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耸立着的红色仿古砖墙,一排排挺拔直立的树木和身下的小灌木丛中点缀如长夜星空般的黄|色小雏菊,以及我脚下这一片如踏足波斯地毯般的昂贵草皮,这些都让我有瞬间恍惚的错觉。
天空那么蓝,云朵那么白,就像小时候最爱吃的棉花糖,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的美好。美好到,我几乎想忘记这是一场居心叵测的鸿门宴了。
是的,鸿门宴,一小时前,那个在电话里对我咆哮的老头子,声音之洪亮,将我的耳膜都震得嗡嗡响。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六十多岁的爷爷体格有多好似的。
每次都用同一招来威胁我,卑鄙!大人除了金钱控制还有别的招吗?
无奈的拎着老旧的书包,穿过以N多人民币堆砌而成的庭院式回廓。
在踏进酒店大堂的瞬间,我这一身灰溜溜的加长版校服裙,以及我鼻梁上这副黑框无敌的圈圈眼镜,再加上为了这场“鸿门宴”,我在半小时特意去发廊精心打理过的“西瓜皮短发”,顿时像磁铁石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就像是落入天鹅群中的丑小鸭,以这身打扮站在这块昂贵的进口玻璃旋转门前,又被头顶那盏琉璃灯光柱照着,那种说不出的突兀感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汗颜一个了。不自在的扯了扯本来就长的裙子,低着头,猫着腰,我跟个鹌鹑似的继续前进。
只是,还没等我搜索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听见从VIP候坐区传来的咆哮声。我几乎当场就被那喷火的怒火烧成焦碳。
“姬天爱!”爷爷抖着手指瞪着我,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似的:“你出门之前难道都没有照镜子的吗?你自己瞧瞧,你自己瞧瞧,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服?你……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说着,爷爷伸出的手,已经像京剧演员一样迅速的抖成了一团。其动作之熟练,三分美感之中还带了七分无奈,让人望而生怜。
只是,这样的情形,对我而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了。你一老头子扮什么可怜啊,再怎么比画也不可能让人怜惜,别吓到路人才好。
“有什么问题么?”我故作迷糊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气得快跳脚的爷爷。心里却在那偷笑,嘿嘿……
爷爷深呼吸两下,憋足了劲,中气十足的吼道:“你这是什么发型!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我仿佛看到爷爷化身成游戏里的喷火BOSS,在我的眼前张牙舞爪。
我小心的退后几步,以策安全后才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面不改色的扯谎:“这个?学校要求头发不能超过耳朵三厘米,所以我干脆理了这个头啊。”
偷偷在背后比了个叉,天晓得,如果哪间学校敢订下这样的规定的话,估计全校女生早造反了。
不过,看爷爷这幅随时要吐血的生气模样,我还是忍不住的在心底窃笑了一番。看来我这身土的掉渣的装扮还是很成功的嘛。
“你这个样子,等会要怎么见人!”
看他这么激动,我反而益发的得意。索性一脸悠哉,乱没形象的靠向了身后光可鉴人的墙壁,丝毫不介意众人路过时纷纷侧目的眼神。
“这次又是要见谁啊,比我高还是比我胖?不会还像上次那个一样的巨无霸吧?”我扶了扶眼镜,一脸认真道。
一提到上次的相亲经历,爷爷顿时气弱了两分。为了掩饰他的窘迫,立刻抬高了嗓门:“上次那个怎么能算?那次爷爷也是受害者。我只是听说他比较强壮,想着能保护你也不错嘛。哪知道会是那种壮……”
“噗!”我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却立即被爷爷狠狠瞪了一眼:“笑什么笑?这次的可不同。总之,你见了就知道了!”说着,一转身,倔强的昂着头,大步流星的往餐厅区走去。
唉,老人家年纪大了真不可理喻。
父母的过早离世,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只可惜,我们爷孙俩的关系完全没有像相依为命的方向发展。爷爷因为痛失爱子,就封闭自己全付身心投入了工作中。而我,也就完全成了棵自生自灭的仙人掌。
好不容易,我长大了,并且开始以平常心来过我的平静生活时,常年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爷爷,居然良心发现,还有我这么一个孙女。
只不过,现在才放开他的事业来关心我,是不是晚了点?
毕竟,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抱着洋娃娃等待爷爷一个拥抱却等得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女孩了,这种施舍的关爱之于我,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
更何况,是以频繁带我出席各种相亲宴会的方式来表达的关爱!
“姬天爱!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