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还没有回答倪和平的问题,但是倪和平还是不知不觉地考虑起他的新问题。然而这是一个倪和平回答不了的问题,说实话,倪和平从小长到这么大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谁能回答的了。至少倪和平回答不了。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没有想过。
“再想想。”欧阳健说。
欧阳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东西。好像是在茶余饭后闲扯,也像是在研讨学术问题。总之,与悲伤无关,与他自己的处境无关。
“本能吧。”倪和平说。倪和平发现“再想想”很重要,有许多看似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只要“再想想”,马上就能有答案,哪怕不是非常准确的答案。
“不完全是这样。”欧阳健说,“因为本能里面不包括自杀,但是人类有自杀,而且越是有思想的人越容易自杀。比如写《老人与海》的海明威,能写出这么富有哲理光芒小说的人,最后也选择了自己主动地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你能说他们是本能吗?如果是本能,你见过动物自杀吗?”
“那是本能的退化,”倪和平说,“越是有思想的人离本能越远,所以才越可能自杀。”
“是啊,”欧阳健说,“有思想的人其实是为思想活的,或者说是为理想活的,而一旦理想破灭了,感到绝望了,理性就引导他们的躯体跟着自己的思想一起消失。比如海明威,比如老舍。”
突然,倪和平感到了一股凉气,是那种在地下室里面略微带有一点霉味的凉气。
他该不会自杀吧?倪和平想。
倪和平虽然这么想了,但是并没有这么说。倪和平知道欧阳健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把这层纸捅破了,可能就真的逼着他自杀了。
“王思蜀给你打电话了吗?”倪和平突然问。
“王思蜀?没有。怎么了?”欧阳健说。
“她这两天要过来。”
“要过来?她要过来做什么?谁让她过来的?”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跟她说了。”
“跟她说了?”欧阳健说,“跟她说干什么?”
欧阳健生怕项茹梅又怀疑是他搬救兵。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告诉她?”倪和平说,“其实就是我不告诉她项茹梅也会对她讲的。如果她给你打电话,你难道不告诉她?”
“是她主动给你打电话的?”欧阳健问。
“是的。”倪和平说。
“打电话说什么?”欧阳健问。
“说她准备过来给渝丽过生日。”倪和平说,“她说以前女孩是十八岁成|人,现在的女孩十五岁就成|人了。渝丽过两天就是十五岁的生日,难得王思蜀有心还准备过来祝贺她的生日。”
“是啊,渝丽是大姑娘了。渝丽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欧阳健说。欧阳健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能确实也就是自言自语。
倪和平趁热打铁,说:“不管你跟项茹梅怎么样,都不要委屈孩子。王思蜀来了也好,把这个生日过的热闹一点,要让孩子感到比以前更好。好不好?”
“好好好,”欧阳健说,“一定要过好,我明天就去订蛋糕,订那种十五层的大蛋糕。”
“那我就先回去呢?”倪和平说。
“对对对,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送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早点休息。”
走到楼下,倪和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挽救了一个生命。她要赶快回家,回家给王思蜀打电话,真的要请王思蜀过来,过来劝劝欧阳健,过来给渝丽过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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