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帘掀开,竟然是亚拉喇嘛,一只黑鸢立在他肩头,钢爪牢牢抓住,双目如闪电利光,警惕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亚拉喇嘛看着手中的纸筒,淡淡道:“是时候了,该让我们看看这个小组的训练成绩了。”
吕竞男关切的问道:“有新的线索了?”
亚拉喇嘛露出少有的笑容,一拍肩头,那只黑鸢振翅而起,瞬间就划作碧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亚拉喇嘛命令似的口吻:“地图。”
桌上很快摆上一本四开纸页的世界大地图集,亚拉喇嘛飞快的翻阅到美洲地图,嘴里自顾自的说着:“根据最新破译的吉德尼玛衮诗和古格金书里都提到,最伟大的使者带来光照下的城堡,所有的圣洁都完好的保存在帕巴拉神庙。而后那座光照下的城堡本该交归西圣使皮央不让,但是伊西沃伯并不愿意交出那光照下的城堡,并偷偷用泥土和石头复原了城堡,因为不敢毁掉圣物,则命令手下悄悄将神圣的光带到天边,永远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他们翻阅一座座山,跨过无边的海,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神秘的国度,那里的树高耸入天,连成一片,密林深处,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没见过的吃人的动物和植物,甚至那里的人也嗜杀成性,生食人肉;那里的建筑高大恢宏,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宫殿;那里的神庙像一座塔陵,四方高大的三角形拼接在一起,像山一样耸入云天,台阶一直通向云中,那里的文字以头型及各种动植物图像组合而成……”
吕竞男喃喃道:“金字塔?可是因该是沙漠啊,为什么是森林?”
亚拉淡淡笑道:“还不明白吗?热带雨林啊,回来复命的人说,他们将光照下的城堡保存在另一类文明的神庙之中,那里的王答应他们,让神圣的城堡永远的禁锢在黑暗之中。”
吕竞男马上明白过来,但反映却是不敢相信,开口道:“玛雅金字塔吗?不可能……,那时怎么可能横渡太平洋,到达美洲呢?而且还能回来。”
亚拉道:“在这个世界,当今人们能做到的事情,谁又能肯定古人就做不到呢?别忘了山海经和殷人过海的传闻,那不是比古格王朝的使者还要早几千年吗?”
“光照下的城堡?到底是什么呢?”吕竞男沉思着。
亚拉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它能被一个人隐匿带走,因该不是一件很大的东西,那么,中期测试,我们就横穿这片雨林吧……”亚拉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吕竞男看了看亚拉喇嘛画的那个圈,惊讶道:“据我所知,玛雅文明仅限于尤卡坦半岛,这里是否离得太远了?”
亚拉道:“没错,虽然我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他们的线索十分清晰,你看,这里是这样写的,现在人们所发现的玛雅文明遗迹,主要分布在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巴西、伯利兹以及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西部地区,最远便止于安第斯山脉。而在平均高度六千米的安第斯山脉以东,就该是古印加文明的地域范围了。这是人们的普遍观点,古人无法翻越号称天险的高峰屏障,但就在几年前,巴西考古学家在亚马逊密林深处发现了与古印加文明截然不同的另一类文明,有制作精美的陶器,有氏族部落生活特征,有道路,桥,农耕区,放牧区,神殿和祭台,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遗址。三年后,又在密林深处发现类似于玛雅文明的天文观测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有巨大的石料,建造工艺非常考究,这与人们以前理解的该地区在1492年探险者登陆前曾是一片荒芜人烟的森林,和亚马逊雨林地带不可能拥有大规模的石料建筑完全违背。他们的研究结果是,古玛雅人完全有能力翻越安第斯山脉来到亚马逊丛林,开辟他们的新生活,而他们的前进路线,应该是从安第斯山脉下来后,沿亚马逊河道前进。根据这一思路与亚马逊流域的各国考古工作者达成共识,每个国家至少有两支以上的考古队在危险无人的密林中探寻,就在前几天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吕竞男无言辩驳,她对南北美洲的历史文化和古迹鲜有涉猎,只得沉声道:“从普图马约到圣玛丽亚,对你们而言,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危险了一点,而且,亚马逊流域那么广阔,如何能确定要找的东西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呢?”
亚拉小声解释道:“是的,没有人能肯定,但是据可靠消息,这里近日发现的那座新的死城,规模非常大,里面因该有神庙,只是一直没被发现。”
吕竞男道:“还是分作两组?”
亚拉道:“对,这样才是考试啊。”
吕竞男露出担忧的神情,道:“那是要告诉他们真相还是……”
亚拉低头思索起来,此时他那深邃的眼里露出凝重之色,考虑了一会儿,终于道:“暂时不告诉他们。”
吕竞男惊讶道:“为什么?”
亚拉道:“卓木强巴上次的可可西里之行,有些事情很奇怪,我想先把它弄明白。”
吕竞男若有所悟的点头,但她还是不敢肯定,迟疑道:“亚拉大人,你肯定它会在那里吗?就算遗址在这个范围内,也不能肯定两支小组就一定会打遗址经过啊?”
亚拉道:“无所不能活佛会为我们指引光明之路,不要放过任何机会,我们得去试试。我会带领我的小组朝那个方向前进,至于强巴少爷那一组,他们会遵从命运的安排。我一定要去废墟遗址看看。”他的口气毋庸置疑,连吕竞男也不敢反对。
亚拉昂起头,看着黑鸢消失的方向,天色暗下来了,他心中轻轻询问:“玛雅,玛雅,你到底从何而来?又隐藏了多少秘密?”他又想起了德尼喇嘛,德尼喇嘛站在那山顶谷口,野风吹乱了他的衣衫须发,他伸开了双臂,在狂风中仰天长啸:“一千年了!我们足足等了一千年了……”山谷回响着那近乎神明的呼喊“一千年!一千年!……”无数声音如鼓槌敲打着亚拉的心。
而在营房的墙角下,一个黑影始终伫立在吕竞男的窗前,他默默的听着,默默的……
卓木强巴从营房出来,独自一人来到曾经的训练场,在天梯上倒悬抓挂了一会儿,又爬上绳网,走过钢索,从另一侧攀岩而下,感觉轻松无比,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下。如今的他,体能和经验都正处于巅峰时期,他觉得这时候正是出发的最佳时机,要是再耽搁,天气冷了大雪封山,说不定就要等明年了。“中期考试么?会是怎样的考核呢?是翻越帕米尔那样的高原雪峰,还是去极地环境呢?”卓木强巴毫不费力的抓着绳子荡过布满尖桩的沙坑,落在地上幽幽的想着。
他练习了半小时左右,身上微微有些出汗了,正准备回营休息,“嗒!”的一声,就在卓木强巴旁边的地上擦出火花。卓木强巴本能的一跳,隐约还看见远处火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就地一滚,同时朝营房大声呼喊道:“有人袭营!”第二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去的。
听到声音,一道黑影提着枪朝林子里跑去。若是换了以前,卓木强巴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而此刻的他清楚的明白,在这样的黄昏中,火光距自己起码有五百米,而使用那没有特定远距离瞄准装置的枪,还能如此准确的射击自己,那人一定受过近似职业军人的特殊训练,自己赤手空拳冲上去和送死也没有两样。
营房里的人被惊动了,张立和岳阳最先冲出来,喊道:“什么人袭营?”唐敏跟在后面问道:“你没受伤吧?强巴!”
方新教授也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他手里拎着两把m4突击步枪,都扔给张立,张立就冲了上去,卓木强巴也跟了上去,跑动中也接到一把枪。两人配合默契,卓木强巴边跑边说道:“只有一个人,拿的好像是ar15,但是很模糊,朝西山头逃跑,好像是冲我来的。”
张立回头一看,岳阳他们返回营房也拿了武器跟了出来,他向卓木强巴打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起来。
前面的人跑着跑着,突然没了声息,卓木强巴和张立马上就反应过来,两人一闪身,也各自藏匿在一棵足以遮挡住他们身体的树后。卓木强巴超距离他十步左右的张立打眼神,朝树的上方看了一眼,张立会意,将枪朝身后一挎,双手抓住树干,蹭蹭蹭爬上树丫,灵活得像一只猴子,马上就有手势下来,那人在卓木强巴的位子偏左第四棵树后,距离他们约三百步。
这时,其余人也都陆续赶到,先是巴桑,然后是艾力克,方新教授,亚拉和吕竞男。卓木强巴双手一比,拇指朝身后两边一摁,方新等人各自找掩护散开,一个包围圈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将那人围在核心,9人之间间距各有百步左右。卓木强巴的手语已经让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形,岳阳小心的将榴弹发射器挂靠在M4枪下,亮出一枚催泪瓦斯,吕竞男点点头,他们准备活捉这个突然出现的袭营者。
“嘶——”卓木强巴向岳阳竖了根拇指,岳阳却瞪了瞪眼,表示自己还没有发射呢,众人小心的探头一看,一股白色的烟雾已经在包围圈中心升起。烟雾弹,看来对方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抢先动手了,又有几枚冒着大量白烟的烟幕弹从中心被人抛出,很快他们就失去了被包围者的确切位置。两声枪响,第一声是张立发出的,他手势表示,那人爬在树上跳了过去,第二声是艾力克方向传来的,众人赶紧有条不紊的朝艾力克方向聚集。
那人逃跑的速度很快,不时回头打冷枪,有时还反向抛出大威力的俄制F-1手雷,让众人追捕十分不易,唐敏,艾力克等都好几次差点受伤。卓木强巴大为光火,如果要杀死那人,只须要扣动扳机,就能把他打成马蜂窝,但是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随便杀人。卓木强巴突然蹲下身去,抽出了Сhā在鞋刀套里的鳄鱼猎刀,呼的扔了出去,明明听到“扑”的一声Сhā实了,那家伙竟然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带刀飞奔。
追着追着,大家的脚步都放慢下来,他们在这里训练了很长时间了,对周围的地形都十分熟悉,大家都知道,前面是一处断崖,虽说只有几十米高,但掉下去断手断脚是少不了的,那人还受了伤,一定跑不了。那人一看前方无路可走,先回头举枪一阵乱扫,跟着拨开了两枚手雷Сhā销,大喊道:“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我只要卓木强巴偿命,跟你们没关系!”
卓木强巴距离那人百米左右,看清了那人相貌,惊讶道:“是你!”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在可可西里被卓木强巴打跑的牛二娃,当时卓木强巴险些就死在他的刀下,对这人印象极深。
牛二娃面带狞笑,手雷指着卓木强巴道:“你还记得我,那很好,该是你还命的时候了。”那把大鳄鱼猎刀Сhā在他的臀部,血染红了深灰色牛仔裤,卓木强巴手下留情,入肉并不深。牛二娃几乎没给他们考虑的时间,直接将手雷抛向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早闪身躲进树后草中,手雷炸响,众人纷纷避让。牛二娃又扔出一颗烟雾弹,烟雾中那鳄鱼猎飞向本已经瞄准他了的岳阳,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岳阳的面颊,将岳阳惊出一身冷汗。烟雾散开时,那牛二娃竟然已经在断崖之下,大家正准备追击,“嗒”的一声,又是一支冷枪,大家吃不准枪是从哪个方向打来的,只能在树林里找掩护,眼看着牛二娃一瘸一拐逃远了。
十分钟后,确信敌人已经离开,大家才慢慢从树林里出来,岳阳白着脸道:“怎么回事?你认识的?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绷着脸复述了他和牛二娃之间的仇恨,当时开枪打死他哥哥的正是牛二娃本人,末了卓木强巴难解道:“他怎么会找到这地方的?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上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厉害啊?”
众人面面相觑,在大家都认为这支特殊的团队很强大的情况下,竟然让一个负伤的人从眼皮下逃走了,不少人开始反思:“经过这样长时间的特训,自己真的很强了吗?”
吕竞男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出手,此时才对卓木强巴道:“你不是认为你训练得已经足够了吗?如果刚才那个人同你们的敌人——另一群要寻找神庙的人有什么联系。你还坚持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就足以应付了吗?”
卓木强巴缄然不语。唐敏辩解道:“那可不同,我们只是想活捉他,而他是想和我们拼命,如果早开枪的话,他哪里逃得掉。”吕竞男略带轻蔑地笑了笑,道:“回营房,我要向你们宣布中期考察的地点。”……
就在距特训营两座山头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小的营帐,帐内烟雾缭绕,烟气熏人,马索一进帐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莫金刁着雪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索道:“是……牛二娃,刚才雷波回来说,牛二娃打探到那只特训队已经回来了,忍不住要去替他哥哥报仇,现在受伤回来了,幸亏雷波在远处阻击,否则就被那群人活捉了。”
“混蛋!”马索惊了一跳,莫金拍桌子骂道:“这些蠢货,险些坏了我的全盘计划。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以为自己练了几个月就可以飞上天了!特种兵教官,是那么好惹的吗!”
他桌上放着一份写有机密的红头档案,而档案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吕竞男。莫金有些不耐烦道:“他们到底要训练到什么时候?”
马索不失时机道:“但是牛二娃带回来一个消息。”
“哦。”莫金马上道:“人在哪里?”
牛二娃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另一人在给他止血,疼得他呲牙咧嘴,卓木强巴那一刀刺入动脉,不拔出来还好,一拔掉后血涌如注。莫金不得不俯身在牛二娃耳边听他低声说着,听着听着,他那冷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当真?”莫金问道,牛二娃无力的点点头。
莫金马上回那大的营帐,同时吩咐道:“马上找地图来,要北美洲的详细地图!”
马索紧张的守候在一旁,只见莫金兴奋得忘记了点烟,用笔不断在地图上画圆圈,一小时过去,他终于抬起头来,喜道:“就是这样了!”突然又想明白什么似的,怒道:“哼!敢骗我!”
马索吃不准,老板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能战战兢兢问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
莫金那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看得马索心里七上八下,半晌才见莫金展颜笑道:“他们有了新线索,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替我准备去哥伦比亚的机票,让我想想,到哪个城市比较好呢?”
马索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西藏寻宝,和哥伦比亚有什么关系,他怀疑的重复问道:“哥伦比亚?老板,你是说去哥伦比亚吗?”
莫金抬头道:“当然,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已经推测出,那个东西可能被藏族先民带到了美洲,并与玛雅文明一同消失了。我发掘了那么多玛雅遗址,难道是为了研究历史么,我更多的是为了寻找福马先生终其一生也没找到的三条重要线索之一,只可惜我一直都没有挖到,随着玛雅遗址越来越多的被人们发现发掘,找到那东西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茫了。这次发现的,可能是最后一批玛雅旧城遗址了,前几天我也收到消息了的,但是没引起我的注意,现在想想,的确,那东西极有可能就在这次发现的旧城里。”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马索道:“老板,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玛雅帝国最繁盛的时期也没能翻越安第斯山脉,你画的这个地方……”
莫金嘴角浮现冷酷的微笑,道:“嗯,那是很久以前了吧,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初学者,只知道书本上的东西。但这次不同,我非常肯定亚马逊密林中有玛雅文明的残留,从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一直延伸到巴西,都有!”
马索吃惊道:“为什么这样肯定?”
[出发前的准备]
莫金道:“因为几年前,在别人的带领下,我亲自在这一带发掘了一座巨大的玛雅古城。那些理论学家都是空口说说,什么雨林中没有大量的石料,无法建筑大型石城。他们太低估古人的力量和智慧了,带我去的那人告诉我,古玛雅人不仅能翻越五六千米高的安第斯山脉,还能从安第斯山脉开采重达数百吨的巨石,通过水道将它们运送至数千公里以外的密林深处,在那里修建城邦,开拓文明。”
“那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啊?”马索又问。
莫金神秘的笑道:“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因该是一面镜子。”说着,他的笑容变得阴沉起来,道:“他们太狡猾了,表面上只是进行一些普通的特训,好像与这次寻找毫无关系。其实暗地里一定另有一支队伍,专门替他们收集整理各种线索,连我都差点被他们骗过去。找狗,哼,一开始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为一只狗而付出这样代价,他们肯定是冲着神庙去的,找狗不过是个幌子。中国人,哼哼,太狡猾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通知所有的士兵,拔营回拉萨,明天我就要看见阿西斯港的太阳。”说到狡猾的中国人,莫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他想起了那次的领路人,想起了那双忧郁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那双忧郁的眼睛总觉得心里在发抖。
吕竞男宣布了这次考试的细则,依旧是原来的两组人马,由抽到红签的小组提前一天出发,从厄瓜多尔的普图马约出发,不许利用现代的交通工具,自己想办法避开厄瓜多尔和秘鲁的边防士兵,也可以走哥伦比亚过去,终点是秘鲁的圣玛丽亚,所有人都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搜集整理资料,由于不可能将装备和武器运抵厄国,所以需要的材料只能自己去厄寻找,总行程是两百公里左右,每队有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后还不见抵达目的地,就将展开营救行动。
吕竞男最后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刚才逃走那人正是我们的竞争者,不幸又被他听到了这个消息,那你们在路途上说不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而且,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张立问道:“不是吧?我们只是去考试,如果那里很危险的话,他们犯不着陪我们去受罪啊。难不成,他们还想做我们的陪练?”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亚拉暗中盯了吕竞男一眼,竞男道:“总之——小心为上。”
卓木强巴思索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赶在他们的前面?”
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如今这些人都知道,在出发某一个目的地之前,搜集整理相关的资料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资料不仅能帮助他们方便快捷的到达目的地,还能在关键的时候救命。网络很快就接通了大英图书馆,他们在世界上最大的资料库里搜集一切有关南美各国,特别是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这三国的所有信息。
张立滚动着鼠标道:“我觉得这期中考试也太容易了,十天行程两百公里,就算散步一样走路也能走完全程啊。”
岳阳坐他左手边一台电脑,道:“不,看来你对这三个国家还不是很了解,那么换一种说法肯定对你更有吸引力——亚马逊丛林!”
张立恍然大悟道:“亚马逊!不过我们去过西双版纳,地形大致也差不了多少吧?”
卓木强巴在张立右边输入一些词汇,也问道:“你对亚马逊丛林知道多少?”
张立想了想道:“食人鱼,我知道,好像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热带雨林吧?”
巴桑在卓木强巴右边,将网络上提供的信息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听到张立的回答,冷笑一声。
岳阳也开始记录网络上资料,同时道:“不止如此。亚马逊流域是世界上最大的原始热带雨林,有地球之肺的美称。世界上已知的2万多种植物,南美洲就拥有一万九千多种,而其中的百分之七十,都分布在热带雨林之内。亚马逊的林木面积占全球林木总面积的三分之二,你想想吧。”他突然道:“找到了,看这段话亚马逊河横贯南美洲,发源于秘鲁安第斯山脉。长6440公里,在世界河流中位居第二,仅次于长6,695公里的尼罗河。水量充沛,每秒钟把116,000立方米的淡水注入大西洋,占全球入海河水总流量的5分之一。支流中,七条长度超过1600公里,最长的是马代拉河,约3200公里。”
卓木强巴补充道:“不只如此,亚马逊流域的动植物资源可以说是地球上最为丰富的,现在已经探明的仅鱼就有两千六百余种,鸟一千六百多种,而更有无数动植物未被记录入书。”
巴桑冷冷道:“除了地球之肺,它还有个称号,叫绿色地狱,也就是说在丛林里的人如进入地狱般危险。稍不留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立轻轻一笑,突然瞪着一副图片,那嘴脸就像要流哈喇子一般,高兴道:“快看,快看!原来这密林里生活的土著女人都不穿衣服的!”
岳阳闻讯,从一旁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赞扬道:“好得很啊,你可以去那里当女婿嘛,你看看下面的文字介绍,不要一激动就不认识英文了。”
张立看着电脑下的英文单词,还真不认识,求教岳阳道:“是什么意思?”
岳阳低声解释道:“食人族!”
卓木强巴道:“不要开玩笑了,我越看便觉得这地方越危险,恐怕比我们以前经历的地方加起来还要危险,主要是这片区域里的危险因素太多了,不要十天以后我们到达不了目的地,那才丢人呢。”
张立道:“其实穿越这片丛林也不难,关键是很多用习惯的东西都不能带去,没有趁手的工具就难前进了。”
卓木强巴晃了晃手腕,道:“错了,不能带去的只是武器,而我们使用的大多数工具,是可以带去的。”他手上戴的是一块原子表,其设计造型看上去和普通电子表没什么两样,但这种太阳能表永远不需要更换电池,三百年内计时误差不会超过一秒,防水防震也达到特需标准,能承受水下五十米的高压,也能承受一平米内十公斤TNT炸药产生的震荡冲击波;而且它除了自身的夜荧光外,还带有一个小型探照灯头,可视范围能达到五米,在一百米内,它还能做微信号通讯器使用,还有一些其它小功能,而这种表戴在手腕上,任何机场海关都不会查处。当然,其价格因素决定了除卓木强巴这样的人,使用它的探险者也是极少数的。
张立想了想道:“对了,强巴少爷,不知道你那把大军匕能不能带过去哦。”
卓木强巴道:“因该可以吧,到时候想办法吧。”说着,他不自觉摸了摸鞋邦处的鳄鱼猎刀,这把刀他十分喜欢,古朴的造型,宽厚的刀身,刀刃就接近一尺长,刀背满是鳄鱼齿般的倒钩刃,因此叫鳄鱼猎刀或鳄鱼军匕;它刀刃过于锋利,就连皮糙肉粗的犀牛皮也能毫不费力的剖开,又叫剖犀刀。这种刀比特种兵的伞兵刀还大,在丛林里可以直接当丛林砍刀使,刀背的鳄齿可以绞断5毫米粗的钢丝,不过力量小的人就无法使用了。
岳阳看了门口一眼,道:“强巴少爷,你的公主来了。”唐敏在门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找卓木强巴。卓木强巴陪唐敏走出门口,低声道:“你们已经整理完资料了?”
唐敏低着头,点了点道:“嗯。”
唐敏怯生生的抱着卓木强巴的腰,将脸埋入那宽实的胸膛,良久无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万千情感流离婉转,波光动人,她咬唇道:“强巴呵,这次的行程很危险啊。”
卓木强巴捋顺她的柔发,平和道:“怎么?你害怕了?”
唐敏半带倔强半嗔道:“不怕。”她将脸贴得更紧了,喃喃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但刚说完,眼圈就红了。
卓木强巴知道,唐敏为跟随他参加这次计划,已经受了不少苦,那嫩葱般的手掌都已磨起了茧壳,原本白玉无暇的肌肤也被晒出一些咖啡色,只为那句约定——生死再不分离。而这次行程,唐敏其实是很怕的,唐敏不怕什么机关或持枪的凶徒,她最怕的是那些不知名的丑陋小动物,而热带丛林中,最多的就是这些。卓木强巴捧起那张熟悉的脸,蜻蜓点水的一吻在额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方新教授和毛拉大叔都会照顾你的,要坚强一点,勇敢一点,知道吗。”
唐敏捣着头,俏皮道:“嗯。你要小心点啊,你的那些队员,个个都是捣蛋分子,我很是担心,这次不比以往,丛林里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卓木强巴道:“放心吧,他们是知道安危的,倒是你要注意,不能太任性,听导师说,你在他们小组里也是蛮调皮的。”“哪有!”……
卓木强巴回到电脑前,没坐两分钟,张立小声“嘘嘘”道:“强巴少爷,男人婆来了!”
卓木强巴长叹一口气,抬头一看,果然,吕竞男站在门口,手指朝卓木强巴一勾,让他出去。卓木强巴又走出去,吕竞男表情严肃的看着他,这时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卓木强巴先开口问道:“教官,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吕竞男嘴角动了两下,随后又沉思片刻,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次,要小心。”
卓木强巴礼貌的笑笑,回答道:“谢谢。”
看着卓木强巴走出去,张立惋惜道:“哎,怎么没有人来找我呢?”
岳阳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强巴少爷,高大英俊,身姿雄伟,家财万贯,又有人生阅历,又懂得体贴女人,又有男人的安全感和可依靠感,要智商有智商,要肌肉有肌肉,你小子有什么。”
张立挠挠头,道:“说得也是。”
岳阳继续道:“这种男人中的极品,除了在小说里和电影里,我就还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要是我是女人,我也巴不得成天跟在他ρi股后面,叫声”岳阳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姿势,嗲声嗲气道:“强巴哥哥,强巴哥哥,强巴……”听得张立汗毛直立,心中却颇不服气的想着:“极品男人么?那为什么还离婚了呢?”
“做什么?”卓木强巴在身后问道,岳阳吓了一跳,忙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张立马上凑过来,问道:“怎么样?男人婆跟你说了些什么,强巴少爷?”
“关你什么事?”
“说说嘛,强巴少爷。”
“岳阳,你小子又凑什么热闹?”
“她有没有表示什么?”
“是啊是啊,有么?”
“你们无聊不无聊,怎么不向你们的巴桑大哥学学,整理资料吧……”
“还问!”
……
阿西斯港在首都波哥大以南800多公里,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是十分便利,这个临河城市颇似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洲小镇。平静的街道上时有车辆,小贩们有序的叫卖着,根本让人看不出这里时常是地方武装与政府军队爆发冲突的地点。阿西斯港与伊卡河相接,顺河而下就能到普图马约,沿途分布着许多印第安部落。
莫金只带着马索一人在阿西斯港郊区一座欧式别墅内,房屋的主人矮胖而黝黑,体型和笑意中都透露着一股阴狠,这人戴着金丝框眼镜,镶金牙,戴了拇指粗的金项链,十个手指戴了十四枚金戒子,有两枚还嵌了硕大的滴水翡翠,手腕脚腕各戴着金劳力士和金脚链,穿着一身金黄透白色的类似唐装的丝织短袖,整个一身都晃人眼睛。莫金与那人友好的谈论着,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大笑,两根相同的古巴雪茄,也显得两人更加亲近。谈着谈着,莫金让马索将拎着的那一箱钞票放到了桌上,而那矮胖男子也让身后一名彪形大汉拎出一箱白色粉末,大家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会意大笑。
那矮胖男子准备让他手下收钱,莫金按住了皮箱,道:“等一等,韦托,你要帮我个小忙。”
那名叫韦托的胖子露出金牙笑道:“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有什么要求随便说。”
莫金道:“这几个人,他们会在这一两天去普图马约港,希望你能多关照关照,我不希望他们受伤,也不希望他们很快的离开这个港口,最好是能拖延他们几天。”
韦托拿起卓木强巴等人的资料看了看,笑道:“没问题,我们就在奥斯皮纳等他们,只要他们一露面,就替你拖住他们。啊,对了,本,你上次那个非洲水晶,还有没有?我非常的喜欢,价格不成问题。”
莫金笑道:“那要回去看看才知道,你知道的,我的藏品太多了,不是每一件我都心中有数的。”韦托笑得更恣意了,道:“哈哈哈,好的好的,我的朋友,一定要记得。”
半小时后,莫金和马索坐上了一条木船,穿行在亚马逊寂静的森林中,他打开皮箱,却将那一包包成品的可卡因撒落河中。马索看着有些心疼了,毕竟是十几公斤,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老板?”
莫金道:“带着它又不能当饭吃,一路只会引来危险和麻烦,就算能带到美国,利润也太低了,我从来都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马索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要和那毒枭交易?”
莫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韦托是头大蠢牛,只要你买他的货,他就当你是朋友,如果你不买,他就怀疑你,心里阴刻的想着如何算计你。他和革命武装有很紧密的联系,在这一带势力相当的大,我的目的,是让他派人拖着那些中国人。”
马索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有的是士兵,派几个人守在普图马约不就可以了?为什么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让那个韦托来处理这件事呢?”
“噗”莫金又用刀扎破一袋,刁着烟将可卡因一点点抖落入河,回答道:“蠢材,我们的士兵都是很金贵的,需要留着他们来办大事。这些小事就交给熟悉当地地形的武装力量和常年出入几国边境的贩毒分子来解决,不是很好,这才花几个钱。”莫金抖干净最后一袋白面,满意的拍拍手,站起来道:“在原产地买原材料,挺便宜的不是吗?”
马索讨好道:“真没想到,老板的认识竟然这么广,连哥伦比亚毒枭都肯帮我们。”
莫金蔑视道:“那有什么,那些毒枭还不是想把钱洗干净,有什么比收藏一件艺术品更好的洗钱法子呢?”他瞄了一眼马索,两人会意的露出了阴笑。
[普图马约的吹蛇人]
卓木强巴一行先飞往基多,由于四人都不会说西班牙语,好容易在基多找了名懂英文又愿意跟随他们出行的当地人做翻译,叫克萨。克萨是印欧混血儿,在一家中学教英语,收入并不高,所以对卓木强巴他们开出的条件很动心,而卓木强巴他们找到克萨的原因是因为克萨除西班牙语外精通五种当地方言,而且他曾有过三次替国外探险者作翻译的经验,但是给中国人作翻译,还是第一次。问题是他对英语的掌握水平一般,甚至不如张立说得流利,有时翻译起来显得力不从心。他长着一张圆苹果般的脸,笑起来皮光面红,一点也不像走过了四十六个年头的中年人,说话的时候爱晃动那标准的椭圆形头颅,嘴巴宽大而下巴短窄,加上胖乎乎的脸蛋,看上去像一个可爱的人偶。当他和卓木强巴站在一起时,更显得矮胖,虽然只穿了短袖衣裤,但卓木强巴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起在可可西里那名裹得像粽子似的老肖同志。由于厄国的海关和航空安检严格的不寻常,他们的大部分设备仪器只能留在国内,到了基多,他们准备选购些趁手的工具。卓木强巴给克萨开了张清单,让他带着他们去买,克萨一看就惊呆了,那清单上密密麻麻,列了不下百种物品,分类之详细,令人咂舌。
克萨带领他们买了些普通生活用品,告诉他们,更多的工具类物品,到了普图马约反而更好买,那里是边界港口,而且在密林深处,许多当地居民都有在丛林里必备的工具,诸如丛林猎刀,弓弩,安全绳,折叠锹,如果有门路,还可以搞到双筒猎枪那类武器。
从基多搭乘八个多小时班车才到普图马约,这里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丛林密布,反而与别的地方相差无几,灰色的砖瓦房,灰白的马路,只是稍微简陋了些,估计和中国八十年代初期的普通县城建筑相仿。看见卓木强巴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克萨解释道:“城市在发展,雨林大片的被砍伐了,用车拖到很远的地方加工并出口。以前这样根本没有路,完全靠独木舟和在丛林中探寻前进,可是自从哥伦比亚的普图马约省发现大片的油田之后,政府也开始在附近寻找可开采的石油资源,路修通了,大量的车涌进来,当地居民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都在转变着。现在仅是这些港口小镇发展起来,离小镇不足十公里就可以回到以前的丛林时代,如果再过几十年,恐怕那些丛林也会消失。”
卓木强巴他们叹息的点点头,毕竟所有的人都希望过上更好的日子,谈生态环境保护都是填饱肚子后才干的事。他们计划在普图马约安顿一天,先找个住处,然后让克萨带他们去采购工具,如果能在今天将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一早就能出发。他们研究过地图,认为走水路到圣玛利亚最是适合,这条河直通圣玛利亚,只是沿途需要上岸搭建帐篷而已。克萨对此没发表意见,他说他只是翻译和帮助他们采购用具,他不会随他们离开普图马约,丛林向导的工作他从没干过,也不打算去做。毕竟他还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犯不着去拼命一搏,而卓木强巴问他丛林里有多危险时,克萨只说反正去这片丛林探险是玩命的活儿,他曾经听说过当地很多传闻,无数的探险者从普图马约顺流而下,漂入那丛林之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卓木强巴他们并不介意,只要能搞到适用的工具,他们就有信心能徒步穿越这片丛林,原本就没计划带向导进入密林,因为有向导的话,就毫无挑战性了。克萨将四人安顿在普图马约的一个朋友家中,是名叫霍尔门印第安单身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也不知道克萨怎么和他认识的,两人一见面就热情的拥抱在一起,随后用克丘亚语交流起来。然后告诉卓木强巴他们,每人只需要付三十美元就可以拥有舒适得如归家般的一夜。卓木强巴知道,克萨一定从他们的购物行为中把他们当肥佬了,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安顿好住所,卓木强巴马上让克萨带着他们采购还没有买到的工具。克萨机警的推荐了霍尔门,说他也能说部分英语。虽然卓木强巴知道,霍尔门的英语水平恐怕比克萨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时间紧迫,于是他和巴桑一组跟克萨一起,张立和岳阳跟霍尔门一组分头采购还未买到的工具,约定了时间和路线,便出发采购。
卓木强巴他们负责采购登山和穿林用的部分装备,诸如安全绳,安全带,八字环,岩锥,腰包,工兵锹,滑索等,张立他们负责武器,野炊用具,急救用品和药物。普图马约并不大,但是张立他们采购的武器要去郊区才有,卓木强巴和巴桑则在城内。巴桑虽然话不多,但是他有个优点,他从不生事,颇有些孤鹰的感觉,高高在上藐视一切,不屑与周围的人交谈或发生纠葛。卓木强巴他们的采购很顺利,因为常有探险者打这里经过,也有专门卖丛林用具的商店,两人将买来的工具放入登山包开始回走,克萨一路介绍着印第安人的习俗和当地风景,虽然结结巴巴,语法也诸多错误,但是也能让卓木强巴他们听个大致明白。
途中,巴桑提议在一家冰吧休息一下,虽然卓木强巴不是很愿意,不过四个人背的行李两个人扛着,确实有些吃力,这里的天气太闷热了。冰吧在厄瓜多尔这个赤道国家随处可见,很受年轻人追捧,传统型的酒吧中,以冰引为主,加上气温凉爽,躲在冰吧里抵御酷暑已成时尚。三人步入冰吧,克萨为他们点了冰饮,并告诉他们,随着时代变化,就连那些丛林部落里也能喝到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这国际知名饮品了。卓木强巴喜欢这里的罗百事特冰咖啡,而巴桑对火龙果,蕃茄枝,黄金果,香蕉等多种水果调配的饮品也很喜欢,舒爽滑润,入口留香。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冰吧里声音顿时嘈杂起来,只见七八个壮汉推着位有印第安血统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穿着薄青纱大开领裙衫,下身也是米纱摆裙,一双水晶凉鞋,身材窈窕婀娜,显得高挑玲珑,带一种贵族气质的美。她正尖声高叫着什么,像是对那几个男人十分不满,那几名壮汉袒露上身,满身都画着奇怪的图案,古铜色肌肤和印度人一般的中亚相貌。克萨小声道:“是丛林里的印第安或其它部族,最好别惹上他们。”他刚说了一半,就看见卓木强巴已经走了上去。
其中一名印第安人身材最为魁梧,他就站在女子对面,和那女子争辩了几句,扬手就欲打,手刚抬起,就被一只铁钳夹住。那人回过头来,就看见卓木强巴背着那硕大的登山包,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卓木强巴也是吃惊不小,原来这些印第安人连脸上也画满了图腾一样的图案,这名强壮男子,眼睛下是两枚半月牙型的红色图案,像两颗獠牙直延伸到嘴畔,而额头正中是美洲虎头的抽象图案,看上去更像勾云纹。其余人也将头转了过来,脸上图案各有不同,恐怕有地位高低之分,被卓木强巴捉住的男子叽咕叫了几声,卓木强巴完全不明白,克萨跑过来结结巴巴的翻译道:“他……他……他,他问你……想做什么!”
卓木强巴道:“你告诉他,男人不因该欺负女人!”克萨又结结巴巴的翻译过去。
那名男子露齿一笑,突然手上发力,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去,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这次连卓木强巴也看出来了,他是要较量较量。巴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睛却盯着其他几名印第安男子不放,以防他们突然发难。
克萨张了几次嘴,却翻译不出来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这时那名印第安女子道:“谢谢你,你敢和他较量较量吗?”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但言语中反偏袒那名印第安男子多些。
卓木强巴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谁怕谁的架势,那些印第安男子齐声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在咆哮,冰吧里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妙,早纷纷离开。卓木强巴本以为会干上一架,没想到那印第安男子将吧台的酒杯扫到一边,将手架在吧台上,竟然是要掰手腕。卓木强巴毫无惧意,走过吧台,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方才卓木强巴抓住那人时,已经估计出那人有多少实力,谁知道一开始就发现,那人的力量远不止他想的那样。由于计算错误,一开始就没有使用全力的卓木强巴顿时处于下风,手臂被压下45度角,苦苦支撑了一会儿,竟然输了。印第安人们又发出了奇怪的啸声,那男子缓缓摇头,卓木强巴冷冷一笑,突然将左手架在了吧台上,印第安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左手,这次卓木强巴占了绝对上风,因为像他们这样两只手都经过了特别训练的人很少,任凭那男子怎么使力,卓木强巴的左臂如同钢柱,难以撼动。那男子似乎也明白,其实卓木强巴的力量是大过自己的,只是刚才出其不意才赢了,他自己放手认输了。然后那印第安男子伸手与卓木强巴握手,拍打自己肩胸,又拍卓木强巴的肩膀,说着些什么,卓木强巴对那男子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而感到惊讶。那女子道:“我哥哥说,我们库库尔族最敬重拥有力量的男子,他本是我们族里最强壮的勇士,没想到你比他还强壮,他很佩服你。”克萨松了口气。
“你哥哥!”卓木强巴一愣,那女子妩媚的一笑,道:“嗯,本来是因为家族里的一些事,我们意见上有分歧。不过还是谢谢你,没有你拉着他,那一巴掌我是吃定了。”
卓木强巴这才知道是误会,他看了巴桑一眼,巴桑一副让你多管闲事的表情。那女子又问:“我哥哥说,你们是要去丛林里探险么?”
卓木强巴道:“嗯,是打算去丛林里游历。”
那女子道:“为什么不去巴西呢?那里的丛林地带远比这里大,又安全,有专门的向导,旅游都已经资源化了。”见卓木强巴面有难色,她一笑道:“我随便问问的,我哥哥想告诉你们,在这里探险,可以往西,朔流而上,往南,往北,往东都十分危险……”那女子自我介绍,她叫巴巴-兔,她哥哥叫蜜熊-利爪,卓木强巴难得碰到这么热情又能说英语的印第安人,在巴巴兔的翻译下,他们又多聊了一会儿。巴桑提醒时间不晚了,卓木强巴与这群印第安人道别,巴巴-兔狡黠的笑道:“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到我们部落里来。”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竟然有了一抹红晕。
从冰吧出来,就是一闹市区,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一群人将旁边空地围得水泄不通,在看着什么。一阵尖锐的笛声从人群中传来,巴桑一反平日的冷漠,走到人群边上,卓木强巴也只好跟着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心,竟然是一名耍蛇人,像阿拉伯人一般把脸蒙着,他没有穿阿拉伯服饰,只是普通的花格短袖,正前方放着个竹篓,随着那尖锐刺耳的笛声,一条蛇探头探脑的从竹篓里竖起头来,扭动身体做着各种动作。一只丛林树猴趴在那人肩上,睁着一双大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各色行人。
卓木强巴看了那蛇一眼,竟然是一条剧毒的红环粗尾珊瑚蛇,这种蛇毒腺不十分突出,头和尾巴都呈钝圆梭子型,看起来好似无毒,其实剧毒无比。正是卓木强巴他们此行丛林中要注意的几种剧毒蛇之一。那珊瑚蛇随着吹蛇人声声笛响,昂首翘尾,扭动身体,做出进攻姿态,卓木强巴不禁为围观者捏了一把汗,此蛇阴冷好斗,极易激怒,速度快若闪电,若是被咬,还来不及送医院恐怕就死在途中了。
那吹蛇人吹了一会儿,突然放下笛子,拿出一条肥硕白鼠,像是要喂蛇。那白鼠和珊瑚蛇比起来体型硕大,但对这种天敌却充满的恐惧之情,由于尾巴被吹蛇人捉住,四肢抱头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红珊瑚蛇“嘶”的一声,宛若一条红色闪电,在白鼠背上咬了一口。吹蛇人却不让蛇把白鼠吞了,他捏住蛇的七寸,小心的把蛇从白鼠身上取下,随后将白鼠扔在地上,但见那白鼠抖了两下,不足五秒时间,就瘫倒不动,竟然死了。周围的人发出惊呼,感到了这种毒蛇的危险,但吹蛇人“嘿嘿”狞笑,竟然将手伸向了红珊瑚蛇,连卓木强巴也为他捏把汗,但是那红珊瑚蛇竟似有灵性一般,并不噬咬主人,顺着那吹蛇人的手指绕上手臂,又顺着手臂绕至肩头,随后如情人亲吻般,频频亲吻那吹蛇人的面纱。围观者惊呼之余,鼓起掌来。卓木强巴心中震惊,耍蛇者也曾见过,但将蛇训到这种程度却从未见过,这耍蛇者一定有什么不传之秘,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肉跳。
卓木强巴他们到的时候,看来耍蛇已经接近尾声,看了不到五分钟,那人肩上猴子就跳了下来,如耍蛇人一般,将手臂伸了过去,那红珊瑚蛇也就顺着手臂爬到了猴子身上,然后绕在猴子的颈项处,将头昂在猴子头顶上方。猴子就像戴了顶蛇帽,若无其事的端起地上的铜盘,开始向围观的人收钱,顶着一条蛇,围观者是又惊又怕,给钱也怕,不给也怕。那红珊瑚蛇冰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几名不想掏钱的人,那蛇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威胁声音,直到他们摸出美金,很快,猴子就搜到卓木强巴他们面前来了。
卓木强巴将手伸向口袋,眼睛看着蛇,眼中余光看着吹蛇人,那人眼里满是阴森的笑意,仿佛知道卓木强巴在看他一般,缓缓揭开面纱。卓木强巴顿时就惊呆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满脸坑洼不平,被各种瘢痕肉丝覆盖着,下眼睑因为瘢痕而被下拉,整个绿眼珠如快掉出眼窝般圆鼓鼓的,嘴唇和瘢痕一样颜色,被拉得有些歪斜,不能完全并拢,露出参差不齐的锯齿一样的牙来。那人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喉里发出哨声一样的尖鸣,就在卓木强巴惊呆的一瞬间,那条原本盘踞在猴头顶上红珊瑚蛇突然跃起,直奔卓木强巴咽喉而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呼声来。
眼看卓木强巴无法避开,他突然后仰,利用沉重的登山包生生顿向地面,他身旁的巴桑迅速出手,将那红蛇尾巴抓住,一上手就将蛇扔向耍蛇人。那猴子扔掉铜盘,三跳两纵,也跑回了吹蛇人肩头,朝卓木强巴他们张牙咧嘴,发出威胁吱声。那吹蛇人鬼叫般的声音怪笑道:“你们走不了了。”卓木强巴一愣,巴桑在一旁道:“法语,说我们逃不了了。”
人群中几个强健男子不怀好意的靠了过来,气氛顿时不妙,不少人四散开了,免惹是非,克萨完全呆住了,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卓木强巴喝令道:“克萨,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惹事的。”克萨结巴了半天,还没开口,就被一人一巴掌贯到了路边,捂着脸爬不起来,看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此时的卓木强巴和巴桑,早是久经考验,除非是受过特别训练的特种兵,普通军人都不是他们对手。卓木强巴飞起一脚,将最近的一名暴徒踢翻在地,跟着一转身,旁边一人的铁棍敲打在他的登山包上,如打在了棉花团里,完全不受力,但卓木强巴转过身来,就是一击老拳,将那家伙门牙打掉一颗,巴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蓝蜘蛛早就受过各种格斗技艺培训,加上这段时间的特训,下手更是狠辣,毫无留情,只要被他击中,短时间内想爬起来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吹蛇人重新戴上了面纱,用手撑着脸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就像在观看一场比赛,好像与他毫无关系。打到精彩处,那只树猴还会抚掌大笑,拍手大叫。
卓木强巴和巴桑放倒了七八个暴徒后,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妙,一人趁他们不注意,又在远处叫来十来名穷凶极恶的男子,手拿铁链铁棍,气势汹汹而来。卓木强巴和巴桑一人一边架起克萨,喊道:“快走。”卓木强巴临走看了那吹蛇人一眼,那吹蛇人无动于衷,但他眼里藏着神秘的笑意,好像在说,看你们能走多远。
那些家伙很快追了过来,这时冰吧里的印第安人结伴而出,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卓木强巴他们,刚打完招呼,就发现情况不妙,印第安人帮着卓木强巴他们对抗那群凶人。而利爪则发现了吹蛇人的蛇,他走过去,大声质问着什么。巴巴-兔解释说红珊瑚蛇是他们部族里的神物,不容他人侵犯的。突然利爪大叫一声,卓木强巴一惊,显然利爪是被那红珊瑚蛇咬了,印第安人发了狠,几下撂倒几个拿棍棒的暴徒,把利爪抢了出来,但他们对那吹蛇人却有莫名的畏惧感,不敢近身。昏天黑地的打了一通后,不知谁发一声吼,印第安人抬着受伤利爪跑了。
卓木强巴他们跟着印第安人跑了一阵,混乱中不见那群人追出来。印第安人没有停,抬着利爪一路朝远离普图马约的方向跑去,连招呼也来不及和卓木强巴他们打了,巴巴-兔焦虑不安道:“我哥哥被红龙咬伤了,必须马上治疗,我,我们就先走了。”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什么,道:“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乳霜道:“这是蛇霜,药丸内服,每次一粒,|乳霜敷伤口,可以缓解蛇毒发作。”这种蛇霜,是野战部队密制的纯中药霜剂,虽然不像血清一样有特种解毒效果,却能对所有蛇毒起缓解毒性发作的效果,对于需要急救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保命之药。巴巴-兔感激的望了卓木强巴一眼,没再说什么,走了。克萨说不会有事的,他们自有疗伤的良药。
[进入丛林]
三人好容易回到霍尔门的住处,累得够呛,卓木强巴和巴桑讨论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头绪,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和当地人产生了冲突呢?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着那群印第安人来的,可如果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追了呢?
卓木强巴和巴桑暂时只能放下刚才发生的事,将买来的工具均分四分,还没分完,就见张立他们狼狈的窜了回来,张立和岳阳一身臭汗,大喘粗气,就连霍尔门也是一脸汗水,脸上的灰迹被汗水冲刷得黑白分明。三人一进屋,岳阳就堵住了门,长出一口气道:“好像没有追来。”
张立撂下身上的大包袱,双手撑在地上喘粗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卓木强巴忙问道:“怎么了?你们?”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各说一截,好容易才凑成一件完整的事,说白了,就是他们同卓木强巴一样,莫名奇妙的被不知身份的人袭击,追堵,殴打。“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强巴想不明白,先质问张立道:“你们没惹别人,怎么可能被人追打?一定是你们在购买武器的时候和别人发生争执!是不是这样?”
张立大呼冤枉,他们买卖进行十分顺利,霍尔门是个老手了,他们是在回来路上碰到那群人的,那些人也没打招呼,上来就打,他们在想,是不是那群人认错人了。卓木强巴心想:“难道是武器买得有点过火,有人想半路打劫?”他道:“暂时不管那些,你们弄到些什么武器,打开看看。”
张立打开包袱一抖,砍刀,铁棍,链子,里面竟然还有副霹雳拳套。卓木强巴大吃一惊,问道:“这些是什么?我们是去穿越丛林,不是上街砍人。”
张立忙道:“拉链拉错了,这些是刚才的战利品。”原来他们遭遇和卓木强巴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先是五六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打,被张立和岳阳尽数放倒,两人不能白打这一趟,就把敌人的武器收缴了,不料突然来了二三十人,张立他们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张立重新拉开包袱拉链,这次才是他们需要的急救箱,丛林猎刀,弓弩等工具一一俱全,遗憾的是没有买到火器类武器,不知道是不是霍尔门没有门路。岳阳也打开包袱,满满的一包各式工具。卓木强巴道:“马上分类装包,以便随时能出发。”还没有出发就遇到莫名的袭击,卓木强巴感觉不妙,特别是那个路上的吹蛇人,给他的感觉很阴冷,那种感觉让他不安。
岳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他们还会追到这里来?”
巴桑冷冷的说出了他们的经历,最后道:“难道你认为这是一般的巧合么?肯定是有计划的行动,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是如果我们反抗越大的话,恐怕这种行动还会升级。”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他也是这样想的。张立道:“会不会是这次考试特设的考核内容?”
岳阳马上反对道:“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当地人,而且是本地的恶徒。”他看了霍尔门一眼,又道:“而且他们进攻时,不遗余力,如你们所说,是想致我们于死地。考试不用这样玩命吧,他们给我的感觉,倒象是——”
卓木强巴三人一齐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岳阳,只听他道:“什么人想阻止我们这次丛林穿越。”
听他说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但是是什么人呢?似乎四人都毫不知情。卓木强巴突然回想起吕竞男的告诫,心中一动:“难道是他们?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霍尔门自回来后就一直青着脸,一句话不说,仿佛在思索什么,越想越是害怕的表情。克萨见好友这般情形,不由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些人吗?”
霍尔门心悸道:“不,我只是……只是觉得,里面有几个人,好像是巴萨卡的人。”
克萨翻译给整理整理包裹的人听了,岳阳问道:“巴萨卡是什么人?”
霍尔门道:“是这一带的暴力分子,他们专门制造破坏和混乱,与政府作对,听说,他和哥伦比亚的毒皇有着联系,好像就是从哥伦比亚渗透过来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怎么会……不可能啊?”他抬起头来,眼光注视着这四人,明显的怀疑这四人和毒皇有什么纠葛。
“毒皇!”张立嗤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们第一次来贵国,别说什么毒皇了,就是连只毒蚂蚁也没见过,他们——”刚说了一半,突然望着卓木强巴,心中不知道这强巴少爷是否与毒皇有过往来。
卓木强巴正襟道:“不可能,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也不和违法的人打交道,我的生意范畴也从不涉足美洲。好了,都分配好了吗?那么每人一袋,自己去整理自己的登山包吧。”
霍尔门好像听到了什么,透过门缝往外一瞧,惊讶道:“是巴萨卡!巴萨卡亲自带人来了!你们……”他满脸惊恐道:“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赶快走!从后面跳窗户出去,晚了就来不急了!”
