔会这么令人害怕?谢夫警官呆呆地坐在肮脏的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然忘了站起来。
很快到来的医生缓解了气氛。彼得罗经过检查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马上抬出去住院治疗;而那个少年和他的父亲伤势虽重,却只给打了止痛针并简单包扎起来,仍然被留在这个令人难受的拘留室里。李永唐也没有说什么,两父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如果离开他的视线说不定会被人搞鬼,留下来还安全一些。
等到拘留室里再度平静下来,李永唐拉过张继才问道,“张伯,这个小孩叫什么名字?他和他父亲入籍的事我来给他们办。”
“真的?”张继才大喜过望,随即像是怕李永唐反悔一样,他飞快地报上名字,“我那侄子叫张义祥,他父亲叫张顺永,那边三个全是他叔,张顺德、张顺——”
“打住!”李永唐抬手拦住张继才的话头,厌恶地说道:“你不用说他三个叔叔的名字,他们的事我不管。”
张继才一愣,这才想起李永唐刚才只说给张义祥父子办入籍。在他的想法中,这二少爷既然要帮肯定是全部都帮,顺永他们五个都是一家子,帮这两个不帮那三个的,这不是叫人扯不直吗?
果然,对面的张顺德三人本来心怀希望,听到了这话顿时哗然。他们七嘴八舌地哀求李永唐,甚至又拿出了下跪这一招,张继才和张顺永也帮着说话,但李永唐都不为所动。最后他们中的一个终于愤然大声质问道:“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二少爷你帮他们不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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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太平洋(44)
“哈!现在你倒知道是一家人了,那刚才他们被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上去帮忙?”李永唐看那人还想分辩,又补充道:“别跟我说什么你们已经为他们求情之类的,你们的求情说穿了,不过是怕为亲人出头给自己惹祸,只敢在口头上有所表示的懦夫行为而已!你们的侄子为了自己的父亲敢和白人肉搏,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咬对头一口,我很欣赏他的勇气。你们呢?除了下跪还有什么可以让我欣赏的吗?”
对面的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永唐微微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自助者天助之。你们都听过这话吧?以后要别人帮你的时候,别忙着下跪,先问问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帮的!”
“二少爷,我也求您帮帮我叔他们……”一个还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却是躺在长凳上的张义祥挣扎着坐起身来,强忍着痛楚为他的三个叔叔求情,“我叔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和我爹,不然我爹的身子也撑不过这么远的水路。如果我叔他们被赶回国,就算我们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呢?再说我叔他们曾经在上海洋人的修船厂干过活,手艺都很好,一定能够给二少爷您帮上忙的,求求您了……”
好聪明的孩子,这么多的成年人都没听出来,他居然就领会了自己刚才那些话隐含的意思。李永唐赞许地看了一眼张义祥,故作为难的沉吟了一会,这才对张顺德三人说道:“你们有个好侄子啊!这次我就帮你们一把,让你们留在美国,条件是你们得为我办事。你们答应么?”
张顺德三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都是忙不迭地连声答应。李永唐摆摆手,神色严肃地说道:“以后在我手下干,你们要记住——人是要靠自己的,你们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么幸运的!”
说罢,李永唐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开始假寐,不再理会张顺德他们的感恩戴德。帮助这些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用这些恩威并施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在这些人的心中播下“自强”的种子。至于这种子将来会不会生根发芽,他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开始。
午夜的时候,李永唐终于等到了预想中的保释。
来办手续的是李永唐的熟人,汉斯-施奈德律师,一个德裔美国人,桑迪亚-莫罗-古拉诺的朋友和私人律师。在他的陪同下李永唐录完口供,又交了1000美元的保释金后,再度获得了自由。
在警署的门口李永唐见到了焦急万分的卡特琳娜,还有她的父亲,矿产商人桑迪亚-莫罗-古拉诺。这个意大利人才到中年就已经严重脱发,那“地中海”式的发型加上连鬓胡子,还有略带鹰钩的大鼻子,使得他的形象极似他的著名老乡达-芬奇——当然是中年版的。
作为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桑迪亚-莫罗-古拉诺先生对半夜三更跑来警署保释李永唐毫无怨言,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激动万分地扑进华人青年的怀里,心里却很不舒服。这并不是他对华人有偏见——他一直认为华人是最好的雇员,而是出于嫉妒,这个世界上所有养育女儿的父亲们的通病。上天赐给你一个小天使,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抚养她长大,给了她全部的爱,然后在她最光彩夺目的时候,她却飞到了另一个年轻男人身边!这是每一个岳父都不可避免的悲哀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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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太平洋(45)
值得安慰的是,这个青年还不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汉斯这会儿工夫已经把所知道的案情全部告诉了他。为了保护妹妹而赤手空拳杀死两个歹徒,这种情节非常适合桑迪亚-莫罗-古拉诺先生的口味,虽然他不是堂兄皮提亚那样的黑帮大佬,但他的身上一样流淌着意大利人崇尚“血亲复仇”②的血液。
日耳曼律师以本民族闻名的一丝不苟给桑迪亚-莫罗-古拉诺分析了整个案件,认为以目前的证据来看,李永唐最有可能是被判定为防卫杀人。这个父亲马上急不可耐地到两个年青人那边,向他们转述律师的分析,顺便迫使宝贝女儿不好意思地离开华人青年的怀抱,也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非常感谢您的帮忙,桑迪亚叔叔。如果您明天下午有空的话,我想到您家去拜访一下,表达一下我的谢意,顺便跟您谈一点事情。”
临告别前,李永唐跟桑迪亚-莫罗-古拉诺约了再次见面的时间,他打算和矿产商人谈一下给张义祥他们办入籍的事情,顺便请他帮忙把一些古董首饰买个好价钱。这些首饰他原本想找个时间还给二娘苏倩的,但现在他急需用钱,因为对于将来,他已经有了一个还不太清晰的新计划。
②这是很多原始文明在最初的法律形成前都有的习俗,随着社会的发展而逐渐被法律所取代。但意大利人把这一习俗融入了自己的血液。翻开古罗马法律,你可以发现里面带有很浓厚的“血亲复仇”的影响;甚至到了近代,一个意大利男人在亲人被侵犯后,他如果不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那将是他终身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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