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陈诺学着吸了一口，立即被呛得直咳嗽。不过他的紧张情绪也放松下来。

“……陈管事，我们到南洋来真的是种地吗？”陈诺气顺了一点，他见陈管事脸­色­很友善，就大胆地问出了这个刚才突然产生的疑问。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看出来的。我们的确不是为了种地雇请你们的，至少不全是。至于你们将来会­干­什么，等到了目的地，你就会知道了。现在我还有活要­干­，你先回船舱休息吧，你的老婆一定在等你呢。”

①婆罗洲就是现在的加里曼丹岛，马来西亚和印尼各拥有一部分。

虽然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的陈诺还是离开了甲板，去安慰躲在船舱里比他还要惊慌的妻子。而在甲板上，陈管事抽着烟饶有趣味的看着被救上来的三个海盗。这三人身上都有伤，况且船也被打烂了，他们没怎么抵抗就被绑了起来。

一边有人点起火把，火光中大家看到其中两人的样貌象是马来人，另一个却是华人。这三人满脸胡须面­色­凶狠，眼睛都是贼溜溜地乱转，似乎是想找个路子好趁人不备逃脱。等到麦水发也被抬过来丢到一起，这三人一看，不由得脸­色­灰败。

“你们都听得懂我的话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辉，是这条船上的管事，也就是说，你们能否保住­性­命由我决定。我本身是个斯文人，希望你们不要逼我做出一些不想做的事。现在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有没有自愿回答的？”陈辉优雅地弹弹烟灰，这个动作还是跟他的长官学来的。

那三个海盗，还有已经醒过来的麦水发，都是一声不吭。

“真是搞不懂你们，硬充英雄有什么好处？表现你们那点可怜的自尊？还是证明你们是个讲义气的人？得了吧，大家都知道这样只会让你们多吃一点苦头。为了自尊不值得，为了义气就更傻了，你受苦的时候，你的同伴说不定正在抱着女人乐呵呢。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再给你们五分钟想想。”

陈辉说完，似乎很随意地围着这四人踱起步来，目光却在不停地观察着他们。那两个马来人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粤语，还是天生硬气，他们木着脸一言不发，倒是麦水发和那个华人神­色­比较惊慌，显然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还是没有自愿者。陈辉做了个手势，他的手下把其中一个马来人摁倒在甲板上，其余三个人被牢牢按住脑袋，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受刑。动手的人叫徐坚，是一个刑讯专家，在陈辉的授意下，他把场面搞得血腥无比。那个可怜海盗的惨叫声像把钝刀一样割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不但旁观的三个俘虏争先恐后地要求招供，就连甲板之下的工人们也全都面如土­色­心惊胆战，陈辉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迅速由“笑面虎”上升到杀人魔王的高度。

日落太平洋(108)

陈辉不会关心别人对他的观感，他只要结果。而这三个海盗被分开单独讯问后，结果很快就汇总到他那里。

“……三个人说的几乎一样，没有什么出入。他们属于马六甲一个中等规模的海盗团伙，老巢在廖内群岛东南的一个小岛上。团伙大约有一百二十多人、四十几条枪，以马来人为主，华人在里面占三分之一。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查松潘的马来人，副首领是一个华人，叫康木荣，刚好就在其中一条逃跑的船上，”船上军衔排在第二的何水松上士有条不紊地报告了讯问获得的情报，末了他还补充一句，“中尉，我认为这个海盗团伙比较合乎条件，如果能够活捉那个副首领的话，我们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你­干­得很好，阿松，不过记住就算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次任务过程中也不要相互称呼军衔。赵贵！”陈辉走到无线电兵的身边，低声吩咐道：“你立即发报给第二、三小队，命令他们拦截的时候不要击沉目标，要尽量活捉，最低限度船上的华人一个也不能死！”

这个命令被无线电波传输出去，过了大半个小时后，执行的结果传送回来了。第二、三小队一直远远地跟着大帆船，大帆船和海盗发生接触后故意引诱他们往第二、三小队的方向走，现在他们成功地拦截漏网的两条海盗船，俘虏了所有活着的人。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条机帆船各拖着一条海盗船和陈辉的第一小队会合。陈辉只留下何水松和两个人保护大帆船继续前往目的地三宝垄，他带着余下的人和三个俘虏上了一条接应的机帆船。在那里，他见到了海盗的副首领康木荣。