“怎么会这样?”卓木强巴满腹疑惑,和张立同时透过门缝往外一瞧,一名狂野壮汉带着三四十个人,手持刀棍等凶器,杀气腾腾而来,显然是张立他们被人跟踪至此,然后那人通报了同伙来报仇。卓木强巴和张立立马返身,一人拎起一个巨型登山包,对还在检查装配的岳阳和巴桑道:“来不及了,赶快走!”当先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寂静的普图马约河上,一艘梭形小木船在水面安静的荡着,亚马逊河变化莫测,有时河宽数百米,深几十米,而有时河道窄得只有几米宽,深不没膝,除了这种独木舟改进版的小梭船,别的船只都不好使。船上被三根类似坐凳的横木分作四格,前面两名武装分子持枪小心的打量河道和周围情况,后面四名桨手有节奏的划桨,中间坐着两人。叼着纸烟的莫金,他旁边一张烂苦瓜脸,不是别人,正是在普图马约市吹蛇的索瑞斯,那只丛林树猴穿着小马甲,在索瑞斯肩上四处张望。
“怎么样?对他们的表现还满意吧?”莫金笑着问道。
索瑞斯不满道:“不行啊,毫无危机警惕性,等到危险发生时才作出反应,如果是一些无法逃避的危险,那就死定了。”看莫金脸色不好,索瑞斯又安慰几句道:“不过格斗技术不错,都快赶上我们训练的那些士兵了。”
莫金叹了口气,道:“不说他们了,对那个地方你怎么看?如果是那里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必要去了,白白浪费时间嘛。”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查拉皮塔,刚收到消息,距查拉皮塔以南一百公里的丛林中,索雷普斯公司在架设哥秘跨国石油管道时打通了一座类似古玛雅金字塔的神庙,目前公司已经对外封锁消息,连这两国的国家科考队都尚不知情,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索瑞斯咧嘴咝咝笑道:“那你先过去,我打算看看他们的丛林穿越之旅,顺便考核考核他们的实力。”
莫金脸色一暗,随即诚恳的说道:“请你手下留情,千万别弄死他们,他们对我非常重要。”索瑞斯做了个你放心的动作,随即令船靠岸,那枯涩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之中,就像一条冰凉的灰蟒。莫金心头一跳,他知道,此刻的索瑞斯才是最危险的,那丛林里的幽灵,又回到了他的丛林。
卓木强巴四人背着硕大的包袱在并不熟悉的街道上飞奔,若说四人畏惧巴萨卡人多势众倒也未必,只是这样一来,首受其害的就是租房的霍尔门,他们事后可以一走了之,霍尔门却无法再呆在普图马约了,现在走了霍尔门便可以推托;而且事情如果闹大,就不是一两人的问题,对国家外交都有一定影响。
巴桑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岳阳道:“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城市不欢迎我们啊,看来我们只好提前进入丛林了。”
卓木强巴道:“可是船呢?”按计划,他们是打算走水路前进的。
张立颇有信心道:“我们已经在岸口附近订租了一条船,只不过提前取来用罢了。”
“带路。”
三十分钟后,四人已经看不到喧嚣的港口了,这条梭形船长约六米,中间宽两米,也是三横四格,包袱就放在每人手边,以便出现突发事故能保住包裹不失,四人都是操桨手。拐过一个河湾,就再也看不见象征文明的建筑了,环境宁谧下来,河水潺潺的流着,仿佛时空都停止了运转,给人一种安详的享受。
丛林深不可测,参天巨树比比皆是,美洲的云杉能高达百米,直径十几米,周长二十几米,需要十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而且上下一样粗细,是名副其实的树中巨人。丛林中时时传出各种不知名的鸟鸣兽啸,但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片遮天蔽日的密林,什么也看不到。四人行进在河道中,两岸巨树环抱,河道稍窄,怎么看也象在一线天行船,偶尔一两只金刚鹦鹉从头顶掠过,那五彩斑斓的羽毛在阳光下光彩夺目。这番景象,与他们闯过的云南西双版纳森林,完全是两个世界。
反正顺流而下,四人都懒得划桨,只些许控制住船的方向,然后目不暇接的欣赏着两岸的异国风景。行至浅滩,河水清澈见底,在五花石上摇曳游荡着各种彩色的鱼,虽然他们都被要求强记过各种危险动物,也特意查阅了南美洲资料,但面对这许多形形色色的鱼儿,还是叫不出名字,只看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仿佛天气也凉爽了,心境也平和了,只让人舒服得想跳入水中,与鱼同戏。
既然有人把舵,张立干脆放下木桨,双手垫头的仰面躺下来,看着头顶的一线天,惬意道:“这简直比去海南岛旅游还过瘾,看来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会提前到达目的地啊。”
岳阳将手垂入水中,拨弄着清流道:“看来某人在这里乐不思蜀了。”
张立道:“唉,我还听某人说这里危机四伏,步步杀机啊,看来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巴桑握桨把舵,冷哼一声。卓木强巴道:“我们才刚刚离开普图马约,还不足十公里,根本就不算进入真正的丛林,如果这里就开始危险,那普图马约里的人每天都会睡不着觉。”
岳阳抬头看天色道:“天马上就要黑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在什么地方宿营。”
张立道:“不如就在附近选一处登岸怎么样?”
卓木强巴道:“不行,普图马约那些人找不到我们,说不定会追来,就算要宿营,也要进入雨林深处以后再选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扎营。”
说到被人追赶,岳阳思索道:“这件事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会惹上毒贩子?”
巴桑冷峻道:“刚刚开始就碰到了毒品贩子,居然还不能引起你们的警觉么?你们还有心情躺在那里,要是我,此刻哪怕只有风吹草动也会让我惊出冷汗。”
张立坐直道:“这怎么说?”
巴桑道:“这一带就是毒品贩子的势力范围,他们活跃在丛林之中,对这里河道和密林分布的情况比政府和科考队还熟悉,不然他们要成功走私,靠什么来越过边界。可以说,惹上他们,比惹上当地政府还可怕。”这是巴桑作为盗猎分子时的经验之谈。
张立脸色不变,道:“你,你不是危言耸听吧?”
卓木强巴肯定道:“不,巴桑说的是真的,从此以后,我们在这条河道穿行的危险程度,至少比估计的要提高一倍以上。”
岳阳道:“那可太危险了,如果是真的,他们说不定会派出一辆汽艇,七八个武装分子手持枪械,再架两门榴弹炮,一挺机枪,追上我们就把我们轰得稀烂。”
卓木强巴笑笑,道:“也不是那么绝对——”声音被张立生硬的打断,只见他脸色僵硬,双眼发呆圆直,斩钉截铁道:“不,就是那么绝对!”
卓木强巴惊然回头,一辆高速汽艇划破河道,扬起雪白的水花,正朝他们疯狂追来,船面上可见数名持枪武装者,船头那又黑又粗的铁管,说是吹火筒也没人信啊。
“不是吧!”卓木强巴惊呼一声,四人没命划桨,虽说顺流而下,四人又力大无比,但人力和机械动力比起来,毕竟有天壤之别,看着看着汽艇就追近了。
幸亏普图马约河阡陌交通,河道四通八达,四人充分利用小船独有优势,转入小河道,然后从另一侧冲出,躲避追捕,只是这样绕来绕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绕入哪条河道了。而且河道间相距不过数米,虽说有林木可以阻挡部分子弹,要想划到对手视线之外,再弃船上岸逃窜却是不行。最后由从一处小河道绕出来,赫然发现追兵也绕了过来,向前划行了几百米,竟然找不到两岸的小溪沟了,只能硬着头皮与汽艇比速度,后果可想而知。汽艇很快追了上来。张立不住抱怨:“什么这条河上就只适合划这样的船,我真是笨啊,竟然上了那卖船的家伙的当了!早知道也该弄辆汽艇,至少速度上不输人家,也不至于弄到这田地啊!”
汽艇上飘着的并非哥伦比亚国旗,也不是厄瓜多尔的,武装分子军服奇特,但手里的武器绝对不容忽视,那些人近了,拿起扩音喇叭大声呼喊起来,虽然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无外乎是“停下,靠岸停船,否则格杀勿论”一类的言调。
坐在前排的岳阳一面划桨,一面喃喃道:“这是……这是哥伦比亚游击队!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立苦笑道:“看来这个地方不欢迎我们,真是糟糕,出师不利啊。”
巴桑冷冷道:“游击队不同政府武装,一旦被抓,生还希望渺茫啊。”
岳阳点头同意,毕竟出行前都是研究过当地形势的。
后面的追船更近了,看前面小船上的人没有反应,有人扫除一梭子弹,数根水柱在小船旁溅开,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对方的一个威胁,要是还不停船靠岸,那子弹就不会打在水中了。卓木强巴看了大家一眼,下令道:“投降吧,我们靠岸。”
无疑,连冷兵器都还在包里,没做好丝毫准备的四人拿不出任何可与敌人对抗的力量,再不投降,恐怕就要被打成四个马蜂窝了。
这时,巴桑却显得十分冷静,他不动生色道:“别停,一直划,只要能再坚持两分钟,说不定会有转机。”前方的水道突然向右拐,能不能成功,就靠这次急转弯了。
张立疑虑道:“是不是真的啊,我可还没结婚交女友,你有多少成把握啊?”话虽如此,手里木桨上下翻飞,一刻也没停过。
岳阳也道:“我好像还没有发现可以摆脱追兵的方法啊?”
这时,卓木强巴也注意道了,手上发力道:“现在给我玩命的划,等一下要做好停的准备,我一喊停,大家就一齐往反方向划。”
张立看着后面的汽艇上火光一闪,低头避开流弹,低声道:“怎么回事啊?你们发现了什么啊?可别玩命啊!”
水流的速度明显快了,小船上的划桨手们都明显的感觉到了,竟然和汽艇的距离又有拉大的趋势,而后方的汽艇也开始毫不犹豫的开火。汽艇也猛然加速,距离小船不足十米,甚至连汽艇上武装分子的肩章都看得清清楚楚。流弹横飞,小船被多处击中,也有几颗子弹擦破皮肉,卓木强巴只觉手臂一辣,知道自己被流弹擦伤,尚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刚刚转过河道,张立尽量伏低头,突然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开始由小变大,短短几秒钟时间,就由清泉滴水变得万马奔腾起来。
卓木强巴和巴桑脸上同时一笑,卓木强巴道:“停!”四人同时反向划水,接着,张立他们明显感觉到,小船悬空了!
[第一夜]
那种自然下坠之势让人心中一沉,随着身旁水花激溅,张立此时才意识到——瀑布!小木船和船上的人,斜斜的Сhā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汽艇,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半空中的张立看见,汽艇就像一颗子弹,从自己的头顶上空飞速的冲了出去,艇上的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咕噜噜”的水泡声,自己身体像被什么托住似的,潜入水里一两米,又被托出了水面。
卓木强巴冒出水面,吐了一大口水,猛一甩头,水花四溅,接着是巴桑,岳阳,张立,都从水里冒了出来,他们的小木船,搁置在这一层水崖边缘,兀自打转。
这是一个梯田似的瀑布,一共五层阶梯,每层约三,四米高,台面宽约四五米,水深也有四五米,由于最后大家齐心反向划水,小木船几乎是贴着瀑布掉在了第一级台阶上,而汽艇那无比巨大的冲势,让它直接冲下了五层台阶,一头撞上河岸的巨树,轰然中裂,爆炸声应该是在卓木强巴他们落水的一瞬间响起,此时只能看见熊熊火焰下的残渣了。
跳艇逃生的游击队很少,仅三人跌在第三级台阶上,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搞清楚方向,就被卓木强巴他们缴了械。双方言语不通,到颇费脑筋,最后卓木强巴只能把三名俘虏放走,让他们自行回去。那些俘虏确甚是害怕,原来游击队里有故意放走俘虏,然后在俘虏背后开枪的恶习,那些游击队常常以此取乐,此次被放,自然怀着同样心情,走两步就回头一看,直到踏入可以挡身的丛林,才突然加速,没命狂奔。
巴桑举着缴获的m16皱眉道:“这样可不好,他们回去后会将这个消息传开的,我们会成为他们不顾一切也要追杀的对象吧。”
卓木强巴道:“我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杀了他们?我做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立湿漉漉的从水里钻出来,喜上眉梢道:“收获不错!收获不错!”他和岳阳在第四级台阶上又找到两具尸体,缴获了武器和缠肩的弹药,这样一来,他们就已经拥有ak47和m16以及斯太尔各一把,m4两把,b76自动手枪4把,除手枪仅获六个弹夹外,其余各枪弹药均在六十发左右,俨然就成了一支特种小分队。
岳阳从水里探出头来,嘴中叼着一把鹿牌蝎子刀,爬上岸来,又摸出不少弹药,微微喘息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呼……拿,拿着这么多武器,遇到政府武装,会把我们当作毒贩子或游击武装,遇到游击武装和毒贩子又会把我们当政府军,那可是遭得一塌糊涂。才刚刚出发,就先后碰到毒贩子和游击队,这两股正是厄哥两国丛林里最大最危险的势力,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卓木强巴道:“我们暂时从厄国的丛林里穿行,哥游击队不敢贸然越过界河,他们只能派小股的武装力量追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大问题了,丛林太过繁密,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张立这才想到事情的后果之严重,远远超出他们此行的考虑范畴,他打量着周围环境道:“可是,刚才在河道里窜来穿去,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哥伦比亚还是在厄瓜多尔啊?”
巴桑翻看手表上的罗盘道:“我们需要朝东南方前进,只是现在没时间研究地图,我怕他们动用猎犬一类追踪搜捕,当务之急是先乘船下行几公里,这里水道众多,他们不可能沿着两岸搜索,这样我们就可以躲避猎犬的追踪。来,先把船弄下去,我检查过了,虽然弹孔很多,但这不影响船的载重。”
一脚踏在船上,张立道:“不管怎么说,有武器总比没有的好,起码遇到武装力量可以抵抗一下,不似刚才,被追得跟什么似的。”他拿起手中的M4看了看,道:“这些武器保养得不错,等一下水气一干就可以使用了。不过说到这件事,巴桑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瀑布的?”
巴桑望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回望瀑布道:“从水中的漂流物可以发现,它们漂流的速度明显加快,那肯定是前面的河道落差增加。这时透过树林就可以看出,前面的密林明显稀疏了很多,那么极有可能前面是断崖瀑布;而我们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巨大的声响,所以我断定瀑布的落差高度并不大,我们只要反向用力,小船就可以贴着瀑布掉下去。而后面的汽艇是动力传送,就算他们看见瀑布也来不及转弯。我当时想的是,一旦落水,我们就有办法改变形势了,没想到瀑布竟然是这样的。不过巴桑,你又是怎么提前发现瀑布的?在你提醒我们的时候水的流速并没有改变多少啊?”
巴桑道:“是雾气,瀑布溅起的水雾让它上方的天空改变颜色,透过丛林不难发现。而且,那样窄的河道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转弯,一定会冲到我们前面去的。”
船又开始向下流漂去,在船上四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大多是弹片擦伤,唯一命中一颗子弹的是岳阳,不过他好运,子弹打在腰胯的佩刀上,岳阳已经用缴获的鹿牌蝎子刀把那中弹变形的劣质猎刀换掉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再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了,顺河而下加上全力划船,他们自忖又下行了十公里左右,找到一处浅水区,下船登岸。将船拖到岸边,把船做了很好的伪装并记下标记后,将足迹破坏,在空气中释放令猎犬迷惑的气体,做完这一切后,四人拖着劳顿不堪的身体,背起硕大的包裹朝丛林深处走去。
岳阳看着天空,月亮已挂在天边,但天色同白天一样,完全没有黑下来的意思,他自信道:“就算他们得到消息,因该不会这时候追来了。”
“嗯。”卓木强巴表示赞同。四人都知道,虽然天色黑得很晚,但只要天完全黑暗下来,那些有经验的丛林人是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入无人的丛林深处的,因为很多夜间活动的动物已经做好热身,它们会给那些陌生访客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
丛林里的植物很密集,虽然做了大量调查工作,但是面对占世界百分之七十的植物园林,大部分物种都是四人叫不出名字的。笔挺的树挺拔秀丽,硕大的树冠如伞蓬开,枝叶相连,令原本就接近的黄昏的天空几乎完全阴暗下来。时不时从林荫深处传来一两声未知动物的叫声,有的婉转悠扬,有的高亢嘹亮,有的沙哑低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即不繁杂,也不嘈乱,而是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宛如一场自然的交响乐。但在四人周围二十步内,却极少听见动物鸣声,偶有风吹草动,一道身影晃过,却是些小型动物以极快的速度躲回洞内,丛林里的生物躲在暗处,警惕的打量着这群初入密林的神秘客人。
四人以方阵前进,卓木强巴在前面居中,张立岳阳分置两侧,巴桑断后,这样前进主要是为了应付大型野兽或是突袭而来的应急事件。
这一天从凌晨飞抵基多,而后又乘坐八小时汽车至普图马约,随即便是大采购,接下来就与当地毒贩和哥游击队交上了火,连停下来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饶是四人的铁打身体,此时背负着近三,四十公斤的大包袱,也给压得呼吸不畅。张立咬牙道:“行了吧?到底还要走多远?这套装备分配的时候好像不大对劲啊,我感觉我的包袱比你们的要沉一些。”
卓木强巴道:“不会是进水了吧?”虽然四人的登山包都有双层拉链并且是防水涂层做的面料,但是刚才跌落瀑布时冲势极大,包裹里进了水也不奇怪。
岳阳道:“不行,这里离我们登岸的地方太近了,做饭会被发现的。”在野外生火,没有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笔直的烟道无疑是最容易暴露的目标,因此他们必须选在密林深处,炊烟让树叶滤过之后就会变淡,不易被远方的敌人发现。而且,宿营的选择也必须很讲究,在这热带雨林里,致命的知名毒物就有七八十种,还有数不尽的凶猛肉食动物,稍不留意,就有殒命的危险。
走到林密深处,林中的天色已黑,岳阳看了看周围环境,张立则丈量了几株大树的间距,岳阳问道:“就在这里宿营吧,怎么样?”
张立将背上已逾千斤的重担往地上一扔,长出一口气道:“不错,就是这里了。”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数十米高的大树,树与树间隔四五米左右,树下是低矮的灌木丛,大多是带刺荆棘一类植物,中间则间杂无名的野草,草高不过三寸。这样的环境,大型食肉动物无法突破灌木丛,而蛇一类爬行动物也无法隐匿身形,至少丛林生物能造成的危险度降到了最低。
放下包袱,四人就像出去春游的孩童般,忘记了被追捕的险境,开始发泄身上的余力,张立和岳阳用丛林大砍刀将灌木丛砍出一个可供人活动的范围,并用泥和木枝搭成灶台;而卓木强巴和巴桑也没闲着,在林中几番追逐后,他们带回一只袋獾,由于不敢贸然使用枪械,是用飞刀解决的。篝火燃了起来,树枝“毕剥”的爆裂着,虽然缺少着料,那半焦的香味依然馋得人直掉口水。尽管背包里有着各种现代的即时食品,压缩食品,还有营养成品,但依据以往的经验,在能寻获野生食物时,那些食品尽量保留,以备不时之需。
河里取的水经过沉淀过滤和煮沸三道工序,半窖藏在泥下使它冷却下来,入口带着种泥土的清香味,甘醇怡心。张立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灌下半壶水,翻身跃起道:“可以搭营帐了吧?”四人又或坐或站的活动起来。
张立从背包里取出工具,选了一株大树,树干直径差不多在一米左右,树身离地十五六米高才开始分叉,张立将一根粗绳绕树一圈,然后系在自己后腰,双手拉着绳的两端,双脚用力蹬着树干,借助绳力使自己能站在树干上,然后他双手向上一抖,粗绳就开始向树杆上挪移。就这样,抖一下,身体向树干上走一步,抖一下,再走一步,很快就爬到了距地面十米的高度,选好位置,将铆钉敲入树身,螺丝旋紧,铆钉的尖端开始膨胀,使铆钉能牢牢的卡在树身内,跟着在铆钉的另一头接上钛合金材料的钢管,并像抽天线一般,将钢管一截一截的向外抽送,而卓木强巴等三人分别在另三株树上重复同样的动作。四根钢管在四棵树的正中聚合,像画了个十字叉,而后又有四根钢管将四棵树围成一个正方形,张立继续向上,爬至树丫分叉处用绳倒悬而下,将十字钢管接头用套管嵌合,这样一个牢固的底座就做好了。
岳阳和巴桑分别于别的树和地面取来了藤蔓植物,悬挂在方形钢管架成的底座上,然后就地取材削砍了些树枝减小钢架的空隙,喷好固化喷胶,张立在底座正中用力跳了两下,也不见有任何枝叶和灰尘落下,他点头表示可以。四人开始在这个底座上搭建营房,营房搭建完毕后,赫然就是一间十平米宽的迷彩树屋。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但对卓木强巴四人来说,搭这种空中树屋就和在平地架营帐没什么区别,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全部完工。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还可以把树屋帐顶搭至三四米高,就是在营帐里烤火做饭都没有问题。
岳阳做了扫尾工作,他要处理掉地上的烧火痕迹,然后在四棵树的树干,距离营帐上下两米处各喷了一圈无色的化学喷剂,防止有害昆虫或能爬树的动物给营房造成不安定因素。任务完成,他纵身跳向营房,营房旁边还留有一处靠树干的约半平米的瞭望平台。
营帐被喷作迷彩色,上面又覆盖了些伪装物,看上去已经很安全了,但是巴桑坚持要在瞭望台留守一个人,他主动请缨,拿了斯太尔枪出去蹲守。另三人在营房内点燃照明灯,开始研究地图,由于图制地图并不完善详尽,他们还需要结合卫星地图照片来确定自己的所处的位置。经过多张地图对比,他们初步判断,尚在厄国境内,并确定了第二天的行进方向。
与此同时,韦托已联系上莫金,告诉他游击队武装遭遇了巨大的损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的能力可以控制,现在游击武装已经掌握卓木强巴等一行人的资料,并下达了追杀命令,对于这一切,他爱莫能助,只能对朋友表示歉意。
天色全黑,营房内的人已经入睡,营帐外的巴桑也抱着斯太尔打盹儿,四周寂静得只有虫鸣,而就在距营房不足二百米的密林另一头,月光洒下一片银色,将一株巨木温柔的包裹。而在这棵巨树笔挺的躯干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正在无声的上演。蜘蛛,各式各样的蜘蛛,大的有如巴掌,小的好似麦芒;颜色也是五花八门,黑得如炭钢发亮,红色如鸡血欲滴,蓝色闪烁着幽暗的妖冶。它们好像得到了共同的邀请,集体赶来参加盛大的宴会,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将这棵无比巨大的树紧紧围住。这棵高大二十几米,直径两米多的巨树,此刻如同穿上了一件毛茸茸的蜘蛛外套,树的横丫处,矗立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赫然就是索瑞斯。他静静的立在那里,眼睛盯着前方黑暗中的营帐,手里那着一个书本大小的仪器,微笑道:“唔,伪装得还不错,凭肉眼发现他们还真不容易。”在闹市袭击卓木强巴的蛇只是障眼,他真正需要的,是布奇手里那枚塑性图钉,当卓木强巴躲开蛇的攻击时,这枚可以指路的图钉已经牢牢钉在卓木强巴的旅行鞋鞋底了。
丝毫不为周围的恐怖生物所惧,索瑞斯喃喃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哦,布奇,这个时候出手,他们恐怕活不下来吧?一个人也活不下来吧?”
他肩头那只穿花马甲的猴子,摇晃着头上的树枝,露出牙齿“吱吱”的轻叫了两声,几只蜘蛛站立不稳,已被摇下树去。索瑞斯回想起来,竟然能让本那样的人露出这种诚恳的态度,这群人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让本这样感兴趣。“锵”思索再三,索瑞斯终于狠狠的将左手那只像小熏炉的盒子盖上了盖。失去了气息的源头,那些蜘蛛就像从梦游中醒来一般,它们惊愕的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棵树上呢?竟然!竟然和自己的天敌呆在同一株树上!蜘蛛群顿时如炸了锅的蚂蚁,飞快的四散逃离,更有几种捕食蜘蛛的蜘蛛,毫不客气的就对别的蜘蛛下了嘴。索瑞斯像想起有趣的事情,露出峥嵘的笑意,道:“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走吧,布奇。”
穿这马甲的树猴当先跃起,抓着树枝熟练的荡往另一株大树的枝干,索瑞斯抽出一根长鞭,呼的一挥,准确无误的缠在了另一株树干上,轻盈的远荡而去,月光下的灰色身影,就像一只蝙蝠,那枯瘦的躯体,竟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魔鬼力量。
而索瑞斯不知道的是,营帐中,卓木强巴瞪着一双大眼,丝毫没有睡意,他感觉到了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这种强烈的不安和神经紧绷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连周围的虫鸣声都变得可怕起来。他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可此时的危险感觉,远比在可可西里遭遇高原仓鼠时更加强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的,只有那一次,看到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直到索瑞斯离去,卓木强巴紧绷的肌肉才松弛下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感觉好像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可是一身衣裳已被汗湿透。
藏地密码2 第九章 丛林危机
[丛林大逃亡]
丛林里的第一夜过得平安而祥和,不知道是不是疲劳过度的原因,大家都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清早,卓木强巴是被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唤醒,当他将头探出营帐一看,瞭望台上的巴桑已经不见了踪影。卓木吃了一惊,因为为了避免守夜的人困倦掉下树,巴桑是拴了安全绳的,如今安全绳都不见了,如果不是巴桑自己下树离开,就很难理解他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卓木强巴踹着兀自未醒的张立岳阳两人道:“快起来,巴桑不见了!”
张立挠挠被踹的肩膀,一副我正睡得舒服的表情,侧过身,没有起床的意思,而岳阳先是惺忪睁眼,接着像被毒蛇咬了一样,瞪眼道:“什么!巴桑不见了!他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张立一惊,也醒了过来。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擎着安全绳滑落及地,却发现巴桑完好无损的站在树屋正下方,他端着一锅水,看来都准备烧水做饭了。张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哎呀,强巴少爷真是的,大清早就大呼小叫。岳阳你也是,一听见人不见了就首先想到被什么吃掉了,要是丛林真有这么可怕,那些居住在里面的部族早就死光啦!”
卓木强巴问道:“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
巴桑道:“我看你们睡得不错,就没叫醒你们。”卓木强巴看看巴桑端着的盛水容器,没再说什么。
为了赶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离开,吃过早餐,四人匆匆收拾行囊,赶到了他们藏船的地方,可是揭开哪里的伪装物一看,四人全都傻眼了!
标记是这里没错,伪装也是他们做成的那样,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可是……可是,船却不见了!遇到这样的荒唐事,远比直接遭遇敌人给他们的打击更大,这事太诡异了,完全让人无法理解,如果说是被敌人找到了并移走了船,那么那些特殊的防伪方法肯定会被敌人破坏,诸如伪装的树枝间系上发丝粗细的透明绳,又或者地上被喷过固体粘合剂的树叶的形状,这些伪装一但被破坏,敌人是无法恢复的。但是事实证明,所有的伪装都完好无损,船却不翼而飞,就好似从没有船出现过一般。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还是细心的岳阳发现,原本搁置船的位置,还残留着少许木屑,已经细如沙。岳阳将木屑捏着手里,在指尖一搓,感觉了一下木屑的颗粒大小,喃喃道:“这……这已经比沙还细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船,好像被什么东西当点心吃掉了。可是没可能啊!”
听岳阳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张立道:“白蚁?”四人都知道,那是专吃木头的高手,虽然地鼠一类啮齿类动物也有咬木头的习惯,但是它们留下的木屑痕迹绝不会这样细小。
岳阳道:“但是通常的船上,都是用防止被白蚁钻孔咬噬的化学试剂浸泡过的,而且这么大一艘船,仅仅一两窝白蚁,根本无法将它吞噬干净。如果真是被白蚁一夜吃掉的话,那么,昨天晚上这里,起码是将方圆几公里的白蚁,全都吸引来了。这丛林里朽木多的是,我们的船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想到一艘船密密麻麻爬满白蚁,蠕蠕而动的情形,岳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稍一沉默,卓木强巴道:“或许,还有别的我们所不熟悉的生物。算了,不管怎么样,船是没有了,我们只有想别的办法,尽量提高行进速度吧,千万别被那些游击队追上。”
没有船,四人就只有望河兴叹了。张立道:“做个木筏?”
岳阳道:“条件不允许,其一,就地砍伐,会被后面追上来的敌人发现踪迹。其二,他们顺流而下,时间不等人,恐怕我们还没起航,就被敌人追上了。”
失去了船,他们的行进速度无疑会慢很多,首先背上的三十公斤登山包就是最大的考验,更何况,为了不被游击队发现,他们不得不远离河道,而从寸步难行的密林深处穿越。
密林深处,与河道沿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阴暗、潮湿、闷热,四周弥漫着氤氲之气和令人不安的氛围。一路荆棘,又或是横躺下的巨大树木挡路,而那些丫枝上,草丛中,巨树后,到处都是不友好的眼神,各种潜藏的动物,用惊恐的、怀疑的、贪婪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四名陌生旅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应付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
还没走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吃不消了,岳阳脚一拐,向左侧倾斜,他后面的张立去扶他,结果两人一齐跌倒。如果说仅是背负三十公斤赶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们走的不是路,脚下泥泞不堪,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都挂满露珠,周围的灌木丛带刺带毒,稍不留意就被划伤,脚下更又湿又滑,那样的感觉,就像背着三十公斤重物,还要在高低不平的冰面控制平衡,还要躲过各种障碍物。
卓木强巴吐了口气,不得不说道:“就地休息一下吧。”前面正好有一棵横躺的树,四人就靠在树干上休息。巴桑初略估计了一下步程,非常的令人遗憾,这一个小时,他们总共前进了不到两公里,其中大部分时间用于砍开灌木丛开路和驱赶那些尚未露面但让他们感觉到有威胁的动物。巴桑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罗圈胡,道:“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天前进二十公里是不太可能的。”夜间无法前进,而一个小时两公里的速度,是需要建立在不吃不休息,体力永不消耗的基础上,这样才可能十个小时走完二十公里路程。
岳阳拿出卫星照的实地地图,道:“如果我们的地图取向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此刻置身的丛林长三十七公里,宽十九公里,由于我们是平行河道前进,所以走的是丛林的最长距离,随后我们要横跨的那条河宽度在十米左右,然后进入下一个丛林。”他们置身的区域,由密集的河道将丛林分成如田地般一块块的,而河道就如田边的土埂小路,四通八达,阡陌交通。想在这样的区域步行前进,同时还要躲避沿河巡岸的游击队搜捕,谈何容易。
张立掀开表内罗盘,道:“只要方向不错,就能走出去。关键是在渡河的时候需要事先探查清楚,别在渡河同时遭遇游击队,那才是糟透了。”
卓木强巴道:“不用太担心,从我们走过的这一带环境来看,这里是无人区,那么游击队也一定不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要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张立道:“希望如此。嗯,这什么味道?好像是那边传过来的——”
无疑,卓木强巴他们低估了当地游击队对丛林的熟悉程度和那潜藏的危险。此时,在密林的边缘河道上,一艘搭载十名武装分子的汽艇正缓缓行驶,没有马达的轰鸣声,汽艇的前进速度也不是十分快,矮胖的韦托卸掉了一身珠光宝气,而是缠了一身的机枪弹,一挺米尼米轻机枪被他当拐杖杵在地上。迫于压力,他不得不亲率手下协助游击队,展开全面的搜捕工作,艳阳初升,照在这个胖子的脸上,汗水马上顺颊而下。而同样的船,还有十数只之多,他们从游击队汽艇被毁的地方开始,分作无数梯队沿河道搜寻,韦托知道,从未被人如此挑衅的游击队,这次是下了必杀的决心。
“停!”韦托一挥手,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靠过去,原本被卓木强巴他们伪装得很好的藏船地点,这时却变成了一个仓促搭建的尖型伪装。这样明显的伪装,让韦托老远就发现了。他那发胖的身躯不等船靠稳,就跳了下去,快捷无比的挪动双脚,像只摇摆的鸭子赶到了伪装处,用枪扒拉开树枝,韦托看见了那些细细的木屑,用手轻轻一捻,这只丛林老狐马上道:“通知别的支队,他们的船可能已经被毁,而那四人极可能选择了走丛林中部穿越。封锁这一带水域,我们进丛林追捕。”
寻着一种异香的味道,张立绕过巨大的树干,很快就看到一朵娇艳的花,花瓣如春雪玉琢,茶盏般包裹着米黄|色的花蕊,细长如茅草的叶子呈日轮般散开,乍看上去,就像娇小的公主将那如雪的脸蛋藏在厚厚的狐裘脖领之中。特别是那种花香,清爽沁人,类似兰花的香味,让人陶醉于那种自然的芬芳之中。张立还待上前一步,更接近那可爱的小花,却被巴桑一把拉住后领,冷冷道:“不想要命啦!是日轮花。”
张立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惊出一身毛汗,再一看,果不是吗,那娇小可人的花朵和那种谧人的香气,不正是这种食人花诱惑无知者的手段吗,而那长达一米的尖爪似的叶子和隐藏在叶子后的食人蜘蛛则是让人致命最后元凶。自己一时大意,险些被这南美洲致命诱惑之一蒙蔽,幸亏巴桑及时提醒,不过大家都没见过实物,而在网络也寻找不到实物照片,巴桑竟然能一眼认出。看着张立询问的目光,巴桑依然冰冷的解释道:“在那个地方,我有两名队友被这个东西弄死了。”众人释然的同时,一丝疑惑出现在卓木强巴心头,巴桑说的那地方大家都知道,可是那里海拔奇高,因该是冰封雪地,为什么这种热带丛林里的食人植物,会出现在高原森林之中呢?
卓木强巴没有深想,他道:“看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他心头却感到有些不安:“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被偷窥的感觉?”他将目光放远,除了遮天蔽日的大树,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卓木强巴他们离开后不久,灰色的身影施施然走到日轮花面前,伸手毫不犹豫的采下了那朵散发独特异香的小花。受到触动,日轮花立刻发动的反攻,它那些日轮般的叶子陡然收缩,就像一个老鼠夹似的要夹住采花的人,可惜,那只手在日轮花收起叶子的一瞬躲了出去。接着,无数隐藏在日轮花叶下的黑色蜘蛛顺着花叶无比迅捷的爬了出来,那些蜘蛛背脊上的特殊标识让人一眼都能认出它们,大名鼎鼎的黑寡妇。灰色的身影毫无惧意,如变魔术般,手里张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整个儿将日轮花叶子和那无数的蜘蛛装了进去,然后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般说道:“昨天晚上开会,你们为什么不来参加?不要想狡辩,我清点过人数,就是没发现你们。”
十分钟后,又一队人马来到了这地方,当他们看到合拢的日轮花时,韦托冷笑道:“哼,他们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肯定有人中毒了,全速给我追。”发现了敌人痕迹的追捕者,和在前面踽踽前行的开路者,双方速度相差甚大。
巴桑狠狠砍开旁边一株灌木,凝眉道:“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巴桑的感觉没错,自从他们进入丛林以后,方圆二十步内便无鸟鸣兽啸,但二十步外,却是一片鸟语花香。如今身后林中鸟兽无声,宁谧得让人心跳,显然是另有让它们沉寂的东西赶来了。
卓木强巴思索着:“是有人赶来了,但是不是刚才那种感觉,难道说,竟然还有别的人跟在我们后面?那会是什么人呢?”
特训的效果显现出来,一发现情况不对,四人马上掉头回走,步调惊人的一致。
岳阳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和他们开战吗?”张立扬起手中的枪道:“当然,我们也是被迫自卫而已,难道还站在这里让他们打。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对战训练,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对抗哥伦比亚游击队。”
岳阳担心道:“这样不太好吧,上次他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对我们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不会化作国际化问题吧?”
“浑蛋!”巴桑一把揪住岳阳衣领,恶狠狠道:“现在不是你发慈悲的时候。是人家想要我们的命,难道他们还会听你的解释吗!这群游击队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是游击队,实际上就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黑社会,走私,贩毒,和政府军火拼,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至于说死人,这片丛林里每天死的人还少了吗,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过问,要你操什么心!”
巴桑忪了手,一拉枪栓,子弹上膛,又道:“如果你报着这种心态,去和那群亡命徒对抗的话,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你会害死大家的!”说完,他也狠狠的瞪了卓木强巴一眼,表示对卓木强巴昨天的放虎归山行为不满。
岳阳面色一赧,卓木强巴道:“巴桑说的没错,对这样的敌人,可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我们可以不屠杀他们,可是也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只相信实力,要让他们停止追捕,除非让他们认识到,他们没有追捕我们的实力。来吧,准备伏击!”
此时,他们距离砍伐的灌木已有百步距离,各自散开,就地隐蔽,张立巴桑分别上了旁边的大树,岳阳潜伏在灌木丛中,卓木强巴则依附于一株大树之后。
顷刻间,五六人的脚步声已经传来,首先没有听到犬吠,四人心里就安顿不少。五名持枪武装分子,已经进入四人的攻击范围。
五名武装分子又走了一段,赫然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一人问道:“前面没路了,他们人呢?”枪声已响。
巴桑的斯泰尔一枪毙敌,子弹爆开了那人的颅骨,脑浆血水激溅横飞,巴桑露出罕见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种舔血生涯。余下四名武装分子虽然一惊,但这些常年活动在丛林深处的毒贩子亦非省油的灯,两人就地一滚,闪入灌木,两人持枪朝巴桑藏身的树丫吐出火舌,跟着也分散开来。
巴桑藏身的位置对伏击十分有利,稍一转身,就躲开了流弹,跟着举枪,稍作瞄准,又结果了一名潜伏在灌木丛的敌人。一名武装分子躲在树后,他警惕的看着前面,却没注意早已藏在那里的卓木强巴在他身后,卓木强巴稍一犹豫,没有用刀或枪,跟着一掌斩过去。那名武装分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收缴了敌人的武器,卓木强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对这种特训的成效,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忧虑。
[突出重围]
张立也已瞄准一名武装分子,但在他出手前,先感到了后颈的一阵凉意。张立用余光一扫,那儿臂粗的枝干缓缓移动,那坑洼不平的枯树皮也是一片片的菱角分明,特别是那一圈深灰色,一圈白灰色的条纹也越发明显。张立终于按捺不住惊恐,猛一回头,那颗三角形的蛇头吐着信子,一双逼人蛇瞳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张立。当张立意识到这正是南美丛林十大剧毒物之一的矛头蝮时,紧张得差点连枪都掉下去。一人一蛇对峙着,对对方的突然造访都深感不安。总算缓过劲来了,张立叩动扳机,偏偏性能良好的m4卡壳了,这边的手一动,那头矛头蝮毫不客气的张开大嘴,两颗锐利铮亮的毒牙朝张立手上招呼。生死一瞬,张立将手中的m4对着蛇头就捅了出去,也顾不得许多,枪和蛇一齐掉了下去。
岳阳握在手里的枪紧了又紧,前面那名持枪者探头探脑,一直在自己的火力范围之内,可他下不了手。一直以来,有着优秀侦察兵之称的他在痕迹追踪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可他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战斗总是难以释然。不像巴桑那样的嗜血,这样做是为了保存自己、消灭犯罪、除暴安良?他需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开枪理由。就在这时,一样东西从头顶掉落下来,接着传来张立的大叫:“躲开,毒蛇!”没有丝毫犹豫,岳阳提枪就射,直打得那个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的家伙皮开肉绽,动弹不得。
这样一来,张立和岳阳便同时暴露了自己,敌人的子弹不带丝毫怜悯的跟着过来,张立闪到树杆后,但是那株不怎么牢靠的细丫被子弹扫了一通后,脆裂了,张立第一时间从五六米高处跳了下来,落地姿势十分难看。岳阳则是就地滚倒,狼狈的躲着子弹。巴桑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搞什么!”斯泰尔改点发为连发,一梭子弹扫射,打中了一名武装分子腰间手雷,轰然炸裂,弹片险些炸到巴桑自己。
敌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巴桑才是这伙人的强主力,巴桑刚探头,就被几发子弹逼了回去,接着一枚美式手雷,准确无误的落在他藏身的树杈间。与其说巴桑是跳下树,倒不如说他是被轰下树的,落入灌木丛,一隐不见。
剩下的一名武装分子背靠着树,猫在草丛中,枪口已经对准了从高处跌落的巴桑,卓木强巴在他左侧,摸出猎刀,“呼”的扔了过去,那人手腕中刀,子弹全从巴桑身边飞了过去。巴桑回过神来,枪口喷出愤怒的火焰,打得那人全身多处开花,直到弹夹里的子弹全部耗尽,巴桑才停下来。此时的巴桑,衣衫被割破,血汗横流,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卓木强巴对巴桑的血腥也心感一悸,他赶紧道:“好了,现在这里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在外面的敌人赶过来合围这里之前,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看着从灌木丛里灰头土脸站起来的张立和岳阳,巴桑极为恼怒,忿忿道:“手忙脚乱,哪里有半分特种兵的样子!”从开枪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除卓木强巴制服一名武装分子外,张立,岳阳都显得失措,与平日训练时的表现相去甚远。
卓木强巴走到巴桑面前道:“虽然是经过了特别训练,可是他们都和我一样,以前从没开枪杀过人,这不能怪他们。”巴桑怒瞪了卓木强巴一眼,还待说什么,突然用力推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还愣了一愣,然后就听到了枪响,巴桑肩头血光一闪,他翻身倒地,跟着猎刀甩手而出。“噗”的一声,开枪的人咽喉中刀,在血喷如注的同时,还发出“霍霍”之声,但见出气冒血泡,却无法吸气,不多时,抽搐着倒地身亡。原来是被卓木强巴敲昏那人,卓木强巴力道掌握得不够,片刻他就醒了过来,而卓木强巴更是大意的忘了除掉那人的武装。
“伤得重不重?”卓木强巴要扶起巴桑,却被粗鲁的一把推开,骂道:“妈的,杀人又不杀死!你当的什么队长!”卓木强巴一窒,冷静的没有说话,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纷争。
巴桑坐在地上,拒绝了张立递过去的绷带,自己扯下破烂的上衣压迫止血,看着那条被岳阳打成三节的矛头蝮蛇,冷嘲道:“枪法挺准的。”言下之意:你一个敌人都没打到。
面对盛怒中的巴桑,岳阳也只能忍了,他翻过一名死者的身体,死者衣物上没有明显的肩章,衣服也不像编队军装,他疑惑道:“不是游击队?”巴桑闻言,抓过身边一具尸体,一把扯开衣襟,面色一寒,道:“是毒贩子!”根据他们查阅的资料,这种双头蛇纹身被一个嫡属于三巨头毒皇的组织成员所用。在丛林中,哥方游击队力量无疑是势力最大的一支,但他们主要活动范围仅限于哥国境内,虽说也参与毒品种植加工及运输,但对抗政府军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而毒贩子则全然不同,他们就靠贩毒为生,边界丛林向来都是他们转运毒品的最佳通道,他们在那些所谓的无人区就跟回家似的,和各部落的印第安人也有贸易来往。若说游击队是丛林之虎,丛林之狼的话,那么无孔不入,势力盘根错节伸入美洲各国的毒贩子就是丛林之虎,丛林之蛇。在丛林里与他们遭遇,比遭遇游击队更麻烦。
可是游击队是因为队员在丛林里殒命与四人有关才来追杀,这些毒贩子为什么也加入了追击行列?一时来不及想明其中缘故,枪声又已响起。
“啊”的一声,这次中弹的是岳阳,几颗子弹穿过了登山包,打在岳阳的ρi股上。也幸亏是登山包挡了一下,才没造成重伤。同时四人明白过来,敌人不只五人,而是分作了两批,前面五人只是诱引他们暴露自己的炮灰。不知道敌人的人数和装备,大骂下,四人散入丛林,逃亡而去。张立在离开前,躲在树后,从衣衫划ρo处抽出一根丝线将一具死尸身上的手雷Сhā销和必经灌木丛缠在一起,用时七秒钟,做了个简易地雷,希望能阻敌人一阻。
韦托不愧是丛林老狐,从莫金给的资料和普图马约传回的消息,他知道这次的四人有一定的战斗能力。莆一进入丛林,马上根据树的密集度判定,在丛林里的视力可及范围约两百米左右,所以分作两组,相隔五百米,一旦发现敌人,就可以相互呼应。前面战斗打响后,他们一组缓慢的悄然靠近,由于敌人隐蔽得很好,一时无法全部掌握敌人动向,只能静观其变。可是连他也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如此神速,一个照面,就解决掉了五个队员,看来那四个人不是普通的战斗集团。
朝着敌人逃离的方向,韦托一手持枪,一手搭着子弹链,那矮胖的身体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强悍而凶狠。近百发机枪弹耗光,也不知道到底打到几个人,韦托过足了瘾,才对旁边手下道:“追!”
旁边两名手下刚走两步,韦托听到“嗒”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脱出,他反应奇快,肥硕的身体像个球一样滚到一旁,接着轰的一响。韦托在起身时,又有两名手下倒地了,旁边一名手下惊魂未定道:“队长……还要追吗?”
韦托的面色渐渐发青,手下感觉到队长散发出一种阴冷得令人压抑的气息,终于,韦托冷冷道:“封锁河道,呼叫直升机!”说着,带领他的残兵退了出去。
荆棘丛生,巨树拦路,猛兽未知,这些都不能阻挡逃亡者了,再顾不得许多,要在这丛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和追捕者抢夺时间。从第一声枪响,就会把周围的武装部队吸引过来,要突破这片丛林,就必须赶在他们封锁河道,形成合围之前。衣服被刮破,脚掌被磨得滚烫,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压,不过这些和那高贵的生命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四人的突破口,好像选择了一条草深林密,最是难走的道路,但是这是精心选择过的结果,虽然纵向朝东前进能到达目的地,但是属于这片丛林的长形地带,现在想要以最快的时间冲出丛林,就必须横向前进。后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听刚才的枪声不断,就知道敌人的火力绝对猛烈。而可怜的四名逃亡者,最为悲惨的是,到现在他们依然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从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陷入了追逐与被追的命运。虽然有心里愤愤不平的,有嘴上不断咒骂的,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无一列外的,都跑得飞快。渐渐听不到身后有动静了,枪声似乎也停了,但是四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都明白,这附近是敌人的天下,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呢。敌人没有动静,并不表示他们放弃了追捕,一定有什么更大规模的行动,等着他们四人。
看着前面的林子越来越稀疏,河道就在眼前了,潺潺水声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唤者,四人心里看到一丝希望。就在他们停下来,靠在一棵树后面打探时,两架汽艇“突突”的从河道上面对面驶过,而林子的边缘地带,好像有无数的人影晃动,好像还有……犬吠。
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敌人已经完成合围,不仅封锁了河道,还派兵开始搜寻丛林,巴桑仰望头顶,又开始咒骂,岳阳反复的看着那几张卫星地图照片,希望找到突破的法子,张立来回摆弄那把m4,数着还有多少弹夹,还剩多少子弹。
卓木强巴观察周围的环境,做着理性的分析,左边林子里的那队敌人不下五十人,右边也有三四十人,从他们着装上看,至少有部分是游击队的,己方不可能同时与那么多敌人作战,而且他们有猎犬,很快就能凭着气息找到自己,而河道上已布满巡逻艇,几乎每五分钟就有一架驶过,而以河道的可视度来看,不管什么时候自己走出密林,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敌人发现。从空中抛绳荡过去、泅水过去、炸船引开敌人注意,趁机逃过去、一个又一个想法在岳阳脑海中成型,又被一个个否定掉,他叹息道:“又有游击队,又有毒贩子,即不能打,也不能逃,唯一能做的,看来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张立道:“最倒霉的是,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好没天理啊!”
巴桑沙哑道:“闭嘴!这一点点困难不值得唉声叹气。”
“一点点困难!”张立有些发怵了:“巴桑大哥,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吗?”巴桑则回以冷笑。
“未必。”卓木强巴终于说话了,他让四人靠在一起,低声道:“这样……这样……”
负责搜捕的队伍已经接到命令,在沿河一带严密搜寻,但不得深入林区,左边带狗的一队人马正仔细检查可能藏着人的地方,突然猎犬耳朵直立,拉直绳子朝东边跑来。带犬者发现有异,立刻召集同伙跟了上去。跟着猎犬,他们找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罐头,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猎犬就是寻着这股味道找过来的。带狗的人将那布包着的东西捡起来看,“甭”的一声,那布包下的一根线绷断了,带狗的人只是一愣。火光乍现,泥土翻飞,将人和狗轰上了天,余下的武装分子看见人影一闪,显然是躲进林子去了,他们急忙追了过去。
右边的人听到爆炸声,也赶了过来,明明听到对面是自己的人在问:“人呢?”他们一回答,却被横空飞来的猎刀Сhā死一人,接着枪声响起,对方火力似乎十分猛烈,右边的人火了,也毫不客气的开枪还击。
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挑起战争的四人却早已偷偷退后百余米,绕开交火的双方,来到河道的十字拐角处。原本封锁河道的巡逻汽艇遥相呼应,中间不会有任何空隙,但是他们在河道上明显的发现了交火的双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声制止。当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边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四个藤条包裹的绿球滚入河中,紧接着,四截不起眼的木桩趟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风波持续了十数分钟才平息,发现是自己人后,双方都指责是对方先开的火,但最后也没弄明白两边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们又怎会知道,就丛林游击战而言,中国才是现代游击战的发祥地。
河道的另一头,隐匿在丛林深处的人放下电子望远镜,那干瘪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喃喃道:“这样也能逃出去,看来还是有些鬼运道。”
“喂!什么人!站着别动!手举起来!”索瑞斯按照对方要求高举双手,同时用当地方言道:“别开枪!我是韦托的朋友!”他缓缓转过身来,一队十来人的持枪游击队挡在他前面,带队的人交谈着:“他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他说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别动!站稳了,别晃啊!”一名举枪的游击队员瞄准了索瑞斯,让他别动只是为了瞄得更准一点,他心中喜道:“打他左眼,这次不会打偏了。”
枪声一响,只见眼前灰影一闪,竟然没有打中,索瑞斯在击枪的前一刻卧倒翻入林中,身后枪声响成一遍。纵使索瑞斯堪堪避开了枪弹突袭,但这突如其来的枪火,也让他滚得狼狈不堪,落了个灰头土脸。
索瑞斯大怒:“无知鼠辈,竟然敢对我老人家开枪,让你们尝尝小号炼心弹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义起誓,一定要让你们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么物品从灌木丛后抛出,游击队员以为是手雷,纷纷就地卧倒,那东西倒是在空中炸开了,却没有弹片横飞,而是无数蓝色的粘稠液体像浇花一样喷撒开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游击队员一个个起身,赶到索瑞斯藏身处时,早无人影。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些液体,看着队友身上的蓝色斑点,纷纷质询道:“什么东西?”“是什么味道?”“呸呸呸,这东西好苦,唔,又有点甜味,什么玩意儿?”“啊!我的眼睛,那东西进了我的眼睛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帮我洗掉它!”
