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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颍河,时而蜿蜒出一道河湾来,时而又分出叉河来,在柳林、苇丛、青茅野蛮生聚的河滩,颍河水挟着浪沫、打着旋涡向东南方向的淮河流去。
颍河,全长一千两百余里,发源于河南封登县,从河南省流入今天安徽境内的淮河,其间有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支流,穿越慎邑境内(今安徽省颍上县)的河段有两百余里,颍河是淮河流域最大的支流。
梅雨季节里,颍河浩浩荡荡地开始涨水了。
在这个时节来到颍河的河湾,不难发现,在沙滩、卵石的浅水湾处,时常有鱼群逆水而上。瞧,有七八个少年追赶着鱼群捕鱼呢!为首的一个叫胖墩的村娃领着村里的小伙伴,在用竹竿和葛网绑制的小推网捕鱼,还真的网到了几条急得乱蹦的大鲤鱼。
他们回头看不远处的管小二,他正在用榆木棍子打鱼,累得捂着腰而无所获;这个叫 “管小二”的十六岁少年,就是管仲。
胖墩带头喊起了奚落管小二的顺口溜:
“管小二,书呆子,逮鱼拿着长棍子,笨手笨脚像个水猴子。”
管仲下意识看了看地自己的鱼篓——空空如也,他抿着嘴角摇摇头,叹了口气。
管仲身边的张颍娃为管仲抱不平,他扬起手臂指着胖墩说:“我们家穷,没钱做推网,要不然,比你们逮得鱼多!”
管仲Сhā着腰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拍着颍娃晒的油亮亮的肩膀说:“走,回家把弓箭拿来。”颍娃楞了一会儿,随即明白管仲的意思了,说道:“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管仲领着颍娃,手拿弓与箭一路奔跑回到河滩里。水花四溅,河水映着细碎的阳光。
河湾里,管仲突然变得英武起来,他挺直腰杆,凝神屏气,用弓箭专心地瞄准一条逆水上游的大鱼,鱼身下的鹅卵石都清澈可见,等了许久,终于“嗖”地一箭,水面染出一片红色……
胖墩抬起胳膊,郁闷地指责管仲:“咳!管小二!你怎么用这种法子逮鱼,大鱼都要给你们逮掉了!”
管仲昂起头有些得意:“胖墩!我们的老祖宗就是用这种法子捕鱼的!你可知道淮夷的‘夷’字是怎么写的?”
胖墩比划着说:“我们是淮夷,我孬好还识几个字,‘夷’字是一把大弓,当中一个‘大’字嘛。”
颍娃也得意地凑上前,扬着手臂说:“是嘛,淮夷就是持大弓的部落嘛!我们家管仲从小读书习箭,脑子又灵,人家是在凭本事逮鱼嘛!”
胖墩觉得颍娃说得有些道理,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皮。
忽然,管仲又举弓说道:“看箭!”
胖墩以为管仲是要射自己,“哇”的一声,吓得一ρi股坐到了水里,其实,管仲射出的利箭指向胖墩右方的水中,——他又射中了一条大鲤鱼!
“哈,哈”——连胖墩都跟着大家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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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懒懒地下山了,渐渐地变得又大又圆又红。
管仲和颍娃的鱼篓都装满了,各自鱼篓旁还有几条柳枝穿着的大草鱼。管仲和颍娃上了岸,坐在大石头上,没有急着往家走,管仲用自己粗葛衣裳的袖子细心地擦着弓与箭。
管仲特别爱惜自己的弓箭,这副弓箭是他父亲战死疆场后,由父亲的部下作为遗物带回来的。管仲从十来岁起,就和小兄弟们用箭射猎,他们常常趁天还没亮就去潜伏在芦苇荡,射杀野鸭和野鸡,有时还射中了飞起来的大雁呢!
管仲用这些猎物,到集市上换回米粟、油盐、芋干为家人充饥,帮家里度过了好几次断炊的难关。所以,当人家夸奖他射技好时,他一点也不感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射猎只是他的谋生手段。
每当管仲射中飞起来的野鸭时,心里甭提多兴奋,那感觉就像《诗经•国风》“鸡鸣”诗篇中描写的那样:起望夜色,趁着星星还灿烂的时候,快去行猎,射伤那些振翅欲飞的野鸭和大雁……
管仲、颍娃回村了,背着弓箭双手还拎着鱼,他们经过几处邻里柴门,听见了声嘶力竭的哭声,哭喊着:
“儿啊——你走了,娘靠谁活着呀——”
“根苗——根苗——你不能去沙场送死呀!你奶奶都哭瞎了眼啦!”
见此情景,颍娃对管仲说:“听说根苗和几个大兄弟都被抓丁了,官兵连家门都没让回去看看。”
管仲忿忿地说:“村里成年的大兄弟都被抓丁了,年年诸侯征战,百姓家破人亡!我恨这个世道!”
颍娃说:“我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