这个副首领的年轻让人吃惊。虽然常年海风的侵蚀让他的皮肤粗糙暗淡，乱糟糟的头发和刮得不大­干­净的胡子使得他的脸稍显老气，可陈辉估计他怎么也不会超过十八岁。他的个子也不高，只有1米65左右，身材还略显瘦弱。这样的一个少年，会是一个百多人海盗团的副首领？

“你就是康木荣？这个海盗团的副首领？”

陈辉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少年抬头愤然地望着陈辉，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狼，凶狠，绝望，可是绝不屈服。

陈辉笑了。长官曾经教导过如何对付这种人：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么让他屈服的最快捷方法，就是用他亲朋的生死来威胁他。陈辉转身吩咐把一个受伤的华人老海盗押过来。

“我给一分钟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到时间你还是沉默，那我就每过一分钟，在你面前杀死一个你的手下，直到你回答或者人都杀光为止。我想，这么多手下之中总会有你关心的人吧？如果没有，那就当是他们倒霉吧。现在让我们开始计时。”

陈辉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表，每过十秒钟就报一次时，他满意地看到少年一直都很倔强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犹豫和动摇。可他没想到，首先开口的是那个准备用来杀­鸡­儆猴的老海盗。

日落太平洋(109)

“少爷，您还是服个软吧！看得出来这些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我老头子死了也没什么，可是少爷您要是把命丢在这里了，老爷的仇就没人去报了啊！”

“卞叔！……”那少年眼中似乎有点湿润，他想了想，终于屈服了。“是的，我就是副首领康木荣，你想问什么即管问吧！”

接下来康木荣回答了陈辉的每一个问题，后者越问下去就越兴奋。他想不到收获竟然这么大，问出来的情报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尤其是面前这个少年副首领的身世，将对长官的计划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康木荣的父亲康平振原本是马六甲的一个大海盗，手下四、五百人枪，还有十来条船，在这一带海域上纵横了二、三十年，就连英国人、荷兰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可这康平振虽然做了海盗，心中倒是很有几分故国之情，不但把自己的独子化名送回广州念书，平时讨生活时还尽量不抢本国的船，实在没办法抢了，也是决不伤人命。

他这伙人里有不少马来人，是以前被他吞并进来的，对他这条规矩非常不满。因为华人的船大都是木帆船，华人又不敢反抗，是最容易抢的猎物，而其他国家的船基本上都是轮船，抢起来难度比较大。康平振这条规矩等于是让他们由着肥羊溜走，却转头去对付豹子，挡住了大家的财路。

本来以康平振的威势，还能够压制住手下日渐增多的不满，但四年前的一次突发事件使得这种不满爆发了。某天他手下的一个马来人头目带队在婆罗洲附近抢了一条华人的船，本来抢就抢了，可是其中一个马来人见­色­起心，由此引发强烈的抵抗，最后这船人全部被扔进大海。康平振得知这件事时正好喝酒过了头，当场就要杀那个头目，被大家劝说后才把他暂时关了起来。那头目有个兄弟叫萨卡的，当晚就纠集了所有对康平振不满的人，冲进康平振的房间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又杀散了他的亲信，夺走了康平振的基业。

卞叔卞仁和几个人跑回广州，把噩耗告诉才十四岁的康木荣。康木荣马上回到马六甲，意图聚起父亲的旧部去报仇；可这萨卡非常了得，短短几个月就招收了大量人手，康木荣这三、四十人反而被四处追杀，最后只好投靠了查松潘的团伙，暂时栖身。由于康木荣等人在中国有不少关系，查松潘只是想利用他们搞华人的船，而对于康木荣为父报仇的愿望，他只是敷衍打发——以他的实力自保有余，去打萨卡那是绝对要亏本的。

康木荣对此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他们只得继续在这个团伙里混日子，直到碰上了陈辉这一伙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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