一听说有毒,终年在丛林里活动的游击队员比常人更了解什么叫做毒,他们惊慌失措,赶紧离开去找血清。斜靠在树上的索瑞斯兀自生着闷气,暗道:“这本不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这是你们自找的。哼,逃,只要你们还在美洲大陆,就难逃一死。”索瑞斯又摸出一个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声道:“我的皇后,去召集你的手下,将那些无知又蠢笨的人带到地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炼心。”瓶盖打开,一只体长足有五厘米的大黄蜂,挣扎着从瓶口狭小处挤了出来,仿佛受到什么触动,它异常兴奋的在空中绕了个圈,振翅高飞远去。如果那群游击队员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恐怕要吓得魂不附体,那只大黄蜂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美洲杀人蜂!
“嗡嗡嗡”声音从远处传来,倒不是那黄蜂去而复返,而是另一种比黄蜂大上数倍的东西至西向东而来,索瑞斯看着远处空中的三架直升机,皱眉道:“来得好快,看来还是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为妙。”
[夜伤]
“咕噜噜……”潜水一段距离后,卓木强巴等四人在较为隐蔽的一处地方上岸,脱离了包围圈,他们进入了另一块丛林,虽然这样一来,与他们原先计划的路线有所偏差,但是暂时安全。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空中螺旋的气流声,远处三架直升机像三只黑色的蜻蜓,从两腋不断的往林子里撒落粉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只见无数飞鸟挣扎着要高飞逃离,但一碰到那些烟雾粉剂,就像被瞬间冻毙了一般,僵硬的栽了下去。张立惊魂不定道:“好险,差一点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
岳阳不解道:“对付我们四个人而已,这样就出动直升机,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而且,就这样的撒杀虫剂,密林的树叶就全挡住了,哪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了。”话没说完,张立呆呆的撞了撞岳阳,道:“你……你看,那些树……叶子,全都掉光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丛林巨树,枝叶在接触到尘雾的一瞬间,也全都变黄,枯萎掉落。岳阳惊心道:“他们,他们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太可怕了!”
巴桑冷然道:“有时间在这里后怕,不如走快一点!”
卓木强巴脚步不停,道:“不错,只要他们在那片林子里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就知道我们已经逃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条正确的路线,尽量能避开他们的追捕,这些家伙,太可怕了,我们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
张立与岳阳对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提起某事,但是岳阳一直点头鼓励张立,终于,张立还是快跑两步,赶上卓木强巴他们道:“我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不可能同时得罪游击队和毒贩子。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上头故意安排的,为了提升我们的实战能力。强巴少爷,出发前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已经有能力去寻找帕巴拉神庙了吗?我想,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才会得到这样的考验吧。”
卓木强巴低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突然提高了音量道:“这也太困难了点吧!我……我……,不管了,如果能脱困,我一定要联系那个婆娘一次,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搞的。”每次实地特训,都作了明确的规定,不能随便与指挥部联系的,而卓木强巴他们也很顽强,一次都没联系过训练的策划者。相比目前处境,卓木强巴更担忧的却不是自己这一组人“敏敏他们那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有没有碰到游击队啊!不,应该不会有事的。”
“没用的。”巴桑道:“虽然你们没有联系过,但是我却试过在训练途中与总部联系。”他看了卓木强巴一眼,眼中有一种悲哀:“一旦特训开始,他们要么是关机,要么是换了号码,总之,让我们与他们失去一切联系,除非特训结束。”
“什么!也太狠了吧!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张立瞪大了眼睛。此时的四人,就像被扔在了杀人者俱乐部,成为别人娱乐的目标。
巴桑没好气道:“不是把我们扔在这里,是我们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岳阳手拿地图道:“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前面根本没有路,我们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再和这些带刺的灌木丛耗下去,还没走出这片丛林,我们就已经痛死了。”
他说的是实话,此刻的四人,个个全身挂彩,方才在林子里全力奔跑,多处擦伤,刮伤,有些植物还有淡淡毒素,伤口开始发炎红肿,刚才是为了保命而忽略了身体的痛感,此时已离开包围圈,那种烧灼的痛楚开始明显起来。四人中还有两人有枪伤,可是他们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张立回头看了看方才他们被包围的那片丛林,人的速度在那片丛林里前进缓慢,可是对直升机而言,仅需二三十分钟就能跑完一遍。他问岳阳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岳阳道:“像他们这样子撒那些清除剂,恐怕顶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工,到时候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他们一定会全速追来。虽然说我们是向北前进,或许这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毕竟我们正朝着游击队的老家方向深入,他们人多势众,难保我们不被发现。所以,我觉得,必须选择一条最快捷的逃生通道,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从这片丛林横穿过去,一直向前,再穿越二至三块丛林,然后我们再掉头往东,做个简易木筏,顺流而下,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法子了。你们看怎么样?”
快速行进中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表示同意,卓木强巴道:“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前进速度,还没等到穿越几多长距离,恐怕就被他们追上了。”岳阳又道:“不错,在这些荆棘林里凭我们的血肉之躯想走多快,那是没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走。”
见众人盯着自己,他又目光一闪,道:“有没有看过人猿泰山?”说着,他抬头望去,正巧一群绒猴停在树梢,似乎知道底下的这些人不能给它们造成伤害,兀自嬉戏打闹。它们从一株树丫跳往另一株,当树与树间隙太大,小一点的绒猴无法通过时,一只大点的绒猴将手臂抓住树枝,尾巴卷着另一根树枝,以身体做桥,小绒猴顺畅无比的从它身上过去。
其余三人也醒悟过来,马上抬头仰望那些栉比鳞次的苍天巨树,枝丫相连,粗逾人腰,有的树从枝丫上发出根须,直垂落地面,更多的树则是被各种藤蔓植物所包裹缠绕。张立看了看巴桑缠着的手臂,喃喃道:“这样能行吗?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
卓木强巴道:“没问题的,是该看看我们特训成果的时候了。”
要上树,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装备,否则,别说是人猿泰山,就是丛林泰斗,也无法背负三四十公斤在林间纵跳如飞。说做就做,四人扔掉了铁器,包括铁锹,铁锅,铁水壶,登山用的铆钉,八字环,Сhā销,升降器都扔掉了,因为他们觉得在丛林里似乎没有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然后巨型帐篷也不要了,那东西好是好,但是占重量,原本很多东西,是四人打算将这次穿越之旅当作一次野外旅行而准备的,如今变成了疲于奔命,那些东西的意义就不大了,加上食品罐头,四人仅保留了部分压缩营养品,直到每个人包袱减轻至十公斤左右,四人爬上了巨树。
以前在进行原始森林穿越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在树间如林猴般前进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见四人的身影上窜下跳,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猿猴,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就直接荡藤,看准方向,从一根藤荡至另一株,移动速度之快,远超过了在地上避开荆棘前进的时候。而当藤蔓植物减少或无法抓手的时候,就直接走高空通道,从一株树丫直接跳过去,抓住另一株树丫,虽然说危险系数高了些,但比起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枪火就不算什么了,而且每人肩头都挎了一捆一头绑有重物的救生绳,如果有什么闪失,还可以抛绳救命。靠着这样的方法,四人离毒贩子和游击队组成的联合封锁圈越来越远了。
但是,林间还有一道灰色身影,丝毫不受四人加速的影响,他手执长鞭,轻轻一挥,就卷住十米开外的树丫,飘然荡过,荡至最高点,身体稍微停顿的那一瞬间,他手一抖,然后再一挥,又卷住另一株树丫,这样的速度,就是卓木强巴他们也远不能比。荡过一段距离,他就在树丫上停靠片刻,拿出那个仪器,看着上面的移动点,冷笑道:“速度明显加快了呢。嗯,是用了和我一样的方法吗,这些家伙变得聪明起来了呢。在丛林里,本来就该是这样前进的。”
提升了前进速度的四人,泅过三条河,横跨了三片丛林,在一条看起来较为粗大,水流湍急的河边,砍伐树枝,用绳索结成一个木筏,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粗小树苗为撑竿,开始顺河下漂。
凭借顽强的毅力和地狱磨练出的身体,总算撑到了这一刻,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间,才产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觉,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此刻仍有动作的有两人,卓木强巴,那被肌肉紧绷着的身体还笔挺的站立着,必须有一个人掌握木筏的漂向,及时撑竿已保持木筏不会搁浅;巴桑也没有停下,他胳膊上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那是颗子弹从前肩穿过后肩穿出,造成了贯通伤,幸运的从锁骨和肩胛骨之间穿了过去,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一路逃亡,没有机会好好包扎伤口和及时处理,现在伤口处已开始发红发炎,红肿的周围是一圈青色,淡淡的黄|色组织液从伤口两端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张立不敢想象,这一路在林间荡绳纵跳,巴桑是怎么挺过来的。
巴桑用小刀旋开步枪弹,自己扒拉开那洞口,将火药灌进去,虽然嘴里咬死了猎刀刀柄,当火花冲出,烟雾从伤口两端冒起时,还是全身一阵痉挛,随后,巴桑满头大汗的挺了过来。岳阳和张立都满怀敬畏的看着这个铁人,真是没想到,原本史泰龙才玩的游戏会真实上演。当张立用绷带给巴桑包扎时,巴桑自己取出一只野外用“TAT”胸肌注射,虽然说吸收慢一点,但效果和臀肌注射是完全一样的。
四人身上的小擦伤都已经擦了膏药,岳阳ρi股上中那一弹入肉仅半截,跑动中已掉落,伤口都干涸结疤了,又做了些常规处理,已没什么大碍。他们知道,此刻身处普图马约河系,所有的大小河流最终都汇入普图马约河,河道四通八达,但是一直顺河而漂,一定会在主航道内碰上游击队武装力量。所以,通过罗盘,他们一直小心的规避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保持航向朝正西方,如果河道转向西南或是南方,他们宁肯弃筏入林,绕过一片丛林,再从林子的另一头做木筏,重新选择一条平行向西的小河下漂。反正林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木材奇多,拥有利器的他们,造木筏比搭帐篷还容易。
如此逃了一天,终再没碰到白天那种被围杀的困顿局面了,午间在河边捕到几条红头皇冠鱼,晚上则抓到只蛛猴,虽说有些残忍,但四人饥肠辘辘,吃得狼吞虎咽。虽然途中有几次直升机从上空掠过,不过他们躲在这样密集的树林中,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被发现,除非敌人在直升机上安装了红外生命成像仪,不过那种东西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一天的经历可谓非常之糟糕,用岳阳的话来总结,就是他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敌人,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最后被敌人横追千万里,四人可谓丢盔弃甲保了小命。
到了深夜,吊船已经绑好,岳阳则很离奇的选择了吊袋,吊在树杆上以直立的姿势睡觉。卓木强巴没有入睡,他翻身下地,几下功夫就爬上了一株大树,树丫上早斜躺着一个人,巴桑。
巴桑一直看着星空,见有人上树,也不回头,直接道:“快十点了,你还不去睡?”
卓木强巴道:“你不也没有睡吗。我……我是为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巴桑满不在乎道:“那样的事,不需要道歉吧。我相当明白你们的当时的处境,每一个玩命的人都要经历这一步,第一次杀人,那是很难迈过的一道坎。以后杀得多了,习惯了就好。”说完,他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浩瀚宇宙。
对于巴桑的说法,卓木强巴很难接受,但是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在野外生存,特别是遭遇敌人的时候,人的生存选择权也就变得和动物一样,强者生存!当在野外猎杀动物作为食物的时候,恐怕很少有人会心软,但是当这种动物变成和自己形象相近的同类,而且杀死他们并不是为了食用,还能毫不犹豫的下手的又有几人呢?或许真如巴桑所说的那样,其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生存,吃食物是为了生存,而必要的时候,杀死他人,也是为了生存。罗杰斯的自我中心论便很理性的分析过这样的观点,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后,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便已经形成,首先想到的总是对自己有利,然后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再外面一圈则是自己的族人、老乡;再远可以是同种族的人,同一个国家的人,然后是全面的人,最后才是脱离了人类群体的自然界万事万物。这样一个以自利为中心的同心圆,非常形象的表达了那种利益共同体在个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如果是自己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那么首要想到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是自己身边的人与陌生人起了冲突,便会占在自己人这边;如果老乡和外地人有矛盾,总要护着老乡一点;当人和动物直接敌对时,那几乎都是帮人为主。可是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人始终保留着动物的劣根性,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其实永远都只会是动物,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卓木强巴幽暗的想着,良久无言,黑夜中,巴桑莫名又说了一句:“这两天都能看到星星,唔,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
“什么?”卓木强巴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上树的时候,巴桑并没有看表,可他却报出了时间,卓木强巴抬腕一看,整十点。
巴桑又道:“空气中的湿度还在攀升,低气压似乎受到了赤道环流气团的影响,这几天的炎热沉闷得不到发泄,能量还在不断蓄积,看哪,月亮上的毛刺,我真不希望碰到那种恶劣天气啊。”
“恶劣天气?你是指什么?”卓木强巴有些懵了。
巴桑平静道:“风暴。”看着巴桑的表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而他也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卓木强巴有点了解了,他知道,虽然都是接受的一样的特别训练,但是吕竞男是一个非常注重方法与实效性的严格教官,每名学员在接受训练时,她总是根据各人的资质而制定不同的训练计划,并且把学员朝各自的强项方向指引。像自己,便在体能格斗和宗教方面受到特殊关照,在这两方面获得的知识,是其他人达不到的,而岳阳,他在痕迹学和侦缉追踪的老本行上似乎更进一层了;张立则更是在日常交谈中就得知,他被特别安排进行一些实用器械的加工和使用,就现在的训练程度而言,除了拆枪和组装的速度特别快之外,做一两个能捉野兔的陷阱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有巴桑,自己一直感觉不出来他有什么地方出众,原本以为,按照巴桑的冷酷性格,对杀人技法恐怕很感兴趣,可是现在看,吕竞男好像让他,好像让他去观测天气。想通了这层,卓木强巴似乎也为巴桑感到有些无奈,他抬头望着星空,北斗七星正按照特殊的排列向他告知现在的时间,虽然中国古人很早就知道北斗七星不同时辰呈现出不同指向,并用“斗转星移”来描绘时间,可是一眼就能把北斗七星排列的时间换算成目前使用的二十四小时时制,看来巴桑学得不错啊!
本以为巴桑会对今天的遭遇忿忿不平,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卓木强巴拍拍巴桑的肩以示友好,下树休息去了。
第二天,依然是虫鸣鸟啼,阳光明媚,四人早早做了准备,又开始了在丛林里的逃亡之旅,就好像非洲狮与羚羊的故事,当太阳一升起,双方都会拼命的练习跑步——为了生存。谁又知道,今天,在丛林里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自费旅行团]
若说这偌大的丛林之中,什么时候是最宜人的天气,无疑要数清晨,微凉的风可以吹走丛林中闷热的暑气,带来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的清香,随风到访的,还有阵阵鸟语。虽然四人一刻钟也不敢懈怠,还是要闭眼领略这舒适的大自然。木筏上的蒿手已换成张立,其余三人或坐或卧,躺在木筏上观风景,此刻的他们,已有了一种听天由命的觉悟,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武器不离手,大不了硬战一场。
吼猴家族的哨兵发出警示的哨音,一只豪猪笔直的冲了出来,惊得一群野羊驼四散飞跑,林莺也停止了鸣叫,普拉拉振翅高飞。河水齐腰深,在阳光照耀下,河底的沙也粒粒可数,偶尔可见水葫芦随波漂过,水遁草在河底静静的躺着,如美少女的秀发,任由河水母亲轻轻的梳理着。太阳鱼和神仙鱼总是成群结队,游动起来摇曳多姿,而玫瑰扯旗与玻璃扯旗更是须眉不让,争相斗艳。
岳阳趴在木筏边上,拨弄轻波,仿佛能触摸到那些鱼儿一般,阳光一样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刻的和谐与安宁,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巴桑则是仰面朝天,斯太尔放在头顶,天空飘过一丝如絮的云,巴桑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信息,他心中暗暗的想着:“蓄积力量吧,还在蓄积着。当它们聚在一起时,那种威力,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威力!”卓木强巴则紧握着枪,警惕的观察着环境和动向,不希望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了,真的不希望。
出行得很顺利,四人甚至觉得,顺利得过了头,与昨天的经历比起来,今天好像是在参加观光团,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卓木强巴突然发出警告:“有人!”
四人的速度相当的快,而且动作也十分协调,几乎是同时落水,淌到岸边,迅速的将木筏拽入林中,就地隐蔽,持枪以备。为了防止被敌人远距离发现,他们事先用藤条和枝叶装饰过衣物,脸上涂抹了迷彩,此时藏于林中,不能说隐蔽得不专业。
声音近了,进入四人视野的是三条逆流而上的小木船,和他们先前乘坐的一样,梭形划桨木船,每艘船坐三到五个人不等,船上的人金发黑发,竟似有几个人种,用各地语言谈论着。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警惕性也很高,好像还有几个人是专门负责监视河两岸的丛林的,但是又好像没有武器的样子。
在卓木强巴的手语下,大家明白,船上的人不知是敌是友,暂时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通过。看着三条船上的人快离开他们的视野时,“啊!”的一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清晨丛林,谁都听得出,这是人发出的声音。
小船马上就作出了反应,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其余的人都惊慌失措的到处看,但是卓木强巴他们听不懂,或许是当地的土语。卓木强巴等人狠狠盯了暴露目标那人一眼,张立面有无奈之色,指了指距他面颊不足五厘米的一只毛蜘蛛。那只蜘蛛体型硕大,足有十公分大小,浑身发黑多毛,无论是谁,骤然看见这么一只大家伙也会被吓一跳的。既然已经惊动那群人,只能先下手为强,见那些人没有火药类武器,四人端着枪走了出来,只见船上一名咖啡色老实形象的人正惶惶不安的解释着。
一看见四人拿着枪出来,那名像向导的老实人嘴里说得更急了,连比带划,而船上的船员们似乎更加自觉,不用发什么指令,那些人自动都把手放在了头上。卓木强巴将嘴朝张立一孥,道:“问一问,说什么。”
张立难堪道:“这个怎么问?”岳阳注意到这些人好像各个人种都有一样,莫不真遇到一只观光团?他用英文问道:“有人会英语吗?”
这话一出口,马上得到了响应“别开枪,我们是旅行团的。”“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开枪,我们一定配合你们。”“我是库图,我们和桑利森团长是好朋友,你们是哪个分队的?”……
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反而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个人出来说话!”
这方法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中间那条船上有人道:“长官,我,我能站起来说话吗?”
卓木强巴见说话的人很吃力的在喊,便道:“你,过来说话。”
一人站起身来,霍然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身高因该在一米八以上,这名白皮肤男子有一头银发,一张刀锋俊朗的面孔,一双干净白皙的大手,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温文尔雅的学者。当他来到卓木强巴他们身边时,给他们的第一感觉是:温和,稳重,受过高等教育。白色礼帽,白色短袖衬衣和短裤,白凉皮鞋,白袜,一身衣物干净整洁,举止之间更显得彬彬有礼。
来人绅士的扶了扶白礼帽,看起来好像是他们那个地方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然后说道:“我叫肖恩,我们是一个自发组织的旅游团,团员来自各个行业,各个国家,我们是打算探查普图马约省的河流与丛林中动植物分布。啊,这蜘蛛是一只红玫瑰,它真可爱,对不起,我可以为它排照留念吗?”那种爱尔兰口音听了一定会让女孩子着迷。
这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话有条不紊,简短的将他们的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数等一一阐述清楚。四人耐心的听着,不可否认,肖恩的语音有一种让人宽心的魔力,仅是在他说到普图马约省的时候,岳阳尖叫着,几乎跳起来:“什么!普图马约省!这么说我们一直在哥伦比亚境内!”
原来,这是一个通过互联网相互认识并组织在一起的自发旅行团体,或者说是户外全自费探险团,他们自称驴友,据说是一名叫启特的亚裔男子发起组织的,共十五人,包括亚洲四人,欧洲七人,美国两人,还有两名来自非洲的朋友。他们从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岛登陆,开始沿着玛雅文化的足迹横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马拉等国,随后来到哥伦比亚,准备从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图马约省,进行一次原始丛林大冒险。刚才一直说话的那人是他们聘请的丛林向导,叫马克,会说西班牙语和英语。
岳阳问道:“你们有十五个人?为什么船上只有十二个人?”
肖恩解释道,除去马克不算,还有四人乘坐另一条船,包括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启特,刚才他们逆河而上时,突然遭到武装分子的袭击,大家被打散了,幸亏马克和游击队很捻熟,他们才逃过一命,后来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关节。他表示,这次丛林之旅的危险程度比预期的要高得多,这次是因为听说这里的原始丛林保持状态最为完好,所以才计划来这里考察,却没想到原来这些完好的状态是这样保存下来的,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卓木强巴四人一商量,觉得肖恩这个人说话很诚恳,因该不是在说谎,不如放他们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别是那个马克的很可疑,总是用一种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时肖恩突然道:“啊,你们该不会就是……就是那四个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高得多的肖恩,恶狠狠道:“哪四个人!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肖恩举起双手以示无恶意,道:“别,别介意。我们只是在来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盘查,游击队在找四个持有武器的亚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盘查,还拦河架了一道临时关卡。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那双诚挚的蓝眼睛,真让人不敢正视,肖恩仿佛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迹。
“怎么办?”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卓木强巴指着马克道:“你们可以离开,但是那个人,得留下来。”
肖恩大皱眉头,嗫嚅道:“可是,如果这唯一的一名向导留在你们身边,我们这十多人,全都无法和林子里的游击队交涉啊。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走吧?”望着肖恩那双眼睛,让四人大感为难,如果和这些人一齐走,难免会连累他们,如果把马克要走,这群人也难离开游击队的势力范围,而据肖恩的介绍,这些人里面,有动物学者,植物学家,水文地理学家,囊括了各领域的人才,如果说让他们都置于险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后,在肖恩的建议下,马克用了当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会泄露他们的踪迹,这群旅客被安全放生,但对于卓木强巴他们而言,这无疑又埋下了一颗炸弹。
根据肖恩提供的线索,他们小心的避开有游击队巡逻并设有关卡的河道,在丛林中穿行,又是一阵巨大的啸声传来,四人刚刚隐蔽好,一只黑蜻蜓就从头顶飞过,但是这次,他们感到没有前几次那么安全。直升机飞过后,巴桑阴郁道:“其实完全可以收缴他们的通讯工具,再把他们绑在林子里,等他们被人发现,我们已经走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了。”
张立不同意道:“可是,在这样的丛林中,他们恐怕没等到被人发现,就已经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道:“现在的情况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如果那个马克将发誓当放屁,或则里面任何一个人说错一句话,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全死光了。”
卓木强巴打断道:“好了,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争执的必要。不过那个肖恩,是爱尔兰人吧,听他的谈吐,好像很博学的样子。”
四人依然攀树荡绳,一边快速前进,一边交流着,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头银发,给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时,跟在四人后面那道甩不掉的灰色身影,也在暗暗琢磨:“那个白头发的,看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奇怪,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离开那个奇怪的自费旅游团体两小时后,四人东行有五公里左右,漂过三条小河,穿越两片丛林,当他们踏入第三片丛林后,就感觉不对劲了。这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要大许多,越往深处走,越感觉找不到边际,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抵达了丛林的核心位置。潮湿闷热的天气,遮天蔽日的林木,踏在松软的土地,四周的光线明显不足,没有阳光透过密叶撒下点点光斑,四人就只能点灯前进了。“咕咕咕……咕咕咕咕……”类似夜鸠的叫声有节奏的想起,更为这片黑森林增添了几分神秘。
岳阳将罗盘取出来,看看方向对不对,他疑惑道:“我们的方向因该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会在哥伦比亚境内呢?难怪会有那么多游击队追着我们,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张立道:“或许是第一次被游击队追击的时候就越过了界河吧。”
岳阳道:“不太可能,这些从安第斯发源的河流,流向都是至西往东南方向,我们不可能转向北上的,如果说哪里出了差错的话,只有可能是我们在丛林里徒步穿越时方向错误了。”其实,四人第一次听到他们是在哥伦比亚时,都还感到很幸运,因为他们完全按照错误的地图在前进,居然还是能走出丛林,只能说这里的水系和丛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图几乎都一样。
攀爬腾跃荡了半小时,四人体力毕竟有限,落在一块空地上休息,岳阳从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树上滑下来,说道:“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还是没看到边缘。”
巴桑沉声道:“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虽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适宜大型食肉动物生存,如果这片丛林足够大,又鲜有人迹的话,极有可能遭到大型食肉动物袭击,不说碰到美洲豹美洲狮那样的家伙,就是来一群野猪,几只蜜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蹿一条蝰蛇,都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好一阵的。
林子外的河道边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高的一丫树梢顶端,放眼望去,绿色望不到边,他摇头道:“这么深的丛林,也敢一头扎进去,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野外生存经验。而且,那里面明明就已经布置好了……”
四人四方围坐着,补充水分休息体力,头顶不时枝叶摇晃,一个个黑色身影窜过树梢,距离太远,动作又快,根本看不清体型,或许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时,“嗒”的一声,一只小青蛙不知从哪株树上跳下来,正落在地图中央,岳阳正准备放下地图伸手去擒,卓木强巴飞起一脚,将地图带青蛙一同踢飞。从他沉重的呼吸就知道,岳阳可能又是从死亡线边缘擦过。虽然这片丛林随时随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现,但岳阳愣神片刻,脸色马上刷的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剧毒之箭毒蛙。黄金色皮肤和黑色条纹是它给所有侵食者的警告,体型小巧可爱,体长很少超过十公分,颜色有宝石红,宝石蓝,金黄等,大多是鲜艳亮丽的色彩,喜欢生活在阴暗的丛林中心地带,能上树,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涂抹在箭头上猎杀动物。
张立道:“这蛙一般不独自栖息。”抬眼望去,四周树上都潜伏着各种迷人绚丽的颜色,绿如翡翠,红如鸡血,黄似黄金,蓝如蓝钻,它们的长像更是如粉雕玉琢,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捧入手中摩挲观赏的冲动。偏偏它们剧毒无比,而哥伦比亚的毒箭蛙亚属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骇人,只须用万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强巴小心的避开毒箭蛙栖息的树干,让身后的人保持队形,同时道:“看来我们闯入人家的休息区了,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不然,它们给你一个热情的拥……”话音刚落,“吧唧”一个东西落在卓木强巴头上,卓木强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问道:“是……是,是什么东西?”
岳阳道:“金色的,黑色斑点,看上去很漂亮。”
张立出主意道:“快低头,它自己就会跳走了。”
巴桑则举起了枪,道:“不要动,相信我。”
卓木强巴道:“信你才怪,还是低头让它自己跳走比较靠谱。”头一低,那只金色箭毒蛙反而死死拽着卓木强巴头发不放,脚蹼用力扒拉着卓木强巴头皮,保持身体不掉下去。饶是卓木强巴定力惊人,面对这个在自己头上爬来爬去,不怀好意的家伙还是心中不安,对前头的人道:“快,帮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张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强巴……少爷,它,它,它盯着我看呢,我心里比较发毛,还是,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怕什么,它不受到侵害,不会分泌毒素伤人的,我来。”岳阳拿着m4枪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铁了心和大家过不去,牢牢占据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窝一样,岳阳捅了它两下,它有些火了,傲气的抬起头来看着岳阳,大有一跃之势,岳阳赶紧退了两步,苦笑道:“强巴——”话音未落,“哗啦啦”声响,岳阳不知道踩上什么东西,一根树藤绑住他脚踝,将他倒吊起来,顷刻间就已离地好几米……
[惊魂杀人蜂]
毫无预兆,岳阳被突如其来的藤蔓植物缠住,给倒吊起来,一时间手足失措,枪也掉落,巴桑眼疾手快,拔出猎刀“崩”的一声,飞刀斩断树藤后,又深深的Сhā入树干上。岳阳才刚刚落地,枪声就从四面八方响起,四人心无旁骛,都是就地一滚,各自找地方隐蔽。
各自找个棵大树依靠,枪声不断,一时间不知道周围有多少敌人,子弹打得树皮四溅,弹在脸颊上生痛。卓木强巴还算幸运,那只箭毒蛙在他滚地的时候,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相比之下,张立就比较倒霉了,他藏身的树干上,一只宝石蓝色的箭毒蛙正悠闲的往上爬,与张立的头部相隔不过十厘米,而且大有朝这边靠过来的趋势。四周流弹飞射,那青蛙与张立距离这么近,即不敢开枪,也不敢用刀,更不敢换个地方躲避,张立只得哀求道:“大哥,别靠这么近啊,给点面子好不好?”那只宝石蓝的青蛙小眼瞪大眼的瞪着张立,还眨了眨眼,表情很暧昧。
敌人火力十足,很快让四人听出一些端倪,岳阳打手势道:“半自动步枪型号的武器,有六把,轻型冲锋型武器有五把,还有两挺轻机枪。东西南三方都有火力点。”也就是说,敌人至少有十三个人,而且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虽然留着北方没有人,但很可能是敌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卓木强巴首先就想起了马克那张狡诈又阴险的脸,发誓时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不由心头大骂。
过了一会儿,敌人停止攻击,巴桑准备还击,刚从树后探头,又被两颗子弹打了回去。只听林子里有人用蹩脚的英语大笑道:“哈哈哈,这附近的丛林里都设有埋伏,没想到是我们运气好,抢先截住了你们。嘿,中国人,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吧,我们是不会杀你们的。”
身份被暴露,卓木强巴等四人当然大吃一惊,特别是卓木强巴,他思维快速的运转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的漏洞?原本就是吕竞男搞的鬼?没理由,这几天的追杀绝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吕竞男再怎么也做不到这一步。是霍尔门和克萨被逼供说出来的?也不太对,他们对自己一行人知之甚少,而且,被追杀的理由欠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理由了,那群躲在暗中的神秘人,早在可可西里就一直跟着自己,似乎想拉自己入伙的那个人。可是,想拉自己入伙,上次他自己行动还说得过去,这次竟然跟着自己跑这么远,还联合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武装力量,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自己不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东西啊?
林子外面见没有反应,又喊道:“只要你们把武器扔出来,我们保证不会开枪,我们是正规的军事力量,说话绝对放心。”
“鬼才信你。”四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思,可是敌人的火力锁定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根本出不去,避不开。如果是对抗围攻,烟雾弹,闪光弹,或者有几枚手雷,都可以冲出一条路来,可是他们这次只是穿越丛林,根本没考虑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火拼,而且就算考虑到了,也弄不到那些武器。他们手上除了枪以外,就只有刀,他们甚至连可以扔的石头都没有,所以现在是巧妇难为,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岳阳对张立瞪瞪眼,张立没反应过来,只见岳阳又不停的孥嘴,张立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岳阳对着自己旁边的箭毒蛙大加暗示。张立瞪大了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划道:“让我把这个家伙扔出去!没门儿!”
通过敌人的一通乱射,他们已经把握到敌人的火力点位置,就在张立的树后灌木丛中,就有三个敌人,而且那个范围绝对是可以扔到的,只不过扔青蛙的人自己会不会被毒倒,那就很难说了。张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位老大不来亲近他就算万福了,现在还让自己去动那位老大,根本就是玩命的事,这种事,要干也只能让巴桑去干。但是其余三人都投来鼓励的目光,有命令的,有祈求怜悯的,岳阳甚至表示,如果张立牺牲了,他愿意给他立块碑。可怜的张立,在内外两股势力的联合压迫下,不得已将手用衣服裹了又裹,伸向了那位蓝色的老大。张立念叨着:“老大,可不可以帮个小忙,跳,跳过来,轻轻的跳一下下就好。”
蓝色箭毒蛙斜睨了一眼,好似听懂了张立的话,轻轻一跳,竟然真的跳入张立的手中,张立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接住了,赶紧往外一扔,趁敌人的子弹打过来之前,又将手缩了回去,好像听见枝叶摇晃的声音,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听到敌人嘟囔的声音,接着“啊!”的声音划破幽静的密林,凄惨至极。
抓住这仅有的机会,张立现身树后,对着因惊慌失措而出现的三名敌人就是一通扫射,而其余三人也配合默契,抢抢先开火压制另两处的敌人火力,四人边打边朝西边退去。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场密林追逐战就此展开。
枪声划破密林,密集如珠落玉盘,一时鸟惊兽散,林中一片喧闹之声。边打边撤的四人,走出不到三里地,前方的灌木丛竟然和巨大的树木连成一片,挡住的去路,后面的敌人越来越近,火力压得四人都不能抬头,更糟糕的是,弹药大量消耗,他们没剩多少子弹了。
他们的窘境很快被敌人发现,又一次遭遇包围,那憋足的英语又说道:“干你中国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准备领死!”“嗤嗤”数声,昏暗的丛林中冒起大量黄|色烟雾。
“毒,毒气弹!”岳阳惊呼,四人赶紧扯布撒尿,用湿布掩住了口鼻,虽说不雅,但这确实是没有办法中的解毒良方。可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连树上的人也替他们担心起来,索瑞斯失望的想着:“哎,怎么看也不像一只受过特别训练的可战斗部队,这样子看来,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走不出这片丛林啊。咦,那是——”
索瑞斯站在高处,发现了远处一片黑云飘来,奇怪的黑云,整整齐齐,当空飞舞,时而散作烟雾缥缈难测,时而聚拢变幻多端。更多的时候,那片黑云就像一张魔毯,平平的飘动着。辨明了魔毯的飞行方向,索瑞斯不由用望远镜打量起底下这群包围了卓木强巴他们的游击武装,终于,他认出一两个曾挡在自己面前的游击队员。那活尸般的嘴裂开来,“嘶嘶”冷笑道:“这次算你们命大,还是老夫帮你们捡回来一条命呢。”
丛林里风向不稳,埋伏在周围的游击队员不敢过分靠近,而是在毒雾的扩散范围之外,匍匐于灌木丛中。靠左边一名游击队员对右边的大胡子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还是觉得昨天那怪人扔的东西有古怪,现在还感觉有点痒。”大胡子粗鲁的打断道:“别多话,小心他们突然冲出来。”
被索瑞斯的小号炼心弹击中的这群人,虽然事后发现没有毒,也将那种粘糊糊的液体清洗掉了,可是身上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蓝色斑点,怎么洗也洗不掉。看上去就像浑身长满奇怪的皮疹,受到别的队员嘲笑,这次希望藉抓住卓木强巴一行人,能讨回一点面子。
一名队长似的人低声发号司令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先给他们几颗子弹,但是别打死了,那可是波拉将军指明了要活的人。”旁边的下属点头称是,正准备拍两句马屁,称颂一下小队长如何英明神武,料敌如神,突然听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一种奇特的,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断断续续,飘飘忽忽,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像是被一群蚊子给包围住了,可是睁眼看四周,又没有蚊子啊。不止游击队,连卓木强巴他们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他们也感到非常奇怪,交战的双方都是全身涂抹过驱散蚊虫的药液的,不然,在丛林里走不出一里,就被叮得满身是包,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蚊含有的大量毒素,致病的病毒,不及时治疗会死人的。可是竟然被蚊子追这么近,这倒是进入丛林的第一次。
声音的频率还在增加,越来越响,众人这才明白,刚才听到不是蚊子,那会是什么呢?当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准备拔腿开跑时,已经晚了,杀人蜂的前锋部队已经出现了丛林之中,将包围卓木强巴他们的游击队员给包围住了。
小拇指粗细的腹部,五厘米的身长,超过一厘米长的蜇刺,黑黄相间的条纹,群体作战,机动性超级灵活,很快,密林被密密麻麻的杀人蜂所占据。眼力所及之处,全是当空乱舞的杀人精灵,它们像是响应着某种号召,在几十只蜂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杀来。
根本不用估算,这群黄蜂少说也在一百万只以上,而据卓木强巴他们所知,碰上这种美洲最可怕的攻击集团空军,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有时哪怕只有三五只,就能蜇死一个人。而此刻,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黄蜂已劈头盖脸的朝游击队员扑了过去。
“啊——”这种喊声绝对比刚才碰到箭毒蛙那人叫得凄惨许多,那种近乎绝望的叫声,让卓木强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被仓鼠包围的人。而这一次,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一名游击队员被黄蜂爬上了脸,他凄厉的嚎叫着,手中的枪不听控制似的响成一团,可是他面对的是杀人蜂。每一只都是一架独立行动的直升机,可悬空停留,可三百六十度旋转,子弹根本就伤不到它们,反倒是这名游击队员身边的两名同伙中了弹。
一人双手蒙着脸狂奔出去,但没走到十米,就像一截断掉的老木桩,直直的倒下去。
一名游击队员抖动着衣服驱赶黄蜂,可是数目如此之多,很快一只黄蜂在他后脑勺亲了他一口,然后快速飞离,那人一手按住后颈,痛苦的神色马上呈现在脸上,手里的衣服抖不动,马上又有一只黄蜂冲了过来,叮在胸口,跟着是第三只,四只,五只……很快他就被黄蜂爬满面部,胸口和后背,身体全然是无意识的动作着。
还有一名游击队员正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时,一只黄蜂毫不客气的钻进他的嘴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叮了一口,跟着他就嘶哑着,胡胡吼叫,声音却变得恐怖而难听,那双眼睛圆睁突出,那种表情,犹如看到了地狱一般。
还有一名游击队员,被三只黄蜂蜇了之后,咬牙切齿的忍着剧痛,万分惊恐的看着身边倒地乱抓乱叫的队友,然后,他颤抖着的双手握起了枪,反转枪口对准了自己头,眼睛盯着黑黝黝的枪口,当一群黄蜂飞来,他大吼一声,扣下了扳机!
而更多的游击队员,只要被蜇了一两下,就连枪都拿不稳,用手拍打,用衣服包裹住头,满地乱滚,以最大的吼声来发泄出肉体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惧意。
已双方的实力来看,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屠杀,活生生的屠杀,游击队员全无还手之力,他们哀嚎着,痛苦的翻滚着,猛烈的撞上树干,被队友的枪弹击中,似乎都不能让他们的神志有稍许清醒。相比被枪弹击中而言,那种生物毒素带来的痛楚更为猛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刮骨之痛,那种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而留在现场的四人,只是听到敌人那种呼天抢地的痛嗷之声,就已经感到无法忍受,眼看着原本是敌人的游击队员一个接一个从埋伏地站起来,或是狂奔,或是狂呼,又或是狂乱挥舞,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蜷缩成一团,抖动,抽搐。十几具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活人的东西,已经被黄蜂爬满,成为名符其实的蜂人。而黄蜂们还在这些毫无动弹能力的身上找寻着各种能钻进去的孔洞,仿佛不吸尽这些人的精血誓不罢休。卓木强巴他们心里没有重新获救的欣喜,恐惧和震惊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心灵,因为,当这些当在他们前面的敌人都倒下时,直接面对他们的,就是这些几尽魔鬼的杀人军团。
逃!逃!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勇气,卓木强巴突然扑进了原本的死路的灌木丛中,任凭带刺的植物撕裂自己的肌肤,硬生生的用身体从灌木丛中挤出一条路来。虽然大部分杀人蜂只沉迷于那十多名游击队员,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无法附着在蜂人身体上的杀人蜂调转了方向,朝着逃命的人群追逐而来。
巴桑负责断后,但他明显也拿这些灵巧的空中战斗机束手无策,抖了两下衣服,感觉背肌一麻,稍许有点痒,然后……“哎哟。”接着……“啊,他妈的。啊!”那种直接刺激神经的痛楚感蔓延开来,岳阳回头看见大汗淋漓的巴桑,这名可以用自己身体点火烧着玩儿的硬汉,面对打穿身体的子弹哼都不带哼的,此刻竟然痛苦的呼喊起来。
四人已经挤过那片灌木丛,巴桑瞪眼道:“发什么愣!快跑啊!”岳阳看着巴桑因痛苦而变形的面孔,竟然一时怔住了。
衣衫褴褛,血痕条条的卓木强巴转过身来,狠狠的将衣服横甩过去,大吼道:“走啊!走——”一件衣服将岳阳兜头罩住,接着被巨大的力量一推倒地,岳阳爬起来时,只见赤着上身的卓木强巴推着自己,一手半挽半拖的拉着巴桑,张立跑前面去了,巴桑则一刻不停的躯干还剩为数不多的几只杀人蜂。
那些黄蜂仿佛只对游击队员所在的地方感兴趣,追了一阵便折返回林,惊魂未定的四人知道,自己总算又捡回一条命来,可是那些游击队员就……
岳阳和张立都没事,巴桑被叮了一次,现在难受的忍着剧痛,张立拿出蛇膏,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岳阳看了看把衣服拿在手里的巴桑和卓木强巴,还不清楚刚才是谁兜住了自己头部,让自己避过一劫,却听见一阵异响。那是,人将牙齿咬得“格格”发响,岳阳转过头去,只见卓木强巴面部咬肌剧烈的抽搐着,显然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他惊道:“强巴少爷,你——”
卓木强巴咬牙微笑道:“你没事吧,有么有被咬到?”说完,铁塔般的身体轰然倒地,他赤祼的后背至少有六个红包,还能看见三根蜇针,仿佛还在蠕动着刺入。
“强巴少爷!”
岳阳的声音不仅惊动了张立和巴桑,还将丛林深处的人惊了过来。他们被包围了,这次亦是十余人的小分队,看来是听到枪声后从别处赶来的。韦托那矮胖的身躯散发出沁人的冷气,冷笑道:“竟然能从巴斯纳的包围圈中逃出来,看来很有一套啊。别动,别妄动哦,朋友。”
这次,张立和岳阳真的绝望了,卓木强巴已经倒下,最能打仗的巴桑痛得死去活来,他们的武器又没有子弹,这种情况下被十来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包围,还有逃走的希望吗?
藏在树冠中的人却不这么认为,索瑞斯突然戚鼻,仿佛嗅到了身边的危险因子,他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丛林的主人到了,看来我得先躲远点,被他们发现了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里是丛林,毕竟不是普图马约。”身影晃动,已离得远了。
藏地密码2 第十章 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
[意外脱困]
“嘿嘿嘿嘿”韦胖子冷笑道:“看来你们和巴斯纳他们对抗时伤得不轻,怎么了?连子弹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不开枪还击?”这只丛林老狐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当前形势,第一次开口用英语与包围圈中的人交流。张立和岳阳无法作出象征式的反击,林中人影晃动,敌人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
强大的火力压制下,韦托的心理攻势并没有停止,他继续道:“你们来做什么,你们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想要掠夺别人土地上的财富,那是一种错误的选择。你们投降吧,我不仅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我们可以合作,事成后我护送你们走出这片原始丛林,并分给你们大量的……唔,呵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本是一件十分诱人的条件,可是听在张立等人耳朵里,却十分困惑。“什么意思阿?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张立和岳阳,你看我,我看你,半靠着树的巴桑也皱眉不语。
韦托见里面的人没反应,又补充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就凭你们几个人,是没有能力吞下那么大一笔的。要知道,什么人——”林中突生变化,一支羽箭破空而至,一名负责在高处瞭望的武装分子应声而倒,像沙袋一样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毒贩子中顿起骚乱,一名下属报告道:“是库库尔族!”韦托大惊:“什么!库库尔族!这里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时间,林中,树梢上,洼地里,全是羽毛晃动的影子。韦托顾不得再发表威胁性言论,该用克萨语道:“是谁?利爪还是三?我们是巴朗先生属下,我们巴朗先生和你们签订有互不攻击条约,你们为什么进攻我们?”
林中传回话来:“巴萨卡,你带人在普图马约打伤了我们利爪头领,我们要你们血债血偿!”
韦托狠狠的瞪着他旁边那叫巴萨卡的人,那凶狠的大汉在鹰利的目光下颓然低头,辩解道:“不,不是我们干的,是一个吹蛇的老头儿放蛇咬伤。我们不知道他是利爪,早知道就——”
“住口!”韦托呵斥手下,然后向林中喊话道:“误会!那是一场误会!我们对利爪头领表示深重的沉痛和万分的歉意,希望他已经康复痊愈,丛林之神会庇佑他的。届时巴朗先生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
林中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一片野兽般的吼声,表达了他们要为头领报仇的决心。巴萨卡紧张的说道:“看来巴朗先生的名头还压不住他们,要不要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说出来?”
“狗屁!”韦托一个巴掌将巴萨卡打得嘴角挂血:“这些野人发起狂来,什么协议都是放屁。叫弟兄们小心点,这些家伙在丛林里就像幽灵一样。”
又是一支羽箭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名毒贩子倒下。韦托勃然大怒:“给我狠狠的打,别当我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战斗一开始就往一边倾斜,这些丛林里的原著民如鱼得水,身形比猿猴还要灵巧,树丛中上下翻飞,如履平地,而且人人都是神箭手,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土箭,必有名毒贩子倒下,虽然箭伤不致命,但箭头上毒却是致命的,倒下的毒贩子通常惨叫不了几声,就沉寂下来。而毒贩子手中的强大火力,却在巨大树木的掩盖下,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往往是一通扫射,打得树枝直晃,却不见人影。羽箭不断飞来,还有投石,筒箭,飞来飞去器,标枪,这些远古的武器让一群火力充足的现代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韦托见势不对,只得下令:“撤退,撤退,集中起来,向南突围。”
“嗖”的一声,一个骨制的飞来飞去从韦托眼前飞过,半空中又折返回来,把胖子的大肚子拉开一条血淋淋口子,韦托气急败坏,一面飞跑,一面呼喊:“掩护我,他妈的,你们都跑哪里去了!”
变化一波接一波,让人跟不上思维,张立,岳阳以及巴桑在包围圈的最中心,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迹象,特别是张立和岳阳,他们不知道卓木强巴和库库尔族的短暂友谊,觉得这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奇迹发生。那些土著战士并没有过分追击,打退敌人,他们也向林中撤退。林中传来悦耳的声音,就像丛林女神在召唤:“快,跟我们走。趁他们的直升机赶来之前,离开这里。”四五名脸上画着图腾,头戴羽毛装饰,手拿原始武器的部落斗士来到四人面前。
张立和岳阳比刚才还要惊恐,天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虽然那女性声音听上去没有恶意,现在卓木强巴昏倒在地,巴桑还一脸痛苦之色,他们两人无法做主。幸亏巴桑还保持清醒,他命令道:“跟他们走。”已有两名部落壮汉抬起卓木强巴,飞速朝林中跑去,又两人架起巴桑紧跟其后,张立和岳阳只好跟着跑去。
韦托带着他的手下狼狈的穿过丛林,总算逃脱了库库尔人的追杀,但他们来到了巴斯纳倒下的地方。看着那一具具完全变性肿胀的尸体,这个以冷血著称的毒枭小头目也胆战心惊,倒吸凉气。每一具尸体都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肌肉僵硬紧绷,那种死亡姿势告诉别的人,他们死于一种极端疼痛的折磨之中,有的尸体自己抓下了自己的皮肤,面目全非,肠穿肚烂,有的尸体是开枪自戕的,还有的尸体牙齿都咬崩了。前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惧感,让这群人不敢继续往这个方向逃亡。这些尸体上的浮肿包块,这些死亡姿势,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韦托用枪筒翻开一具尸体,从尸体的鼻孔中爬出一只黄斑蜜蜂,他马上明白过来“杀人蜂!他们怎么会惹上杀人蜂了!真是该死,不知道林子里还有没有?从他们尸体的情况看,那群杀人峰数量惊人啊。唉,又让那四个中国人逃掉了,我出道这么久,还从没这样倒霉过!巴萨卡,你死了没有啊?没死就给我滚过来!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会惹上库库尔族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要从丛林里过,不和库库尔族搞好关系不行的!妈的,现在他们落入库库尔族手中,要想把人带走就难了!”
巴萨卡诚惶诚恐道:“是,是属下一时大意,我,我知道错了。”
韦托骂道:“知道错顶个屁用,你得想办法给我把人弄出来!”
巴萨卡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但他心里知道,要想从库库尔人手里把人弄出来,那不是和死神叫板么,他还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巴萨卡道:“可是我不明白,队长,刚才明明有机会击毙那几人,为什么……”
韦托道:“你懂什么。那几个中国人是古勒将军点名要留下的。”他看了看左右,在这名心腹耳边低声道:“听说,他们知道黄金城的入口。”“啊!”巴萨卡惊呼一声,激动得涔涔汗下。黄金城!自从十六世纪西班牙殖民者踏上这块土地,就被列入古印加帝国最辉煌的宝藏胜地,几百年来,有多少人为了探寻黄金城的秘密而踏入原始丛林,前仆后继,无以复加。韦托道:“不然我们几个小分队为什么各个都争先恐后的行动,牺牲了几个同志,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兴师动众。”说到这里,韦托也愣住了:“莫金那家伙让我拖延住这几个人,莫非他早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地方?啊,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韦托先清醒过来,他拍了拍兴奋得发呆的手下,想了想,有了主意,安排道:“虽然库库尔族的领地十分危险,但是他们不可能在那里呆一辈子,总归要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就这样……这样……”
韦托不知道,他与巴萨卡的谈话,全被藏在一边进行回收工作的索瑞斯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黄金城入口时,手一颤,险些让手中玻璃瓶里的蜂皇再次飞走。他十分不解,心道:“怎么可能,谁在开这样的玩笑?莫金?不可能,这个玩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是我们的情报出现了问题?也不可能,这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可是,目前游击队和那些毒贩子,这么大规模的联手行动,这不是莫金和那韦胖子的交情能做得到的,除了这样的原因,似乎也找不到其它理由了。”索瑞斯无法断定这番话的真实性,但他知道,卓木强巴一行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黄金城。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在哪里?地狱吗?让我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好像被袭击,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嗡嗡乱叫!天哪!杀人蜂,是它们,就是它们!又来了!”卓木强巴猛然睁开眼睛,想挪动一下身体,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压断了般疼痛,几次想起身失败之后,只能放弃。他盯着天花板,奇怪自己所处的环境,屋顶是棕榈叶和原木搭建而成,简陋的工艺流程,四面的墙壁都是木板砌的,墙上挂着一些兽头标本和鹿皮,没有门,只有一道好像茅草编织成的门帘。酷热的天气和外面那些已经听得较为熟悉的鸟叫提醒着他,此刻还处于热带丛林之中,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呢?
