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也都坐了下来,然而,少帝元诩却没有选仙真身旁的那个座位坐下,而是刻意远远地避开她,坐到对面。仙真感觉到有异,紧紧盯着儿子,却发现他根本不看自己,自顾自喝着杯中酒,或与两旁的大臣对饮,那一刻,仙真握住酒杯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
许久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也长得更帅了,越来越像他的父亲。然而,他的脸上却有一种无法捉摸的神情,哪怕她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也始终无法读懂他眼中深邃的寒气,仿佛是一片烟雾缭绕的深潭。她试图拨开重重迷雾,闯入其中,却被无法穿越的迷障隔绝得很远。
这样的表情,让仙真陌生,也让她害怕。
难道说,几年的禁闭隔绝,已经让他们血液中的亲情变得越来越稀薄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面孔一阵发白,咬住嘴唇,泪水顷刻成串地落下,对着众人失声嚷道:“把我们呣子分开,长年不让我见儿子,倒不如让我出家算了,索性永断尘缘,一了百了!”
说完,她夺过桌上切肉的短刀就要断发,元叉和元诩都惊住了,群臣更是赶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却丝毫没有手软,或许,心底最后一丝坚持的意义也被抹杀,已经让她彻底崩溃了。转眼间,缕缕青丝随风落在地上。
元叉见状,赶紧上前夺过她的刀子,元诩也重重地跪到地上,声音里透着伤痛:“母后,请您自重!”
“你,还认我这个母后吗?”仙真泪眼蒙眬地望着他。
元诩将头压得更低,紧紧贴在地上:“当然,您永远都是儿臣的母后。”
仙真上前一步,拉起了元诩的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触摸他的手,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也变得宽厚起来,甚至盖过了母亲的,不像还是婴孩的时候,它就像是刚刚破土的小嫩芽,柔弱得好像一折就断似的。
抚摸着这样一只大手,仙真想起了呣子之间缺失的时光,如果可能,她真想永远留在瑶光寺边的那个小院子里,就这样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静静陪伴诩儿长大。作为太后的宫廷生活,在别人眼里尊贵无比,可是在她看来,不过是剥夺一个母亲母性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最让她感到悲哀的是,就连儿子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刘腾,都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他最亲近的人。
几乎是哀求般地,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儿子,低声说:“我们呣子好久没有相聚了,今晚,你留在母后宫中,陪我一晚,好不好?”
元叉见状,马上向一旁递了个眼色,同党的一名大臣赶紧上去阻止:“圣上已经朝见过了太后,后宫嫔妃又都留在南宫,留宿北宫恐怕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