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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誉见了来人,方才还嚣张的气焰顿是灭了一大半,顾着颜面强撑道:“原来是长孙家的大少爷,我竟失礼了。”
长孙冲瞥了一眼杨誉的手腕,目光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悯然,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中便稳步走向若水和李世民,继而恭敬的低声道:“陛下,娘娘,父亲现正在楼上,只是怕泄了您俩的身份,所以先让我下来压住事态。”
李世民微微向上抬了抬头,凝声道:“去把都官郎中薛仁方叫来,彻查此事。”
若水脸庞上露出高贵而不可侵犯的神色,冷漠地缓缓走向杨誉,虽然一语未发,但看得他不禁打个寒颤,步子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她随即收回目光,侧过身道:“冲儿,这人不过勉强算是一个外戚,却在长安城里胡作非为那么久,背后必定有所倚持,你尽管让刑部的人去查,即使是正一品的宰相也绝不姑息。”
话音落地,周围的人都带着奇异或是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一貌似温婉柔弱的女子,不禁猜测起她真正的身分来。
李世民见妻子也果然动了怒气,心中的焰火更是高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言语猥琐之人凌迟致死。
长孙冲看着已经是一脸恐惧哀求的杨誉,心下一哂,其实过去对这人的劣迹早有耳闻,不过大多官员都碍于蜀王或者说是杨贤妃的面子不便深究,如今他竟自己撞在了铡刀口,方才的情形看得爹爹都差些冲下来,更何况是陛下呢?
没过了多久,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便小跑了进来,李世民走上前去,止住了他欲行的跪拜之礼,沉声道:“这个叫杨誉的,还有他的几个随从就交由你来审问,具体的经过还有该查的事宜冲儿会对你细说,现在直接给朕把他们抓到刑部去。”
薛仁方仔细听了,立刻派了人把这横行长安一时的恶霸绑了带走,随即同长孙冲一同离开了四合轩。
这几人的身影一消失,底楼厅堂里的众人都纷纷松了一大口气,更有伙计直接上前感谢道:“这个儿多亏了两位贵客,一会儿我们掌柜的回来,定有谢礼奉上。”
李世民看了看若水微有些疲意的面色,朗声笑道:“小二,替我和你们老板留个话,就说是李家二郎偶然路过,下次让他备着好酒好菜,我和我家夫人定会再来拜访。”
若水微微点头,临去之前朝二楼的雅室看了一眼,才轻扯着丈夫的袖子离开了四合轩。
李世民看见了妻子的动作,微笑道:“无忌方才怕是气坏了,我们不上去看他一看?”
“上去了怕又会被他骂。”若水这才有心情说笑道:“从前有人欺负我,哥总是先替我打还了人家,再来说我一通。”
李世民顿时笑了起来,“方才被那人扫了兴,接着你说我们在上哪里去?如果要看玉器的话,就去延寿坊,或者是……”
而就在他们身后,方才差些上演全武行的四合轩依然是议论不绝,直到匆匆赶回掌柜和老板听见了伙计的回述的经过,不由皆大吃一惊,最后听见李世民的留话后,那个在武德年间便和如今的陛下有过私交的老板顿时明白了所谓一对身份高贵的夫妇的身份,看着周围人们好奇的追问,他却也只能缄默不语,毕竟杨誉的言行触怒的是帝后的尊严与清誉,长孙无忌恐怕也就因为这才不亲自处理此事吧。
楼上的一间宽敞的雅室里,已稍稍敛下怒火的长孙无忌看着正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的褚遂良,“人都走得没影了,你这是干什么?”
褚遂良不作声,只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被帘子遮挡住的那个方向,半阖着眼,若有所思地想着,那时,若水回眸的一望看得究竟是谁,莫非她知道……呵,他微嘲地笑了笑,自己还在希望些什么呢?一切在那一夜里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已结束了,在还未开始的时候。
长孙无忌见此情景,不由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该劝你什么好,不过今日这事,怕是一时难以了结了,蜀王你也是见过的,岁数不大,可比太子来竟更要老成些,与京里众多官员都有所交好,可就是偏偏极宠那个妾室,竟把自己爱妾的弟弟都送上了侍卫统领的位置,如今杨誉一出事,后宫,前朝怕都要惹出一场不小的风波来啊。”
“无忌。”褚遂良皱眉道:“我怎么今日才发现你的行事也太过独善其身了吧,这杨誉为祸百姓的事,你应该是早有耳闻吧,可为何知道今日因为撞上了若水,才有所动作,难道你还怕了谁不成?”
长孙无忌低头看着酒杯里的佳酿,冷笑道:“当年父亲亡故,旁人都冷眼看着我们兄妹和娘被赶出家门,若不是舅舅出手相助,我们岂不是就此沦落街头?自那时起,我就明白,说到底什么都是假的,如今除了长孙家和高家,其余的有关我何事?”
褚遂良几番欲言又止,无忌面上看来比若水更加性情温和亲切,但骨子里那种深深的骄傲与疏离却随着生活的种种愈加清晰,他微微苦笑了下,终还是只能默然与无忌举杯共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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