“啊,你醒啦!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哦。”好熟悉的英文发音,卓木强巴艰难的别过头,朝门帘方向望去,同时道:“巴巴——”兔还没说出来,他已经目瞪口呆。
此时的巴巴。兔,已经不是在普图马约那名衣着颇具热带风情的文明女郎,而是名地地道道的印第安土著女郎。一头青丝梳做两条马尾辫斜搭在双肩,其余没有了任何装饰,不仅如此,就是整个上身,都,都是一丝不挂,身体仅在腰际,系了一条尼龙裙。黄褐色的健康肌肤,透着女性饱满而有弹性的肌肤,以最原古的方式呈现在卓木强巴眼前,虽然已是久经沧桑,卓木强巴还是看得心头大震,一时呆住不能言语。
巴巴兔自然看得见卓木强巴那圆睁着的火辣眼神,面颊不免飞过一抹红霞,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再没有一丝羞涩。反而是卓木强巴不好意思起来,巴巴兔的身上画满各种图腾,双臂是简化如长城城垛的游龙图案,腰际至小腹好像是画了扇内有神明的门,就,就连双|乳也画上了荷花一样的装饰图案,就好像一幅最正宗的人体彩绘。卓木强巴暗骂自己:该死,为什么看得那么仔细,这好像不该是现在你去关注的问题。镇定,镇定,这只是当地一种古朴的民风民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真要命,为什么离我这么近,为什么我还动不了?
看见卓木强巴憋得一脸通红,就像要喷火的公牛,汗流浃背的样子,巴巴兔嫣然一笑,道:“不用这么惊讶吧?我本来就是原始部落的人啊。而且,就算是在文明城市,德国法国那些地方也有天体营啊,只要摆正心态,便没有关系啦。该不会是,你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
卓木强巴大窘,干脆闭上眼睛,以欺己禅道落得六根清净,只听屋中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了,鼻子一痒,不由打了个喷嚏,卓木强巴睁开眼来,巴巴兔就半蹲在床前,与自己贴面而视,手里拿了根五彩的羽毛,在自己脸上画弄。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总算好了些,至少强压下了体内那股原始冲动,卓木强巴渐渐清醒过来,感激道:“是你们救了我?”
巴巴兔撇嘴笑道:“长得这么健壮,胆子却很小呢。是啊,我哥哥靠你的蛇膏,才保住了平安,我们全族人都很感激你呢。后来听说游击队和四个黄种人在丛林里交火,我们都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遇到了麻烦,所以专程去密林里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竟然遇到了杀人蜂,本来杀人蜂没有那么厉害的,它的毒刺也是因人的体质而异,很不幸,你和另一位看起来很凶的大叔都属过敏体质,不然你们不会伤得这么重的。”
卓木强巴道:“对了,我们其他队员呢?”
巴巴兔闲暇道:“没事的,在我们库库尔族的领地范围,就算是游击队也不敢随便进来。来,来嘛……”说着要掀去搭在卓木强巴身上好似芦苇编织的被褥的东西。
卓木强巴问道:“你,你要干什么?”巴巴兔狡黠的笑道:“给你治疗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治疗啊。”
“你是医生吗?”“不是,用我们库库尔族特别的治疗方法,你恢复得很快的。”
卓木强巴脑袋嗡的,又发热了,心道:“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笑容?他们的治疗方法,该不会是那种——治疗方法吧?”
巴巴兔在卓木强巴胸口轻拍一记,俏容佯怒,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脸红得像卷尾猴的ρi股?”接着又命令道:“转过身去,来,一二三,你自己要用力嘛,一二三……”
卓木强巴艰难的俯卧在床,也避免了再次出现尴尬局面,他忍不住“咝”了一声,只感到背上被叮过的地方像针扎一样,又痒又麻,还带着神经的刺痛。卓木强巴道:“你不会是在挑破那些被咬的包块吧?”
巴巴兔道:“没有啊,我只是把已经结疤的瘢痕划破,让血重新流出来而已。不这样,尹仄神不肯为你治病的。”
发音非常怪异,卓木强巴道:“因这神?是,是什么东西?”此刻他已经感到背上的痒感越来越明显,阵阵咬痛,像是被无数蚂蚁在叮咬。
“啊,我们库库尔族要是被叮咬,或是得了普通疾病,都是靠尹仄神来治病的,它们是丛林里的好医生。你想看看吗?”
“嗯,至少我因该对解除我病痛的医生表示感谢。”卓木强巴说完,巴巴兔将一个陶罐递到卓木强巴眼前,让他能够看见。
“这!这就是尹仄神?”陶罐里进进出出的,果然全是蚂蚁,黑色的约一厘米大小的蚂蚁,爬行速度非常迅速,卓木强巴呆了片刻,问道:“那它们现在在我背上做什么呢?”
巴巴兔浮出狡猾的微笑,道:“它们呀,现在正在吃你的血。然后呢,它们可以分泌出一种激素,中和你伤口周围的毒素,那种物质呢,可以进入你的血液循环,清除你全身的垃圾,并修复被破坏的细胞。”
卓木强巴怀疑道:“有这么神奇?”
巴巴兔一本正经道:“当然啦,我们库库尔族,几千年来,一直在尹仄神的庇护下,没有大的灾病。好了,看来治疗得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待会儿给你拿玉米粥和蜂蜜来,这么久没进食,再强壮的人也顶不住呢。”
当巴巴兔走出门帘,远处木制坛上坐着无聊发呆的张立和岳阳,发出了他们的第一百零七次哀叹“哎,没天理啊!”“啊,太黑暗啦!”“为什么我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早知道,当初就该让那蜜蜂多叮几口啊!”
[库库尔族]
当两人第一次到库库尔族的领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片比普通丛林稍高的丘地,整个地方依然被丛林所覆盖,但在最高的祭坛处却能看到周围几片小丛林的全貌和蜿蜒的河流。在葱树的掩映之中有百余间木板和棕榈叶搭建的房屋,有祭坛,有宗教拜堂,有神龛,椭圆尖顶屋,v字型尖顶屋,一切部落文明所需要的建筑一应俱全。而更让两人意料不到的,自然是部落里的女性全都坦胸露|乳,而且无比自然,丝毫没有羞涩或掩饰的意味。岳阳和张立刚看到几名少女顶着陶罐从溪边取水归来,这边又有几名妇女顶着衣物食品走向河边,一路有说有笑,和城里那些穿着衣服谈天说地的女孩子一样的表情和动作,只是,她们没有穿衣服!两名热血青年见识浅薄,不争气的看得血脉贲张,张立更是差点流鼻血,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族里最秀丽的巴巴兔姑娘竟然亲自照顾卓木强巴,一天到头朝那小木屋里跑,一进去就是数小时不出来。两人激愤得,连杀了卓木强巴的心都有了。
照理说卓木强巴长得没有他们年轻,而且,好像相貌也不及他们帅,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强巴少爷,对女性……不,是对所有雌性动物,有着近乎神迹的吸引力,杀伤范围从八岁到八十岁。正是那种天生魔力,才让与他同行的,两位拥有大好前途的理想青年,频频得不到适龄姑娘的垂青。”“这个推断是完全错不了的,那天不是有只青蛙死死的占据了强巴少爷的头部吗,看起来,几乎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那是一只母青蛙。”有了这样的结论,两人的心里总算稍微平衡一点了,他们还不曾知道,这看似荒谬的结论,事后竟然如预言一般精准。
“他醒了,你们去看看他吧。”巴巴兔莞尔一笑,捧着罐子从魂不守舍的两人旁边经过。
“强巴少爷,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可是,我们现在连我们在上面方向都还没搞清楚。”
“是啊,而且听卷尾猴-三说,游击队在库库尔族领地周边设下了埋伏,看来等我们一出去,就对付我们呢。”
“巴桑?巴桑大哥已经好了,但是他好像和这里的祭师比较谈得拢,昨天下午就一直在神庙那边。”
“喂,强巴少爷,巴巴兔一直都守在你身边,你们俩人……”
“你们两个小子——我刚刚醒过来,现在连我自己在哪里都还没弄清楚,难道你们不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吗?让我多清静一下行不行?”
“不行!”“强巴少爷,这里的土著姑娘,又热情又奔放,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你可要遵守道德情操哦,可不要做出什么让敏敏小姐伤心的事情。”
“你……你们,你们这两个家伙……出去!这是命令!”
“强巴少爷,千万不要生气,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是啊是啊。”
……
夜里,巴巴兔果然在祭坛上找到了仰望星空的巴桑,他斜卧在观天祭旁,得到大祭师的准许,巴桑是唯一一名被允许登上祭坛观星的外族人。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个比其余地方稍高的大土堆,库库尔族人用巨大的木料在土堆上搭建了一个梯形平台,平台上有两个吊塔似的木架,中间牵引着一个空心圆盘,圆盘正中则是类似十字架的木条,木条与圆盘能相互旋转移动,每逢族里的圣日,大祭师总是一个人利用这个奇异的装置观察天上的星辰。
巴巴兔虽然不知道巴桑同大祭师谈了些什么,但是大祭师表示认同的人总是得到库库尔族人尊重的,她礼貌道:“巴桑先生。”
“唔。”巴桑淡淡的答道:“已经五天了啊。”他那高傲的表情下有着淡淡的忧伤,他的眼中有着十分复杂的神情,好像是十分的矛盾,又或许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至少,此刻巴巴兔的感觉是这样的。巴桑言语中颇有些无奈:“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平安的穿越原始丛林,充其量考虑到要适应严酷的环境和抗拒危险的动物,根本没有考虑会和游击队和毒贩子爆发直接的冲突。冥冥中好像有一支无形的手左右着我们的行程,如今,就连老天也要来考验我们吗?”
巴巴兔道:“大祭师说过了,这次是伟大而无所不能的查亚克愤怒了,它要惩罚破坏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我不是很明白,巴桑先生,你能把大祭师那些神明化的语言用当今的科学知识做一个解释吗?毕竟你所说的,和大祭师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巴桑喃喃道:“南美洲热带雨林,处于赤道低气压环境,受到赤道气团循环的包裹。按照常理,这个地区一年里有近七个月,都被厚厚的热带雨云层所包裹,最正常的天气莫过于每天日出晴朗凉爽,中午开始积云,下午是瓢泼大雨,直到黄昏。可是我们进入丛林已经五天了,不仅一滴雨都没下,而且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清晰明朗的星空,那些热带雨云到哪里去了呢?你,你知道海啸吗?”他突然问道。
巴巴兔道:“嗯,听说过,海底的地震引发海啸,是非常可怕的自然灾害,它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巴桑道:“不,没有关系,只是道理是一样的。当地底断层发生错位,海底的地形突然间被改变,它首先的变化并不是海啸,而是由于海底容积增加,使得海面退潮,海岸线倒退数里或是更多,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礁石。然后,海平面要重新恢复平衡,那些退去的海水排成了水墙,铺天盖地的席卷回来,可怕的力量摧毁一切,它们甚至能比以前的海平面高出几十上百米,将这一平面以下的所有东西,全部淹没,吞噬,然后退去。而此时天空的云层受气压影响,与海啸的机理是一样的,当低气压受到更低的气压影响,大气环流就朝周边分散,有如吹气球一般,将云层排挤在气球以外,可是,一旦气球吹破,周围的云层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填过来,那时候,几天,几十天未下的雨,被集中在一天倾盆而下,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情景。”
“啊。”巴巴兔轻轻的呼叫着,仿佛感觉到危在旦夕。
巴桑接着道:“这种气候的异变,很久以前或许要几百年才有一次,而现在,大片的雨林被砍伐,安第斯山脉的植被也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冰川消融加速,山口的气压调节作用被减弱,或许以后每几年,或是每一年,都会经历这样的突然灾变,这就是,人们为自己行为所付出的代价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过了,这块林地高于周边其它地方,就算是大雨,对你们也无法造不成多大影响。”
“嗯。”巴巴兔道:“大祭师也说过了,库库尔神会保佑我们的平安。”
“哼,库库尔神吗?”巴桑的笑意里有些许的轻蔑,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过头来问道:“你们,是印第安人的后裔吗?”
“呃……”巴巴兔不知道巴桑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呢喃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啦,不过,因该是吧。我们祖先这这片丛林中,已经生存了很多年了,根据族里的记录,早在卡库帕卡特神明时代,我们祖先就在神的守护在,在丛林里快乐的安居乐业了。”
巴桑看着那方式字架,评价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的后裔,从你们使用的这个观星仪来看,你们的祖先,有着非常辉煌的文明历史呢,这个仪器如此简单,却能很容易的追踪太阳和月亮的轨迹,而且对观测大熊星座与小熊星座,也都有十分突出的作用。”
听到巴桑的高度评价,巴巴兔显得十分高兴,但很快又沮丧下来,道:“本来,我们族里还有世代流传的圣石,可是就在几年前,它被人偷走了。”“噢,是吗。”巴桑对此突然来了兴趣,追问了一些有关圣石的详细的情况,所谓的圣石,是一块刻着奇怪图案的圆柱形石头,据说有柄有头,通身是浅浮雕,那形象,极像一根按比例缩小的中国华表,握在手里就像一柄石裥。他们谈到很晚,离开祭坛前,巴桑仍忘不了看一眼夜空,带毛刺的月亮比昨天又圆一些了。
体内的毒素渐渐被清除,这软伤来得快,好得也快,第二天下午,卓木强巴就能下地行走了,活动活动筋骨,几无大碍,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卓木强巴没想到,在门外是年轻的头领蜜熊利爪带着一众战士,列阵欢迎他伤愈复出,再远处是库库尔族的男女老少,巴巴兔担任起翻译工作,利爪友善的大力拍打卓木强巴的背脊,高兴道:“敢与古勒将军对抗的人,一定是英雄。”又指着自己胸膛说:“你救过我的命,我们就是兄弟,都是一家人。”全族欢呼雀跃。
库库尔族人载歌载舞,好像过节一样热闹,他们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头领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礼节祝福卓木强巴。卓木强巴也在与张立,巴巴兔等人的对话和自己的观察中,渐渐了解了库库尔这个部落民族。
库库尔族人的平均身高较低,肤色比其余印第安人还要黑,战士大多强壮结实,腿脚粗短,肩膀宽,脑袋大,其棕褐色的眼睛和黑色头发,看起来有几分亚洲人种特点。他们的服饰相当简单,男人穿的是一屏手掌宽的布条,他们将布条在腰际束成几匝,布条的一端挂在身前,一端挂在身后,颇似日本的相扑选手那种装束。而布条的两端都有他们的妻子刺绣或羽毛编织。女性则是在腰部以下穿一条裙子。族里不论男女,身体暴露部位都绘有图腾,以在脸上画纹身为美,根据身份和等级不同而刺上不同的纹身。头饰只有男人才有,女性通常通常将头发分作两到四束,男人用羽毛来装饰头发,通常Сhā作羽扇形,也与等级有关,普通男人Сhā的是金刚鹦鹉尾羽,战士Сhā的鹰羽,而像蜜熊利爪则Сhā的是一种从中美洲来的叫绿咬鹃的羽毛。
他们居住在茅草或棕榈叶搭建的房屋中,房屋用墙隔成两部分,前面做客厅,后面是卧室,房屋通常无门,屋檐很低,可以遮雨挡阳。床是树枝编成的,上面铺草席,睡觉时用草编毯或棉布当被子。人们不在室内做饭,都在室外露天起火。他们有耕种玉米,木薯,蚕豆等植物,也圈养羊驼,骆马等大型牲畜,但大多数时候是靠战士去丛林打猎,蛛猴是他们常用食物。他们有熟练的武器工匠,但也接触现代的枪械,穿的衣服也有部分是现代工艺制作,这个部落并非与世隔绝,而是恰如其分的适当与现代文明接轨。他们将一些林间动物拿到外面去换取必须品,原始丛林里处处危机,想得到那些珍惜野生动物的收藏家和餐厅老板,愿意以不菲的价格买那些动物。
库库尔族的战士从小生于丛林,长于丛林,丛林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熟知各种在丛林中作战的方法,会布置简单陷阱捕捉野兽。因此,库库尔族的领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连在丛林里称霸的游击队和毒贩子也与库库尔族签订一些互不侵略条约。有时毒贩子也要付大量的买路费,才能从库库尔族的领地通过,但这已经是边缘通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从库库尔族的领地里通过的,据说,在领地更深处,有着比库库尔人可怕百倍的东西,那里更是永无人迹。
族里分为人权,神权,人权是族长,也就是蜜熊利爪和巴巴兔的父亲,神权是大祭师,总是居住在神庙里,而所谓的神庙,就是一间不大的树屋,耸立在近四十米高的树冠中,确实能让人产生一种神圣高贵的敬仰之情。据说巴桑醒了后,说了几个天气异变,与神庙的大祭师说法不谋而合,被大祭师邀请面谈,事后还同意他上祭坛观天,关于这段经历,连卓木强巴都感到不可思议,但事后巴桑总是淡淡避开不谈。
库库尔人善饮,他们利用蜂蜜和水,加上一种特殊的树根酿酒,做出的酒来,酒香醇烈,浓度很高。这天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有人跳舞作乐,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强巴一伸手,卓木强巴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将十碗酒一饮而尽,让利爪大跌眼镜。他原本是想说,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高下的意思,没想到卓木强巴竟然独饮十碗,而且若无其事,这份本事,他是自叹不如。而库库尔人以能饮烈酒为英雄,卓木强巴自然又大大的风光了一次,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里自有她意。他们哪里知道,姑且不论卓木强巴的藏族出身,就是他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历,那早就是久经考验,这十碗酒还不是小菜一碟。稍后,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诚恳的邀请卓木强巴他们在部落里多留几天,他们是库库尔族人最尊贵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但卓木强巴却委婉的拒绝了。
“为什么要急着走呢?”不仅巴巴兔一脸失望,连张立与岳阳也是一脸失望。
卓木强巴老实答道:“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这片丛林,作为对我们野外生存训练的一种历练。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也没有想到。原本计划时间总共只有十天,现在时间过去一半了,我们又白白耽搁了两天,既然伤已经好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赶路,才能弥补时间上的损失。”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击队的人就守在库库尔族的领地周围,就等我们出去呢。”
张立也道:“是啊,这次我们不知道是接受的什么训练,被毒贩子和游击队双重追击,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正规特种部队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十天想穿越这片丛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不如就呆在这里,等十天一过,他们就因该来寻找我们了,要不然到时候再与他们进行联络,就算我们又失败一次好了。”
卓木强巴双眉一拧,巴桑已经冷笑起来:“哼,这可不像是特卫团说的话啊。训练的目的,就是要面临各种险境,也包括了与敌人对抗,就这么放弃的话,那不仅仅代表这一次失败,而是所有的训练都白费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迎接更高难的挑战,你明白吗?”
张立道:“可是,我们现在连基本的武器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去和那些游击队对抗?像这次受了伤,还有库库尔族人帮我们,那么下次呢?下次你和强巴少爷或是别的人,包括我,岳阳,我们再倒下,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巴巴兔不知所措的看着这四名客人,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剑拨弩张的样子。卓木强巴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好争论的,以少胜多,以劣势扭转局面,赤手空拳游刃于敌人的重重火力包围之内,这也是我们训练的科目之一,我们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要靠双手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营建出适于自己生存的形式。不可能扛着大规模的军事武器到处跑的,更多的时候,我们要靠自己的……头脑嘛。这次形式对我们不利,谁又说我们非得去与游击队拼武器多,据我所知,库库尔族,不是还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入吗?”最后一句,却是用英文说给巴巴兔听的。
巴巴兔结巴道:“那个,是没错啦,可是那里,那里怎么能通过?那里被划作阿赫。贝奇安息的禁区呢。”
岳阳道:“真的要走那里吗?那里好像是连库库尔族人也禁止入内的丛林死地啊。”
卓木强巴问道:“和走游击队武装守着关卡的原始丛林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危险?”
巴桑道:“都很危险。据库库尔族人的历史记载,从十六世纪起,西班牙人,德国考古学家,美国探险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丛林没有出来,那是一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叹息丛林。最后一次是1965年,英国探险家莫拉尔的生命历程在丛林中划上了句号。”
卓木强巴拍着巴桑肩膀打气道:“没有关系的。别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如今的科技日新月异,一九六几的人不能通过,并不代表我们也不能通过。”
巴桑斜睨着张立和岳阳道:“我倒是无所谓。”
卓木强巴看看张立,张立低头不语,再看看岳阳,岳阳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谁叫你是队长的。”卓木强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下了。”
利爪通过妹妹翻译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强留,就让我们今夜尽情的开怀畅饮吧,查亚克神会保佑你们的。”
“来,干杯”……
[神坛私语]
狂欢之后,曲终人散,巴巴兔带着卓木强巴上了祭坛,天上星辰依旧,只是月光暗淡。高贵的公主散开一头秀发,双手抱膝蜷坐在祭坛中央,带着孩童般欣喜的眼神,望着浩瀚的夜空道:“小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到祭坛上来看星星。那些星星看上去是那么遥远,又好像隔自己是那么的近。那时候,我就常常想,丛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但那时我还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离开丛林,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来,到丛林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毒品贩子要从我们领地借路通过,游击队希望双方避免发生冲突,而还有些人喜欢你们所谓的珍稀野生动物。我从他们那里听到很多外面的故事,有百层的高楼,有飞行的飞机,甚至人都能够上太空了,据说能直接飞到月亮上去。”
说着,巴巴兔回头看着卓木强巴,后者正专注的听着,她又说道:“我十五岁那年,我的丈夫死于丛林之中,按照族人的说法,是触怒了丛林之神,天知道他怎么死的。可是我父亲当时说了一句话,生于丛林,长于丛林,死于丛林,这是最好的归宿。当那个男人被抬回来时,半边身体都发黑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惧,我突然想离开这里,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但是族里的规矩是没有族长同意不允许这样。族长,我的父亲,他有那个权力,却坚决的不答应我。”巴巴兔眼里闪过一丝狂野,“后来,我找到一个来收购野生动物的男人,陪他睡了两晚,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带我出去,走出这片丛林,这该死的看不到边的丛林!他答应得很好,可是到头却又反悔了,他想把我杀死在丛林里,然后抢走我身上的配饰,却被我哥哥一箭射死了。后来,或许是由于我父亲觉得亏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丛林,他们先送我去圣菲波哥大读书,后来又去美国。其实,我父亲也算一个开明的族长,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我们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知道得更多。他希望我学成回来,能给部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
随着一声叹息,祭坛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卓木强巴能感受到眼前这名女郎的忧伤,担负起一个部落的历史,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残酷的责任,何况是名年轻的女性。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呆得越久我就越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无力改变些什么,要改变一个部落,改变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难了。部族要想获得新的发展,就必须离开丛林,可是一旦离开丛林,这个部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后发现大家依然过着那种落后的生活,以后每当不顺心时,我就会一个人溜出去,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争执的原因。他们想我回去,我却不愿意,按照族里的规矩,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着星星,长长的睫毛下,星辰在她眼中闪烁:“我在读书时,也有过几个男友,可他们一听说我是部落族长的女儿,竟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我记得最清楚,有一个男友,他吃惊的问我,他说,听说有的部落里,男女交媾之后,女方会把男方吃掉,他问我有没有这事。哈哈,真是好笑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部落。”
巴巴兔笑着,她的眼中,忧伤却更加明显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发就像银河飘落,美丽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脸庞。饱满而浑圆的双|乳,骄傲的挺立在月光下,椒|乳微微的颤抖着,紧绷的肌肤没有一分多余的脂肪,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巴巴兔迷离的看着卓木强巴,问道:“我美吗?”
卓木强巴点点头,虽然没有称赞,但是他的目光是赞许的,只见巴巴兔狠狠的,有如一个赌气的小女孩,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和我的丈夫远离这里,再也不回丛林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随着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卓木强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强巴咫尺之间抱膝而坐,一双慧眼在月光下入一泓秋水,她长久的看着神坛之下,那里,百余间草屋安息阵列,那是她的全体族人,她肩负着改变他们命运的使命。卓木强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长,只能陪着巴巴兔陷入无声的沉默。夜更深了,微凉的和风拂动了谁的长发,星光辉映,雪白的月色普照在谁的肩头,巴巴兔全身都被皎洁的月光笼罩,黑发如夜,肌肤如月,她仿佛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远远的用怀着崇敬的目光去打量,卓木强巴的酒意又涌上头来,朦胧中为谁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间,隐隐传来了天籁之音,那歌声幽怨哀婉,如杜鹃啼血,黄莺送子,让听者的心为之颤动。仿佛一种来自天堂的哀伤,深深的思念着什么,足以勾起人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痛,卓木强巴在迷茫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声揪去,时而失落,时而感伤,虽然还没有恸哭的悸动,但自己灵魂深处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记忆之门,就在那一声声悲壮凄婉的诉说之中,不经意间,被敲碎了。
卓木强巴从梦幻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巴巴兔在低声的吟唱,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音乐无界,声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听歌词的。那歌声,时而像是风过密林的轻声,时而又像山涧细泉的低吟,时而如万军征战的激昂高歌,时而如漫天繁星的窃窃私语。卓木强巴静静的听着,仿佛听懂了其中的意义,如史诗般悠长,如史诗般悲壮,人间的喜怒哀乐,人世的漫漫长途,皆在那曼妙的歌声中鼓荡。
歌声渐低,最后曲调一变,宛若安儿之曲,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艰险的人,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回到母亲的怀中。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不知何时,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强巴的耳中,那声音,仿佛还飘荡在九天之上,大地与之共鸣,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让人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
卓木强巴的心,前所未有的激荡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直到巴巴兔开口说道:“只有唱这首歌,我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将心中的烦郁都一扫而空,随歌声宣泄。”
卓木强巴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歌?”
“是我们的圣歌。”巴巴兔自豪道:“我们的祖先,将库库尔族的由来,库库尔族曾经辉煌的历史,用歌声传唱下来。”
卓木强巴已过了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好奇之心的年纪,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道:“这首歌,是你们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能告诉我你唱的内容吗?”
巴巴兔嫣然笑道:“当然可以,可是很长哦。”她忽又黯然低头道:“也好,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如果不能听全这首歌,恐怕是个遗憾吧。”
库库尔族的历史,便在歌声中如梦再现,他们的历史从黑暗开始:“从黑暗中走来,在岩|茓里生活,黑森林挡不住阳光,母亲的|乳汁化作了大河……”这是一个热爱丛林和和平的民族,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林阴深处和岩|茓之中,与丛林里的动物和睦而居,在诸神的恩赐下获取食物和火种。时间在和平与宁静中渡过,没有人缺少食物,谷物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然而:“北方的恶魔,他们带来了罪恶,战争,瘟疫和饥饿,他们的人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他们屠戮着,不知疲倦的屠戮着……”在那场战争中,库库尔族的祖先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在这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娜提母克的神明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告诉他们一直往南,在长满树林的小山远处,有一块陆地,那里林密水足,田地肥沃,没有多少沼泽使人害怕,也不会因疾病发烧,或因疼痛而颤抖。于是,饱经战火创伤的库库尔族人,开始了那悲壮的迁徙之旅,以成千上万人鲜血铺就的道路,寻找他们未来的家园“翻过九百九十九座白色的山峰,趟过九十九万条河……血红的太阳挂在天空,深绿色的森林顶部堆砌着黑色的云朵……渺无人迹的密林之中,无数人死于饥饿,干渴……年轻的人都已老死,孩子们也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我们不曾停息,一刻也不曾……”
首领换了一届又一届,经过四个卡顿年,经历了无数磨难,库库尔族的祖先在族长和大祭师的带领下,坚定的继续前进,终于,他们找到了平原,那没有战争,没有饥荒的净土。在那里,他们用石头砌起一座白色的大城,让圣庙高高在上,这座有寺庙,宫殿和宝塔的城市规模越来越大,在所有地方它是最大的,最安宁的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所有的人和爱的相处着。岁月在安宁和富裕的生活里过去,然后人们对充满智慧和预知的娜提母克的警告已置若罔闻:“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成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
当时的统治者为了复仇,向北方的入侵者报复,他启动了娜提母克留下的毁灭祭祀,当鲜血将整个圣庙的阶梯完全浸红,于是,灾难降临了……当一切血和杀戮都被历史所淹没,那邪恶的统治者也开始后怕和沉思,伟大的白色城市开始荒芜,四周弥漫着死尸气息,曾经辉煌的文明,已在他的手中走向没落。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他下令将自己掩埋在圣庙之下,与那些因祭祀而献出生命的亡魂埋在一起,圣殿点燃了万世不灭的长明灯,为那些困在地狱无法超生的指引方向。永远不关闭的大门,为了让后世的人可以随时屠戮自己的尸体,让自己的身心和灵魂,都在地狱深层受到诅咒和折磨。灾难的缔造者,给了自己最严厉的惩处,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城市最终变成了死城,库库尔族人不得不放弃他们的血泪堆砌的城堡,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他们将一直寻找……
卓木强巴静静的听着,甚至没有Сhā话的机会,整个库库尔族的迁徙血泪史,在那跌宕起伏的歌声中描绘得淋漓尽致,而圣庙的诅咒血腥杀伐,让人听得不寒而栗,整首歌就是一段带神化色彩的传奇历史。卓木强巴为库库尔族祖先的勇敢和坚韧深深折服,他也明白并感受到,压在巴巴兔那柔软肩头的无形之力,一股污浊之气在体内涌动,已堵在心口,他突然想要找人倾诉,不管什么人也好于是,他吐着酒意道:“人,不一定要去改变什么,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要找到自己,其实也很容易,有时,只需要多一点点决心和勇敢,就可以做到。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穿越这片丛林吗?”
巴巴兔睁大了眼睛,抿笑着点点头。
卓木强巴道:“我先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藏族人,西藏,知道吗?中国的西藏,中国最大的一个省。那里有雪山,大雪山,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高。但是我的家不在那边,我们那里要低许多,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到九十年代初期都还不通车,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在我家附近就是几座大山,里面林深草密,一点都不逊色于这大丛林。”
卓木强巴低头沉思道:“我小时,那时的环境很复杂,周围的人对我们家,是既敬又怕,小朋友都不愿与我沾上关系,我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朋友。而且,人家家家都养着狗,我们家却没有,所以,我只能是一个人玩。有时候想,就算没有小朋友,阿爸阿妈能让我养一只小狗也好啊,但是——”卓木强巴苦笑摇摇头,又说道:“我胆子很大,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我经常一个人潜入附近的大深山中,那里,居住着一群狼。”
“啊。”巴巴兔轻声低呼起来,卓木强巴笑笑,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怕,它们只捉小野兔,小貂一类的小动物吃,不是饿极了的时候,不会对人下嘴的,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但是它们确实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凶恶,相反,我觉得它们还有些怕我呢。老狼王的左前腿有些跛,我见到它时,它的脸上都有很深的皱纹了,那时我就知道,它年纪很大了。村里有句话,老狼是成了精的,它知道小孩子没什么攻击性,所以看见小孩是不会跑的,只有看见成年男子才会跑。但是,它也并没有像村里人传说的那样,一口将我吃掉,那时我看它,它看我,我当时觉得,狼有什么好可怕的呢,它们和我们家里养的犬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不会摇尾巴。我就蹲下来,同老狼王说话,我记得我当时说了很多,我认为,那些狼,是能够明白我说的大部分意思的,只是它们想表达的意思,我们不能明白罢了。总之,那是一件非常奇怪的经历,我可以近距离接触别人不敢接触的狼,后来,当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就会常常到那个地方去,找它们说话。那一年,我七岁。”
巴巴兔感叹道:“啊,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得超人。”
卓木强巴道:“后来我就和它们很熟悉了,我当它们是朋友,它们似乎也和我相处得很融洽,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我就很满足了。有时我也会带点吃的,有时我隔好几个月都不能去,但是每次去,它们还是能认出我来,别的人都不行的。我十四岁那年,老狼王走了,它离开了狼群,独自去了大山深处,虽然没有哪只狼能告诉我它去了哪里,何时走的。但是那时的我已经很明白,它是被新狼王打败了,那只拥有深褐色皮毛的新狼王身体十分强壮,觊觎狼王的位置已经很久了。老狼王走了,它会独自到远离狼群的山顶,头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静静的等待死亡。狼族换了头领,但我和它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我还是可以去找它们说话,它们也熟悉着我的存在,就好像是它们中的一分子,直到,我二十岁。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深山里,还一直住着一群与狼同居的戈巴人,那些狼,有可能是戈巴狼的后裔,它们保持着与人近邻的传统,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我接近吧。因此,我的朋友,是一群狼,这是我个人的秘密,连阿爸阿妈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因为我心中有了想法或秘密的时候,我只对我这些朋友说,它们会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雾水情缘]
卓木强巴幽幽道:“那个人,是我妹妹,小我十三岁,如果她还在的话,因该和你差不多年纪吧。你看,这是她小时候的照片。”巴巴兔看着的,是一张微黄的五六岁女孩的照片,卓木强巴从很贴身的地方取出来的,她知道,这一定是卓木强巴心底最深的秘密,或者说是,藏得最深的痛。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一双可爱动人的大眼睛,额前缀着刘海,一头娟秀的细发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泽,惹人怜爱的粉嫩小脸做着俏皮的表情,那纯真的笑容宛若雪莲初开,眉宇间依稀有着哥哥卓木强巴的飒爽英气。
卓木强巴接着道:“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胆小得像只小白兔,除了和我在一起时,和别的小男孩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常常不在家里呆着了,我到处跑,但是每次我回到家里,我们都相处得最好,毕竟是拥有同一个阿爸阿妈的,亲妹妹啊!妹妹会把她心里的小秘密拿出来只与我分享,她会把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点藏起来,等着我回来,虽然有时拿出来,糖果已经化了,糕点也变了质,我也告诉过她,但她还是会那样做,把心中最好东西,与哥哥一起分享。她,她就是那样一个傻得可爱的小姑娘。”说到这里,卓木强巴的眼睛突然红了,巴巴兔第一次发现,再英勇的男子汉,也有伤心的时候。
“妹妹总是告诉她那些小朋友,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哥哥,她哥哥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她哥哥又勇敢,又聪明。说起这些,她真的很骄傲,我也因为有这样一个妹妹而骄傲,可爱又聪明,调皮又机灵,那时的妹妹,就是家里的明珠,有她在的时候,家里都充满了欢乐。那个时候,我感觉我们家是最幸福,最和美的家庭了。”卓木强巴强忍住悲伤,用一种压抑的语调说着:“其实我和你有着相似的背景,我阿爸在当地,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但和你不同,我十四岁就独自离开西藏,去外面的世界谋发展,后来到处闯荡过,一边打工一边自费求学,十九岁时发了一笔小财,我很骄傲的回到家里,向阿爸阿妈证明我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了,那时我妹妹才七岁,和照片上一样可爱。我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其间去探望了我的朋友,而那一次,知道了我秘密的妹妹,要求我带她一起去。原本阿爸提醒过我,现在外面似乎有不安定的因素,要我注意妹妹的安全,我却没有在意,那时的我,怕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怕,自认为见过世面的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当妹妹告诉我说,只要有哥哥在,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想见一见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和哥哥的朋友做好朋友。”
卓木强巴双手抱头,陷入了混乱的回忆之中,他悲愤道:“没有想到,命运会在一瞬间转折。一切都像恶梦一般,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就那么突然的冲上来,我拼命反抗却也无济于事,在被一个壮汉打中脑门之后,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我本该,我本该爬起来去追赶他们的,可是那一次,我害怕了。我害怕那种骨头碎裂的痛,更害怕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那些人都有着凶恶的面孔,他们就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妹妹,被人从自己面前拖走,她拼命挣扎也没用,那些人的力气比野牦牛还要大;她呼喊着她的哥哥,可她的哥哥,却犹豫了。迟疑了五秒钟,妹妹就被那些人拖上了车,本不该有一丝迟疑的,在汽车发动的一瞬间,我的朋友,那只新狼王赶到了,它咆哮着冲向汽车,并在那些人关闭车门前冲了进去,我看着汽车摇晃起来,我才觉醒过来,我开始追,拼命追,但汽车还是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而我和剩下的狼群,只能看见汽车卷起的烟雾。再后来,那些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卓木强巴的声音低沉下去:“直道狼王跃起的那一刹那,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胆量和守护妹妹的决心,还没有我的朋友,一头狼来得大。拼命的锻炼身体,只是为内心的怯弱找到一个掩饰,离家出走,只是在逃避因该承担的家庭责任,寻找财富,只是为了推卸原本该由我继承的使命而铺的后路。我不害怕狼,为什么却害怕那些狼一样的人?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自责和难过也没用,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了我阿爸,阿爸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寻找妹妹,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后来我才知道,绑匪,想用妹妹,来交换我们家传的宁马古经,而我阿爸,在接到绑匪的通知后,马上联系了自治区政府和布达拉宫,做出了无偿将宁马古经捐献给国家的决定。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阿爸只是这样告诉我,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义务。那句话,足以让我背负一生。当我浑浑噩噩来到山谷,想再次向我的朋友们倾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呼唤,那些相伴了我整个童年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朋友,这次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它们一定认为,是我引来了别人,带走了狼王,它们,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在那一天之内,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我至亲的妹妹。”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指间,在这深而宁静的夜里,滴落在木板上,发出“哒”的一声响,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涟漪,打开缺口的阀门,再也遏制不住情感的奔涌,卓木强巴那悲壮的,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来:“那一天,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总是想,如果当时我再勇敢一点,再多坚持一秒钟,或许整个情况就会改变,对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没有做到,一个哥哥因该做的事情。我拼命寻找线索,用尽了一切办法,上天却没有给我重来的机会。虽然阿爸做出那个残忍决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后果会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没有见到妹妹的尸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我讨厌阿爸,因为他将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怯弱不堪,我也无法面对阿妈那张日渐憔悴的脸,我再次选择了逃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开始一面工作,一面寻找妹妹,毫无头绪的找,工作则是以一种疯狂的态度在进行着……”
卓木强巴打开了话匣子,恨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坎坷在这一夜完全倾诉,当时没有有关妹妹的任何线索,他将线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身上,因此而对狼这一特殊种属展开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带领下,竟然对犬科动物掌握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被这种动物的执著与忠诚所打动,从犬科动物的身上,去学习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诺,如何去守护自己的信念。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放弃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业,将一生的精力都放入了对犬科动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疯狂的工作状态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希望藉此忘掉心中的罪恶感。“可是没用,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入梦,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就在梦中反复的再现。哥哥还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坏人,将我解救出来,她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妹妹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已经成为我永远的梦魇,刻在灵魂最深处,带来深深刺痛,这一辈子也是无法渎罪的。因为渴望强壮,我更加拼命的练习体能,在学校做完犬科动物调研后,回西藏拿过三年库拜,可是那有什么用,妹妹音讯全无,是死是活,人在哪里,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愿,这样简单的心愿……”当卓木强巴说道这里,那坚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泪如泉涌的钢铁男儿终于泣不成声。
巴巴兔早听红了眼睛,无比同情的看着眼前这名男子,没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她靠了过去,将卓木强巴揽入怀中,用胸膛温暖他湿润的脸,给他母亲般的慈爱,只听卓木强巴低声呜咽道:“需要麻醉的不仅是肉体,还要麻醉自己的灵魂,我宁愿相信阿爸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轮回,在他尚未诞生之前,他的命运就被决定。可是,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假的啊,我根本无法让自己相信,其实都是我的错,不仅丢掉了妹妹,而是让一个幸福的家庭沦入地狱,让朋友失去了对人的一丁点儿信任。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块树皮一样的东西,递到卓木强巴嘴边,说道:“嚼了它,你就会感到好受些了。这是神灵赐与我们库库尔人解除心灵伤痛的圣药,让任何的不愉快都成为短暂的记忆,它将带你穿越地狱直达天堂。”
卓木强巴没有拒绝,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种解脱,宁可相信神药的作用,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好。软软的橡胶一样的东西,初嚼时有些苦涩,但是很快就有一种回甜的味道,满口生津,奇异的香草气息直接从嘴里蹿入鼻里,一种飘飞的异样感觉,让原本有些晕沉的半醉头脑清醒过来,同时全身好像开始发热。
卓木强巴清醒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他收起眼泪,擦干脸,不好意思的从巴巴兔的胸口抽身起来,喃喃道:“呵,我这是怎么啦?原本是劝你来的,怎么反让你安慰起我来了。真是的,和你说了这么多,厄,那个,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使命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巴巴兔也没有重揭卓木强巴的伤心往事,只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告诉我,要找到自己,那么,你找到了你自己吗?”她心中的吃惊也是不小,这种分量的药,要是用在别的男人身上,早就起了反应,可是这个男人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好像更加清醒了。
卓木强巴沉思道:“我想,如果真有宿命的话,那么或许佛祖希望我去找到那些珍惜的犬类朋友,去认识它们,去发现它们的价值吧。从小,它们就作为我的朋友陪伴我成长,而后我的生命中就一直没离开过它们,通过认识和了解,它们也替我创造出非凡的财富。特别是当我认识一种中华神犬——叫獒的动物之后。”卓木强巴开始介绍,他是如何从小就听着獒的种种神话和传说长大,以后又是如何认识獒的,他的几次爱情,他的公司,他今天的一切,都与獒离不开关系,最后直讲到发现紫麒麟的照片,和他们这次的冒险穿越之旅,巴巴兔听得睁大了眼睛,惊讶于外面的世界和卓木强巴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精彩,而她更惊讶于这个男人的体质和那铁石般的意志力。
最后,卓木强巴说道:“我深信,这就是我的宿命了,如果明知道有这样的物种存在世间,我却是无动于衷的话,那是会后悔一辈子的。其实,当你的财富和可支配的权力到达一定程度,物质上的需要早就不能满足自己了,需要一种精神和信念,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发挥出极限的作用,不至于碌碌无为的整天麻醉自己,浪费生命。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段历史,但并不是每段历史都被记下,人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记忆之中,只有把握住每一个现在,才能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巴巴兔道:“听上去好像西方的哲学家言论,是你自己的生命领悟吗?”
卓木强巴摇头道:“不,是阿爸说的。走吧,时候不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了。”说着,站起身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天地旋转,五官都失去了知觉一般。巴巴兔原本失望的看着卓木强巴起身,接着他竟然摇晃起来,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头好痛啊,这库库尔族人的酒初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后劲十足。”卓木强巴睁开眼,看着茅草搭成的屋顶,倦怠的躺在床上,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宴席散去之后,是和巴巴兔去了祭坛,当时的酒劲已经上头,全身乏力,啊,好像我们说了很多事情。我好像对她说了我妹妹的事。昨天晚上是怎么了,我从来没告诉别人这些事啊,就连敏敏也没有,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再对任何说起了。呵,敏敏,不知道她们那组人现在怎么样,昨天晚上怎么会梦见和她——,算了,现在因该是担心她的安危多一些吧,竟然会想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对了!昨天我告诉巴巴兔我们这次穿越丛林的目的了吗?好像说过,怎么我记不得呢?我是怎么回到这房间的?难道是疏于练习,酒量减少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少喝为妙,已经不是张立他们那个年纪了,因该算是中年了吧。对了,我好像哭了,难道我真的哭了吗?已经二十多年没流过眼泪,会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哭吗?”卓木强巴摸了摸紧巴巴的脸,仿佛泪痕兀自留在脸颊上面。
“你醒啦?”巴巴兔端着一个木盆进屋,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今天看起来特别艳丽,眼里波光流动,脉脉含情。“嗯。”卓木强巴脸一红,因为昨天晚上吐露心事,竟让他不敢直面巴巴兔的脸,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巴巴兔,虽然他马上扼杀了自己这种荒唐的想法,但是那种略带疲倦的满足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洗把脸吧。”巴巴兔将木盆端至床前,清水灵动,一张散发着清香气息的毛巾搭在盆边,她似乎也不如昨天那样落落大方,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身体。卓木强巴还以为是自己那种荒唐的想法写在脸上,让人家难为情起来,他哪里知道,巴巴兔只是想遮掩,遮掩住肌肤柔嫩处那些抓痕,还有,牙咬的痕迹。
[初识叹息丛林]
早餐是奇特的水果和一些面食,在招待高级客人的大木桌上,张立小声问着岳阳道:“根据你的侦查,昨天晚上巴巴兔小姐和强巴少爷溜到哪里去了?你知道的,我喝多了一点,只看见他们一起离开,没留意去哪里了。”
岳阳警惕的看了卓木强巴那头一眼,也低声回应道:“昨天晚上阿,我们都回去以后,他们去了神坛。”“去那里干什么!”“哎呀,这个还用问吗,这还不明白,你想想,孤男寡女,夜黑风高。这些部落里的青年男女又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情,那神坛肯定就是库库尔族人的十大秘密偷情地点之一,那上去了还不是胡天胡地的……那个那个,嗯,懂了吧。”“可是,那神坛不是很神圣的地方吗,他们敢在那里——”“所以说你没搞清楚状况呢,那神坛对普通族人来说,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别人的想上去还没资格呢。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正因为没有人敢上去,所以对在族里有特殊地位的巴巴兔小姐来说,那不正是偷情的最佳地点么。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事后问责,他们还大可解释,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哦,了解,可是,看他们两人的神态,又好像不太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唉,这样的思考能力,实在是有损你特卫团成员的身份啊,什么叫欲盖弥彰,你的,明白?”“明白了。不过昨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啊,怎么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你——你懂个屁,现在的三流作家都知道这么写,这种发展最自然不过。”
餐后,巴巴兔拿出一张卷纸,又拿出一本地图,对四人道:“你们先看看这个,这是政府绘制的最详细的地图。”
巴桑仔细的看了地图,问道:“我们在哪里?”
巴巴兔指了指地图上某个地方,巴桑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为什么,这里是片空白?”
巴巴兔道:“因为没有办法绘制详尽的地图,有胆量进入这片丛林的绘图工作者,都没能活着出去。对了,你们也是从厄瓜多尔过来的,过边境时有什么感觉?”
“过边境?”岳阳奇道:“没什么感觉啊,我们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
巴巴兔微微一笑,道:“对,因为这片地方,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这一点,就像……就像你们中国的西藏。雪山之峰就是最安全的屏障,那种险恶的环境就能让试图通过的人九死一生,所以边防站通常是相隔数十甚至几百公里,只需偶尔结队巡山。这里只是丛林替代了雪山,加上这一带有游击队和毒贩子盘踞,显得环境更为复杂,也是同样的原因,无法绘出详细的地图。”
卓木强巴根据地形粗略判断道:“我们是不是在这个地方?”
巴巴兔道:“不错,这就是你们所在的地方,就连最详细的地图,也只能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叹息丛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里面是真正的原始丛林,除了冒死进入的探险家,里面没有留下任何人类的痕迹。这幅地图,则是我们库库尔族历代最优秀的猎手,经过了无数年绘制,补遗,最终才完成的,你们好好看看吧。”
四颗脑袋凑在一起,大家从正上方盯着巴巴兔展开的卷纸,地图上以大块的绿色表示丛林,蓝色线条是河流,里面还有很多圆圈,看来是别的部落居住地,那么,那些骷髅头是指什么?
当张立问出这个问题后,巴巴兔若无其事道:“哦,那个,食人族嘛。”
“啊!”四人一同惊呼起来,张立道:“真……真有食人族?”
巴巴兔得意的笑道:“难道还骗你们不成。虽然说奴卡克族已经走出丛林,但是丛林里的部落还多着呢,像我们这样半原始半现代化的部落,算是其中的一种,还有种完全保持原始习俗的部落,同样的,食人族也分好几种的。这些小部落我们不管他们,他们大多是比较友好的,或者是人少得你们根本碰不上了,现在告诉你们几个大部族。从我们这里出发,朝东北是佐伊族,这是一个彻底原始的部族,他们喜欢用树枝穿过嘴唇,嘴唇上能穿过的树枝越大,就越美,我们又叫他们唇中树族,这是不吃人的。”她突然看着张立补充道:“这个部族没有家庭单位的,一个妇女可以拥有无数丈夫,一个丈夫也可以拥有无数妻子,女人有了孩子,那就是全族的孩子。而且他们是全祼的哦。”
张立涨红了脸,低头暗道:“巴巴兔小姐一定是,一定是误会我了。”
看着张立的窘相,巴巴兔噗嗤一笑,接着道:“朝东南方距我们最近的部落呢,就是阿瓦瓜加族,他们是母系社会,最大的特点就是崇拜丛林之猴,并且当地妇女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小猴。如果从这个方向继续往东,就是阿拉瓦克族,他们好食人肉,在部族战争间就吃掉俘虏,如果是小孩就切掉生植器,将其养得白白胖胖,到了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吃。而且,据说他们会把同族的小孩也吃掉,只养育自己的女人生的小孩。如果是佐伊族方向继续向东呢,就是阿斯马达族的领地了,你们因该听说过的,猎头族。他们杀人呢,喜欢砍下头挂在腰间,拿回部落就挂在高竿上,有传闻说他们会奇怪的法术,将人的头颅制作成乒乓球那么大一个,其实不是啦。根据我的了解,他们只是喜欢雕刻一些小的头颅工艺品罢了,手工很精细的哦。这里,这里还有一个,朝北边走,是……我想想,因该是姆克族,姆克,嗯,发音大致是这样了。他们是一个比较文明的民族,吃人的时候呢,不会全吃,通常吃一部份,留一部份当装饰物,挂在自己身上,有留个纪念的意思吧——”
“不要再说啦!”张立挥手打断,刚才听到巴巴兔说是比较文明的民族还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文明,看着张地图上,大大小小红圈骷髅少说二三十个,这片叹息丛林不知道究竟有多危险,他看了看另外白着脸的三个人,询问道:“我说,还是回去火拼游击队吧?你们认为呢?”另外三个人相互瞅瞅,大有同感。
巴巴兔捂着嘴吃吃直笑,说道:“你们不是很有勇气的吗?怎么一听到食人族就吓成这样了。其实,我只是向你们简单的介绍这片丛林里的部落分布啊,又没有让你们真的走那里过去。你们瞧,出了我们部族,在前往阿瓦瓜加族之前,你们就南转直下,这里还不是游击队的势力范围,然后你们在转向东,就刚好从阿拉瓦克族和拉法尼瓦族之间的缝隙里穿过去,再朝普图马约河前进,就摆脱所有的危险了。到时候,卷尾猴-三会把你们一直送到这个地方,那家伙,在丛林里简直比猴还精,有他陪着你们,因该不会有事的。”
四人这才松了口气,岳阳心中道:“巴巴兔小姐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啊,好像不把我们吓得虚脱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巴桑指着地图问道:“可是,这里离蒙克拉尔还有老长一段距离,怎么地图的这一半都还是空白呢?”
巴巴兔收起了笑意,肃穆道:“这片地方,或许就是阿赫,贝奇的安息禁地,那里是不容许人们的打扰的,就连我们库库尔族最优秀的猎手也没有人到达那里,或者说没有人从那里回来。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也别去那里,那是连我们也毫不知情的真空地带。唔,相信你们也不至于如此背运啦。”
卓木强巴看见巴巴兔脸上那淡淡的伤戚,心想:“难道,她的丈夫就是在这里……”
有了地图,又有了领路者,接下来就是装备问题,历经磨难,所幸四人的包裹依然得保不失,只是丢了武器,于是由库库尔族的武器补齐。每人一张强弓,还配备一种特殊器械,巴桑瞄准性好,拿了吹筒箭,他拿在手里直摇头。岳阳这两天没事,练习那飞来飞去器,练习的结果是,不管从哪个方向抛出去,最后一定都会飞回自己面前;换句话说,就是不管能不能打到敌人,那肯定是要打到自己的。张立拿着柄标枪,嘟囔道:“前天还拿冲锋枪,现在拿标枪,这可怎么算。”
岳阳道:“不错了不错了,反正都是枪嘛。你看我拿的这半截骨头,怎么扔都要飞到我面前来,我真担心自己一出手就把自己给挂了。”
卓木强巴远远道:“好了,装备好了吗,我们就出发吧。”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没有什么特殊装备么?”
“有啊,这个。”卓木强巴拿出一根较宽的布条,握手的部分编成一股,前面做了一个小兜,他解释道:“这是投石器,我们少数民族才会用的。别看造型粗糙,威力很大的。那么,我们出发吧。”
张立又向巴巴兔小声询问道:“厄,那个,巴巴兔小姐,虽然说你这个计划我们非常的满意,但是毕竟是叹息丛林来的,你看是不是,给我们安排百十来个库库尔族士兵,这样我们心里比较有底。”
“啊。”巴巴兔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和张立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呢。”她接着调皮的笑道:“不过嘛,你们的队长副队长都是这样告诉我的,如果说我们出动了大批的士兵,你们这次的训练可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卷尾猴-三也只护送你们走出叹息丛林,以后就全靠你们自己啦。”“瞎——”张立扭头望向那两名玩命的干部,在对方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不敢发出抗议的声音。
巴巴兔向卷尾猴叮嘱了几句,这是一名体格矮壮,皮肤黝黑的丛林战士,高颧骨,扁鼻厚唇,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接着来到卓木强巴面前,想了想,取出一个拴着细绳的琥珀色石头,替卓木强巴系上,深情道:“这个请戴在身上,它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的。记住,丛林里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
卓木强巴脸色一赧,刚准备退后一步,石头已经被挂好了,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名印第安女郎的厚爱,呐呐说不出话来。趁那一当儿,岳阳又上前一步,对巴巴兔道:“巴巴兔小姐,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惊叹造物主的非凡才能,短短的几天相处,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热情和温柔。我深信我们的相见就是一种缘分,我是多么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在月色摩挲的树影下互诉衷肠,又或相约去听林海涛声,去看银河星辰。爱一个人需要多久,在看见你的一霎那,我方明白,一眼,就足够了。无奈这次时光短暂,我仅能将心中的思念放在灵魂的最深处,如果这次我能成功完成任务,巴巴兔小姐能否给我一个可以重新结识的机会?”
张立牙根一痒,心道:“怪不得一直向我灌输巴巴兔小姐和强巴少爷怎么怎么样了,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来抢我的台词,好狡猾的家伙。”
巴巴兔毫不掩饰的,在岳阳额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微笑道:“如此,岳阳君,前途艰险,请务必小心了,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接受你的邀请。”
岳阳大喜过望,笑道:“这样,我会拥有十倍的信心,接受任何挑战。”他转过身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将刚才一直偷瞟的写满英文的纸条揉作一团,显然已经背了很长时间了。其余几人在前面大喊道:“喂,走吧,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岳阳心花怒放,欢喜的喊出口号来:“跟强巴少爷在一起,天天都有新惊喜!”
张立用鄙视的目光盯着岳阳,心道:“啊,如果强巴少爷和巴巴兔小姐真的有什么的话,那才是给你一个大惊喜呢。”
一直目送五人消失在丛林中,巴巴兔才松了口气,心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怅然,还是欣喜,自己也说不出来,她轻声叹道:“他们终于还是走了。”
“是啊,他们走了。这是一群有着自己目标的人,他们有了目标,人生就不至于在落落无聊中苦撑着渡过。当旅者的脚步停下,拾掇足迹,他们会比普通人拥有更多收获呢。”蜜熊利爪也一直目送五人远离丛林。
巴巴兔自豪的将手探向自己的小腹,在那里,最强壮的男人的因子已经注入自己体内。时间和周期都是通过计算的,一定可以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生命,想必以后的人生,不会再被孤独和寂寞所独占吧,巴巴兔这样想着,露出会心的微笑。“强巴少爷,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找你哟。”巴巴兔悠悠的遥想着。
“兔儿,你把你自己的符石给了强巴?难道你们已经……”利爪这样问道。
巴巴兔没有回答,她扬起飘逸的长发,沾满晨露的长睫毛下,眼里满透着笑意,那黄莺般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丛林之中。利爪微微一笑,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
藏地密码2 第十一章 叹息丛林:探险家的坟墓
[再遇肖恩]
“哦,进入叹息丛林去了啊。”索瑞斯看着跳跃的红点,暗自冷笑道:“真是笨蛋,这样就可以逃脱游击队的包围圈了么,太小看游击队的机动性了。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啊,不对,游击队想不到那里,如果有库库尔族人领路的话,等游击队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游击队的包围圈了。这个计策很好啊,看来是库库尔族人提供的建议吧,和我们当年走的同一条路线呢。他们没有了武器,如何才能在丛林里生存下来呢?唔,我得跟近一点。”林中落木萧萧,以不见人影。
丛林之猴果非浪得虚名,那种在林间穿梭跳跃足与猴群竞速,就连卓木强巴他们也需很吃力才能跟得上。卷尾猴对丛林的熟悉程度更是让人瞠目,哪里有条河,河水深浅,流速,哪里可以趟过去,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棵巨树挡路,他都一清二楚。四人更是从卷尾猴身上学到不少在丛林里快速前进的方法,从一株树荡到另一株树上,如何才能荡得更远,当抓树枝或是藤蔓失手的时候,如何保持身体的平衡,如何才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另一根树丫。而且,在卷尾猴的带领下,他们走过的叹息丛林简直就是进入丛林后最安全,最平稳的一段路程,因为卷尾猴深知丛林里哪里是死地,哪里是巨型食肉动物的领地,哪里又栖息着不能招惹的生物,总是能提前避开,他们走的无疑是一条绿色通道。
三个小时后,短暂的向导式旅途到达了终点,卷尾猴打着手语表示他们已经走出了叹息丛林,询问还需不需要自己继续带路。卓木强巴和巴桑表示了自己的感谢,同时也表达了他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征服丛林的决心,简短的告别之后,四人朝着自己的目标,踏上了新的旅程。
走出叹息丛林,不知怎么的,四人内心深处都松了口气,毕竟库库尔族人嘴里的禁区对他们这些非丛林居民来说,危险性比游击队恐怕还要大。游击队毕竟还是人组成的,只要是人,就有人的思维,人的行为方式,也就会有人的破绽,可是如果是毫不熟悉的丛林深处,天知道陷阱在哪一刻出现,又或者碰到某种完全未知的动物,最可怕的就是再次遇上杀人蜂那类集群性攻击动物。四人穿越丛林,来到这条较为宽阔的河流,马上动手扎了一个结实的木筏,他们必须在游击队醒悟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游击队的包围圈。
这里的丛林与他们以前经历的丛林已经不大一样,树更多,林更密集,不少树木为了获得生存空间,将枝叶朝河道上空延伸,好似搭了个遮雨的斗篷,只有正中留下一线天可供阳光照射。巴桑撑蒿,卓木强巴拿出巴巴兔赠与的石头挂饰,在阳光下仔细端详,这是一块琥珀色石头,看上去与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触摸起来光滑温润,石头上有一圈圈的黑色条纹,而且石头本身微微有些放光的样子,方才在丛林里就感觉到,这块石头挂在身上十分醒目。
“咦,这就是巴巴兔小姐送的石头吧,看上去好特别,我看看。”卓木强巴将石头取下,递给张立,张立拿在手里一掂量,用指甲刮了刮,惊讶道:“这是什么石头?拿在手里感觉好轻,但是它的硬度又好像十分高的样子。啊,不知道这种石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他又高举石头,将石头正对着阳光观察石头上的流动条纹。
卓木强巴淡淡一笑道:“因该是一种祝福吉祥的石头吧,我们认识不过三两天,哪来什么特殊含义。你这样说,某人听了,可是要生气的啊。”
岳阳道:“给我看看。”张立手里一拽,道:“为什么要给你。”
小木筏上空间本来就不大,岳阳伸手一捞就能拿到张立的手,张立身子稍稍一偏,将手伸出木筏外,问道:“干什么,想抢啊。”
“喂,这当头还有心思开玩笑吗?小心别把石头弄丢了,要是掉进河里,你得给我捞上来。”卓木强巴制止道。
张立道:“放心吧,强巴少爷,我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吧。就是不给你……”他看着岳阳,岳阳却看着张立身后,警告道:“小心你后面。”张立并不回头,笑道:“这种小伎俩,你别想骗我。”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刮面生痛,张立几乎睁不开眼,手背火辣辣的一痛,握石头的手不由松了。
卓木强巴等人看见,一头像猎隼的鸟类动物从高空突然冲刺,根本没看清楚,就见张立手臂受伤,石头落入水中,木筏正高速下行,从石头脱手到入水,木筏与石头间已隔了两三米远。卓木强巴刚有准备入水摸石的想法,却发现那头隼类动物在空中漂亮的一个旋转,朝着石头方向继续俯冲,并在石头完全入水前,双爪向后一搂,抓住了系石头的绳子,跟着横掠过河面,只是一闪就隐入林中不见。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一瞬间,每个人都只能看见它发生,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张立这时才睁开眼睛,还使劲眨了眨,泪花都被风刮了出来,他反应过来呼道:“糟了,那石头!”回头看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巴桑在控制木筏,没有看清楚,岳阳和卓木强巴却看得分明,岳阳问道:“是什么鸟,体型那么小,不像是美洲鹫啊。”卓木强巴看着林中,只道:“速度好快,或许是堪称鸟中极速的美洲雨隼吧,只是太快了,还没看清它的身影。它已入林,看来要找回来是不可能了。”
张立遗憾道:“对不起啊,我不是……不……”
卓木道:“啊,算了,我奇怪的是,那只鸟怎么会突然袭击你呢?很明显它是被那石头所吸引来的,难道那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巴桑道:“或许是闪光,很多鸟类有收集亮晶晶的物品的习俗,刚才张立对着天空看时,石头发出的闪光吸引了那鸟的注意吧。”四人讨论了一阵,没有结果。
林中树冠,索瑞斯眼里发着光,那只卡拉鹰已伫立在他肩头,顾盼生威,他手里仅握着琥珀石,笑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这块象征契约的符石,我就可以自由出入食人族的领地范围了。如果几年前我们就弄到这东西,也不至于在那些食人族手上折了那么多人手。一群蠢人,还在朝叹息丛林不断深入,明明都已经走出来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们也想穿越安息禁地,直抵那个地方!他们毫不知情啊,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距离库库尔族领地附近的游击队据点,韦托大怒:“什么!他们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走的哪条路啊?叹息丛林!天,他们不要命了——”他转念一想,恍然,一把抓过巴萨卡的衣领,道:“你说,黄金城会不会就埋藏在叹息丛林之中?”
巴萨卡被上司抓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吃力道:“有……有可能。我们……我们,我们为什么没想到。”韦托松了手,巴萨卡回过气来,忙道:“叹息丛林是我们比较忌讳的交界地,同时被最后的原始部落所占据,加上那些诅咒和神秘传说,虽然也曾有小规模的探险队前往,可是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我们只是被里面的野人和诅咒吓坏了,但是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呢。”
“唔”韦托托住下巴,那双鹰厉的眼睛不住闪烁,半晌,他才道:“可是就凭我们这支分队,又没有地图,贸然进入叹息丛林,实在太危险了。通知兄弟部队,让他们去开路。”
“啊!”巴萨卡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可是,队长,他们为什么要替我们开路啊?”
韦托奸诈的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他们知道黄金城的秘密就在叹息丛林里,就算前面是地狱,他们也会奋不顾身的。”
巴萨卡又道:“那——要是被他们先发现了珍宝呢?”
韦托道:“叹息丛林是那么好过去的?开玩笑。等他们找到黄金城的时候,恐怕也损兵折将,耗损大半了吧。到时候我们去帮他们搬运搬运,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说着,他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枪。
卓木强巴等四人顺流而下,等到体力恢复,又复进入丛林攀越,为了尽快摆脱游击队追击,连进食也完全不再捕杀野兽,而是直接食用购买的营养合剂,包括一些压缩食品,宇航食品,或是可直接注射的营养针剂。如此反复,这一天也不知跑了多远,但是没有任何游击队追赶,四人认为辛苦点也值得,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就可以冲破包围圈,直抵普图马约河的主河道,在那里顺流到圭皮,再穿越国界进入秘鲁境内,全速前进到潘托哈,顺着纳波河就直抵圣玛利亚了。
计划完毕,奔波了一天,四人认为,这次可以在丛林中睡个好觉了。他们穿出丛林,准备选一处靠溪的地方搭营宿夜,前方是一条浅溪,周围的泥土又湿又软,地形好似滩涂,张立刚准备伸个懒腰解除疲惫,巴桑突然挥手示意,前方有情况。四人在树后一看,却是一人俯卧在滩涂上,一手伸直,一手屈曲,双腿也都蜷曲着,地上一条长长的拖痕,身后十来米掉落着一个狭长形的腰包,看来是那人爬行至此,却因体力不支而瘫倒了。卓木强巴对岳阳道:“去看看,小心埋伏。”
岳阳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确信没有危险后,才快步上前,突然对林子里道:“是肖恩!”
其余三人确信没有危机后,也围了上去,虽然伤者衣衫褴褛,但那头银色白发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岳阳已将肖恩翻了过来,触摸着他的颈动脉,判断道:“还活着,但他的脉跳得好快。”张立摸了摸道:“额头很烫哦。”巴桑道:“面色潮红,呼吸短促,是中毒了。”卓木强巴拾起那腰包,里面的东西有棱有角,但他没有打开来看。
张立去摸包里的一些常用解毒剂,被卓木强巴制止了,他道:“解毒剂本身都有一定毒性,没弄清楚是中的什么毒,不能乱用。”
岳阳揭开衣服,仔细观察了脚踝,颈窝和身体其余各处,道:“没有明显伤口,不是被咬的。也没有包块,与蚊虫无关。”
卓木强巴疑惑道:“你们看他的表情,他的脸上隐隐呈现出笑意,从爬行的轨迹来看,也是直奔这里而来,如果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野外探险者,一定知道自己的中毒情况,也就是说,这附近有可以解他毒的东西。”
张立环顾四周,道:“这里,除了水,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棵草都看不见,什么东西是可以解毒的?是这里的水吗?”
岳阳道:“不会,你们看,他爬行的轨迹明显的斜线,如果要水,走直线不是更好,明显他不是想去取河里的水,可是这里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啊,难道他想找的解药被河水冲走了?或者是某种动物,自己跑走了?”
卓木强巴站起身来,朝四周一望,就在河水的上游,距离他们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一群蜘蛛猴虽然也警惕的看着他们,却没有像别的地方那些蛛猴逃得无影无踪,而仅是看着他们,几只奇怪的鸟夹杂在猴群中,还有一些别的动物,小小的滩涂上聚集了这么多动物,实在有些奇怪。这时,林从蹿出一头野猪,兽群受到惊吓,纷纷退去,不过退了几步,又渐渐围了上来,几只大胆的猴子扔东西打野猪,竟然将硕大的野猪赶回了丛林。
卓木强巴心中更加疑惑了,这滩涂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这些小型野兽为什么聚集在此,并不肯散去,终于,他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细微之处,一只年幼的蛛猴,正在成年蛛猴的保护下,舔食地面!
“是泥巴!”卓木强巴果断的做出了推论,他沿着肖恩爬行的轨迹朝前走了几步,只见滩涂上泥巴的颜色已经渐渐发生了改变,由普通的灰色沙状变成一种褐红色软泥状,他抓起一块泥巴,拿在手里捏了捏,张立疑惑道:“这个东西,能吃吗?”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试试吧。来,找点水。”
他们用水将红泥化开,搅拌均匀,让肖恩缓缓的服下了,观察了半个小时,肖恩呼吸渐渐平静,面色开始退红,巴桑道:“有效果。只是,这家伙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卓木强巴道:“我们被埋伏,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边出了事呢,等他醒来,在问他吧。”
到了夜里,又喂肖恩喝了半碗泥水,然后一直没出什么大事,直到半夜,才听见一两声奇怪的低吼,事后守夜的张立说,好像看见一只豹子似的东西,也在那片滩涂溜达,但是它没有靠近,不知道是不是美洲豹。
第二天清早,肖恩恢复了神志,他自然是有重生之感,说了许多感激涕零的话,在他那激动的绅士口音中,卓木强巴等人才算听懂了个大概。那天,刚刚与卓木强巴四人分手不久,他们就碰到了另一支游击小分队,不知道那名向导是不是用了什么暗号,那只小分队一见面就攻击他们,并将他们全部俘虏了,而马克则没有与他们在一起,估计就是那时候出卖了卓木强巴他们的行踪。而后他们被带到一处秘密所在,据肖恩考究,那一定是游击队的一处丛林监狱,因为到处都是木头笼子,就放在丛林之中,有的半浸在水里,有的则悬挂在空中,肖恩他们被关在那里。游击队放话说会联系他们各国的领事馆,到时候自然会放人,但他们没想到,肖恩懂一点克丘亚语,从游击队员的谈话中,他听出来,他们全都会被处死。肖恩他们想尽办法,冒死从那监狱里逃了出来,没想到行动被发现,不少人又被抓了回去,或者当场被枪击。肖恩不辨方向的在丛林里跑了几天,凭借他的丛林经验,几次逃脱游击队的追捕,只是由于没有工具,出来时逃得匆忙,这几天的食物问题对他是一大考验。先是靠喝水,支持了一天半,最后饿得没办法,只能抓一些蜘蛛,蜥蜴等动物生吃,这几天过得十分艰辛。
从肖恩的现状就能看出,他口中所说的十分艰辛,其实不及他真实遭遇的十分之一,卓木强巴甚至想,如果自己仅是一人,又没有任何工具,能不能在这丛林里活过一天,只是生吃那些毛蜘蛛,绿蜥蜴,自忖就绝对做不到。
肖恩苦笑道:“我本知道哪些动物可以吃,但没想到还是中毒了。我眼看快爬到盐沼地了,确没有了力气,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就成为腐食动物的腹中餐了。”
岳阳不禁感兴趣起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你究竟是怎么中毒的?这些泥巴为什么又能解毒呢?”
[百事通向导]
肖恩缓缓道:“这里的某些动物,昆虫,长时间食用某些植物的果实,种子或叶子,这里的植物大多含有毒素,这些毒素就渐渐蓄积在那些动物的体内。而我食用的蜘蛛,蜥蜴等动物又食用了那些含毒素的动物,所以它们也成为带毒素的动物了,这样,一旦食用过多,我也就中毒了。”
他放眼看去,那边有一只黑羽白腹野鸡一样的鸟在啄食,肖恩道:“看见那只冠雉了吗,它也是来这里寻觅解毒剂的。冠雉是以树叶为食的动物,这类动物会尽量选择嫩叶进食,以防止过量摄入毒素。但即使是嫩叶也很危险,冠雉于是采取了另一对策——吞食粘土。这里的盐沼地可以中和和抵消毒素,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了,万物相生,又万物相克。”
卓木强巴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那野鸡叫冠雉。
肖恩又道:“这次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正被游击队追捕,你们也有你们的事要做吧,只需要给我一天,不,半天分量的食物就够了,请不要为我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张立道:“可不要再这样说了,你已经说了好几十遍谢谢了,我们可不是像游击队那样冷血的人。如今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就算你的丛林生活经验丰富,但仅你一个人,如何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看了看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点头道:“不错,我们一起走吧,多少能有个照应,我们的丛林经历没有你充足,还要靠你多帮忙呢。”巴桑等人都知道,这样说是为了让肖恩安心的跟他们走,也没说什么。
肖恩迟疑了片刻,道:“可是——”
卓木强巴将他从吊床上拖起来,道:“不用可是了,反正大家都被游击队追,也都是想离开这片丛林,没理由不一起走的。我们从这里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普图马约河的主河道。”
大木筏很快扎好了,现在同行的变成了五人,沿河而下,四人通过与肖恩的交流,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肖恩原本是名律师,在伦敦有份不错的薪水,在一起离奇的遗产争夺权案件中,肖恩惊奇的发现,被几名继承者争抢的那副古画中,隐藏着一副古遗迹的地图,事后他就迷上了对古遗迹和古废墟的考察。起初一直在欧洲古堡附近转悠,后来在第三次非洲之行后,遇上了别的同好者,于是干脆辞掉了律师的职业,专门到各地去考察研究历史遗迹。
他去过金字塔,帝王陵谷;见识了罗马神庙,灯塔遗址;也研究复活岛,克里特岛山;就是亚马逊丛林,他也来过十几次了,可以说还是比较熟悉,只是亚马逊流域的上游,哥,厄等国的丛林,他也是第一次来。
众多地方中最让他痴迷的便要数玛雅文明,数千座城镇历经千年,掩埋在丛林之中,那些恢宏的宫殿足以与罗马神庙媲美,那些金子塔丝毫不逊色于埃及金字塔,最让他感叹的就是数量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大。历史湮没了一个帝国,但这些城邦和宫殿将帝国的历史记载了下来,文明并没有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传承了下来。至于中国,他只去过北京和长城,仅长城一项,就让他知道了,这种一直屹立了五千年的文明是如何铸成的。他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再去中国。当听说这四人都是从西藏来的,他说他知道西藏,知道那里的大雪山。
肖恩也问起卓木强巴等人与他分手后的情况,为什么武器都不见了,当岳阳说起他们惊心动魄的遭遇,然后被库库尔族人救了时,肖恩讶异道:“库库尔族?”
岳阳道:“是啊,怎么,你也听说过?”
肖恩道:“不,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张立道:“你的声音那么惊讶,又是为什么?”
肖恩道:“因为这个发音。你们知道玛雅人最崇拜的神是什么吗?他们崇拜的羽蛇神,玛雅人就叫做库库尔坎神,你听,这两个发音多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库库尔,库库尔坎……”岳阳反复将两种发音细细比对,感觉的确很相似,张立道:“那他们就不是印第安后裔,而是玛雅后裔了。”
肖恩道:“或许吧,虽然现在还有不少玛雅后裔,他们散居在各个少数部落中,但是大多都在中美洲丛林中,或许也有几支翻越了安第斯山脉来到这亚马逊丛林中。其实,玛雅文明陨落后,也有不少玛雅后裔散居为印第安部落,或者相互融合,按照种族衍化规律,大有同宗可能。对了,他们还敬其他神么?”
巴桑道:“他们的神很多,几乎每种东西都有自己的神,玉米有神,茅草有神,衣食住行统统有神。比较尊贵的神有库库尔神,查克亚——”肖恩笑了笑,道:“那看来是那样了,查亚克是玛雅人的丛林之神,土地保护神。”
岳阳道:“还有个阿赫,贝奇。”肖恩收起笑意,肃穆道:“这可不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神,它是太阳神在地狱的分身,古玛雅人的太阳神被描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和一个长鼻子的驼背老人,表现他的善与恶的双面性。当他在天堂,就是和蔼的年轻人,当他在地狱,就是惩恶的老者,真身则化做了骷髅,这就是守护在玛雅地狱第五层的神,象征死亡的神——死神!”
岳阳咂舌道:“怪不得说得这么神秘,这么恐怖,原来是死神的禁地。”
肖恩不明白道:“你说什么?”
岳阳解释道:“库库尔族人的领地往西,他们称作叹息丛林,说是死神的安息之地,无数探险家进入丛林,都没能走出来。”
肖恩喃喃道:“叹息丛林,叹息丛林?……叹息丛林!你是说叹息丛林!”他差点跳起来。
岳阳道:“是啊,我们现在估计也是靠着叹息丛林边缘在前进吧。你知道这地方?”
肖恩道:“嗯,我想起来了,在团里安烈卡先生向我提起过,因为这块地方位于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秘鲁三国的交界处,又是普图马约河的支流系最繁多的地段,很早以前三国边界一直没划定,这地段就成为了最隐秘的原始丛林,而后又因为边境一直有游击队和毒贩子活动,这里就保留的真空状态,听说里面除了很多凶猛的野生动物外,也是食人族最后的聚居区了,总之,最好不要去这个地方探险。”
张立点点头道:“哦,这样一解释,就清楚这个地方为什么能一直保持原始丛林状态了。”
卓木强巴他们又简短的诉说了在库库尔族的待遇,肖恩听到库库尔族用蚂蚁给卓木强巴疗毒时点了点头道:“丛林阴寒湿热,不少丛林部族容易患风湿,听说蚂蚁治风湿有特效,只是还没听过可以解蜂毒的,或许这就是以毒攻毒吧。”
谈论了片刻,卓木强巴突然道:“看前面,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
张立探身出去,道:“什么东西让强巴少爷这样惊讶,不会是食人鱼吧?啊,那是——魔鬼鱼?亚马逊,不,普图马约河里有魔鬼鱼?”
前方一条圆盘样的鱼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朝他们的木筏游来,只见鱼身呈扁盘形,直径约一米,裙边扇动着划水,周身金黄,布满黑色斑点条纹,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肖恩看了看,释疑的笑着道:“没什么,是一条美洲的帝王魟,与魔鬼鱼和虹鱼都算作远亲吧。别看那些斑纹带虎豹色彩,其实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很多地方作观赏鱼养呢。”
张立道:“看上去确实吓人,帝王魟,其实该叫老虎魟更贴切吧,那斑点和老虎皮毛……”
肖恩道:“没错,它还有个名字就叫老虎魟,其实在这些原始丛林里,只要是看得见的动物植物,它的危险性就去除了一半以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
这句话和巴巴兔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卓木强巴不禁回过头来,问道:“看不见的是指什么?”
肖恩道:“举例来说吧,那条美洲帝王魟,它就在哪里,那样的体型,除非是想吃它的,其余任何动物老早看见它,要么就绕开了,要么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人也不例外。可是在水里,还生活着一种半透明的小鱼,长不过几厘米,身体呈蝌蚪形,腹部有个囊腔,它们靠吸食大型动物的血为生,那就是美洲的吸血鱼,当大型动物来水边饮水或洗澡,不留意就被它们叮住了,然后大口大口的吸血。还有一种鲇鱼的分属,亚马逊的寄生鲇,也是一种非常小的鱼,它们则喜欢从动物的生殖道或排泄器官钻进去,将其内脏吃得干干净净。那种鱼令亚马逊的部落女性十分恐惧,如果要趟过齐腰深的河,必须穿戴特殊的护具,现在一些地方还有那些护具卖,不过是作为一种文化收藏品了。”
岳阳不解道:“你说的这些东西还是看得见啊,只是说它们体型小,令人防不胜防吧?”
肖恩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恰当的说辞,他解释道:“青霉素发明之前,一次普通的传染病流行,就能夺去成千上万人的性命,鼠疫,肺痨,痢疾,很多疾病被宣布无药可治。而今天,我们知道了,引起这些疾病的根本原因,是细菌。细菌是一种生物,它存活于空气之中,无处不在,而我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它们。”
卓木强巴明白了,点头道:“哦,原来是细菌,那对我们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他们必备了各种最新最高档抗生素,如果是细菌感染,几乎都能自我治疗。
肖恩皱眉道:“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解释一下看不见的生物是怎么回事,并不一定就是细菌,其实丛林中,类似细菌的看不见生物,实在太多了,诸如真菌,病毒,克立次体,螺旋体……,还有很多或许人类至今尚未探明的微生物。在宏观世界中,大吃小是普通定律,可是在微观世界中,这条定律被反了过来,越小的反而越具优势,特别是当他们攻击宏观世界的生命体时,人类迄今为止,算得上可以抵抗的,唯有细菌而已,其余的微生物,人类的药物效果差极了。”
总算解释得让卓木强巴等人明白了,但四人反而更紧张了,那种看不见的东西,该怎么对付?肖恩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人体有自身的免疫系统,如果那些微生物真那么可怕,那世界上早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型动物可存活。看,那群七彩豹斑鱼游得多欢畅,这自然界带给我们的,因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恐惧。”
那群小鱼游至面前,肖恩将手撑在木筏上,头尽力低下,贴着水面看那群鱼,惊呼起来:“看啦,它们身上能变出七种颜色,这可是真正的极品七彩豹斑。”
张立和岳阳都俯头观察,鱼儿身体薄扁,身上有豹斑,鱼鳞则在阳光的映照下,使身段呈现类似彩虹的不同色泽,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交相辉映,光彩熠熠。特别是这样一群鱼一齐巡游,组合变化出各种造型,波光中五彩斑斓,便宛若在表演一场水中芭蕾,优雅而灵动,看得观鱼者赏心悦目,烦忧和疲惫都被放下。肖恩道:“这样的极品野生豹斑,在欧美市场上能卖到两千美元一尾,真是可惜,我的相机被游击队搜缴了。”
一路林幽水秀,落叶沙沙,娟流潺潺,猿鸣溪涧,鸟翔蓝天,风景如画,加上肖恩这名资深导游,四人感觉这才像真正的旅游观光,绝对胜过那猫捉老鼠似的绝地大逃亡。
“看,一只大嘴怪!”肖恩指着旁边一株大树,树干陡直,树冠蓬开,像撑了张无比硕大的伞,一只黑羽黄腹的鸟停在树梢枝头,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阳光下,那张大似镰刀的黄|色大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像在招朋引伴,高亢而歌。
张立和岳阳则为此段行程兴奋起来,雀跃不已的问这问那,让肖恩指点迷津。巴桑则用手肘撑起身体仰卧,冷冷望着天空,那里飘过不祥的云。
“那是什么?”
“哦,是群石鸡,看见没有,它们在空地上开求偶大赛呢,通常只有一只雌鸡,雄鸡们要竭尽全力来展示自己的舞姿,才能得到雌鸡的青睐。”
“嘿,树上有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是长鼻脘熊,瞧,那是一对呣子呢,它们喜欢群居的。”
“那黑梢梢的是什么?不是水蛇吧?”
“是盲游蚓,不用惊讶,这种一尺来长的小家伙,不被别的生物吃掉就算它幸运了。它们家族最大的个体能长到一米半。”
“嘿,绕过去,别碰到它了,这可是危险生物,怎么这地方会有这种大家伙存在的?”
“是什么?”“电鳗啊,虽然还是未成年体,但身体头尾间的电压足能达到三百伏特了,你们看仔细了,那头红耳龟恐怕要遭殃。”
张立等人看见,一只小乌龟慢腾腾的潜入水中,却正巧从电鳗尾巴尖上游过,那条半米长的怪鱼几乎是本能的将尾巴一扫,小乌龟全身一抖,竟然在水中给电得翻了个个儿,直接击出水面,躺在岸边动弹不得。
“那……那是蜂鸟吧。”
“眼力很好啊,这么小你都能看见,不错,那是小隐蜂鸟,用这个看,能看得更清楚些。”
肖恩从那腰包里摸出一个望远装置,却是一支步枪的瞄准器,递到岳阳手里。
岳阳接过来,喜道:“你怎么会带着这个东西的?”
肖恩道:“这包不是我的,我在逃跑途中,击昏了一名好像通讯兵的人,从他身上就找到这么个小包,原以为能搜到武器什么的,结果只有两样没用的东西。这个包居然是藏在衣服里面的,我看他跑得很着紧的样子,就把包留下了。”
岳阳拿着瞄准器望远去了,张立好奇道:“包里还有一样什么东西?”
肖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个古物,我看那人多半是很在意这个吧。”他从包里取出另一样东西。
张立道:“咦?好奇怪的东西,是像一把石剑呢?还是更像一个长着翅膀的石蛋?”
而巴桑第一眼看见那石剑,脱口而出道:“是圣石!库库尔族的圣石!”
[丛林的叹息]
说话间,巴桑已经抓过那把石剑,仔细揣摩起来,石剑的剑身好似一颗浑圆的子弹头,周身雕满浅浮雕,剑挡手并非两头一样,而是一头尖一头钝圆,好像一根錾子斜Сhā过剑身,剑柄也被雕作扭曲的奇怪图案。整个石头高不过十厘米,而剑柄直径就超过了八厘米,如果没有那斜斜的云簪似挡手,怎么看都更像一块鹅蛋形的石头,而多过一把剑的形状。由于巴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圣石到底是什么,是以除他本人之外,所有的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巴桑。
巴桑抚摸着那光润如玉的石头,能造成这种效果的,定是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把玩,而圣石的功用正是如此。部族的大祭师,每天必须握着圣石操念经文,以祈求部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丁兴旺。巴桑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怎么知道圣石的事情,和圣石在库库尔族里的地位和作用,然后肯定道:“和巴巴兔小姐所说的完全一致,你们看,柄端雕着太阳,柄身是雨神,这个云勾护手象征天上的云,而上半部是美洲虎和首任族长相互交织,象征族长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块石头对库库尔族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怎么会落到游击队手里的?”
肖恩也大感吃惊,叹道:“没想到这块石头这么有来历,那么现在怎么办?把石头送还给库库尔族人么?”
卓木强巴道:“来不及,现在我们后面肯定有一群游击队员衔尾追来,只要调头走半天,迎接我们的肯定是四面八方的子弹。”
岳阳道:“不错,我们只能先走出这片丛林,离开了游击队的势力范围,事件平息后,我们再回来,想别的办法与库库尔族取得联系。”
肖恩显得非常大度道:“那好吧,那块石头就先留在你们那里吧,反正我拿着没用。”
张立道:“可是,这石头不是你发现的吗?”
肖恩道:“什么发现,明明就是抢来的。首先,不管怎么样,离开这里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丛林来了,而且,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这块石头我还留着干什么呢。而库库尔族又救过你们的命,或许,这就叫天意吧。呵呵。”
四人商议了一下,石头放入了卓木强巴的包袱内,因为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其余三人一致认为,最能摆脱危险,安全抵达目的地的,就只有强巴少爷了。
肖恩丝毫没有宝物得而复失的失落感,依旧笑呵呵的回答张岳两人的各种问题,而顺河漂了半天后,肖恩开始不安起来。他将手伸入河中,品尝水的味道,用木条探试水的深度,最后得出结论道:“我说,我们这条河,好像不通向普图马约的主河道啊?”
“什么?”掌舵的卓木强巴惊愕的扭头。
肖恩道:“你们看,这河道虽说河水深了不少,可是并不是因为河变大了,只是河道变窄了的结果啊。在盐沼地,河水流经浅滩,虽然深不没膝,但是河面宽几十米,现在的河水虽然有三四米深,可河面却也只有三四米宽了,这像是一条死河。”
“死河!”四人知道,那种顺山势流下,没有汇入别的河道形成大河,而是独自一支在丛林里蜿蜒前行,越到后面河道越小,水流越少,最后完全干涸消失,与丛林融为一体,那就是死河。前面行走了几天路程,河道四通八达,不管怎么走都有水路可换,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划入死河道之中。
“现在怎么办?”大家先是看着肖恩,他却问出这个问题,最后大家都看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想了想,才道:“现在只能继续顺流下漂,因为肖恩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如果走丛林的话我们速度没有游击队快,会被追上的。我们一直等到不能在这条河上继续下漂时,再上岸。”于是,五人就在幽静而宁谧的河道上,朝着丛林深处,越漂越远。
树林中的索瑞斯迷惑了:“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本来都已经离开叹息丛林了,为什么又折返回去,而且是一直朝着丛林腹地前进,照他们这个速度,两天后就能抵达安息禁地了。难道他们在库库尔族人那里听到了什么?也是要去找那个地方的?怎么可能,就凭他们几个?”他在树梢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跟踪,叹息丛林毕竟不是普通丛林,里面的危险因素太多了,蓦然,他猛一拍树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一直用指南针或是罗盘,这群无脑的猛汉,难怪会偏离方向。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看起来蛮有经验的样子,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里面,他又打的什么主意?”肖恩的突然出现,确实让索瑞斯意想不到,特别是那个家伙有意无意的望向自己的藏身之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索瑞斯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们真的踏入安息禁地,岂不是连尸体也找不到,那我跟踪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不行,一定要让他们有个深刻的印象,唔,就在今晚——”
漂流了一天,在天黑前不得不靠岸了,这里的丛林密度远大于前,树叶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密不透光,林子深处一阵阵阴森森的风吹来,让人全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各种古怪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就连肖恩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动物。更令人咂舌惊奇的是,林子里的动物之多,植物之奇,简直就是一个失落的野生动植物世界,各种动植物自顾自的寻找食物,对这群陌生的访客即不表示欢迎,也没有多少反感,几乎都表现出一种熟视无睹。
肖恩依旧为他的相机失落而郁郁寡欢,因为这林子里太多珍奇的画面值得记忆,他们看见一种特殊的草本植物,低矮的伏在地面,两片叶子对称展开,叶片上除了绿色,还有两抹红色,如那性感十足的红唇,光艳而诱人,从唇中吐出一株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散发淡淡清香。张立他们询问是什么草,肖恩也答不上来,他们管这种草叫“烈焰红唇”。还有一种矮小的树,为了吸取阳光只能长在河边上,它身材粗壮,腰腹如鼓,就像一名已孕七八月的产妇,而那些高大的红杉都被各种藤蔓缠满,从枝丫处垂吊下来,如无数的根须。
岳阳发现植物上有无数的蚂蚁,举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像一面面旗帜来回穿梭,询问肖恩,肖恩道:“这是切叶蚁,它们可是能养殖牲畜的动物。”
“什么?蚂蚁啊,它们也能养殖牲畜?”张立怀疑的问道。肖恩道:“不错,它们将这些树叶切下来,那回洞|茓窖藏起来,因为温度和湿度的关系|奇-_-书^_^网|,一种真菌就能在腐生的树叶上生长,而这些蚂蚁将那些真菌当作它们的食物,这不是养殖牲畜是什么。”
张岳二人不禁感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放眼望去,林种的生物真是不少,一只闪蝶刚在凤梨科植物上收起羽翼,变色龙的弹舌就卷走了它,而旁边的一只绿蟋蟀因此逃过一劫。一只蜂鸟忘情的吸食着花蜜,却早早的被一只食鸟蛛盯上了,这名优秀的潜伏猎手凭空跃起,利用蛛丝黏附在树丫上,以惊人的速度跳了过去,就像一发跟踪导弹般准确,蜂鸟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扑倒在植物之上。一只犰猞拖着尖而细长的尾巴,一扭一扭从林中步出,仰头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雨蛙,美味可餐却遥不可及,无可奈何的只能低头寻找白蚁的洞|茓去了。一只食蚁兽仗着体型庞大与犰猞争抢起来,处于劣势的犰猞只能将身体缩成一个球滚走了,却意外的按住了一只小蜥蜴,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危险突然来临,一只美洲貘腆着肥滚滚的肚子从林子慌慌张张的蹿出来,阔鼻猴在树冠上将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口中发出“吱哑哑”的声音警告。能捕杀这样大型生物的家伙一定来头不小,在肖恩的建议下,大家都做好了防范的准备,结果危险来自天上,硕大的美洲角雕夹杂风势,突然俯冲,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被带走了。林中的小天地瞬间万变,竟也看得五人惊心动魄,自然界食物链最真实的一面,赤祼祼的展现在五人眼前。
卓木强巴和巴桑在前面探路,此时巴桑转过头来喝问:“在看什么呢?先找到可以宿营的地方再看吧。”
“等一等。”肖恩却叫住了前面的两人,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卓木强巴和巴桑对望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张立也道:“没什么不对劲啊?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里的动物更多了,胆子更大些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说着,他笑了笑。
“就是这点不对!”肖恩声色俱厉,让气氛又严肃起来,只听他道:“丛林里动植物种类繁多这点不假,但是由于人类活动的常年干扰,很多动物都养成了躲避人类的特性,人类是一切动植物的天敌。可这里的动物却毫不惧生,仿佛从来没见到过我们这一物种。我记得你们说过,从库库尔族人的领地出来往东,便直接踏入了叹息丛林,一片在地图上都不能作出详细标记的丛林?”
岳阳道:“不错,可是我们已经在卷尾猴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现在因该是在——等等,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这里……?”
肖恩道:“我还不敢肯定,但是这里或许是叹息丛林的边缘地带,也是一片原始丛林,至少从这些动物的反应来看,几乎是没有人涉足这片区域。”
肖恩的意思很明确,虽然前几天卓木强巴他们走过的也是原始丛林,可是那些地方毕竟有游击队和毒贩子常年活动,那里的动物也知道了人这种生物的可怕性,而这里的动物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片对人类来说接近真空地带的原始丛林。
巴桑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顺流而下,并且按罗盘朝东偏南方向前进,就算再不济,也已经远离了叹息丛林,没理由进入一片从未有人进入过的原始丛林。”
“等一等!”岳阳额头渗出了冷汗,似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拿出罗盘来,狐疑的目光看着所有的人,询问道:“我们一直是看着罗盘前进的,如果说罗盘的方向错了呢?”
张立晒道:“不可能,就算一人的罗盘出了问题,不可能我们所有人的罗盘都错了吧?”
四个罗盘拼接在一起,指向相同,但岳阳却道:“还记得刚进入丛林的时候吗?我们被追得到处逃时,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入哥伦比亚境内的,如果当时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不因该在哥伦比亚才对啊。”
巴桑好像也想起什么,愕然道:“是磁暴!我们忽略了!”
“磁暴?什么磁暴?”卓木强巴看着巴桑。
巴桑道:“太阳表面十分活跃,有突然爆发的耀斑和黑子,不定时的向外喷发太阳风,辐射出X射缐、紫外缐、可见光及高能量的质子和电子束。其中的带电粒子形成的电流冲击地球磁场,这就是磁暴。赤道附近地区是地球表面距太阳最近,与太阳垂直度最高的区域,强烈的磁暴不仅可以干扰手机信号,也能使地磁场发生偏移和紊乱,罗盘的方向定位失灵。”
张立道:“啊,那这么说我们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我们并没有朝东偏南前进,反而是朝东偏北?那我们岂不是——”
“我们不仅没有离开叹息丛林,而是一直在朝叹息丛林前进,经过两天的奔袭,恐怕我们已经在叹息丛林的腹地了。”岳阳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从头凉到脚的结论。
方才还如旅行者一般的高兴劲儿一扫光,来到这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黑森林,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卓木强巴稳定军心道:“都走了两天了,现在调头也没用,只能继续前进,目前为止,我们在丛林中还没有碰见大型食肉动物,保持高度警惕,把武器拿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吧。不用太害怕,杀人蜂我们都见过了,还有比它们更厉害的吗?”说着,卓木强巴朝肖恩鼓励的望了过去,肖恩本准备脱口说一声“有,很多。”,但看卓木强巴的眼神,改口道:“不错,只要小心,我们是五个人,因该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们。”脸上的表情却没能遮住,任谁也能看出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这次跟着你们几个,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冤了。”
“不错。”张立取下弓箭,搭箭在弦,一马当先,边走边说道:“我们有这些高级武器在手,难道还怕几只小猫小蛇不成。”岳阳补充道:“这里的家伙笨得很,今天晚上的伙食看来想不丰盛都不行啊。”五人强作欢笑,心里忐忑不安的迈入了漆黑幽深的密林丛中。
叹息丛林果然寸步难行,没走两步,肖恩就提醒了好几次了“不要靠着大树走,上面随时会跳下树蛙,你们上次也遭遇过箭毒蛙,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吧。”
“左前方是天鹅花,别走那边,很臭的。”
“别去左边,那么深的灌木,可能会有响尾或拟眼镜王蛇,要是有巨蝮蛇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怕什么,大不了抓出来煮蛇羹!”
在肖恩的建议下,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巴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肖恩暂时不多作建议了,可是没走两步,路边一片腐败的树叶,不因该是一头腐败的树叶,突然跳将起来,对准卓木强巴的小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什么东西!”卓木强巴大惊,踢腿准备甩掉那家伙,那家伙却死死咬住不放,甩都甩不掉。此时才看清,原来是满身长着伪装灰色的蛤蟆,肖恩意味深长道:“放心,没毒,是角蛙。”
张立对岳阳小声说道:“喂,喂,怎么说来着,看来是母蛤蟆,看那股亲热劲儿,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那蛤蟆的眼眶上突,就好似长了两只犄角一般,有麻灰色斑点的身体蹲在树叶上不动,一点也看不出来。肖恩却并不用手,而是借了张立的苗杆枪帮卓木强巴将角蛙弄下去,卓木强巴疑惑道:“你不是说没毒吗?”
肖恩解释道:“嘴里因该没毒的,但它背上就说不准了,这种角蛙,攻击性极强,面对比它小的生物,通常是一口吞了下去,就是比它大的动物,不管吃不吃得下,它也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上去,丛林里的土著给它取名‘大嘴豆蛙’,玩过吃豆子的游戏没有?就是那种一张大嘴,呵呵。”他回望了巴桑一眼,道:“幸亏是角蛙,要是别的什么……,所以说这里不能乱跑,要处处小心为妙。”
终于,面对这深不可测,处处危机的可怕丛林,卓木强巴也不由仰面发出了叹息:“唉……”
[壁垒]
五人原本估计,敌人顶多是一两个小支队,或许有三四十人,在前面的林子搭了几顶帐篷,现在该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在那豁然开阔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木头房屋,有人做饭,有人烧火,有人在锯木头,还有不少人在搭建新的木质建筑。那些房屋竟然有六七十间之多,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小城堡,而城堡里的游击队员也是忙碌的进进出出,绝对不止才一两百人。
岳阳道:“天哪,我们闯到游击队的老巢来了。”
肖恩看着旁边的树桩道:“不对,这些树上的切痕都还是新的,这一大块空地是昨天晚上才劈出来的。这里因该是游击队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他们将中心建立在此,再以此为中心,搜寻这方圆附近的地方。这么大阵势,看来是要让你们Сhā翅也难飞啊。凭我们五个人,要在这里面偷武器,太危险了,趁他们的瞭望塔还没有搭好,因该趁早开溜。”
大家顿时萌生退意,巴桑建议道:“等一等。这么多人在这里,两桶水怎么够,刚才那两个运水的家伙一定还会来,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待会儿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制服,拿走他们的武器。怎么样?”
虽说这个提议有点冒险,如果不能马上无声的制服那两人,哪怕他们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五人立马就是被擒的下场,不过,这五人里除了肖恩,都已在丛林里九死一生,甚至开始习惯巴桑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的,哪怕只搞到一把手枪,也好过用土弓在叹息丛林里寻死。
肖恩低声的抗议中,五人藏在了河边的树从中,专等落单的游击队员前来。没多久,果然又有几人前来,这次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他们拎着取水工具,嘴里念叨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巴桑正准备让大家动手,肖恩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表示不要轻动,他竖起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四人这才想起,肖恩懂一些克丘亚语,看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看来与这次游击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有很大关系。
机会稍纵即逝,当那三人从树下走过,已经失去了制服他们的绝佳机会,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静静偷听的肖恩,毕竟知道自己被对方追击的真正的原因,比一把手枪更重要。待那三人的声音听不到了,肖恩才回过头来,用疑虑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人,就好像在看四件稀奇古怪的物品。
在肖恩的目光逼视下,岳阳有些受不了了,问道:“他们,他们说什么?”
肖恩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黄金城?”
“知道啊。”张立不加思索的答道。他们来之前是做过调查的,像黄金城这样多次被提到的内容自然会查到。
岳阳还补充道:“就是印加帝国遗留下来那座黄金城嘛。听说黄金城的遗留宝物就在哥伦比亚的瓜达维达湖嘛,不是已经被政府军严密保护起来了吗?”
肖恩不答,却不住冷笑,那表情,好像在讥笑岳阳掩耳盗铃一般。
巴桑道:“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到底你听到什么?”
肖恩道:“我说的可不是这黄金湖,而是黄金城。任谁都知道,黄金湖只是历代印加帝王举行仪式时将宝物沉入湖底的一个场所,而黄金城,则是被称作黄金之乡的埃尔-特拉杜!那里的黄金遍地,被丛林很好的保护起来,人们用黄金修建宫殿城墙,用黄金制作桌椅板凳,就连地上的地砖……都是金子铺成的。”肖恩刻意加重了一丝语调,又用“你们明明都知道”的眼神看了四人一眼,接着道:“而且,那座神秘的而又真实存在过的黄金城,至今仍隐藏在这丛林里的某处,尚未被人发现。”
卓木强巴摇头道:“我不明白,到底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恩朝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一指,道:“他们说,四个中国男子,知道那座黄金城在哪里,只要捉住——”
“你说什么!”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张立惊呼起来,声音稍大了一些,突然就听到树下有人喊了句什么,显然是在问:“什么人!”而那三人,已经取水回来,朝树丛处冲了过来。
岳阳道:“糟糕,被发现了!”
卓木强巴道:“快走!”巴桑道:“干掉他们!”结果两人一齐出声,其余三人倒不知该听谁的了。就这么一愣神功夫,巴桑已经从树梢上跳了下去,对着其中一人,将他扑倒在地。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跳下,于是五人都跳下树来。巴桑对着的是一名身高近一米八的魁梧壮汉,身形直追卓木强巴,巴桑一扑本将这人掏出的手枪撞飞,接着本想两三下制服这名壮汉,不料这人的身手亦十分了得,反过来擒住了巴桑的双腕,将巴桑压在身下,一把匕首就在距离巴桑眼睛不足十厘米处晃动。巴桑死死扼住拿匕首的手,但那只有力的大手握着刀,还是一寸一寸朝巴桑移动。巴桑看着张立手拿投枪站在一旁,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出手,不由大喊道:“还不快动手!”
张立情急之下,用力将标枪朝前面一捅,结果把那人扎了个透心凉,显些把巴桑也扎穿了,那标枪是贴着巴桑腋下过去的,直Сhā入地。巴桑费了好大力,才从那人身下翻出来,吸了两大口气,才爬起来道:“为什么不早动手,我差点被他杀死!”
跟着走到另一头,只见卓木强巴和另一名武装分子滚来滚去的,岳阳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卓木强巴。巴桑又剜了岳阳一眼,道:“怕什么!你不杀他,他掉过头来把我们全杀了。”说着拔出大猎刀,趁那武装分子把卓木强巴压在身下时,毫不客气的,直接就把那猎刀横入卓木强巴和武装分子的头颅之间,也不理卓木强巴惶恐的眼神,就那么一抹,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卓木强巴一头一脸。抬起头来,只见肖恩满头土灰枝叶的站在远处,脚下倒着第三名武装分子,有点苦涩的点头道:“我这边没问题了。走,快走。”
岳阳朝林中看了一眼,道:“手枪。”
卓木强巴一脸血斑的站起身来,道:“别管枪了,来不及了,他们出来了,快走。张立,发什么愣,快走。”林中人影攒动,不知道惊动了多少敌人。
张立跟在后面,惴惴不安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巴桑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前几天在林子里,你不是也用枪打了不少人。”但他也知道,用冲锋枪在看不清敌人的林子里胡乱扫射杀的人,与用那投枪直接刺死一个人,那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淡淡提点一句,并不说得太多。
卓木强巴道:“你再说一次,他们是怎么说的?”
肖恩道:“和巴桑动手的那人说,四个中国人,这次不可能再跑掉了。和你动手的人说,不怕他们跑掉,就怕他们死在这林子里,那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和巴桑动手那人又问,到底消息是不是准备,他们真知道黄金城的准确位置?我就是听到这句话,才让你们暂时不要动手的。后来,和你动手的人说,肯定,是什么将军直接下令的,这时,与我动手的人Сhā了一句,问一个叫什么的小队长为什么这次没来,他们又说了些肯定黄金城在这片丛林里一类的话。你们到底……”
卓木强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那种东西,而且这次进入这片丛林,也纯属意外,按照我们本来的意愿,绝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现在我们所想的,只是如何走出这片该死的丛林,压根儿不会有什么黄金城的想法。”
肖恩平静的看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你们不像在丛林里生活过的人,如果一群根本都没到过丛林的人,会知道黄金城的具体位置,那不是说笑吗。”
岳阳抱怨道:“是谁散布这么恶毒的谣言,这一句话就让我们陷入这死地了。我们得解释清楚这件事啊,否则不是要被游击队一直追?”
巴桑道:“好啊,他们的临时指挥中心就在那边,你只需要掉头就可以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听你解释。”
卓木强巴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利用我们来引开游击队的注意力?”
肖恩道:“没那么简单,首先,要让游击队高层相信这件事,那些人的能力必定非同小可,他们就是吃定了你们不可能与游击队对质,因为无论是谁,回答不能让游击队满意的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们可知道黄金城对游击队意味着什么?有了黄金城的财富,游击队就可以引进更多武器,招兵买马,有了足够推翻政府的力量,他们就能成立另一个政府。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你们知道黄金城地址,别说你们就在他们家门口,就算你们在天涯海角,游击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找出来的。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可是狠狠的将了你们一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进入这丛林,所有的事都让人想不透啊。”卓木强巴也迷糊了。
岳阳道:“好像他们没有追来,这可奇怪了。”
巴桑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不能停下,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在巴桑他们动手的现场,几十名游击队员围在那里,一名长官似的武装分子蹲在被张立扎透的尸体前,看了好久,才拔出标枪,用克丘亚语对旁边一名独眼汉道:“你看,是他们吗?”
独眼汉拿起标枪,观摩了半天,才道:“不会有错的,这枪身被手磨得如此光滑,必定经常被使用,能将亚克逊扎穿还钉在地上,这份劲道,除了食人族,还有什么人能做得到。”说到食人族,他脸色都变了。
那长官也摇头道:“唔,两名小队长,一名五等兵,那四名中国男子做不到这么干净。特别是库瑞喉咙上这一刀,割破喉管,跟着又割断颈部的肌肉和筋腱,几乎划开了半个头,除了猎头族的月镰,还有什么刀能造成这么深的伤口。”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把头割下来带走呢?”旁边一名副官模样的人问道。
独眼汉道:“恐怕是示威吧,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死法,食人族在告诫我们,我们已经侵入了他们的领地。又不知道这群食人族是什么来历,原本打算找一个库库尔族人作向导,却被拒绝了,枉我们每年给他们那么多好处。”
那长官道:“叹息丛林一直都是库库尔族人的禁地,对丛林里的食人族,他们更是敬畏莫测,他们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咦——这是……”那名长官在肖恩杀死的那名五等兵面前探查死因时发出了惊呼,他眉头紧锁道:“科纳的气管被人捏碎了,那气管可是软体组织啊,本身是有弹性的,竟然能被人用手捏碎。这样的手法,简直就可以和职业杀手媲美,这到底是个什么种族干的?”他站起身来,喝道:“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啊!马上回去,严密监视周围动向,武器都给我握紧点,这些杀人幽灵可是神出鬼没的。以后取水,必须十个人以上一起行动!记住,白天不能离开这座堡垒,搜捕行动,都在晚上进行。”
喘息的不停的五人渐渐放慢了步伐,实在是跑不动了,巴桑道:“确实没有追来。”
肖恩道:“没有追来可并不代表是什么好事,叹息丛林里的食人族连游击队都惧怕,不敢白天公然进行大规模搜捕,还要修建堡垒来保护自身。如今我们五个人,要是碰到食人族,还不是会成一碟小菜。”
岳阳道:“我说怎么还没进入丛林就感觉不对劲儿呢,原来有人暗中使绊子,害我们被追得好辛苦。”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觉得会不会是上次在可可西里追我们的那伙人搞鬼?”
卓木强巴道:“如果是他们的话,上次是为了强迫我加入他们的团体,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至今也不见那人现身啊?这件事太多悬疑,我们没有充分的线索前不要妄加断定。从昨天晚上就一直逃至现在,我们也该吃点东西再走,就近选个地方吧。”
岳阳道:“奇怪啊,我们跑了这么久了,天怎么还是灰蒙蒙的,早该天亮了。”
巴桑抬起头,望了一眼,突然暴跳如雷道:“他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云!看来今天有大雨了,我们的运气可真好!”
张立道:“一场雨而已,下就下呗,你不用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嘛。”
巴桑道:“你懂个屁,你知道热带雨林里的雨是什么样子吗?待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滚滚乌云,沉沉压顶的翻涌而来,可以清晰的看见它们在旋转翻腾,就好似那大海上波涛汹涌,暗流澎湃,而且还在不住增加,灰蒙蒙的天空,给人压抑,烦闷,憋气的感觉。
没有时间猎取野味了,五人拿出方便食品,简单的加水加热,就凑合着食用起来,刚开席,林中就出现了异动,是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数量不少。树上的鸟儿突然停止了鸣叫,几只不知名的短尾猴呼啦啦逃得无影无踪,原本就黑暗的丛林变得更加黑暗,只听见一阵阵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从那暗黑之中传来。
五人的快餐食品都已放在嘴边,但谁又吃得安心,他们的眼睛四处打探起来,心中那一抹不安涌了上来,这次来的又是什么?食人族?游击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终极猎手]
拿到嘴边的食物又悄悄放下,缓缓抽出随身的刀,没有了枪火武器的五人,战斗力大打折扣,逃跑已经没有用了,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他们已经被包围。如果是食人族或游击队,五人连反抗的机会恐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是些野兽,他们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一双黄橙橙的眼睛,一张猫科动物的脸,它小心的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接着是半个身子,整个身子,黑色如绸缎般光滑的皮毛,流线型的身躯,那张扬而充满傲气的神情,正冷漠的打量着这五个直立动物。他们是它的食物,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被命运所决定了的,它,一头正宗的美洲虎。
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五只美洲虎,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五人困在其中。都是纯黑色的皮毛,不计尾长,体型都超过了两米。它们是丛林最深处的主人,在美洲大陆上,它们通常被当作王权的象征,一头美洲虎,甚至捕食体型比自己大得多的凯门鳄,如果不是丛林里还生存着一种强大得令人发指的变态异兽,美洲虎几乎就是美洲食物链的终端了。它们有着比猛虎雄狮更可怕的爆发力,比猎豹更优美的曲线体型,以及猫科动物的一切优点,夜行,爬树,游泳,丛林里没有什么环境可以难倒它们。
五人背靠背围成个圈,明晃晃的刀举在手中,那些美洲虎似乎也知道那闪光的刀锋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它们并不急于靠近,而是缓缓的转着圈子,猫捉老鼠似的看着猎物。岳阳低声骂道:“该死,它们不是独行动物吗?怎么会一下子来了五只?”
肖恩道:“把你在书上看到的那些说教内容扔到垃圾桶里去吧,在真正的自然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分明就是一个家族的寻猎活动,两头雌性,三头雄性,因该是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子女来打猎。它们这样正大光明的围了上来,看来是吃定我们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小心些,它们可是会从各种角度攻击的生物。”
美洲虎不同于其余猫科动物善于咬断猎物的喉咙,它们有非常强悍的下颚和咬肌,那双利刃般的虎牙可以直接咬破猎物的颅骨,甚至可以咬穿海龟的壳,一旦被咬一口,至少也是筋骨皆断。
如果他们有枪,完全可以不惧怕这些猛兽,可如今五人手里只有五把猎刀,相比起来,这猎刀就不如美洲虎的爪牙好使,五人完全处于劣势。而且除了肖恩的情况不清楚以外,四人都很明白,他们没有任何猎杀美洲虎的经历,天知道那些家伙出击会攻击什么方向。张立道:“强巴少爷,你……你……你不是善于同动物沟通交流吗?你看看能不能与它们讲和?”
卓木强巴一窒,也有点紧张道:“我,我只能和狼交谈,这些家伙,体型,体型太大了,脑袋又太小了,理解能力恐怕比狼差吧,而且,而且还是外国的,我说什么它们也听不懂啊。”
张立哀鸣道:“我还没吃东西呢,难道就要这样被吃掉?”
岳阳道:“强巴少爷,你能不能分辨出哪两头是雌性?”“做什么?”“不是,我主要是想看看,那姑娘是不是眼神要温柔一些。”可是这次,他们的强巴雌性吸引理论似乎也失去了效能,五只美洲虎只只虎视眈眈,眼里露出嗜血的本性,一颗颗虎牙在张大的嘴里寒森森的泛着冷光。
一只美洲虎猛然蹿了上来,真是快如闪电,只见那道黑色飓风直扑张立,张立一扬手,只能举刀恐吓,那头美洲虎在空中一折,又返回包围圈中,继续绕圈,它的那次假意出击,只是试探。但是那只美洲虎一跃之后,并没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是与另一只美洲虎并行,五只美洲虎的中间,就出现了一道空隙,肖恩低声道:“稳住啊,它们只是在吓唬我们,让我们自己露出破绽,如果谁受不起惊吓,跑了出去,它们就会群起攻击。”
张立对可可西里的灰狼三兄弟记忆犹新,不由叹道:“怎么现在的野生动物,都变得精明了!”
肖恩道:“这是它们在捕杀牛,羊,鹿群时实练出来的战术,可以说是经验的积累,也算不上多精明。”
巴桑眼露凶光,道:“竟然把我们当牛羊来宰割,让你们知道厉害。”说着做了个挽袖的姿势,准备大干一场,卓木强巴道:“别冲动,就凭你一人是不行的。”他知道,如果是一头,两头美洲虎,他们或许还能拼一拼,可是眼下有五头之多,比力量是比不过了,只能比智慧。
但是这群终结者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这次两头美洲虎同时朝岳阳招呼,岳阳正准备挥刀,那黑色的身影已经压了上来,他慌乱中想后退一步,但五人背是靠死了的,大家都在想朝后退,谁也退不了。眼看白森森的虎牙近在咫尺了,岳阳不顾手臂不保的危险,将刀直直的朝那虎口里捅去,不想那美洲虎只是虚晃一枪,半空就停下了,岳阳那一刀没刺到,可是还有一头美洲虎张嘴就朝岳阳腿上咬去,要是被咬中了,那条腿就得和岳阳说拜拜。百忙之中,岳阳将腿缩了回去,朝旁边的巴桑靠,巴桑一刀切向美洲虎,那头美洲虎咬住岳阳裤腿,扯下一大块布,掉头回去了。而巴桑面前的另一头美洲虎蠢蠢欲动,巴桑只能收刀护身。
闪电而来,闪电而退,严密包围,骤起发难,这组美洲虎配合默契,让被包围着的五个人心神不定,高度紧张。这次是三头美洲虎,两只佯攻,一只从侧面杀上,目标是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挥刀逼开身前的两头虎,侧身避开美洲虎的一巴掌,伸出左手在那大虫软腹部打了一拳。那家伙就地滚了一圈,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皮毛,从容不迫的继续围绕。
接着,又是三只美洲虎,它们看上去是要扑咬张立,突然中途变向,转攻巴桑,饶是巴桑身经百战,也闹了个手忙脚乱,胡乱挥刀护住了全身,却连虎毛都没削到一根。如此几次之后,五头美洲虎停止了绕圈,定了下来。肖恩道:“它们在对我们进行一一试探,从它们认为最弱的开始。”
张立看了岳阳一眼,不服气的心想:“为什么是从我开始的?”
巴桑冷冷道:“为什么不攻击你?”
“咦?”肖恩好像也才想到这个问题,他略带尴尬的笑道:“这个,呵呵,这个嘛……或许,或许是我太瘦,没有肉吧?”
“安静。”卓木强巴道:“它们停下了,好像这次是准备正式攻击了吧,不知道它们的目标是谁。”
五只黑豹,一般扑了过来,身影直比那箭羽还快,对着的五人,或腕或腿,都是尽拣人难防之处。五人各持刀具,要么左避,要么右趟,或矮身避其锋芒,只听“嘭”的一声,原来是张立岳阳二人,黑豹尚未扑到,二人脑袋先互碰了下,直撞得头皮胀痛,好像起了一个不小的包块。巴桑横刀直划,他面前的黑豹空中顿身,急速下坠,对着巴桑小腿就咬,巴桑飞快的踢了一脚,力道不大,却避开了被咬一口。那头黑豹就势一滚,咆哮一声,兽性大发,伸爪狠狠一抓,此时它正前方的,却是岳阳。而岳阳和张立碰了一下头之后,正对他们两人的两头猛兽,趁那一当口,脚爪在地上一按,扑将上来,扑向张立那头,却是偏右,扑向岳阳的那头,也是偏右,两兽是对准了岳阳的左右臂,同时下嘴。
余下两只黑豹则盯死了卓木强巴和肖恩,不让他们有丝毫可以援手的机会。卓木强巴大叫道:“它们想对付的是岳阳。”同时身体侧向一边,让岳阳好有空隙退一步。身形刚动,卓木强巴面前的黑豹则暴起袭击,卓木强巴持刀迎了上去,肖恩则和另一头黑豹陷入对峙阶段,双方都一动不动。卓木强巴上挡下踢,让他面前的黑豹忽左忽右的急速窜动,始终找不到下嘴的机会,同时拉了岳阳一把,绕是如此,那攻击岳阳小腿的黑豹还是毫不客气的伸爪在岳阳小腿上一挠,顿时就是三条血印,鲜血渗了出来。
陡闻血腥,更增加了几头猛兽的野性,它们张牙舞爪,作势欲扑,一次失败之后,又慢慢靠了过来。就这一扑一掀,一个回合下来,巴桑张立衣服多添几条裂痕,岳阳受伤,卓木强巴和肖恩虽未有伤痕,但也是心神紧张,不敢松懈。
岳阳咬牙忍着伤痛,巴桑和卓木强巴对望一眼,心中均是雪亮,要是这样的攻击再来几次,他们恐怕都得成为黑豹的腹中餐。果然,第二波攻击之后,受伤的就不止岳阳一个了,虽说巴桑的刀也划破了其中一头黑豹的皮毛,但是伤在皮肉,恐怕血都没出,但发怒的黑豹却险些将巴桑的手臂拍断,皮翻肉绽,再深点都可以看见手骨了。
天公也不做美,乌云越聚越多,黑沉沉的压顶袭来,密林深处,已如漆黑的夜。五头黑豹的眼睛,几经进化的洗礼,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绽放出夺目的光亮,那一双双深夜闪光的宝石,却带给人惊心摄魂的恐慌。这种终极的猎手,习惯在猎物面前长久的对视,它的眼睛会一直盯住猎物的眼睛,仿佛直看到你心底,让猎物自己的内心崩溃,出现致命的缺陷。
空气似乎凝固不动了,时间也停止了前进,五个被牢牢包围着的人,渐渐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血夯过太阳|茓时,耳膜发出共鸣,是那样澎湃,那样激烈。在这场人与豹的对峙过程中,那些天生的杀手明显占据了上风,强悍如卓木强巴,也在那种天生赋予的可怕冲击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每个人心里,都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死法来,就在这时,那五头黑豹不约而同的转动着头部,从它们眼睛转动的方向可以看出,它们左顾右盼的看着什么,空气中隐藏着人类无法探知的讯息,却被黑豹们敏锐的捕捉到了。
没有任何预兆,五头黑豹突然掉头,就那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如同它们突然出现一样,只留下五个汗湿透衣衫的受难者。四人的神情都随着黑豹的离去而萎靡下来,只有肖恩还持刀强挺着,道:“别松懈,恐怕是它们的诱敌之计。”放眼望去,黑森森的一片,谁知道那五双闪着黄芒的眼睛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可是五人站了足十来分钟,林子里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就连风都停了,整片丛林如被他们的固体胶黏住了一般。肖恩终于坚持不住了,软坐下来,松口道:“看来是不会来了。”
张立奇怪道:“明明已经占尽上风,怎么会突然掉头走了呢?”
巴桑这才昂头看着那无边的黑暗,喃喃道:“因为变天了。”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能让猛兽放弃到嘴的食物,感知到危机的天变,那到底是什么?海啸,地震,火山喷发还是什么?”
“变天了?”岳阳抬头看着那墨汁般的云,仿佛黑色的海,还能隐约看见翻滚的墨浪,从来没见过这样黑压压的云,那么厚,那么密集,那么——死寂!白夜,是白夜啊!本该是光亮的白昼,却比夜还深;阳光的普照,被阻断在厚重的积云之外,只留下无尽黑暗。
毫无声息的,如猛兽的利爪将天空撕裂一道口子,白色的炫目的闪光,迅速填满那道伤口,跟着从伤痕处探出身子,用昊天的银剑划过大地。白夜中的唯一光亮,却来得如此强烈,直照得整片丛林惨白,丛林里的树影,如战栗的妖兽,好似也愿意拔根而起,逃难而去;丛林中的五人,也从同伴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惨白无色的脸。跟着,才是那阵阵翻滚而来的声音,由远及近,惊涛拍岸,远比惊涛更猛烈,那炸雷的声音,震得人的头顶一痛,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如同开赛的发令枪,随着这一声惊天雷响,天为之变……
当第一滴水珠落地,就像发起了冲锋的号角,它身后跟着的千万同胞,从那被撕裂的天幕倾盆而下,前后不过一分钟,无处不在的水,已经占据了整片丛林。那声音,听在五人耳中,从“嗒,嗒,嗒”变成了“嗒嗒嗒”,又从“希沥沥”变成了“哗啦啦”,最后竟然响成一片,犹如万千瀑布,一齐轰鸣。衣衫迅速湿透,水打湿头发,又沿着发梢,面颊成股流下,很快连视线都模糊起来,巴桑顾不得擦脸上的水痕,大声道:“马上走,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希望,希望我们今天能找到。”
张立道:“不会下那么久吧?”
巴桑道:“你不知道,这不是雷阵雨,这是雷雨风暴,它的真正威力还没展示出来呢。处理一下伤口,马上走!不然被困在林子里走不掉,就死定了!”
五人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注射了抗生药剂,开始在黑暗如夜的丛林里摸索前进,这次他们的敌人不是持枪的武装分子,也非看不见的毒虫猛兽,而是随处可见的雨,一场豪雨!
无数雨滴从天而降,在树叶上汇集成流,起初还能看见它们像串线的珠子落下,到后来就看不见一颗颗的珠子了,而是一条条直直的水柱,将树的枝叶与大地连接起来。那些参天的大树,此刻就像风中的蓑草,光淋淋的如被扒走衣服的饥民,几株叶片稍大的树,那树叶竟在雨滴的摧残下,被打得千疮百孔,像一个个巴掌型的筛子。暴雨的水滴打在身上也不好受,一颗颗好似气枪子弹,落在头上,肩上,手臂,足背,任何突出肢体以外的地方,可以分明的感受到那股九天之上的冲击力。水落在泥地上,一砸一个坑,吸饱了水分的泥土,瘫软得像新鲜的牛粪,踏上去又软又滑,能陷腿好几寸深,拔出来时又黏又紧,每走一步即要防止滑倒,又要防止鞋被扯掉,五人走得踉踉跄跄,就像五个醉汉。
肖恩的银发被冲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他不住的抹脸,嘟囔道:“这雨可真大啊!”
巴桑又看了一眼头顶,黑色的云并没有随着雨水的倾泄而有丝毫改变,整个天空像是巨大的玄武岩给挡住了,他咬牙道:“大雨么?恐怕真正的大雨还没有开始呢。”他心里思索着另一个问题:“那些美洲豹,是为什么而离开的?只是雨么?那时候还没有下雨呢。”
云层中时不时有一丝光亮,呈紫色,红色,或蓝色,将一小片乌云映得变做绚丽多彩,但没有闪电袭来,就好似云母,腹中孕育着新的生命,正到了分娩的关键时期,那股蠢蠢的冲动,它就要破开天地,喷薄而出了!
藏地密码2 第十二章 洪荒:上帝之手
[白夜雷暴]
早在乌云聚集的时候,林中那道灰色的身影,蓦然发现自己立身处的树叶不同寻常的变得绯红,远处丫梢一只斑蓝色小蜘蛛正在飞快的收网,他赶紧拿出自己身藏的蜂皇,只见蜂皇在瓶子里来回爬动,振翅摇腹,显得极为不安。林中某处,突然开出一大片桃红色的风雨花,索瑞斯终于也变了脸色,喃喃道:“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那些冒失的家伙,就听天由命吧。”回头一看,又道:“连蚂蚁也集体出动了么,嘿,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啊。”
库库尔族祭坛。
利爪带领着他族群里所有的英勇战士,跪拜在祭坛之下,大祭师穿上了色彩艳丽的祭袍,手持神杖,张臂仰天念叨着。所有的人,虔诚的匍匐着,与大祭师一起,念着那古老而神秘的咒语,祈求他们最尊贵的神,平息这次怒火。而巴巴兔,则带领着妇女和儿童,待在家中对神像起愿,燃起特制的树根香,在烟雾的缭绕中,企盼灾难快快过去。
不仅是库库尔族,其实几乎丛林里的所有部族,都进行着类似的祭祀和参拜仪式,只是彼此之间不知道罢了。
游击队指挥营,这些常年生活在丛林中的人更能理解天公要诉说的意思,只见那长官似的人物气急败坏的下达着命令:“快,所有的人收拾行装,马上撤离!别管那些该死的木屋了!叫所有的人都停下,马上撤离这片丛林。该死,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这鬼天气,变化太快了吧,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韦胖子,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怪不得不参加这次行动,把好处都让给我们,哼,下次碰见,我要扒了你的皮!”
一名小队长报告道:“还有三只搜寻队至今都没有回来,我们……”
那长官道:“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马上走,马上!”话音刚落,第一滴雨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
五人被淋得好似落汤鸡,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泥泞地里半走半滑的前进,就连在树上控制平衡能力最好的张立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全身上下都是泥,被雨冲刷得身上白一条,黄一条,其余的人情形比他更糟糕。
岳阳的眼睛就像水帘洞洞口,自己也看不清洞外有些什么了,只是跟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树林里乱转,唯一的好处就是,林子里的动物也和他们差不多,到是没有什么野兽在这样大的雨天来袭击他们。岳阳道:“这雨太大了!这样走下去根本就不辨方向,我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想办法扎个营帐?”他是大声吼出来的,这样才能压过蓬勃的雨声。
巴桑大声吼道:“不行!我们已经没有帐篷了,而且,就算有,这地,你看这地还能扎营么?”
张立吼道:“那!我们砍些树搭个窝棚可以么?”
肖恩吼道:“没用的,你不可能搭起不漏水的窝棚。”
天空突然闪过一片雪亮,那些蕴藏在云层深处的巨大力量,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巴桑抬头吼道:“而且,你搭窝棚,那等于是找死!”
张立吼道:“为什么?”
巴桑朝天一指,吼道:“它来了!雷暴!你看清楚了!这可能是你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雷暴!别走啦!找一个没有大树的地方,我们只能爬在泥水里避开雷暴!”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哪有一块没有大树的地方啊。
天空中的墨云,突然变成了一头宽十几公里,长数十公里的史前巨兽,它缓缓的自西向东而行,成千上万的蓝色触手,一瞬间就从它的腹部刺出,鞭挞着它身下的一切事物;下一个瞬间,又突然全都消失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焦土和烟味;就在你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那些紫色,蓝色的触手,又突然刺出,肆虐着这片土地。它愤怒的咆哮起来,那决不是地面上的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啸声,一种让所有生命战栗,让大地颤抖的啸声。被那些触须碰到的地方,就如孩童手中的玩具,一切都变了形。
“轰”的一声,一棵高大百米,大约需八九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树,就在五人眼前笔直的倒下,那些哪怕用电锯也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能锯断的林中巨人,只被那触手轻轻一拂,竟显得如此弱不禁风。先前张立岳阳一直想不明白,有些大树看起来郁郁葱葱,生命力勃发,怎么会横倒在路中央的,现在总算明白了。
当触手拂过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声音传来,如果不立即掩住耳朵,可令人头痛欲裂,空气中弥散着氮气的味道。巴桑突然想起什么,大叫起来:“快,趁锋雷暴还没到来之前,把刀扔掉!还有什么金属品没有?统统扔掉!趴在地上千万别动,不要被蜘蛛闪电扫到了。”
五把刀被尽可能远的扔了出去,肖恩的刀刚离手,就看见一道闪光击中了那刀,它们如同被蓄积的能量,将那把刀包裹在中心,形成一个闪着光亮的大球,朝树林方向缓缓横移。那颗球直径有两米左右,如同一颗明珠,将黑森林照得如同白昼,趴在地上的人张大了嘴巴,任由雨水落入口中,这一奇特的自然现象如此近距离的出现,令人折舌。
张立呆呆道:“那……那是什么?”
巴桑和肖恩同时道:“球状闪电,那是球状闪电。”
球状闪电像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蓝色的触手在它体内扭曲延伸,它走过的地方,与它空隔十几好米,地上却如被炙火烤过一般,地面干裂,草枯藤焦。又一棵大树挡在它的面前,它温柔的包裹上去,噼啪如同电线断裂的声音,一阵红色的光芒耀眼闪过,那棵大树也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轰然倒地,并燃起了熊熊烈火。球状闪电也随之消失,肖恩的刀被熔成一个形状奇怪的铁球。千万的触须又一次横扫大地,无数的火花冒出,这片丛林如同炼狱,炼狱里的所有生物都接受着惩罚火焰的炙烤。
可怕的雷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挪动巨大的身躯,远离了五人所在的地方。五人总算见识了大自然的愤怒,那种狂暴的气息,远非地面上任何生物所能比拟。一切就像被战火洗礼过的战场,高耸入云的树木被劈得东歪西倒,随处可见的火头,又很快被滂沱的雨熄灭,只留下阵阵焦臭和青色的烟;还有些地方,火势竟随着雨水越长越大,就像两只巨兽,都想压制住对方,一时僵持不下。肖恩看见,一只蚂蚁艰难的爬上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落叶,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得不知去向,浓郁的氮气气息令人呼吸不畅,一切都是破败萧条的景象。
巴桑艰难的从泥水里爬出来,拾起他的幸免于难的刀,重新Сhā回腰间,愤怒的仰望着天,那一刻不停的雨已经打得他有些头痛了,终于,他又颓然低下了头,像只斗败了的野狗,毫无生气的叹道:“走吧,总得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否则没法挨下去了。”
可是,在这大雨倾盆的丛林中,该朝哪个方向走呢?走哪里才能避开雷暴区呢?五人都没了主意。这时,前方的林中,在火焰燃烧最激烈的地方,滚出一个大火球来,五人狼狈的避开火球的线路,闻到阵阵肉香,待那火球又滚出十几米远,火势渐小,他们才看清火球的真相。约摸有数百万只蚂蚁,紧紧包裹在一起,相互咬住同伴的身体,一层又一层,裹成了一个硕大的蚁球,最外层的兵蚁,用身体在烈火中炙烤,被烧焦,直至成灰,也绝不松口。从火焰的包围中逃脱,它们又迅速解体,分化成整齐的队伍,死者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大批的部队朝树杆迁移,在球体的最中心,是腹部蠕动的蚁后,被兵蚁们抬进了新的地方,虽然牺牲掉了大半,但是,族群没有被灭绝,希望被保留了下来。
看着从火中逃生的蚂蚁,卓木强巴突然又有了新的感悟,但这种感觉在胸中涌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五人都被这壮烈的牺牲所震惊,肖恩呢喃道:“它们很快会在这里开凿|茓居,建立新的王朝,真是顽强的生命啊。大自然很奇妙,不是吗。”
“是啊。”张立答道,“只要希望还在,很快又会繁盛起来的。”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
雷暴之后的暴雨,不见减小,反而有增大的趋势,四周都是白花花的雨水,在云层的斑斓闪光照射下,又映射出各种梦幻般的色彩,卓木强巴等四人感觉到,自己背上仿佛不只背负十公斤重量,而是一百公斤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暴雨的压制下要十分用力,才能艰难的抬起头来。半小时后,雨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巨大的轰鸣声,就仿佛耳边贴着无数瀑布,地上溅起的水花,相互碰撞形成了水雾,足有一米多高。五个跋涉的人,头顶着太平洋倒灌的水,脚踏在氤氲的云端,在黑夜笼罩的丛林中,漫无目的的前进,他们此刻什么也不想,只想找一个没有雨,不,找一个看不见水的地方!
走了几步,岳阳又一次滑倒,他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爬起来,整个人都埋在水雾之中,看见这一情形的张立,赶紧去扶了他一把,岳阳捂着自己胸口道:“我胸口好闷,我感觉不能呼吸了。”
张立没有了嬉笑,表情的严峻的告诉岳阳道:“雨太大了,我们都有这种感觉,不是你才这样。你该不会撑不住了吧?伤口怎么样?不要紧吧?”
岳阳道:“没事,巴桑大哥的伤口比我严重得多吧,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张立瞥了一眼岳阳,他腿上的伤口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卷边了,就像一块腐肉,张开了三张嘴巴。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同样这样问的还有卓木强巴,他不知第几次跌倒,靠着一棵树爬起来,问巴桑。
巴桑将受伤的手臂横藏在腰腹下,尽量不被雨水打到,木纳的答道:“不知道,或许一二十分钟以后,或许一两天,或许……”他不敢再说下去,到底这片丛林之中,在他们到来前已经有多少天没下过雨了,这次又准备下多少天呢?根本没个准,但是巴桑知道,如果让这样大的雨再淋几个小时,恐怕人都会变疯的。
突然,树梢窜过一只夜猴,它也在狂暴的风雨中夺路而逃,肖恩大叫道:“快,跟着它走!它走不快的!”
五人朝着夜猴的方向奔去,消失在茫茫风雨之中,天,一如既往的呈墨汁黑。
……
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丛林里仿佛陷入了永久的黑暗,唯一的光亮,却是呼啸着准备摧毁一切的雷电。虽然黑暗能让人丧失时间的观念,但卓木强巴等人还是清楚的知道,又过去两天了,他们此行的任务时间已经到头,虽说他们是一贯的失败,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惨败。不仅在丛林里迷失了方向不说,还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在这两天里,他们遭遇了五次雷暴,三次被困在森林火海里等着大雨解围,更是无数次差点被倒下的巨树砸中,险些滚入泥流之中被冲走。
但是天空依然黑暗,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这场豪雨像要洗尽这世间的罪恶,在丛林里反复冲刷,仿佛它是一场永不停息的雨。水,无穷无尽的水从黑暗的尽头奔袭而来,劈打在丛林中,如枝剪一样剪开了树木,修平了草地,砸出了新的河道。行走在雨林中的人如一具具行尸走肉,凭着本能在往前进,雨水淋在他们头顶,顺着卷曲的发梢又爬过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衣服像被漂白过,让他们的手皱巴巴的如人猿的前掌。两天两夜,雨水就如一个不断敲击你头顶的老人,让你无法入睡;雨声时时如雷响在耳畔,那种声音就好像夜里的纳蚊,挥之不去。他们只能走,不停的走,而支撑他们的唯一动力,就是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或许下一刻,前面会出现一条汽船,或许有一间小屋,那就说明,他们离城市不远了。可是茫然的不停息的走了两天,除了大树就是倒下的大树,除了雨水还是雨水,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虽说任务时间到了,总部会派出搜寻人员,也可以联络求助,可是现在这种情形,雷暴足以让所有通讯器材失效,而且深陷叹息丛林,根本就不可能被救援人员找到,他们只能靠自己,从雨林里闯出去。
卓木强巴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那里,是一片树林和无尽的黑暗,还有无处不在的雨水。他喃喃沉思着,难道,这才是吕竞男让他们来这片雨林的真正考验?或许真因该留在库库尔族的领地中?为什么才过两天?为什么还在丛林里?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哼,雨林!哼哼,这就是热带雨林!”肖恩从昨天下午开始,便反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冷笑两声,又重复一遍,目光呆滞,神情萎靡,再这样下去,看来不用多久,他们之中就会多一个人去巴桑曾呆过的地方。
巴桑的手臂忍着痛,一直试图挡住头上的雨,他的头正痛着呢,那寸头在雨水不断的敲打下,已经变得神经质起来,现在每一滴雨落在他头顶,都好似一颗从天而降的钢珠,他甚至能听到那珠子敲在头壳上,发出“波波波”的声音。
与前三人的情况不同,张立和岳阳的情况明显好于众人,虽然他们也在雨中被淋得辨不清方向,也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但两人一直相互取乐,尽拣开心的话语说着,这两天两夜的炼狱生涯,他们反把它当作一种享乐。在特训的时候,有一项非常特殊的训练内容,由艾力克指导,其内容很古怪,就是训练大家说笑话,不断的说。当时所有的人,包括卓木强巴在内,都觉得这项内容实在和野外生存不搭边,觉得训练莫名其妙。只有张立和岳阳,不知道这项训练是否对了他们的胃口,从训练以后就变得多嘴而好动起来。而此刻,卓木强巴才回忆起艾力克的话来“在野外,常常会出现孤苦无助的局面,诸如跌落多年不见人迹的枯井,被埋在深深的废墟下面,或者掉入暗无天日的陷阱,等等……许多时候,要生存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食物,意志,还需要乐观的心态,有坚持到底的信念。这个时候,苦中作乐无疑是增强信心,使人暂时忘记痛苦的一剂良药。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如今,卓木强巴终于知道了,可是这不符合他的性格,要让他说个笑话,他依然说不出来。这时,路边树根处的泥土开始松动,肖恩还在咒骂该死的丛林,该死的雨,突然看见那泥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不由停止了骂声,呆呆的看着。
[洪荒猛兽]
张立和岳阳也来到了肖恩站立的地方,三人一齐,惊奇的看着那些蘑菇一般的物体冲出地面,张开了伞褶,又高昂着头翻卷过来,然后在雨中被击打成无数碎块,腾起黄|色或灰色的烟尘。一切就如电视里的快镜头,悄无声息又不可思议的发生着。肖恩赶紧扯下一大块本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将口鼻严密的遮掩起来,张立岳阳一见,也跟着照做,岳阳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肖恩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种类似覃菇的东西肯定是真菌或霉菌一类,我早听说过,这丛林深处有一种霉菌,可以直接入侵活着的生物体,总之,离它们越远越好。”
张立“哦”了一声,又去追前面的卓木强巴他们,让他们也注意一下,卓木强巴和巴桑也用湿掉的衣物封住口鼻,这样一来,呼吸就更困难了。这时,巴桑用手掌拍拍太阳|茓,问其余人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家都摇头,除了雨声就是雷声,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声音,几场雷暴,早让众人的听力受到了影响。巴桑又开始拍打自己的头部,好像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响个不停,但是,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很专注的听了一回儿,说道:“不对!是有什么声音。从西边传来的!”巴桑的手指向他们来的方向,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脑袋里的声音,确实听见了,好像千军万马,那种声音,绝不是雷鸣,也不是雨声,是什么呢?奔涌而来,对!就是奔涌而来的声音!
巴桑几乎发出绝望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住了,他迈开几步,左边就是那条翻滚的河,如今已不复有清澈的河水,各处的雨水,夹杂着泥土,全部汇入河中,河水是赤红浑浊的,就像一条翻滚着血液的河。河道的面积增加了十倍不止,几十米长的大树在河中央旋转着,飞快的被冲向下游,无数动物的尸体在赤色的河水中沉浮,那些被泡成白色的尸体,远远的根本无法分辨是些什么动物。
巴桑爬在地上,侧着头,眼睛看着什么。张立问道:“巴桑大哥怎么了?”
卓木强巴道:“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巴桑抬起头来,猛的甩了甩头,实在是太痛了,他手里拿着一株已经被泡涨了的矮壮植物,说道:“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扎一个结实点的木筏,快点,或许来不及了。”说着手里操刀,开始砍下旁边倒塌的大树枝干。
卓木强巴也加入了砍树行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巴桑看了一眼那株被他扔在脚边的植物,说道:“这不是丛林里的东西,这是长在山上的。”
“山?附近都是丛林,哪里有山?只有安第……,你是说它是从山上被冲下来的!”卓木强巴声音变调了。
巴桑嘴角抽动着,面色难看之极,冷冷道:“是赤潮,我早该想到的,大雨之后,肯定会有赤潮,可是……唉……”巴桑清楚,就算想到又有什么用,又有哪里可以躲避这种大范围的天变。
张立和岳阳也拨出刀来,岳阳边砍边问道:“赤潮,那又是什么?”
肖恩站在他身后,喃喃道:“洪水,大洪水!从安第斯山脉上下来,夹石带泥,冲毁一切,吞没一切,甚至可以令这普图马约河和亚马逊河改道,一旦泛滥开来,所到之处,村落被毁,农庄尽淹。我们在这丛林之中,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根本就无路可逃。”
巴桑道:“只要避开第一道洪峰,随着大潮水向前漂去,也并非绝无生还的机会。或许可以找到一处高地,就像库库尔族领地那样的丛林,那就可以避开洪水了。”
张立却问道:“为什么要叫赤潮?洪水就是洪水嘛?”
巴桑一愣,但很快又接受了这种类似打诨Сhā科的恐惧分散法,耐心的解释道:“南美洲大陆,有两种有名的潮,一种白潮,一种赤潮。赤潮就是洪水,最具破坏力的水文自然灾害,和我们中国的长江决堤,黄河改道是一样的。白潮则是海水倒灌,钱塘江的一线潮,放大一千倍就是白潮了。在巴西境内,海水形成的倒涌白潮,能涌入内陆河道几百公里远。如今正是月圆之时,虽然看不见,但也是潮涌最厉害的时候,下方的潮水倒灌进来,水道将这些雨水的去路堵住了,上面不停的下,不停的下,你说最后是什么结果。”
张立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就好像被装在一个水管道之中,水管的两头都朝着中间进水,他们和丛林里的一切生物,首当其冲。
木筏刚刚扎好,就听肖恩道:“已经来了!太可怕了,哪里逃得掉!”
远远的,在闪电的光芒映照下,一条红线逼近,途经的地方,那些铜墙铁壁似的雨林灌木就像掉进了强酸池,眨眼就没影了。自远古有人类以来,就被古人视作最凶残,最可怕的怪兽——洪荒,它面目狰狞,性情粗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劫不复。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从没见过的赤潮的五人,看着那道血红的墙,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翻滚奔涌的浪峰,就像一头饥饿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巴桑大喊着:“上树,赶快上树!”
四人赶紧找最大最粗的树往上爬,巴桑却还留在地上把木筏系在粗大的树干上。卓木强巴大叫道:“巴桑!快上来!别管木筏了!快点!”
巴桑道:“还来得及,把木筏捆好,等洪峰过后就能用了,不然,困在树上哪儿也去不了,就死定了。”巴桑系好绳子,开始往上爬,而洪峰的先头部队已经漫过泥地,雨水击打在洪流中,汇成它的一部分,雷鸣闪电为洪荒助威,它那巨大的破坏力席卷一切。方才还根根直立如钢铁巨人的硕大树木,被摧枯拉朽的冲刷倒地,瞬间又被继续涌来的洪水淹没了。卓木强巴等人爬至树梢,巴桑也已经离地尽十米高了,可洪水已经淹到他的小腿,可怕的血色激流,水面在闪电下如死亡的深渊,里面布满一个一个漩涡,不管碰到什么东西,瞬间就被扯得不见了踪影。树上的人都为巴桑暗中鼓劲,卓木强巴大声道:“你能行的,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那一点,至少还有十米高度,巴桑艰难的趴在树干上,十指深深嵌入树皮中,但洪水已经从他腰际横灌而过,他在往上爬的同时,还要忍受横向的巨大冲击力。
为了扎牢固的木筏,安全绳都用在那上面去了,如今四人看着巴桑,却只能干着急,巴桑那张被淋得惨白的脸,也因用力而泛起赤红。这时,他手臂上的伤口,却不合时宜的剧烈疼痛起来,于是,树上的四人,只能无助的看着,巴桑的右手,指头缓缓的松动,终于再也抓不住树干,他高昂着头,那张铁面依旧是那么骄傲的表情,然后,整个人消失在洪水之中,就像一块石头被扔进了水沟,没有水花,也没有涟漪。
“巴桑”卓木强巴轻轻的呼了声,他知道,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岳阳侧依着树枝,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枝条,在雨水冲刷下,他心中有一种悸动,的确,他不十分喜欢巴桑,这个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怎么喜欢巴桑。他看起来十分阴沉,那罗圈胡须和那张傲慢不逊的脸又是那么骄傲,他脾气也很火爆,总是想着杀戮与血腥,似乎只有雇佣兵那样的职业才可以满足他那近乎变态的需求。但是这次,他们四个人的命,走出丛林的唯一希望——那只木筏,却是巴桑拼着自己的命给他们留下来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帮助这群人才来到这个团体,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与他亲近,说上几句交心的话,就连死了,尸体也找不到。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巴桑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十几米远的地方冒出了头,抱住了一棵半浮半沉的巨大圆木,腾出一支手来,朝卓木强巴他们一指,大声道:“喂,现在看来我只能先你们一步到下一个地方去了,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守着木筏也无法离开这丛林。记住,我们在圣玛利亚见,别让我等太久啊。”说着,巴桑爬上了那根圆木,像骑马一样骑在上面,双手抓住圆木一头的两根分叉树丫,如控制着方向舵,飞快的顺流而下,他回过头来张望一眼,在雨幕之中,他的眼神依然那么高傲。
卓木强巴鼻头一戚,也不禁喜道:“这个家伙!”张立和岳阳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肖恩也不禁感叹道:“想不到你们队伍里,还能有这样的人。”
来势凶猛的赤色洪荒,在尽三个小时的折腾后,似乎平和了下来,四人的脚下,丛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如血水灌注而成的汪洋。
肖恩道:“趁此机会,赶紧离开,在第二波洪峰到来之前,我们可能还有一天的时间寻找较高的地势。”四人爬上木筏,这方木筏简直成了大洪荒时代的诺亚方舟,在狂暴的洪流面前它几经挣扎,被无数的巨大树木撞击过,依然牢固。
如今想控制方向是不太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洪流的方向前进,如果能看到高出洪水的地方,那就能作为暂时的避难所了,但是避难所的作用似乎也微乎其微,因为还有无处不在的雨,永不停歇的雨浸湿了一切。
在洪水浸泡下,一切都变了样,原本参天的巨树此刻变成了一座座小小的绿洲,只能看见露出水面的树冠部分,水底还有许多较矮小的树木或是被雷电劈断的树茬,不过还是较容易辨认,水流经过它们的时候,会形成大大小小不等的漩涡。四人小心的行驶在洪水中,手里拿着长木棍,看见要撞上树了就将树撑开,一切都变得身不由己,天知道这洪水会把他们带向哪里。
过了两个小时,天色似乎好一点了,从漆黑变成了黑朦朦的,小小木筏载着四个前途未卜的人,如一片落叶,在汪洋里打着旋儿。岳阳眼尖,突然发现前方雨雾里仿佛有生命,他低声道:“前面的树上好像有人,我们要不要绕道走?”
四人赶紧将木筏靠在一棵蓬松的树冠旁边,利用树叶隐藏好,肖恩取出他的单筒望远镜,借助微弱的光线观察。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两人,都有武器,好像是游击队的。”
卓木强巴接过瞄准器一看,那两个游击队员比他们还要狼狈,哪里能算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具有气无力的活尸,挂在树顶上等死。
现在该怎么办?卓木强巴将瞄准器递给岳阳,暗自揣摩着,如果巴桑在这里,肯定会马上干掉那两个人,拿走他们的武器,那么是否要这样做呢?卓木强巴很犹豫,游击队和他们之间,原本毫无瓜葛,是听信了旁言才引起这么大动响的,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胡乱的杀人。如果离开不管呢?看那两名游击队员有气无力的样子,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放任不管,怎么说也是两条性命啊。终于,卓木强巴作了一个决定。
肖恩正询问着:“你们说,怎么办?”
岳阳道:“如果靠过去,他们肯定会动手的,我们并不想徒增杀戮,但是不管他们,他们也是死定了。”
“如果去救他们呢?”卓木强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哇,不是吧,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们和我们不可能同在一条船上,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踢下去。”张立首先表示反对。岳阳和肖恩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卓木强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食物只能坚持一两天的,如果这一两天还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我们一样走不出洪水淹没的丛林。而且,我们和游击队的矛盾,起源于那个无稽之谈的传言,要想让他们相信,必须有人带话回游击队才行啊。如今他们只剩半条命了,而我们人多,到时候由我们控制武器,想来他们也无力做什么的,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沟通。”
听了卓木强巴的想法,三人又重新思考了一番,最后张立和岳阳都点头,肖恩也道:“可以试一试。”
四人小心的将木筏靠过去,那两名已经濒临绝望的游击队员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很明显,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朝他们靠拢。但是其中有一名游击队员,看清来的人之后,依然挣扎着想把枪举起来,四人把木筏靠树停下,让肖恩去喊话。肖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两名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游击队员,眼里放光,不停的点头,举起的枪也都放了下来,并倒拿枪管,用枪托对着四人,明显表示愿意交枪投降。
卓木强巴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肖恩道:“我告诉他们,如果开枪,我们就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在得知我们会救他们后,他们表示,只要能离开这棵树和得到食物,他们什么都听我们的。幸亏他们都能说克丘亚语,否则西班牙语我是一句也说不上。”
四人把两名游击队员接上木筏,张立和岳阳取走了两人所有武器。在肖恩的翻译下他们得知,高而瘦蓝眼睛的西班牙后裔叫比利,有明显印第安血统的棕发队员叫鲁赫,两人都是十七小分队成员,至于编号从属一系列的事情四人不很了解,也不想多问。问及他们逃难至此的经历,原来他们小分队参加了那夜对卓木强巴他们的搜寻活动,不过搜寻范围较大,比其他部队都要晚归营,也就是卓木强巴他们看到的那座木质堡垒。但是当他们回到堡垒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瓢泼大雨,堡垒里却空无一人,满地狼藉,只留下部队撤退后的残垣断壁。小分队试着与总部联系,队长反而被雷暴劈杀,他们一行人在雨中艰难的找路求生,结果直至碰到大洪水,所有队员被冲散,不知去向。这两天在雨中根本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他们是靠雨水活下来的,在卓木强巴他们到来前,一直都在树顶上等死。
卓木强巴他们又详细的询问了这次追寻的目的,无奈比利和鲁赫都是入门级的一等兵,对这次的事件所知不多,一切服从命令,他们只是听说为了寻找黄金城而要找到卓木强巴等人。至于卓木强巴他们手里究竟有什么,或者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卓木强巴一行人不可,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只是同僚间相互猜测,或许有地图什么的。虽然已吃了不少东西,但这两名游击队员看起来还是神不守舍,疲惫至极的样子,往往问三句有两句答非所问。很明显,他们也同卓木强巴等人一样,至少三天两夜不眠不休,而且还是在空腹的情况下。卓木强巴等大伤脑筋,费了老半天劲才向比利和鲁赫解释清楚,他们对黄金城也是毫不知情,这完全是别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希望比利他们归队后能把这个消息带回到游击队。比利和鲁赫一面囫囵吞枣的大快朵颐,一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对他们而言,有吃的比什么都重要,尽管洪水中翻滚着无数动物尸体,但吃了那些东西,只怕死得更快些。
张立开始心疼起那些本已不多的食物来,要是这两个家伙突然死在木筏上,那么他们的一切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吗,挺多用一天的口粮换了两件还算过得去的武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武器拿来有什么用。更糟糕的是,以这两名游击队员的精神状态来看,他所担心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六人同船,又漂了一个小时,岳阳突然大叫起来,指着东南方向道:“丛林!是大片的丛林!”
[天劫]
大家顺着岳阳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树冠渐渐高出水面,不再是稀松如点缀在汪洋上的荒岛,而是成群的密林,也就是说,那片土地高于周围的丛林。六人一下来了干劲,齐力划水,朝那片密林划去,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虽然雨势未减,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进入密林的水道,这片丛林果然高出其它地方许多,但是还不够高,已有无数河道横七纵八的将丛林分割开来,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河道里的水量每一刻都在增加。肖恩找来一根长的树竿,很轻易探到了河床,六人的小木筏就靠那根木竿撑着,艰难的逆流而上,希望在密林深处,能找到更高的高地。
朝密林深处划了半天,似乎地势没多大变化,肖恩道:“还是太低了,第二波洪峰到来时,这里一定会被淹没。”
岳阳道:“但是这片林地很大,至少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到被困在林子里的野兽。”他扬了扬手中的枪。
卓木强巴道:“而且,这片林地一直朝东走,似乎还望不到头,说不定那边连着更大更高的丛林高地。”话音刚落,他说的方向就闪过了火光。
“该死,又是雷暴!下船躲吧。”肖恩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三天,那雷暴区始终游离在丛林上方,至西向东,又至东向西,来回巡游,就像游走在炼狱里的地狱使者,负责清除掉一切活着的,还能动的生命。而这个使者的体积竟需要用公里为单位来计算,可怕的魔鬼!
六人下了船,只找较为空旷的地方,除去身上可能引发雷电的任何东西,潜伏下来,张立低声告诉卓木强巴:“喂,强巴少爷,这两个家伙好像不对劲阿。”
卓木强巴扭头去看,只见比利和鲁赫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显然是怕得十分厉害。雷暴近了,那团黑色的怪兽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幻化出缤纷的色彩,但也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啪”几十只触手同时伸出,像在空中织了一张硕大的电网,蓝色的光芒,勾勒出峥嵘的鬼脸。这时,比利突然蹿了出去,大叫道:“别打啦!求求你别打啦!”张立一拉没拉住,只摁住了鲁赫。
“啪”的一声,一棵二十米高的巨树在比利面前轰然倒下,一个直径接近五米的巨大球型闪电就从比利头顶划过,比利的头发瞬间就被燃了起来。岳阳准备起身,被肖恩死死拖住,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岳阳道:“把他拉回来啊!他会被雷电劈中的!”
肖恩道:“来不及的!你没看见那闪电的后面是什么吗?”
岳阳再看,果然,球状闪电背后跟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就好像头顶的漆黑云团被扯了一小缕下来,黑色带子已经将比利罩在下面了。肖恩近乎祈祷的念着:“那是黑色闪电啊,哪里还有救。”前面与巴桑共度五次雷暴时,他们已经听说了,在众多的闪电形式之中,最危险最可怕的就是被称作死神气息的黑色闪电。这种闪电不发光,是由分子气凝胶聚集物产生出来的,而这些聚集物是发热的带电物质,极容易爆炸或转变为球状的闪电,其危险性极大。而看上去就像一团雾或是泥团,体积较小,能避开雷达侦察,飞行员通常将它称作“空中暗雷”,就像手雷一样,一碰就炸。
眨眼间,黑色的雾状物体就包裹了比利,比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全身放光,身体化作了一个球状闪电,奇特的力量甚至将他带离地面。没有人再出声,谁都知道,比利,已经升天了。
比利落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根烧焦的木桩,当雨水再次冲刷在他身体上时,冒出一缕缕青烟,还发出阵阵“丝丝”的声音。五人都不再去看他,鲁赫则怕得吓人,身体已经开始痉挛的抽动起来。
半小时后,雷暴又一次远去了,再次幸存的五人站起身来,张立和岳阳架起鲁赫,准备探视这丛林深处。经过比利尸体面前时,他们看见的,是一具焦黑的遗骸,肉贴着骨头,被烘得像木乃伊,而无数分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一种红白相间的胶冻状物,似乎还在缓缓的,被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挤出体外。他们也说不上,这个人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但是谁也不愿多看这令人作呕的黑色发臭的东西一眼。岳阳忍着恶臭,将一根朽木Сhā在死者面前,算是对死者的一种慰籍。鲁赫几乎是被拖着在走,他的意志仿佛已经崩溃,嘴里不住的念叨:“走不出去了,无路可走了,这里是地狱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只是除了肖恩,谁也听不懂他在念叨些什么。
张立和岳阳,十分吃力的将鲁赫拖到了木筏上,一行人又划动木筏朝上游探去,但是这次,木筏上的鲁赫情况似乎没有好转,他直直的跪在木筏上,嘴角翕动念着好似咒语的梵文,素面朝天,任由雨水击打着他的脸,眼睛,鼻孔,嘴巴,在身上汇聚成流,嘴里冒着泡,依然不停的在念着。张立赫然发现,鲁赫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雨水直接打在他眼睛上面,他似乎没有感觉一样,那种表情,比被人吊死还要可怕。张立吓坏了,忙道:“你们看,你们看!他在做什么?怎么会这样子的?”
肖恩看了看鲁赫散大的瞳孔,这人还有呼吸,嘴里冒着水泡,喉管里“咕噜咕噜”的响着,但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丝毫生气了。肖恩木纳的说道:“他在以这种姿势,等死。”看了看三人表情,他说道:“雨水从他的口鼻,灌入他的体内,最后整个肺都会被水灌满。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我们再被淋上两天,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卓木强巴,张立,岳阳,都沉默了,不错,现在他们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是声嘶力竭的在大吼,他们都知道,自己听不见,在那可怕的雷鸣和一直不停息的巨大雨声中,他们的听力受到极其严重的伤害;而他们的头面,手和脚背,都是麻木的,哪怕用刀割在上面也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当身体被雨水一直冲刷,好像仅过了两个小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直没有好转过,因为雨一直下。今天的鲁赫,或许就是明天的自己,一想到这个,他们不得不沉默。肖恩道:“他自己已经放弃了生存,任何人也救不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少受点痛苦。”
在肖恩的建议下,四人肃穆而庄严的,将呼吸着雨水的鲁赫扔进了河道,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他只是一具呼吸着的尸体。当一串水泡从河底泛起,四人都感到无能为力。
天上的雨如筛豆子一般,哗啦啦的漏个没完,这次,连岳阳也再说不出那就像琵琶独奏,声音珠圆玉润的句子来了,这雨仿佛是一个诅咒,诅咒所有进入叹息丛林的人,打扰死者安宁者,永世不得安宁。每个人都感到,在这样继续淋下去,他们会被冲掉一层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换取一个能遮雨的工具,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换取。
希望,在这种环境中唯一能支撑人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希望。所以,当张立指着渐渐翻白的天边,用带哭的腔调说出:“天边亮了!天边亮了!我们快走出这片鬼雨林了。”这时候,几乎木筏上的每一个人都激动得想哭,但他们毕竟没哭出来,因为,他们看见了,尸体!
焦黑的尸体,皮革裹着骨头,就像具木乃伊似的,蜷曲的爬在地上,像青蛙似的两臂前伸,双腿后蹬,就连岳阳Сhā的那根朽木,也原封不动的立在尸体旁边,就像一个充满嘲笑的小人。转了一大圈,他们还是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前进一步。尸体上开始生长一些墨绿色的苔藓样植物,那种长势极快的腐肉白色菌菇也从焦黑的躯壳里冒出一个个半圆形的伞盖,很快又被雨水打烂成一滩腐肉。空中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很像铁锈掺和了烂鱿鱼,肖恩又一次扯衣服遮住了口鼻,他们的身上再扯就什么都没有了。
卓木强巴看了看天边,东方的天空确实已经发白发亮了,而身后依旧是浓云密布,黑云压顶,时不时在黑云中闪过一抹凄厉的红色,让人胆战心寒。他喃喃自问道:“怎么会绕了一圈又走回来了呢?”
肖恩道:“水道太多了,水流冲击着我们改变了方向。”
卓木强巴问道:“罗盘呢?你们谁还有罗盘?”
张立嘟囔着:“谁还用那东西,早扔了。”当他们发现罗盘指的方向不正确时,便扔掉了。肖恩道:“没用的,现在罗盘只会把方向对准雷暴的区域,我们沿着河走吧,带着木筏一起,这样可以坚持到第二次洪峰来。”
于是,四人在泥泞不堪的河道边做起了纤夫。经过近七十二个小时的大雨洗礼,他们的皮肤被泡得像豆腐一样软,稍一用力,绳索便深深嵌入肉里,但他们竟然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机械的迈动,四个灰色的人像四根快被水泡化的蘑菇棒子,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如此东行十余里,林中又有响动。出现在四人眼前的,又是一只纯黑皮毛的美洲黑豹,那双金睛眼打量着四名呆立之人。四人都站立不动,已经麻木得快失去反应的意识了,那黑豹与四人保持距离,像辨认熟人一样挨个儿察看。岳阳有气无力道:“看来,她已经突破了家庭的重重阻力和种群之间的巨大差距,终于追随她的情郎而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强巴少爷,你说是不是?”
卓木强巴愣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张立补充道:“他是说,这头雌豹,人家要跟你私奔。”
卓木强巴怒道:“胡说!”
张立道:“强巴少爷,别生气,留着力气好赶路,不然,就让这黑豹吃掉算了。”
肖恩道:“它不敢动手,我们有四个人,它知道讨不了好。”
谈话中,黑豹已经掉头离开,朝着四人的反方向跑去。肖恩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岳阳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张立疲倦的缓缓摇头道:“算了吧,我们继续前进吧。咦?”还没说完呢,“呼”的一声,又是一头金钱豹蹿了出来,它身后跟着几只负鼠。岳阳奇道:“这美洲怎么会有金钱豹的?”
肖恩没好气道:“是虎猫,不是豹子。奇怪,它是负鼠的天敌啊,怎么被几只小老鼠追着跑?”
拴木筏的绳子荡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现了几只体型超过一米八的巨型水獭,在这样滂沱的雨天,也只有它们才能逐浪而行。跟着林中又跑出几只被淋得惨不忍睹的动物,有的连肖恩也叫不出名字,它们都朝四人来的方向跑去。卓木强巴喃喃道:“不对吧?我们已经两三天没看见动物了啊?怎么突然跑出这么多家伙?”正说着呢,一群野猪,少说有二三十只,轰轰轰跑了过去,头顶树上也是雨点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悬猴,阔鼻猴……等等,纷纷蹿树,朝后面而去。
肖恩也学着巴桑那样猛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道:“谁能上树去看看,好像是不很对。”
岳阳活动了一下手脚,顶着如注的大雨,边爬边说:“这么大的雨,上树也看不见什么。”结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睁大眼睛,再爬了几步,叫了起来:“洪水!洪水又来了!就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胡说,洪水在我们后面,怎么会从前面来的?”他也开始爬树,其间又有无数动物夺路而逃。爬上树后,瞄准器一举,肖恩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来:“天哪!快撤吧!什么洪水,那是劫蚁!美洲劫蚁!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猎食集团军!”
卓木强巴已经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壮观而又凄厉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红色,远远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样,目测过去,那是一个长度无法估测,宽约五公里的劫蚁军团,可怕的数目,根本无法计算。蚁群所过之处,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说它们连地皮都啃掉一层,鸟儿惊恐的鸣叫高飞,最后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没油的飞机一头栽下;蛛猴与美洲豹同时落荒而逃,负鼠与虎猫争着想跳到河对岸;巨大的树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冲倒,被雷电击倒完全不同,它们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高楼,从根部开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沉于那红色的军团之中。
张立在底下拉着木筏,问道:“什么?是什么东西?”
“呼噜,马哈哟库咯阿欸”肖恩滑下树来,说了一连串音符,然后才纠正了舌头打结,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说。美洲的劫蚁和非洲的金蚁,同样是集体猎食蚂蚁,它们有一个共用的名称,叫,叫,叫食人蚁。只是美洲的食人蚁没有非洲的个头大,但数量却是非洲金蚁的不知道多少倍。它们,它们什么都吃,它们走过的地方,真的只能剩下荒漠了。按照印第安部落的说法,碰上它们,是魔鬼对你的诅咒,是你前世几辈黑了良心……”
当四人狼狈不堪的登上木筏时,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十公里处,同一片丛林中,还有另一群人也在夺路狂奔,在劫蚁军团的铁蹄下,所有的生物都只有逃命的份。
[劫后余生]
天色在渐渐好转,但是大雨未停,那些白花花的晶莹雨滴,似乎要做最后的挣扎,它们咆哮着,尽情的肆虐着丛林。艰难的跋涉了十几公里,现在又顺流而下的原路返回,四个人盘膝坐在湿滑的木筏上,像四尊入定的老僧像。雨如利箭,根根扎在身体各个部位,一阵麻,酸,痛,麻木的感觉越来越轻,剩下的就是酸胀和肿痛的感觉了,身体都快被泡软了,可能下一刻,他们的身体就会像泥塑一样土崩瓦解。环境是恶劣的,心情是复杂的,自从踏入叹息丛林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一刻也不得安生。三天了,足足三天了,没有一个人能入睡,甚至没有一秒钟可以安静的休息,虽未遭遇劫蚁军团,但身体依然像被万千的蚂蚁死死咬住,全身都是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疲惫,疲惫到了极致,偏偏躺下去,又紧张得无法入睡,听说有一种酷刑,并不给你身体上有任何惩罚,只是不停的喝斥你,让你无法入睡,整个人用不了几天时间,精神就会完全崩溃。如今,这四人的精神就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十分的清楚,下一次雷暴袭来,自己是否还能忐忑的不安的爬在水里,企盼光芒不要照着自己;下一次洪水,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水势退却;自己是否会像鲁赫那样,站立着带着呼吸死去。多希望找到一个支持自己撑下去的理由,可是希望,希望到底在哪里?这片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的丛林,这场好似永远也下不完的雨,那幽灵一样永不消失的雷暴,还有那些什么都吃的野兽,它们的数量也似无穷无尽。
四人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还必须划,不停的划,后面的追兵像潮水一样,前进的速度惊人。还没走到回程路的一半,突然林中又窜出那头黑豹来,它去而复返,这次跑得更快,看也不看,径自对着劫蚁军团就冲了过去,跟在黑豹后面的,全是急速返回的动物大军。岳阳呆呆的,突然蹦出一句:“搞什么?举办动物马拉松啊?”
张立瘫懒的询问着:“我们要不要跟着又调方向?好像我们前面,有比劫蚁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啊。”四人都快绝望了,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他们终于感知到比利和鲁赫求死的决心了,如果遭遇什么更可怕的死法,还不如自尽,想来子弹穿过头颅,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轰鸣作响,一字线潮,红魔的大嘴,从后面袭来,正宗的洪水,第二次洪峰这个时候到来了!纵使想逃,又哪里来得及逃走,四人只能死死趴在木筏上,洪峰一下子就把小木筏吞没了。当小木筏再次从洪水里浮起,只剩下三只落汤鸡似的人了,卓木强巴大叫:“肖恩呢?”
“噗,噗,我在这里。”肖恩吐着苦水,从木筏背后爬上来,刚才被洪水冲了出去,幸亏他将手稳稳缠在安全绳上。小木筏根本就是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卷入谷底,洪水像玩弄一件新奇的玩具,常常将小木筏翻过来,颠过去,高兴了,将它扔出水面近十米,让它在上面做各种空翻,然后又自由落体跌回水面,不然就让它成为水上碰碰船,接受各种树杆的撞击,考验它的结实程度。
好容易避开了洪峰的正面冲击,四人都已经被跌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色,脏腑里翻江倒海的,将能吐的东西全都吐了,
更糟糕的是,那洪水将他们冲向那吃尽一切的劫蚁大军之中。张立跪在木板上,双手死死抓住系着木筏的安全绳,突然猛一抬头,在雨雾朦胧中,只听他猛喊着:“天哪,快看!我们要被冲过去了,那边全是劫蚁!”
只见天地雨幕中,身后是赤红色的涌潮,呼啸着席卷一切而去;前方是褐红色的劫蚁兵团,浩浩荡荡吞噬一切而来,小木筏在洪峰怒涛之中上下颠簸,冲在两种红色的军团的最前方,筏上的人更是亲眼目睹了这两军厮杀的全过程。在大自然毁天灭地的破坏力面前,劫蚁军团再没有那气吞山河的雄霸气势,它们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就像一匹绸布,被轻易的撕裂开来。只见洪水漫过之处,数以百万计的劫蚁被吞没殆尽,它们原本是以数量优势取胜,如今碰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地洪荒,它们聚集起来的数量就如汪洋上一匹布,实在不值一晒。
木筏上的四人抓牢了绳索,生命与木筏一起在空中与水中翻飞,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还是被那惊心动魄的屠杀场面所震慑,劫蚁军团以数百万为基本计量单位,被洪荒一口一口吞掉,每侵袭一块土地,便是数百万劫蚁丧生,又一块土地被洪水淹没,又是数百万劫蚁消失;顷刻间,哀鸿遍野,横尸截流,放眼望去,洪水上层,密密麻麻都漂浮着劫蚁尸体,就像在赤红色的洪水表面,又披了层褐红色的毯子。接着,让四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无数漂浮在洪流表面的劫蚁,并没有死尽,而是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想在洪水中找寻一处栖身的所在,而洪流上漂浮的小木筏,无疑是一个安全的平台,不仅是劫蚁,所有被洪水吞没包围的生命,都看中了这块救命木筏。
木筏的边缘,已经附着不少劫蚁,看着那些张着一双大螯嘴的小家伙,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卓木强巴等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劫蚁,只见那些小东西,体长不过一厘米左右,大的也不超过三厘米,身体腹部是褐红色,脑袋却是黄白奶酪的颜色,颅骨演化成一层透明的胶状壳,可以清晰的看家头壳里黄白色脑汁在流动;真正令人生畏的是工蚁那张嘴,巨大的螯嘴就像头上顶着一双牛角,一张一合如同一把巨钳,嘴的内侧生满锯齿般的倒刺,黑色的螯嘴有着剧毒,据肖恩说,一只负鼠只消被三四只劫蚁咬住,就会被麻痹动弹不得。
一时间木筏边缘蚁头涌动,一张张大螯嘴翕翕合合,那么小的劫蚁,竟然让四个状如猛虎的男人畏若鬼怪,不过一想到它们能让美洲大陆食物链稳坐第三的美洲豹落荒而逃,那也就不值得奇怪了。三只水獭正挣扎着游过来,一只豪猪狗刨着也朝木筏靠拢,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时间争先恐后的朝木筏接近,方才它们还被劫蚁大军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此刻却拼了性命也要和劫蚁抢占一袭之地。
永远只向最强的力量低头,这就是大自然千古不变的规律,一只野猪遭遇一头美洲豹,肯定会成为美洲豹的美餐;可是面对劫蚁大军,它们也能结伴而逃;同样道理,当洪水袭来,劫蚁大军溃不成军,其余生物将大自然的洪荒当作第一猛兽,它们与劫蚁同是落难者,那么风雨同舟,也就不足为奇。倒霉的是这舟的制造者们,他们只是为了自己逃难而用,可没想过助兽为乐,眼看着木筏即将成为美洲野生动物展台,随时有灭顶之灾,四人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千方百计阻止别的生物上船。
张立将一头巨獭踢下木筏,又拼命拍打因那一踢而粘过来的几只劫蚁,岳阳以手做勺,不住往试图爬上木筏的劫蚁身上浇雨水,因为惧怕毒螯,所以不敢用手直接驱赶它们;肖恩和卓木强巴同时手脚并用,将所有想挤上木筏的生物统统赶回水中。四人顶着最后的暴风雨,一面驱赶成群结队的逃难动物大军,一面还要死死拽住木筏上的绳索,以免失手掉落,其情形之狼狈,是前所未有。张立又将一头说不出名字像袋鼠的四蹄类猪头动物踢落水中,大声呼喝道:“别挤啦!别挤上来了!这不是若亚方舟!”
忽然,木筏从边缘松脱,一根圆木离筏而去,四人大惊,经历这么久风雨,难道安全绳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支持不住了么?再看,才明白,原来是那些吃的户发挥了本能特质,劫蚁它们吃掉一切可吃的有机物,那是一种天生的本能,根本不管周围是什么状况,它们贴在木筏上,不管是木头还是安全绳,它们一律大啃特啃。接着,当一根被冲毁的参天大树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时,在肖恩“不好啦!散架啦!”的呼号声中,木筏四分五裂开来,四人一人抱着一根圆木,瞬间便相去甚远。
卓木强巴本想伸手硬撑,让木筏避开倒塌的大树,谁知道是螳臂当车,那巨树犹如当头一击闷棍,将卓木强巴打入水底十几米深,当他好容易离开漩涡,重新探出头来,一根直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树干又横向撞来,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迷蒙中听见不知道是张立还是岳阳,紧张得用中文喊着“强巴少爷!……”接着除了“蒙咕咕”的水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谁在前面?只见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唐敏笑靥如花站在面前,卓木强巴三步并作两步,将唐敏拥入怀中,喜道:“你没事就好了,敏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忽觉气息不对,怀中那人抬起头来,哪里是唐敏了,竟然是巴巴兔,卓木强巴赶紧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巴巴兔小姐,我以为,呵,我还以为……”只见巴巴兔眉头一皱,眼色间流露出一股凌厉的英气,竟然不是巴巴兔,那分明就是吕竞男,卓木强巴失口叫道:“教官!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难道是你救了我?”
只听吕竞男冷冷问道:“卓木强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要接受这么艰苦的训练了吗?如果你不倾尽全力,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它了。”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头紫金色身影,迎风而立,威风凛凛,那股飚飒的王者之气,在举手投足间豪气勃发。卓木强巴心情激动,吕竟男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大声呼喊:“紫,紫麒麟!是紫麒麟!”他拨腿追去,那紫麒麟却也开始奔跑,不管卓木强巴怎么努力,始终只能远远看见紫麒麟一个模糊的背影。从城市跑到原野,又从原野跑到荒漠,再从荒漠跑到雪山,最后竟然从雪山又跑回了城市,但他离紫麒麟却越来越远,街道不住的向后退去,似乎街道永远也没有个头,卓木强巴竭尽全力,也只看见紫麒麟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气息。卓木强巴颓然倒地,面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心中道:“难道,我真的找不到了?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便在此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一个动物正用温暖的舌头舔他的面颊,是犬,它回来了,一定是紫麒麟回来了!
卓木强巴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的却是参天大树的树根,身边是高蹿的草,地上有小的甲壳昆虫,林间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告诉他这里是南美洲原始丛林的深处。他脸朝下的紧贴着地面,冰凉湿漉,暴雨似乎已经平息,但雨并未停,不住有冰冷的雨滴窜入他的颈中。扭过头来,肖恩就蹲在一旁,看来是他把自己弄醒的,天边有光亮,狂风骤雨已经变成了斜丝细雨,如江南的杨柳,微风拂絮,但此刻的卓木强巴,看见雨就说不出的厌恶。他淡淡的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张立,岳阳他们呢?”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在暴风雨中一阵撕吼,声音已经沙哑了。
肖恩答道:“不知道,我们被冲散了,幸亏你的包勾住了木头,才没有沉下去,我离你最近,所以抓住了你那根木头,我们在洪峰里飘了大约三小时左右。”他的声音也如破皮鼓。
卓木强巴感觉极度疲倦,连抬手的力量都使不上来,方才在大风大浪里已经将吃过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又死死抓住安全绳,力量早就透支了。肖恩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已经睡足二十四小时了。”他帮卓木强巴翻过身来,自己也好似拉了三头牛一样的大喘粗气。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通红的眼睛,问道:“一天一夜!那你……”
肖恩无奈的苦笑道:“我也想睡啊,但是没办法,这一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都要大,林子比前面都要深,估计地面阳光照射率不足百分之一,里面不知道究竟藏着多少野兽。这一天里,已经有大小十余只东西觊觎着我们了,只要我一躺下,保管没有人能活下去。”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那绅士的头发糟乱不堪,脸上污垢横生,几天下来,皱纹也多了不少,面容憔悴,睡眼惺忪,颇似一个拾荒已久的外国老乞丐,心里不禁谦然,淡淡道:“你救了我一命,我……”
肖恩摇头摆手道:“你先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又要救我。在这丛林里,一个人根本无法存活下去,我们只能相互卖命的依存着,所以,什么谁救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就容许我休息一小会儿,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可真的坚持不住了。”说着,肖恩就躺在了地上,一闭上眼就不打算再睁开,嘴里喃喃道:“你包里的东西我已经吃光了,左边那棵树的树皮好像可以啃,我已经试过了,趁你现在还啃得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很快均匀而沉厚起来。
看着陷入沉睡的肖恩,卓木强巴活动了一番酸软的筋骨,勉强已能爬起来了,他就守在肖恩身旁,蜷膝坐在湿地上,看着被扔得乱糟糟的行李包,对这个白发肖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和他们共渡了最艰难的四,五天时间,并救了自己,不眠不休守候了一整天;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包翻得一塌糊涂,还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可能他与自己理解的英国绅士不太一样吧。天已光亮,可是周围依旧阴森恐怖,卓木强巴守护着肖恩身边的一小块区域,又想到张立岳阳他们,在那样的大洪水中,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对于巴桑,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巴桑是那种天生就适合在原始丛林生存的人,他就是一头猛兽,属于原始森林的一部分;但是张立和岳阳就不大一样了,虽然说是军人出身,但是他们和自己一样,或许还不如自己,一点独立野外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尽管接受的是同样训练,但当他们面对陌生的动植物,还有那变幻莫测的环境,他们常常习惯性的露出一脸茫然,需要一个发号司令的人,一个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然后,他又想到了方新教授那组人,方新教授那组出发时间比他们要早,但是很难确定是否在雷雨风暴到来前已经走出丛林,真希望他们能平安抵达圣玛丽亚。一时思绪泉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卓木强巴一会儿又想到醒前那个奇怪的梦,一会儿又想到这次考核的失败,帕巴拉神庙之行又会被延期,不知道还要接受什么样的训练……
卓木强巴幽幽的想了一会儿,只觉腹中饥饿难耐,看了看肖恩说的那棵树,决定试一试去啃树皮。这棵树高约二十米,但树身仅人腰粗细,从树根到树冠,没有任何分枝,远看上去,真像一柄大伞。树皮看起来十分致密,表皮呈灰绿色,有横向圈状纹路,怎么看都像一棵椰子树,但叶子却像大羽毛,从地面看上去,一张树叶起码有四,五米长。
卓木强巴偏了偏头,换了好几个姿势,可这棵树的树干粗逾人腰,任凭卓木强巴怎么换姿势,依旧是老鼠咬龟——找不到地方下嘴。卓木强巴准备削一块树皮下来,可刀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包袱里除了帐篷其余的东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工具可以使用,卓木强巴气急败坏,奋起一脚踢向树干,不想,那一脚竟然踢得树干噗噗落灰,就好像一面被水泡透的石灰墙一般。卓木强巴试着用指甲削挂树干,果然,树干看似坚硬,其实很是松软,稍一用力,树皮树干便直掉屑。放进嘴里尝尝,既不苦,也不甜,没有异味,有点燥舌的感觉,吃在嘴里,卓木强巴发现,有点像在吃面包糠,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包树?训练的时候他曾听说过,有一种树的树干含有大量的淀粉,当地人把这种树当粮食吃,管它们叫面包树。吃了部分,只吃得卓木强巴口干舌燥,于是刮了不少树屑,来到河边,用工具盛了洪水,放在一旁澄清,取上清水煮沸,再用水将树屑和成泥团状,这番再吃,嘴里回甜,还真有吃米粥的感觉。卓木强巴足足吃了大半斤树屑,才稍微不感饥饿,雨更小了,看来马上就要放晴,卓木强巴站在大树底下,已经感受不到雨水飘落,只有那翻滚奔涌的红褐色河水提醒着他,某些地方,已经从密林变为了一泽汪洋。
卓木强巴在肖恩四周走动,肖恩选的这个地方非常的好,地上没有草和菌类生长,四周各走十部,才有树木草丛,简直就是一方天然平台,也不知道是肖恩选的还是他们被洪水冲上这地方来的。有一点非常奇怪,以前在丛林里,石头很少,而这里碎石遍地,走几步就能踢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看来这里不止是比其他地方高,连地质结构也同其余丛林有所不同。卓木强巴正想着,前方丛林的草“刷刷”直响,一头卓木强巴从未见过的大型野生动物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
[巨石阵]
那只巨兽外形像猪,但并非野猪那般尖鼻獠牙,体形硕大,四蹄如柱,直立在那里便如一头牛,不,比牛还要高大一些,立高恐怕有一米七八,几乎与卓木强巴平齐。虽然卓木强巴已恢复少许力气,但是对上这个体型超过一吨重的家伙,还是感到力不从心,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双方都警惕的打量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卓木强巴觉得,那双牛铃大眼里,透出与他相似的惊恐之情,看这大家伙膘肥体状,但嘴里并无锋利而巨大的切牙,估摸着是种吃草的动物。
见对方并没有进攻的意图,卓木强巴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试探着向前,嘴里发出一些类似野兽威胁的声音,那个硕大的身躯果然吃不住势子,不住的往后倒退。卓木强巴也不敢过分紧逼,要是这家伙发起疯来,只消轻轻一顶,自己就得被顶翻在地,接着就算不被踩成肉泥,断几根骨头肯定免不了。那大家伙也并非蠢物,几番试探下来,发现卓木强巴的攻击能力也比它预期的要低许多,左顾右窜,突然间就从卓木强巴的面前绕了过去。卓木强巴大惊,肖恩还在那边呼呼大睡呢,要是被这家伙踩上一脚,那还有命!
那猪不像猪,牛不像牛的怪兽,看起来肥硕,动作却出奇的敏捷,只眨眼工夫,就窜到了肖恩睡觉的空地上,撒欢似的打起滚来。卓木强巴只看得胆战心惊,好几次那身体都差点压在肖恩身上去。他不住呼哧,双手作势欲打,或挥动木棍,那大块头却像吃定了卓木强巴似的,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翻来滚去,不住在泥地上磨蹭。看那家伙似乎也没打算滚到肖恩身上去的意思,卓木强巴手里的木棍又放了下来,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片泥地没有树木,寸草不生,原来就是被这家伙这样滚出来的,看来这里是这个家伙的一个泥浴澡堂。
那头牛猪滚了十来分钟,才慵懒的站了起来,惬意的抖动着肥滚滚的身体,好像刚做了马杀鸡一样舒坦。卓木强巴知道,像这样的大型生物,皮褶下往往有很多寄生虫,它们便通过沙浴或泥浴的办法,来杀死或清除掉身上的寄生虫,不然就需要通过其它生物的帮忙,可是这种长相奇异的家伙,自己不要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守护着肖恩,卓木强巴不敢走远,总是在能看见肖恩的范围中活动,特别是夜晚,为防止野兽来袭,他点了七处篝火,将自己和肖恩团团围住。肖恩这一觉也睡得很长,也睡足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四周荒无人烟,食物却只有一棵不知名的树,两人一合计,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不知道张立等人的下落,他们准备冒险继续往丛林深处进发,看看能不能找到张立他们,或是找到一条通向现代城市的路,总之碰碰运气,好过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林里。
只是将他们被冲到此处的这条河十分古怪,肖恩说它远看上去有个弧度,而且折弯之处特别多,如果继续沿河而行,恐怕要多走一倍弯路,于是两人备够了水,离开河道,开始沿一条直路穿行丛林。虽然没有方向辨识的器械,但是肖恩凭借他丰富的丛林生存知识,靠辨认一些植物和太阳的位置,也能判断方向。
两人开始徒步前行,如今的他们,已经熟知怎样避开一些常见的毒物和猛兽,但是要再碰见卓木强巴看见那种不知名的生物,情形就很难说了。卓木强巴将他看见的东西告诉肖恩,可肖恩愣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会是一种什么生物,只能摇头,说或许看见了就知道了。在洪水中,所有能计时的器械都损毁殆尽,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丛林里的树密密麻麻,各种生物千奇百怪,总之没有看到可以走出丛林的希望。后来,两人又发现一条小河,沿河而行,中途肖恩认出几种能食用的动物,两人合力捕了,吃过饭,继续东行,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而那让人后怕的雨,也早已停了。这时,肖恩在前找路,卓木强巴背着包袱跟行,肖恩突然用力拔开前面挡路的荆棘,欣喜道:“有光亮,有光亮!”他快走了几步。
卓木强巴也是一喜,在这密林里,总是阴森森的不见亮光,如果有光亮,或许就走出了丛林,来到另一块地方。肖恩不顾灌木刺肉,挤身向前,他钻出树林后,大呼道:“天哪!快来看!强生!强生先生!我们发现了什么!快来!”他的英式英语总是发不出强巴这个音,喜欢管卓木强巴叫强生。
卓木强巴来到肖恩的身后,就如那天他们发现游击队的大本营一样,前面的景观让人眼前一亮。丛林中被人工开出一块空地,巨大的石板铺在空地上,无数的草从石板缝隙中生长而出,也有些手臂粗细的小树,顶翻了石板,破土而出。在石板路的另一头,几块高大的巨石傲然挺立,远望去颇像复活岛上的巨型人像,它们整齐的耸立在那里,不知道被荒草密林掩盖了几千年。在满眼都是绿色,灰色,褐色的丛林深处,陡然见到这么大型的人工建筑,全是白色的巨石,那古朴的工艺标志着它曾经的辉煌。卓木强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肖恩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他半跪在地上,用手抚摸着微凉的石板,喃喃低语道:“你看呐,这是遗迹,古人的遗迹,它们一直存在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洗礼,见证了一个民族的历史。这么巨大的石头,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修葺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肖恩说着,又向前跑去,身形微微的颤抖着,卓木强巴不敢相信他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石板铺砌的范围,大概仅一个篮球场大小,而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只有那几块直立的巨石,看上去那几块巨石好像拼作一个什么图案,但是有部分石头已经崩塌了,甚至有被野兽挪移过的迹象,很难想象它曾经是什么样子的。肖恩抚摸着每一块巨石,时而跳上一块石墩,时而趴在地上从石缝里向里探望,简直就像一个第一次到游乐园的孩子,对每一件事物都感到无比新奇。
卓木强巴紧跟着肖恩来到巨大的石块前,巨石每块都高四五米,全身纯白,满身都是浅浅的浮雕,其绘画工艺古朴典雅,里面的形象独特迥异,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踏着白色的石板,仰头望着高大巨石,远处的蓝色天际,云端也浮现一抹红霞,一群美洲鹦鹉翩然飞过,看着眼前的景致,卓木强巴竟然产生了一丝凄凉的感觉,它们的缔造者已然消失,只留下了这些石头,无声的诉说着历史,在永恒的岁月面前,一个民族的历史就如流星一闪,瞬间就湮灭了。卓木强巴绕道一尊巨石的身后,看着地上倒塌的巨大白石,上面雕刻着人头,抽象的动物以及各种古怪的图案,特别是巨石的下端,全是一个个圆边方形图案,在圆边内也是一个个不同姿态的人头,动物,但这些方形又工工整整,即像图案,又像是字。而肖恩早已爬上一株大树,举目四望,待他下树来,颇有些遗憾道:“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其它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太奇怪了,这么小一块地方,用来做什么呢?”
卓木强巴指着石墩底座的图象,让肖恩辨认,肖恩一眼就认出来,像夜鸠一样尖叫道:“是玛雅!这是玛雅的文字!这些图案也是,天!这里怎么会有玛雅的文字?这里距中美洲几千公里远呢!”肖恩猛一拍头道:“不对,该死,既然库库尔族是玛雅人后裔,那么他们的祖先肯定在这里留下过什么,我早该想到这里也有玛雅遗迹!我怎么没早一点想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肖恩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好多遍。
卓木强巴穿行在石柱之中,每一根石柱都刻有不同的图案,看着那些古代艺术的瑰丽结晶,能让人感叹生命的短暂和知识的贫乏,此时他最大的疑惑同肖恩一样——在密林中开垦出这么一块场地,立着硕大的巨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问道:“你懂玛雅文?”
“不懂,我只是在墨西哥看到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它们不同于任何其它民族的文字,这是玛雅文明独有的。”肖恩摸着另一块巨石,沮丧道:“太可惜了,我们身边什么工具都没有,如果可以记录下来,这些资料就能改写人们对玛雅帝国只存在于中美洲的观念。这些石头,围成巨石阵,因该是一个标志,这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建筑,莫不是一块墓地!”卓木强巴注意到,肖恩提到墓地时,眼中闪动着光芒,那种光芒,绝不是一个英国绅士因该有的,反而,有点像那个试图追踪自己的穿军装的大汉,那种眼光贪婪,充满占有的欲望,让人不寒而栗。
“墓地?你是说墓地?”卓木强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间那个印象在意识里模模糊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十分朦胧。
“是的,你看……”肖恩比划道:“这些巨石和巨石之间,又用巨大的白石驾起了横梁,就像个拱门的样子,虽然很多都坍塌了,并且有被挪移过的痕迹,但是我们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一共有一,二,三,四……七,七根石柱,它们相互……”
“等一等!”当肖恩说道七这个数字时,卓木强巴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肖恩一说话,那闪现的东西又忘记了,卓木强巴道:“你说有七根石柱?你别说话,让我想一想,七根石柱?七根石柱?七根,七……”卓木强巴心中默念着:“到底在哪里听说过,七根石柱,为什么对七这么熟悉?”
“七根石柱,象征着七个民族;他们生活在丛林之中,和平共处;共同守护着,祖先的陵墓;其中勇敢的一支,就是库库尔族……”终于,卓木强巴想起来了,那夜空星光下,巴巴兔优美动听的歌声,回响在耳畔,犹如仙境的灵音,让人难以置信。卓木强巴一直把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前半部分当作神话故事来听,而且那天也昏昏沉沉,记得并不周全,如今猛然想起,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那首记载着库库尔族人历史的曼妙歌声,诉说的全是真实的故事,那么此刻,他们的脚下,所踏着的不就是……
当卓木强巴从恍惚中抬起头来,他用低沉的语音说道:“不错,肖恩,或许真被你说对了。我们此刻,正是踏在库库尔族一位先祖的陵寝之上!”
肖恩目瞪口呆,完全的惊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抓着卓木强巴破烂的衣襟摇晃不已,“你说什么?真是陵墓?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通通告诉我!”直到卓木强巴不动声色的让他摇晃了近十分钟,他才如同从梦里醒来,不好意思的松手,讪讪道:“真是的,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动了。就……就像,就像斯蒂芬生第一次发现玛雅城邦一样。”
卓木强巴并不知道斯蒂芬生是谁,他也没听清楚,他正努力的回忆着那天夜里巴巴兔的歌声,他淡淡道:“我知道得不多,那天,我也喝醉了,没能记住多少。这里藏着的因该是库库尔族和其它几个种族共同的先祖,但是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是发生在迁徙路上,那时库库尔族的祖先们还没有找到适宜建立城邦的土地,依旧在漂泊,在经过太阳的家园时,他们的又一位首领快要死了……然后埋葬在路途的某一个地方,事情过去了很多年,由于不太清楚的原因,白城陨落了,人们四散而逃,一些不愿远离家园的人们,找到了曾经带领他们来到这丛林的祖先陵墓,他们在陵墓上盟誓,要守护着他们共同的祖先,好像立了七根柱子,将他们的决心和誓言刻在了上面。大致就是这样,有许多内容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听完卓木强巴的话,肖恩低声回味道:“死在路途上阿。”卓木强巴从他的话里明显听出一丝失望之意,他感觉很奇怪,肖恩的反应很古怪。过了好一会儿,肖恩似乎才从沮丧的阴影中走出,微笑道:“算了,反正我们只是一个过客,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这些资料无法保存下来,颇有些可惜,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现代的城市啊。”
卓木强巴没那么乐观,他冷冷道:“恐怕很难,如果这里是那位族长的陵寝的话,那么我们此刻,正身处在叹息丛林的心脏地区,安息禁地!”
这次,连肖恩也没有了语言,他从卓木强巴那里听说过了,这片连库库尔族人的地图上也无法标明的禁忌丛林,鬼知道它有多宽,里面又有些什么。安息禁地,这四个字本身就好像一个诅咒,踏入这里的人,恐怕谁也无法安息。卓木强巴则更明白他们目前的处境,从最后一个较为现代的部落库库尔族到进入叹息丛林,然后走到这里,他们足足花了一周时间,而现在,他们的食物已经用罄,手边没有任何工具,要在比叹息丛林更为险要的安息禁地里走多久?至少也还要一周时间才有可能走出去,可是目前的他,实在不知道凭什么能在这里生存一周之久。卓木强巴此刻询问道:“按照库库尔族史歌的说法,这七根柱子围成的盟誓之地,就好像安息禁地的一道门,跨过这道门,就将踏入安息禁地。我记得库库尔族的地图上,这里离东边的……比我们来的地方还要远,如果想选一条离开丛林的捷径,恐怕我们因该退回去,沿原路退回。”
肖恩当然知道,安息禁地不用说,也一定比他们先前所走过的丛林更为可怕,连丛林猎人库库尔族也无法探查的地方,没有人会不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恐惧,他苦笑道:“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但是现在不行,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不知道被洪水冲了多远,到底是向哪个方向冲的,沿原路退回里的原路是哪条路,恐怕你我都找不到吧。第二,我们的所有用品都用光了,走在这片丛林的任何地方,恐怕都差不多,不管是小的威胁,还是大的威胁,我们能躲过去的机会恐怕都不大。第三,如今洪水已过,那些游击队员肯定和我们一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如今退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至少遇到他们的几率很大,我想,经过这次重创,他们不会用玉米粥和鲜花来欢迎我们归去吧。再加上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我们至少在今夜搞清楚这几个问题,要走也得明天早上再走。”说这番话的时候,肖恩并没有想到,他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每一个问题都令人头疼,讨论不出结果,肖恩无聊的踢打着地面的石头,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正在消失,他们准备在这位伟大的先知陵寝上睡一夜,希望梦里能得到神谕指引他们走出这丛林。歇了一会儿,肖恩又在这片石板地上踱来踱去,好像是希望能找到打开墓室的通道,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卓木强巴腹中又有些饥饿了,但是他们背的树屑并不太多,他正踌躇着,突然肖恩惊叫道:“强生,快来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喜,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惊人发现。
藏地密码2 第十三章 我们被食人族绑架了!
[食人族(一)]
卓木强巴飞奔过去,只见肖恩蹲踞在一块石板上面,石板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刀工歪歪扭扭,远比不上石柱上的雕刻,而且图案旁边还有一小撮石屑,连卓木强巴也意识到了,这个图案,不是古人刻的,是刚被刻上去不久的。
图案就刻画在倒在地上石柱旁边的地板上,如果说有人仔细的观察石柱的雕刻,一定就会发现这个明显的图标;而且从石屑都没被吹散的情况来看,这个图标就是今天刻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到达这里的前一刻。是谁留下的标记?为什么留下这样的标记呢?卓木强巴认为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肯定是有别的人来过这里了,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在这样荒凉阴森的丛林里,能看到人类同胞留下的信息,那比什么都高兴。
肖恩肯定道:“这个图标,因该是一种标志,用来联络走散的同伴,他们留在这种比较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传达信息。不知道是游击队,还是你的队友?”说着,他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卓木强巴,希望他能发现什么。
卓木强巴再仔细看了看图案,猛拍脑门,暗骂自己笨,这不就是训练时吕竞男交给他们的几种联络的标记之一吗,他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肖恩激动道:“是他们?是谁留下的?巴桑?还是张立他们?”
卓木强巴兴奋道:“不知道,这只是代表一个坐标,一个留下信息的坐标点。”见肖恩不明白,他略微解释道:“如果是普通指引方向的图标,任谁一看都明白,就起不到保护自己,骗过敌人的作用了,所以我们留下双重标记。这是第一重标记,它指引我们找到第二重标记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这样,就算敌人发现这个图标,也不知道这图标表示的是什么。”
说着,他手指着图案上面的十字道:“这是方位,利用太阳和周围环境的变化,它表示的是……”手朝两根石柱中间一指,道:“这个方向,然后下面罗马字符表示距离,三号字符表示用步法来测量,一共是七步。”一边说着,卓木强巴朝石柱间走了七步,打开包袱,取出手电一样的装备,往地上一照,红光下出现了黑色的文字。
肖恩奇怪道:“不是荧光笔?这是?”
卓木强巴微笑解释道:“这是频率光谱笔,不同的光有不同的频率,就像密码通讯一样。如果是荧光笔,任何紫色或紫外线的光都能发现痕迹,而频率光谱笔就不同了,每一种频率只对应一种光谱。每次出发前我们都会临时设定此次使用的光频,所以,只有我们才能看见这些痕迹。”经过特训的卓木强巴,的确比在可可西里有了很大进步。
肖恩一幅大开眼界的表情,接着道:“写的什么?这是中文吧?好复杂的符号。”
卓木强巴不再解释,因为不好解释,这不仅不是中文,而且是世界流传最少的一种文字,古藏文!如今就是在他们团队里,能熟练掌握这种文字的也只有四个人,他自己,方新教授,艾力克和亚拉法师。一看见这样的文字,卓木强巴就知道,不是巴桑或张立他们留下的,而是方新教授一组的人,他们也来到了这里,而且,从文字来看,他们也走散了,真是不幸的消息。
“沿此方向,一直西行。”八个简单的字表示了希望后来者朝着这个方向寻找,只是最后一个行字,写得十分草,古藏文的最后一笔被拉得又长又歪,看来他们走得非常慌乱,连人数和姓名代码也没能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卓木强巴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唐敏他们这一组,正遇到了危险。
“怎么啦?什么不好的消息么?”肖恩看卓木强巴脸色不好,卓木强巴向他解释了他们此次是分两组出发,而这些消息是另一组队员留下的,另一组队员也走散了,而且信息并不完整,走得十分慌乱,好像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朝这个方向?”肖恩听完后,朝石柱中继续往前走,关切道:“不用着急,他们能渡过雷雨风暴和洪水袭击,说明他们不比我们差,遇到突发情况因该可以应付。既然他们来过,这个附近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人来,那么,因该可以找到一些……别的信息。在这里了!”
肖恩在石板边缘蹲下,外围的泥土上,清晰的留着脚印,卓木强巴也蹲了下来,肖恩指着脚印道:“步伐很大,很凌乱,他们确实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而不得不奔跑。这些鞋印都是雨靴的印痕,从脚印看是二至三人组成的。”
听肖恩这样一解释,卓木强巴宽心不少,那些古藏文唐敏认识不多,不可能是留给她看的,如今从脚印看来,敏敏多半和方新教授或其他人在一起,走散的那一个或两个队员只要不是敏敏,他都安心不少。因为方新教授那一组,除了敏敏,其余的人都是老江湖了,从平日的训练中卓木强巴就深有体会。像这种雨靴,本来是进入热带丛林的正装,他们是由于刚到普图马约就被人追着跑,所以来不及换靴。“等一等,强生,看看这个!”肖恩又指着雨靴印迹旁边三五米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惧意。
卓木强巴走过去,只见这边的泥地上,也留着一些脚印,所不同的是,这些脚印就是脚印,什么人的光脚丫子印迹。卓木强巴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在丛林深处,不穿鞋而健步如飞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丛林部落居民,而像库库尔族那样的半文明部落,都是使用一种特制的树和草扎成的鞋,光脚丫的部落,肯定文明不到哪里去。而在叹息丛林和安息禁地里,最多的部落只有一种——食人族!
卓木强巴面如死灰,他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哪怕自己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也不会这样的惧怕。他不敢想象,如果方新教授和敏敏他们,被食人族追杀,那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如果他们被抓住了,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一想起连游击队那么凶悍的武装组织,都为了避开食人族而采取半夜搜捕自己的方针,卓木强巴心中就打了个突兀,全世界都知道,食人族是多么可怕的民族!
卓木强巴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他问道:“你能辨认出,有多少光脚的人吗?”
肖恩摸了摸额头的汗,来回巡察了几次,道:“不清楚,脚印十分繁杂,很多地方被反复的踩过,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人不少!”
卓木强巴冷静不下来了,他整装待发道:“我们,我们得去找他们。”
肖恩拉着卓木强巴的破衣服,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吗,食人族!是食人族也!在这片丛林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民族离得越远越好,别人听到这个名字躲都躲不及,你还要去找他们,我觉得我们因该趁夜逃走比较妙。”
卓木强巴焦躁不安,他知道,肖恩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去强迫肖恩做什么,但是如果没有肖恩,自己确实不知道,确实没有半分把握。要救人,不仅自己要去,还必须和肖恩一起去,卓木强巴恳切道:“不行,我必须去找他们,你不知道,他们是我的战友,我们是挚友,是亲人,是一家人!”卓木强巴一句话将他和团里的成员关系连升四级,希望能打动肖恩。
肖恩默不作声,半蹲着,用手指飞快的敲打着石板,显得十分踌躇,卓木强巴一看有希望,接着道:“你不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那里面有我的爱人,我最尊敬的老师,我的忘年之交,和待我如父亲一样的人,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必须去救他们。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心的希望,你这次能帮我。”
“你的爱人!”肖恩惊愕抬头,卓木强巴肯定而决绝的点头,肖恩叹息道:“唉,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先观察观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卓木强巴喜道:“当然!”
沿着足迹一路追逐,两人在一条小河边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关己则乱,卓木强巴心中已是一团乱麻,焦虑道:“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被拿住了?”
肖恩道:“不慌,从目前的方向来看,他们走的正是他们留下信息所指的方向,我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说着,他又提醒卓木强巴道:“天已经黑啦,你因该知道继续前进是什么后果。”“我知道。”卓木强巴回答得很干脆。
在黑暗中前进,当星辰重新布满头顶时,卓木强巴和肖恩有了收获,他们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远远的从密林深处传来,那是——鼓声!
好像战斗的号角,从远古留传下来的质朴声音,鼓,是人类最早制作的乐器,而它的声音,也只有在这样的丛林之中,那清晰的节奏,致密的音质,才和自然界融合得如此完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林中已透出火焰的光亮,卓木强巴只觉得,那鼓点之声好像和着自己心跳的节拍,越是清晰,自己心跳得就越是厉害。猛的一惊,却是肖恩拍了自己一下,借着微弱的星光,卓木强巴看见萧肖恩指了指树,他会意的点点头,两人爬上一株三十米高的大树,透过林密的层层阻碍,向声音和光亮的来源望去。
肖恩摸出单筒瞄准镜,看了一会儿,递给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接过瞄准镜时,发现肖恩的手微微的发抖。仪式的景象,就如电影镜头般出现在瞄准镜中,正中是巨大的茅草和树木搭成的大屋,大屋两头翘起如威尼斯小艇,木板墙上画了一对巨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门被涂成红色的类似鲨鱼嘴的正面形象,大屋前便是巨大的平台,用临时的木架搭成,平台四周是三角架支撑的圆底锅,锅里放着不知什么燃料,总之燃着熊熊大火。平台下人头攒动,无数服饰打扮与库库尔族类似的部落居民站在下面,男女老少都有,半身赤祼,绘有图腾,他们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人人都双手端着一个器皿,有锅有瓢,有钵有坛。而平台之上,左右两侧平架四尊大鼓,四名赤膊壮汉正挥汗如雨,挥槌击鼓,正中是五个大木架,如十字架般绑了五个男人,细细看去,没有一个是卓木强巴认识的,但从他们穿着看,因该是游击队员。五名游击队员前,一个装饰华丽,黑袍羽冠,满脸涂彩的祭师样人物,手里拿了把剔骨尖刀,正念念有词。祭师后面是一张木桌,估计比办公桌大些,比乒乓台要小;祭师旁边也是几名魁梧大汉,背手傲立,赤红的火焰映照着他们古铜色的肌肤和饱满的肌肉。五名游击队员的身后,更高一点的小平台上,还有一名衣着更为华丽,头上Сhā着高耸的五彩斑斓的羽毛的人,不知道是族长还是大祭师,他身前的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鼎一样的木具。
看样子,他们就如举行生杀大典一样,而台下捧着器皿的族人,无疑人人都要分一杯羹。难怪肖恩要发抖,这架势不用太多说明,食人族,百分百食人族。
那被绑的五人神情萎靡,惊恐多过惧怕,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瘫在木架上,有人抖个不停,也有人咬牙切齿。
咒语念完了,那祭师拿着明晃晃的刀具,来到了表情最是凶狠的一名游击队面前,看来即将下手,卓木强巴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他知道,那接下来的场景说不定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瞄准器的性能太好了,他甚至都能看到祭师涂满油彩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尖刀一挥,祭师身旁的力士整齐的上前,来到那游击队员面前,解了绳缚,去除衣物,抓起双手双脚,平举抬起,然后放在那方木桌上,死死摁住了手脚。游击队员嘴里大喊大叫,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在这种情况下,骤然看见成年男子的祼体,卓木强巴心中一震,仿佛那被擒的人就是自己一般。祭师准确而熟练的找到游击队员心脏跳动的位置,飞快的一刀剜下去,卓木强巴不仅看见了刀锋切破皮骨,埋入人体的血腥,仿佛还听见了扎破血管那血“吱吱”直冒的声音。祭师将手伸入刀口,似乎在用力抓扯,很快,就捧出一颗别别跳动的人心,他虔诚的双手捧心,将那颗心祭献给游击队员身后的那名大祭师。大祭师一手接过,将心举过头顶,同时高昂头颅,用力挤捏那颗还有余力跳动的心脏,将脏腔内残余的血液尽数灌入自己口中,血滴如牵线。引尽人血,大祭师又将那颗心恭敬的放入自己身前的大鼎之中;而此时,失去人心的游击队员身体抽搐,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祭师先于伤口处捧起一捧鲜血,涂抹自己面颊,接着用一个奇怪的勺子,从伤口渗血处装了满满一勺鲜血,台下的族人们早排好了长队,一人接一人的捧着器皿,从祭师身前鱼贯而过,每人都只分得一小勺血液,他们没有涂脸,而是用鲜血将器皿轻轻的涂搽,就像在用血洗碗一般。
族人数百,很明显一个人的血液是不足够的,只有几十名族人分得鲜血,他们站在了平台左边,更多没有分到鲜血的人依旧在平台右侧排队等候。而此时,游击队员早已不再动弹,祭师趁他尸身未硬,飞快的切削着,很快一张完整的带血的人皮就被剥落下来,祭师又一次恭敬的将人皮献给站在后面那人,那名大祭师似的人物郑重其事的脱去自己的长袍,钻入血淋淋的人皮之中,跳起神秘而古怪的舞蹈。
木桌上被剥皮的尸体,很快被移向一边,另有专人灌肠洗胃,切割分块,手脚被放在一旁,身体又放在另一旁,旁边就是一口巨大无比的锅,放入十来个人没有问题。被绑的其余四名游击队员,亲历这一幕之后,骂喊的不再骂了,哭闹的也不再哭了,全都只剩一个表情,面如死灰,四肢冰冷。
当第二名游击队员被抬出去时,屎尿齐出,全身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卓木强巴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瞄准器拿开,递给肖恩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僵得很厉害,比在可可西里的冰天雪地里冻得还僵。肖恩接过瞄准器,他看见的第二名游击队员却是另一番场景,这名游击队员被脱光绑在木桌上,祭师割破他的荫部,血涌了出来,他用血涂搽身体,然后是四名力士,他们围着木桌跳舞,一面跳舞,一面举起手中的长矛戳绑在木桌上的人,让他一次次发出震彻夜空的凄厉惨叫。祭师站在男人的两腿之间,用手撕裂那些矛刺成的伤口,将手伸了进去,抓出一把不知道是大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高高的举过头顶,像族人们炫耀着,那神秘而恐怖的仪式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嚎叫,整个丛林都在战栗。
真正让肖恩感到恐惧的是,在这个模拟狩猎的仪式过程中,不管是台上的祭师力士,还是台下的族人,在火光中,那一张张面孔,都露出笑意,一种非常满足的笑意,笑伴随着哀号和血腥,那是一种让他心悸,无法形容的表情。
肖恩也看不下去了,他收起瞄准器,向卓木强巴打手势,既然没有你的朋友,那么我们赶快撤退,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卓木强巴也是十分的赞同,但是两人在树上呆的时间太久,又一动不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成出过一口,此时活动身体,顿时感到了手脚的麻木。下滑到一半时,卓木强巴触碰到一根树藤,他以为是蛇,惊慌中身体失衡,肖恩准备拉他一把,结果自己反而从树上掉了下去,灌木丛中顿时响起折枝断丫的声音,前面的食人族马上就有了动作。卓木强巴滑下树来,拉起肖恩就开跑,结果没走两步,他感觉自己左腿缠入了藤蔓之中,什么东西十分大力,要将自己拖离地面,肖恩在一旁死死拽住,他知道,自己踩到了食人族的陷阱!
[食人族(二)]
肖恩和卓木强巴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超过一百公斤,竟然还是抵挡不住那股巨大的拉力,缠着卓木强巴脚的树藤,连同肖恩一起带了上去,慌乱中肖恩松开了手,卓木强巴腾空而起,倒挂在树上。林中传来了笛鸣,无数的火把飞快的赶来,卓木强巴知道这次恐怕没有希望了,他松开背包的背带,大声道:“快走,带着包走。”肖恩绝望的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低声道:“我回来救你!”
不料,他才刚走两步,突然丛林中一棵树悄无声息的包裹住了他,肖恩被一个脸上Сhā满树枝的人死死捂住了嘴,然后被敲昏了过去。卓木强巴倒悬在树上,只是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肖恩,正惊讶于肖恩的速度之快,那些火把已经来到跟前。
这次卓木强巴看得更清楚了,那些食人族长得宽额高鼻,深目高眉,比库库尔族人看起来还强壮不少,身体上以红白两种主色调画着象征猛兽爪牙的图案。一行人将卓木强巴围在中间,明晃晃的火把高举过头,火光映着他们的脸,阴刻而布满皱纹,好像魔法世界的老巫师。
发现捉住这么大一个猎物,食人族们显得十分兴奋,又唱又跳,忽然一名食人族人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他脖子上歪歪斜斜Сhā着一根羽箭,这种尾羽实际上是一团棉花一样的东西,这箭卓木强巴已经不陌生了,这是一支吹筒箭,是被人吹出来的。卓木强巴马上感到了希望,库库尔族,难道是库库尔族又一次来救自己?
丛林里突然闪出不少人来,他们披着树皮,Сhā着树枝树叶,站立在树干旁边,或是爬伏在树干上,不移动时,真的无法将他们从树中分别开来。卓木强巴心中暗叹,自己和肖恩还傻乎乎的看食人族祭奠呢,这里早就藏了这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这些人早就藏在了这里,那肖恩哪里还走得掉,想来也是被擒获了。
很快,卓木强巴发现这令一队人并不是库库尔族人,他们的相貌可以说比食人族还要难看,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大鼻环。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是奇怪,弯得如同新月,而且外侧开刃,月牙的内侧是带锯齿的勾,看起来像一把割麦子的镰刀,而且,有的刀柄短如戒尺,有的却长如扫帚。这两个种族好像有世仇,一见面就分外眼红,火光中血光冲天,腥味刺鼻,一时丛林里满是厮杀之声。其中一名带鼻环的男子显得特别强壮,褐色的肌肤练得就和健美先生一样,手里拿着把比其他人大许多的弯钩镰刀,所到之处,血溅数丈。
混战中不知道是谁触发了机关,卓木强巴只感到脚踝一轻,整个人就倒跌下来,正跌在两组人的中央,双方都晃着刀具朝他挥来,卓木强巴自然知道,落入哪一方的手里恐怕都不好过,他奋起反抗,在混战中保持自己不受重伤,同时朝人少的地方移动,希望能发现肖恩。
在一株大树下,卓木强巴找到了昏迷中的肖恩,以及他旁边的背包,他赶紧背好背包,正准备扶起肖恩时,只听“嗤”的一声,却是利器将结实的背包划破了,接着“啪哒”一声,卓木强巴扭头一看,库库尔族的圣石掉了出来。卓木强巴先是滚向一边,然后,他才抬起头看是谁向自己背后下手,只见一个食人族人,脸上露出崇拜之神色,指着库库尔族的圣石,向卓木强巴大声呼哧什么,刚说一两句,刀光划过,一把长柄弯齿的刀让他人头分家。卓木强巴趁此机会,将圣石收回,然后搀扶起肖恩,正准备逃跑,后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当卓木强巴苏醒过来时,已经置身一个昏暗的小屋,屋中散发出一股异味,和库库尔族的房屋一样,木板为墙,茅草为顶,右轩有窗透着星光,强上挂着各种兽皮,四角壁上钉了火把,正毕剥的燃烧着,那些是黑色的棍子还是蜡烛,卓木强巴说不出来。他撑起身子,选了根木凳坐下,屋正中有张破旧的木桌,几张原始木凳。
肖恩先他一步醒来,见卓木强巴醒了,便道:“今天的月亮比昨天在食人族祭坛看到的有扁一些了,没想到一觉睡了那么久。”
卓木强巴翻身起来,惊讶道:“你是说!我们昏迷了一整天!”
肖恩宽慰道:“不错,总算是大难不死啊,看来,我们都太瘦了,还不能被立即吃掉,得先把我们养肥再说。”
卓木强巴问道:“是谁救了我们?”
“什么?救了我们?我们不是被食人族抓住了吗?”肖恩脸上的疑惑不亚于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不,不是那样。”他简单的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肖恩这才道:“原来是这样,那时我刚接过你的包,就被人抓了去弄晕了,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也是刚醒来,对这里也一无所知。照你这样说,是两个部落开战,一个人人都戴鼻环的部落打先前我们看到的食人部落。”
卓木强巴纠正道:“不,是一个部落伏击或是说包围了另一个部落。我看来,戴鼻环那个部落比食人族还要强大一些,他们的刀,看起来好可怕,就像死神手中的镰刀一样。”
肖恩道:“那你说,是食人族抓了我们还是戴鼻环的种族救了我们呢?戴鼻环的种族究竟是救了我们呢,还是抓了我们呢?”
卓木强巴摇头道:“不知道。先看看能不能逃出去。”说着,门帘被掀开来,一名戴着鼻环的土著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这名土著姑娘肤色黝黑,长相可以说怪异,特别是她带的鼻环,比卓木强巴先前看见的人戴的都要大,环圈垂下来能圈住整张嘴。这位姑娘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笑起来红唇白齿,可卓木强巴他们怎么看都觉着像血盆大口。这名长相不怎么好看的土著姑娘端着一盘卓木强巴和肖恩叫不出名字的水果,表示可以放心食用,然后就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腮帮子,长久的盯着卓木强巴看,看得卓木强巴都不好意思了。
这位姑娘喃喃细语着什么,一张老脸布满和蔼而略带狰狞的笑容,那样一张可憎的面目,做出矫揉造作的表情,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但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土著姑娘对卓木强巴大胆的表达着相思情谊,肖恩也在与张立和岳阳的闲聊中,对他们的强巴少爷雌性吸引论有所耳闻,如今略加印证,果然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位土著姑娘的猪眼皮下,一双牛铃大眼,略带俏皮的不住打量卓木强巴,含情脉脉,似嗲还嗔,好像在询问:“你爱我吗?真的爱我吗?”
卓木强巴眼神闪烁,眼珠子左躲右闪,不敢直视这位土著姑娘的一汪秋波,时而斜眼瞧去,对肖恩皱皱眉,意在询问:“怎么办?想个办法让她别再盯着我瞧。”
肖恩眼藏笑意,向卓木强巴扬扬眉,意思是:“没想到你魅力惊人啊,我竟然看走了眼。这位姑娘不错,就将就将就凑合着过算了。”
卓木强巴怒目相视,意道:“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这时,那泓波澜起伏的春水又荡了过来,这次挑逗意味更加明显,分明是在暗示:“老帅哥,别不好意思嘛。”
肖恩在一边挤眉弄眼,又暗中朝门口一盯,表达着这样的信息:“大哥,看来这次我们得使用美男计了,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奇-_-书^_^网|,你就小小的牺牲一下色相如何?”
卓木强巴双眼一瞪,做了咬牙的动作,那自是在暗骂:“你最好去死!你怎么不去牺牲!”
肖恩翻着白眼,望向屋顶,意思是:“我倒是想牺牲呢,要人家看得上咱不是。”
这时,又有一人推帘而入,那黝黑的肌肉,魁梧彪悍的体型,正是在两族搏杀中最显眼的那名男子,他在月光下手握死神般的镰刀,双臂展开仰头啸月的场景,已经深深刻入卓木强巴的记忆之中。此时,这名男子的左右腰间和胸口正中,各挂着一个血迹尚未干涸的头颅,让人胆战心惊,他一进房间,先是友好的向那名土著姑娘说了几句,那名土著姑娘也友好的摇了摇头,随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重,语调也越来越高,发音急促快捷,好像争吵了起来,一面吵一面向屋外走去。卓木强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肖恩好像听出了端倪,虽然他表面装得和卓木强巴一样毫无知觉,但是他却在不停抖动。卓木强巴已经大致了解了肖恩的习惯,他在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抖动,有时是用脚尖在地上打拍子,有时则是有节奏的用指尖敲击大腿或桌面等地方,发出鼓点一样的声音,而此刻,他身体未动,表情淡漠,但二郎腿却抖个不停,显然十分紧张。
当那争执声音越来越大,离他们所在的房间却越来越远时,肖恩霍然起立,不安的张望着道:“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卓木强巴心中有气,刚才这个家伙卖友求生,实在可恶,当下淡淡道:“哦,真不简单啊,连当地土语你也听得懂!他们说些什么来着?”
肖恩道:“他们说的语言,有很多发音与克丘亚语有相似之处,我也是半听半猜,弄懂了个大概,他们也是食人族,只是不同的分支罢了。”
“食人族!”一听到这个名字,卓木强巴反射性的跳了起来,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肖恩急忙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你知道他们刚才在争论什么吗?他们在争论你的归属问题。”
卓木强巴道:“什么归属问题?”
肖恩解释道:“那个大眼睛姑娘,是这里大祭师的女儿,她说你是她见过的少有的英俊男子,所以你因该归她吃。而后面来那名战士则说,你是少有的强壮男子,所以因该由他来吃你,最强的战士,才应该吃最强的人。”
卓木强巴看了看肖恩的表情,疑惑道:“争着吃我?不会吧,看那位姑娘,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肖恩鼻子里重重的出气,不安的摇着头,手指着卓木强巴道:“我找证据给你看。你没发觉么,这屋子里有一股怪味。”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四下张望着道:“如果是那个民族,这屋里因该有……在这里了!”说着,肖恩用力掀开一张钉在木板墙上的兽皮毡子,毡子后面竟然钉满了黑色的干枯的东西,看起来像猪鞭,但仔细辩认后,因该不是生植器官,肖恩大着胆子抠下来一条,观察了一下,递给卓木强巴道:“你看吧,是舌头!”
卓木强巴手里抓着一根舌头,看着墙上密密麻麻钉了一板,喃道:“这……这么多?是人舌头?”
这时,肖恩又在门后发现了什么,把门掀过来,道:“这次你看清楚了吧!”门后竟然钉着一排排的耳朵,不用分辨,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那些全是人耳朵。门后还放着一个用草编织而成的麻袋,屋里的古怪气味就是从那麻袋里发出来的,卓木强巴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肖恩把麻袋解开,只看了一眼,立刻把头扭到一边,强烈的压抑着胸口的起伏,终于,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卓木强巴一瞧,那麻袋里,竟然装了整整一麻袋眼睛!数百个黑白分明的眼球,在烛光中悉数盯着你看,加上那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卓木强巴也把刚吃过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心中的恶心恐惧之感却丝毫没有减轻,胃袋持续而剧烈的收缩着。
肖恩早扔了麻袋,对着窗口大口呼吸,麻袋倒在地上,几十颗圆滚滚的眼珠子散落在门口,卓木强巴要双手撑着木板才能保持身体平衡,他几乎将苦水都吐尽了,身体快虚脱似的低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突然想起巴巴兔所说的比较文明的食人族,吃一部分,留一部分,看来这就是了。
肖恩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一旦被发现就糟糕了,我们赶紧逃吧。”两人跳窗而出,黑暗中不辩方向,哪里人少就朝哪里急奔。这是一个大寨子,到处可见茅草棚屋,有的屋外墙Сhā着火把,从火光中判断,比库库尔族大多了。
刚离开房间不到百步距离,就听见响声大作,无数带鼻环的人拿起刀枪,勾镰从茅屋里冲了出来,大声呼喝,相互询问。躲在黑暗中的卓木强巴的肖恩叫苦不迭,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给发现了,这次是Сhā翅难逃,恐怕凶多吉少了。
突然左边有动静,那些人都朝左边集中了过去,接着正前方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又有一部分人朝正前方冲去,卓木强巴和肖恩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来这些人不是因为自己而被惊动的。两人看准右边的空隙,夺路而逃。
没走多远,两人就发现,前面的房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看来他们不是在往这个部落外逃去,而是朝着部落的中心地带前进着。转过一角,险些与那些带鼻环的食人族撞个正着,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肖恩低声道:“看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不要贸然冲得太深,看清情形再走。”两人摸摸索索,沿着墙根前进,又或找大树隐蔽,走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人声渐弱,房屋也渐渐稀少起来,看起来快要走出这个食人部落了。
渡过了危急关头,卓木强巴就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食人部落把被他们吃掉的人的器官留在自己房间里是怎么回事?你好像知道什么,对吧?”
肖恩道:“恩,我听说过,他们是崇拜灵肉合一的食人族,对他们而言,吃人并不是什么犯忌的事,也不是为了炫耀或恐吓他人,更不是以此为生存之道。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是紧紧依附在肉体之上,牢不可分的,一旦吃掉一个人的肉体,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就将永远的附在自己身上,和自己永远在一起。所以,如果他们当你是朋友,不愿意与朋友分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朋友吃掉,他们认为,将自己最要好最尊贵的朋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才是对友谊的最崇高敬意。至于那些器官,则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朋友的思念,留下来的眼见物,就好比你的亲人去世,留下一两件他们最喜爱的衣物或装饰品作个念想一样。”
卓木强巴惊诧不已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肖恩道:“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信仰又造就不同的习俗,在文明衍生初期,信仰便已经出现了。我猜测,那些食人族,都是以食人作为自己的信仰,就像有人信佛,有人信基督一样,他们相信吃人,可以给自己力量,智慧和肉体上的永生。等一等,别往前走了。”肖恩突然停下来,他们前面,只有只座孤零零的小茅屋停在空地上,没有点上火把,看上去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卓木强巴大惑不解,明明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部落了,为什么肖恩却停下来不走了。只听肖恩道:“看见前面的地了吗?在动。”
[重逢]
“哼,愚蠢的土人。”黑暗中一道身影在茅屋间飞速前进,他所去的方向竟然与卓木强巴他们的方向一致。火光中,索瑞斯那张如同被千蛇噬咬过的脸显得更加恐怖,他熟练的翻入一间大屋,在屋里摸索着什么,不一会,他面露喜色,从屋里取出一把石杖。
得到石杖,索瑞斯又折返往东来到一株需四五人合抱的大树下面,四下无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南边。索瑞斯咬着石杖,手足并用,往树上爬了十来米,突然觉得脚下不对,好像踩掉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朝左一闪身,抽出猎刀Сhā入树干稳住身形。几乎就在同时,刚才他爬过的地方,从树干中刺出一根黑色尖矛,好像一头受到触动的猛兽,突然发起致命一击,过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那根尖矛又缓缓的退了回去。索瑞斯面无颜色的看着这一幕,心道:“好险,竟然在树干也藏匿机关,那根毒矛黑成这样,不知道已吸了多少人血。”无暇细想,他只停了片刻,又急匆匆的往更高处爬去。来到大树的分叉处,有一方平台,树丫已被人踩得平齐,而树丫正面的树干上,立了一个木质的绞盘。“是这里了。”索瑞斯心中大喜,将偷来的石杖Сhā入了绞盘的中心洞口,只听“嗒,嗒,嗒,嗒”四声,当石杖完全Сhā入绞盘后,绞盘发出“咯咯”声响。
索瑞斯握住绞盘的把手,观察着缠在绞盘上的绳索,心道:“绳索还是新的,看来他们还是每年都举行一次圣石的膜拜仪式,这些愚蠢的家伙,连圣石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只会傻傻的膜拜。”他用尽全身力气,开始转动绞盘,随着绞盘的转动,绳索带动了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大树竟然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卓木强巴顺着肖恩的手指看去,果然,前面的三五间木屋极其轻微的上下移动着,那方式很独特,就好像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随轻轻的湖水荡漾,缓缓的一下一上。而前面的泥土地面,也泛起类似微微波浪的起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那是什么?”卓木强巴不解。
肖恩长嘘一口气道:“好险,好隐蔽好厉害的陷阱。前面是沼泽!”
“沼泽!”卓木强巴大惊。肖恩道:“嗯,他们故意把轻浮的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而沼泽表面落满的树叶和树枝等杂物,如果是外敌入侵,不知道情况而试图靠近茅屋,那肯定是万劫不复。”
卓木强巴奇怪道:“将几间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就是为了迷惑敌人?”肖恩准备解释一下,突然两人都听到,右侧的大树上,发出惊人的“咔咔”声,随着那阵声音的响动,大树的一根树枝横伸了过来,竟然悬停在沼泽里某一间茅屋的正上方。
卓木强巴吃吃道:“那,那是什么?”
肖恩凝眉道:“难道说,那茅屋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个部落只是利用沼泽来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人偷走?”
瞬间,从悬停的树枝上垂下一根绳子,一个人头下脚上的沿绳子滑落,黑夜中那人身影朦胧,但身手敏捷的却像一只猴子,卓木强巴兀自觉得,那道身影好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这时肖恩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索,急声道:“不好,这是那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把食人族引开就是为了到这里来拿东西,食人族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得马上离开!”
索瑞斯双腿绞着绳索,飞快的滑向茅屋,到了茅屋顶端,拔开棕榈叶,屋顶有一方带把手可拉动的木质小门。索瑞斯想了想,先移向一旁,然后再拉开小门,拉门时侧耳倾听,茅屋内没有响动,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飞箭射出,他这才取出一根闪光棒,一拔Сhā销,强烈而刺眼的镁光从闪光棒里发出。索瑞斯将闪光棒扔进茅屋,看清了屋里的形势,只有一方木桌,但桌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五个蛋一样的金属,桌子下面有紧绷的绳索像蛛网一样密布,就连他拉开的这道活门上也有绳子系着。索瑞斯清楚,那黄|色的金属蛋都是黄金,只有一个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而其余的蛋下面,利用黄金的重量,压着各种机关,一旦拿错了,情况就很危险。但是听远远的人声鼎沸,那些食人族已经被惊动,正全力往这边赶,没有时间了,索瑞斯继续滑入茅屋里面。
只见房间四周墙壁,到处都是孔洞,索瑞斯很清楚,这是一个大房间套着个小房间,一旦机括被触发,那些孔洞喷火,喷毒,放飞箭,每一样都致人死命,同时他更为了解的是,这些不是食人族的智慧结晶,而是这些民族的祖先,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有气:“明明已经遗落了千年的文明,还要留下这些东西来害人。”想起那些屈死的同伴,他心中也有些伤感。
在明亮的镁光中闪烁的金蛋就在眼前,索瑞斯略加思索,那枚经常被取出来使用的金蛋,尽管很小心,但是它因该留下被移动过的痕迹,取金蛋的人也必须像自己这样,头下脚上的来取,放回去时,痕迹肯定不能完全吻合。找到了,索瑞斯小心翼翼的揭开第三枚蛋的上缘,果然,一枚更小的带翅膀的石蛋就藏在里面,和库库尔族的圣石几乎一模一样,索瑞斯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中,心情激动,默然道:“第六把钥匙终于到手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把钥匙,到底会在哪里呢?不管怎么说,难得来一次安息禁地,既然来了,就没理由不去那里,七年前没能打开的那扇门,这次我一定要打开。”
“咔咔”声又一次传来,索瑞斯大吃一惊,没想到那木绞盘有自己的时间,过了那个时间竟然会自动绞回去,而他头顶的活门,也正随着“咔咔”声慢慢关闭。幸亏他身手敏捷,千钧一发之际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跟着爬上了正在往回收缩的树枝,随着树枝朝沼泽地外移动,看着脚下如平地般的沼泽,索瑞斯又回想起当年,队里的三名精英就被这看起来毫无危险的陷阱吞没了,至今尸骨还在沼泽里泡着。
索瑞斯贴身藏好圣石,从树上溜下来,掉头西去,跑了五分之不到,前方突然火光一闪,无数的食人族举着火把从林中钻出来,索瑞斯后退一步,后面也满是食人族,他们肩头扛着那几只在祭坛捣乱的被射得像刺猬的猴子,不怀好意的盯着索瑞斯,但却又没有动手。索瑞斯心中也在害怕,赤手空拳对付如此多数量的食人族,根本没有胜算,如果利用药物引来他们惧怕的生物,又需要时间,但是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索瑞斯转念一想,突然看见自己胸前发光的琥珀色石头,他淡淡一笑,将那石头抓在手里,伸到每一个食人族的面前,从食人族的眼中,他看见了敬畏,虔诚以及崇拜。索瑞斯拿着象征契约的符石,从食人族群里挤了出去,所到之处,食人族纷纷让道,目光崇敬,面色谦卑。后来食人族里不知谁发出一声吼叫,食人族如恍然大悟般,迅速朝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朝远离食人族的方向狂奔许久之后,索瑞斯才敢停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总算松了口气,他看看符石,又摸出那检测的仪器看看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路线,不由重新挂上阴险的笑容,喃喃道:“卓木强巴,你的能力不行,可你真是一员福将啊。”
黑暗中不辨方向,只要身体能通过的地方就冲过去,身后的火光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卓木强巴感到历史仿佛在一再的重演。自从踏入这丛林之后,自己的命运就没有离开过逃亡,几乎是每天都在逃命,如今逃命都逃出一点心得了,估计回去写本书还能卖点钱。“砰!”的一声,竟然是在黑暗中跑得急了,卓木强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棍状物体顶住了自己小腹,他不敢动弹,很明显,那是一支枪。这时,肖恩发了一连串的克丘亚语,显然他也被枪抵住了,只听对方用中文恶狠狠的骂道:“妈的,又是游击队,被食人族追,还要被游击队追,干掉他们!”
卓木强巴又惊又喜,也破口骂道:“岳阳,你小子敢!”
“强……强……强巴少爷?真的是你?强巴少爷!”抵着他的张立扔掉了枪,紧紧的抱住了卓木强巴,激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那边岳阳和肖恩也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生死离别后,竟然还能重逢,四人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知道是张立和岳阳之后,卓木强巴的紧张感稍有好转,回头一看,火光更近了,赶紧推开张立,催促道:“走!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四人一起朝黑暗密林逃去。
“强巴少爷,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也要追你们?我先前还以为是追我们的呢。”
“强巴少爷,你们在食人族里面呆过?有没有看见好看一点的姑娘?”……
重逢的欣喜之情,让在逃命途中的张立和岳阳两人问个不停,卓木强巴将这几天的经历简短的诉说了一遍,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询问张立他们的情况,岳阳道:“我们,我们的经历要简单多了,被洪水冲到这里来以后,我和张立就在林子里乱转,虽然我们有枪,可是子弹有限,想离开这片丛林又走不脱,就在前天,我们差点就和游击队正面遭遇了!”接着,他简单的说了食人族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一群游击队员抓走的,场面几乎和生杀祭一样血腥。知道这里是食人族的地盘后,两人更加惴惴不安,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就在刚才,他们在林中游荡时,无意中遭遇几名食人族,放了两枪,结果没想到是在食人族部落附近,那枪声引来了更多食人族,他们边打边跑,结果就撞上了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原来是你们在开枪,我们还以为是游击队杀过来了呢。”
肖恩道:“对了,你们说想离开这片丛林却走不掉是怎么回事?”
张立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这片丛林是片死地,四周都被巨大的峡谷包围着,那些峡谷深达百米,如斧劈刀削,下面又是翻滚的江水,两岸相隔几十米,根本过不去。我和岳阳沿着峡谷走了将近两天,还是没看到头,估计那是一个环形峡谷,这片丛林就被围在环形峡谷的中间。当大洪水来袭时,水位高涨,刚好将我们冲到这片丛林里来,当我们一觉醒来的时候,洪水已经退去几十米了,再也出不去了。”
卓木强巴和肖恩对望了一眼,如果昨天下午他们就往回走的话,碰到这样的情景,也是毫无办法。卓木强巴突然问道:“对了,这两天你们在丛林里,有没有碰到方新教授他们?”虽然他知道,张立岳阳既然单独在一起,那多半是没有碰到教授他们了,可是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方新教授!教授他们也在这里?”岳阳惊呼起来。
卓木强巴点点头,道:“嗯,我们看见教授他们那一组人留下的记号了,他们也被冲散了,如果按你们所说,他们就该还在这丛林里,和我们一样。”
张立道:“可是这片丛林太大了,我们一直在走,却感到没走多远的样子。”
肖恩道:“因该有出去的方法,否则丛林的食人族无法生存,除非——除非……”他不敢相信,除非这片丛林大得惊人,才能让几个部落同时生存在丛林中还能自给自足。
岳阳道:“既然教授他们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情况一定比现在好。”
肖恩道:“可是找到他们之后呢,能走出这片被峡谷环绕的丛林吗?能对抗游击队和食人族吗?”岳阳不去多想,他总是乐观的。
张立道:“你错了,不能拿我们的实力和教授那组人的实力相提并论,我们两组间实力相差很大的,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教授他们也不能做到。我担心的是,要是教授他们离开了这片丛林,把我们扔在这里,那就糟糕了。”
卓木强巴道:“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摆脱后面的追兵再说。”
肖恩摇头道:“看来,他们把我们当作偷东西的那人,也不知道那人拿了什么,唉……”
再跑十分钟,耳边已是嗖嗖的羽箭破空之声,四人狼狈的躲着箭矢,肖恩道:“在丛林里和食人族比速度,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岳阳道:“那怎么办?举手投降?”
肖恩道:“千万别这样想,食人族比游击队更不好说话,要说,他会让你到他肚子里面去说的。”
张立道:“前面没路啦,好像有一座山挡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不会吧!这里是丛林,怎么会有山呢?”
卓木强巴道:“好像是真的,我们再往前跑几步试试,这森林里黑压压的,看不清楚。”
又跑了几步,后面传来追兵的呼喊声,咆哮声,已经食人族特有的战斗号角声。岳阳道:“不是山!是森林!天哪,这林子里的树都好高大啊,怎么生长得这么密集?好像我们进不去啊。”
挡在他们前面,哪里是什么大山,竟然是一座全由高大树木组成的林中之林,树挨着树,树枝缠着树枝,树根盘绕着树根,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致密的山林。
张立道:“快看,有条河,有条河流进树林里,快,从河道上钻进去,到时候我们守着河道口,他们就不敢追进来了!”四人想也不想,就钻入了前所未见的巨大密林之中。
很快,食人族追到河口,一众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密不可分,枝叶相互缠绕着的树林,他们的脸色在火光下变得凝重起来,露出了惧意。最强壮的领头人张开了双臂拦在河口,大声呼喊着什么,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决不让自己的族人踏入树林一步。接着,他带领着他的族人,朝着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方向,高声念起了咒语一样的语言,全体食人族虔诚的俯身跪拜,咒语声一浪高过一浪。
等食人族走了之后,索瑞斯揣着仪器来到这河口,看着黑暗中参天古树如一个个巨人勾肩攀背的站在一起,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道:“这是……这是莽林啊,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就钻了进去!”接着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跟进去了,这地方,上次那么多人来的时候他们都是绕道走的,他独自一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莽林]
热带丛林四季炎热,即使有大暴雨也比国内的春天暖和,但是现在,卓木强巴等四人却感到有些冷。四人的衣衫都是破的,但是在这片林子外面根本就不觉得有寒意,这时进了林子,感觉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十几度一般,每个人都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张立说守着河口,但实际上四人却在不断的往林子深处走,唯恐走得慢了,被食人族捉了去。身后的声音喧哗起来,但离四人毕竟越来越远了,岳阳得意道:“我们顺着水道走,他们失去了我们的方向,肯定在这林子里迷路了。阿嚏——,吸——,好冷。”
张立抱着枪也打了个冷战,肖恩道:“这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啊,阴森森的,不像外面那些丛林,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卓木强巴等三人纷纷瞪着肖恩,上次就是他说了一句不大对劲,结果五人发现自己是闯入了叹息丛林,接下来没有一天安生,现在他又说不大对劲,那可是糟糕至极的前兆。肖恩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摊开手,一耸肩,意思是你们都怎么啦?一个个瞪着我干什么?
四人在河道中趟水而过,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一条河,连一条溪也算不上,至多只能说是一道水沟,从树林中漫过的水沟。无数的树生长在河道中央,盘根错节,有的树枝上又垂下根系,直拖到水里,而河水则顺着树与树之间的间隙缓缓浸过。刚下过的那场暴雨,使无数从天而降的根须还带着冰冷的雨水,拂在脸上让人心头一凉,森林里更是黑咕隆咚,连半分星光也透不下来,四个磕磕绊绊的走着,生恐踩到什么或是碰到什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人人都是多次跌倒之后,张立忍不住道:“好像后面早没有追兵的声音了,火光也看不见了,我们还是点着亮走吧,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肖恩小心道:“还是先上树观察一下比较好。”
岳阳靠着河道中的一棵树,这棵树刚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他伸手摸索着道:“你们来摸摸,这么大的树怎么爬。”其余三人勾着肩向岳阳靠过去,然后也摸索了一番,结果四人手牵手,却好像连树的一半都没够着。
卓木强巴道:“既然我们无法上去,那些食人族恐怕也很难,先点燃看看,如果不对再熄灭灯光。”于是,闪光棒被敲亮了,里面的两种化学物质一混合均匀,就发出不亚于照明弹的冷荧光,通过人为的反复折叠闪光棒来控制化学物的混合程度,能调节光线的强度。四人如同举着四根火把,先把周围的情况看清。
只见四人灰头土脸,满身泥土,毛发蘸水,兀自贴着脸滴个不停,肖恩不知道碰在什么地方,当时只听见他叫了“哎呀”一声,现在灯火通明才发现,肖恩上唇还挂着两道鼻血。张立叫道:“噢,想不到肖恩先生也是热血青年。”
岳阳在另一头叫道:“我的天,这些树,好大啊!”只见荧光下,方才他们摸索的那株大树树干粗壮,令人咂舌,至少要十余名壮汉才能合抱,根系布满整个河道,又与其它树根交织在一起,如果在树根处开个洞,就能通火车,如果将树干劈个平台,就能建房屋,如此巨树,四人都是首次见闻。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不止是这棵树,而是这整片树林,全是如此巨树,以前在丛林中,树高二三十公尺属于寻常,如果高过五十公尺就属罕见了,在丛林绿树冠中,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而此中巨树,巍巍向天,仰头望去,只见枝叶障天,根本看不到头,仅从树干判断,每棵树高就达百米以上,有如此声势的树中巨人,当数北美洲的云杉,可是这些树偏偏又不是云杉,说不出什么种类,株株耸立犹如嶙峋的怪石,又如山峦叠嶂。不仅树如此,连荆棘灌木丛,也高达十数米,就是地上潜伏的草也有好几米长,让人置身其中,感觉像来到了童话世界里的巨人国。
四人越往深处走,四周的植物便越是古怪,有的树的根系,像蛇一样缠上另一株大树,仿佛像把对方整个儿吞下,有的树则直接从别的树树干正中生长出来,根系爬满大树主干,颇有寄生的感觉,有的植物开的花裂成两片,边缘全长成锯齿样,像一张张怪兽的嘴。林子越密,气温越低,河道上升腾起氤氲的雾气,缭绕着古怪的树木,只听水声潺潺,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声息,四人感觉到,自己嘴里哈出来的气,也同朦胧的雾气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蒸腾的烟雾中,时而像远古猛兽,时而像婀娜美女,时而幻化现代城镇,时而又像宇宙浩渺,光怪陆离,如梦如幻。岳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哆嗦道:“我好饿啊,强巴少爷,你们还有没有吃的?我和张立的食物在这两天都吃光了。”说着,他指了指两人干瘪瘪的背包,果然比以前小了不少。可是卓木强巴和肖恩两人连背包都没有,比他们还糟糕。
卓木强巴道:“我们也没有,洪水把我们冲到这里来之后,食物就被吃光了,本来还找到些可以吃的树末,可惜已经让食人族搜走了。”说完,才想起,自己吃的东西早在食人族那里就吐光了,如今又冷又饿,腹中叽咕作响。
岳阳这一提醒,四人均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饥饿难耐,张立一ρi股坐在一条树根上,喃喃道:“走不动了,没力气了。”岳阳也选了一株矮小植物靠着道:“我也……有人!”他突然跳起来,面色的古怪的看着自己身后。
其余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各自紧张的原地张望,卓木强巴更是险些将闪光棒也扔了出去,却见岳阳用手触摸着他靠背的那株植物,尴尬道:“对不起,弄错了,不是人。”卓木强巴走过去摸了摸那植物,果然软乎乎的,和人的肌肤极其相似,岳阳已经高举着闪光棒,头顶是圆圆的伞褶,就像一座小凉亭搭在头上。张立站得较远,看得清那植物的全貌,说道:“是蘑菇,太夸张了吧,蘑菇也长这么大!”
原来,岳阳所靠着的,是一株高三米的大蘑菇,他正好靠在蘑菇的伞柄部位,难怪感觉像靠在了人身上。看着这么大的蘑菇,岳阳馋得口水直流,忙道:“这么大的蘑菇,拿来熬汤吧。”
肖恩道:“吃不得,这其实不能叫蘑菇,它们因该叫真菌菌属,具体是哪个种属我不清楚,不过这种个体并不算大,更大的真菌我都见过,而且你们看,伞盖边缘色彩艳丽,多半不能吃。”
岳阳道:“再不吃东西,我们真的没力气再走了。”守着这么大一株蘑菇竟然不能吃,岳阳只觉腹中更是饥饿。
肖恩道:“照理说这里林深草密,因该有很多动物才是,可是我们走进林子这么久了,竟然没看见一个生物,这事大有古怪,要不你们俩休息一下,我和强生在周围百步以内探探。”
岳阳把枪拿起,道:“枪。”肖恩道:“不用枪,响动太大。如果遇到需要开枪的动物,我们又怎么对付得了。”张立拔出匕首递给卓木强巴道:“用这个。”卓木强巴拿在手里掂了掂,比较趁手。
张立道:“如果有可能,因该上树去看看,这里的树这么大,说不定动物们都住在树上呢。”岳阳补充道:“说不定都在睡觉呢。”
张立还是有些担心道:“不能再走散了,如果我们看不见光就叫你们,你们听到声音就不能往前走了。”
肖恩和卓木强巴都道:“这个自然。”卓木强巴还提醒道:“别因为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猛兽就放松了警惕,你们两个也打起精神来。”两人踏着树根,溯河而上。
张立和岳阳靠着蘑菇休息,不到五分钟,卓木强巴和肖恩就回来了,他俩一脸兴奋,见到张立他们便大叫道:“快来,快来帮忙,有烤肉吃了。”
张立和岳阳迎上前去一看,大吃一惊,卓木强巴和肖恩二人,分抬首尾,竟然搬回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凯门鳄。岳阳结巴道:“哪里……哪里找到这么一头大家伙!”
卓木强巴喜道:“就在前面,这下有鳄鱼肉吃了。”
张立道:“皮糙肉厚的,能吃吗?”
肖恩道:“当然能吃。”卓木强巴道:“别看它皮糙肉厚,这鳄鱼肉,自古以来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岳阳走近两步,那鳄鱼嘴上被箍了几圈,腹部柔软,竟然还是活的,他奇怪道:“你们怎么抓住它的?”
卓木强巴和肖恩讪讪对视一眼,撇开话题道:“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把刀磨光亮,升起火来,我们剥皮切肉,分而食之。”
原来,卓木强巴和肖恩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河道处的树根不同寻常,看起来像无数搁浅的怪物,肖恩说前去打探一番,结果再走几步就发现,河道上密密麻麻横陈着几十条凯门鳄,正在酣然大睡,他蹑手蹑脚走了回来,说前面太过危险,让卓木强巴绕道走,结果不知怎么的,一头熟睡中的凯门鳄被惊醒了,跟着就爬了过来。卓木强巴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个家伙张开大嘴,作势欲咬,卓木强巴惊得差点叫救命,也不顾形象,向前就是一个狗扑,堪堪避开ρi股被咬的危机。那头鳄鱼一咬不中,跟着又是一口,谁又想到那鳄鱼在丛林中动作是如此迅捷,卓木强巴连滚带爬,裤腿还是被撕去一截。肖恩扭头看见这情形,跑得更快了,不过慌乱中还是提醒卓木强巴道:“想办法别让它张嘴,它咬东西的力气大,张开嘴的力气却不大。”
卓木强巴惊慌失措,滑倒在地,哪里想得到什么办法让这家伙不能张嘴,眼见它对着自己的两条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卓木强巴一缩腿,一个鲤鱼打挺,正巧那鳄鱼张嘴向前一扑,结果卓木强巴翻身落下时,正好骑在鳄鱼背上,卓木强巴来不及细想,当下伸出强有力的双臂,死死箍住了鳄鱼的嘴,不让它张开。那条鳄鱼四肢抓地,尾巴乱甩,挣扎着想把卓木强巴甩下背去,卓木强巴抱牢了鳄鱼嘴,哪里敢松手。
双方对峙中,卓木强巴衣袋里的库库尔族圣石滚了出来,卓木强巴扭头去看圣石去向,正巧与鳄鱼对了一眼,只见这个丑陋的怪兽一双眼睛冒着青光,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卓木强巴心想:如今我占上风,难不成我还怕了你,敢瞪我!他双眼一瞪,那条可怜的鳄鱼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先前还准备美餐一顿,没想到反而被这东西制得张不开嘴,或许它心里在想:“哇塞,这是什么怪物!”被卓木强巴瞪得心里发毛,两眼一翻白,竟然吓得晕了过去。此时离鳄鱼群已有数十米远,其余鳄鱼都在呼呼大睡,并没被惊动。
卓木强巴只感觉身下的鳄鱼停止了扭动,还到是它装死,又箍了一会儿,直到肖恩说:“它已经昏过去了,快找东西来捆住它的嘴巴。”他才松开手臂,只觉双臂又酸又麻,明显是用力过度。卓木强巴重新拾起圣石,他的包袱被食人族夺去,就只剩这枚当时放在身上的圣石了。他看着那大块头腹部朝天,头歪向一边,任由肖恩找些树藤布条什么的缠绕嘴巴,奇怪道:“它怎么会晕死过去的?”
肖恩将鳄鱼嘴缠得紧紧的,防止它爆起伤人,又让卓木强巴在它要害处捅了两刀,这才解释道:“别看这家伙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其实它们胆小得很,一定要靠群居才能壮声威。它的那张嘴上下咬力之强,可以达数吨咬力,一口好牙可以咬穿两厘米厚的钢板,但是它张开嘴的肌肉却不发达,一个成年男子就可以很轻易让它张不开嘴,鳄鱼猎人都依据它这一弱点来捕捉鳄鱼。一旦鳄鱼张不开嘴,它就像老虎没了牙齿,心中难免害怕紧张,这时候生物本能的保命反应就会让它装死晕过去,就像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里,ρi股翘得老高一样。这叫自欺欺人。快,我们先把它抬回去弄鳄鱼肉吃。”
就这样,凯门鳄被串在树枝上,烤得直冒油。
一阵半焦的香味飘来,四人饥肠辘辘,大咽唾沫,肖恩翻转着枝条道:“其实这鳄鱼,只是看上去外表丑陋,但是肉味鲜美,在澳洲,泰国等国家,鳄鱼肉早就是一道正餐,可以做出很多种不同的菜肴来呢。鳄鱼尾熬制的胶汤,一直是我比较欣赏的,要是里面在打上两个鳄鱼蛋,就更加完美了。”
岳阳舔着嘴唇道:“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肖恩道:“介于鸡肉和牛肉之间吧,烧烤起来的味道因该更像牛扒一些,要是带有佐料就好了,放点汁橪,加上香草和芥末,哦,还有辣椒,那味道才叫棒呢。”
张立听得受不了,连声问道:“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肖恩将手中的枝条又翻了一转,微笑道:“还不行,对野生的鳄鱼肉,至少要将肉里的寄生虫全部杀死才可以食用,不像餐厅里,他们用的都是饲养鳄鱼,对于病虫害和消毒控制都是十分严格的。我记得在几内亚,当地土人用丛林里盛产的一种香料熏蒸野兽,然后将肉腌制成肉干,味道辛而微咸,很有咬劲。”
这席话又让岳阳想起了麻辣牛肉干,艰难的吞咽着唾液。张立道:“想不到肖恩先生对饮食还这么有研究。”
肖恩淡淡一笑,道:“对于一个旅行者来说,吃各地美味的食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欣赏各种自然风光,这三者便是旅途中最大的享受了。一般来说,一个旅行家都兼具美食家,美术爱好者,民俗研究家等多种身份。在最饥饿的时候,能吃到一顿大餐,会有不需此行的感觉呢,呵呵。”
看着三人谈笑风生,卓木强巴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他想起了食人族,为什么在吃鳄鱼肉的时候,人们能够侃侃而谈,他们杀鳄鱼的时候,心中充满快感,为自己能拥有一顿美食而兴奋不已。然而就其本质而言,人和鳄鱼都属动物,为什么看见食人族杀人剖腹,分割烹饪,却产生一种极度的恶心和恐惧;那么,食人族在吃人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此刻在吃鳄鱼肉一样谈笑风生,评头论足呢。人们从饮食中获取了最基本的满足,还将饮食发展成一种文化,对同一种肉类,产生不同的做法,调合出各种口味,来满足感官上的享受。如果,那种肉类换作是人自身呢?卓木强巴很疑惑,那天看见食人族的生杀祭,自己全身如坠冰窟,四肢冰冷,手足微颤,但是,那和杀一头鳄鱼的过程或者和屠猪宰牛的过程本无两样啊,为什么自己会怕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人是不会吃人的吗?不,人是会吃人的,不仅限于食人族,中国古代便多有记载,“饥荒之年,民不聊生,异子食之”。意思是说,在大的灾荒之年,人们没有吃的,便只能吃人,强健而有力的成年人,便有权利吃掉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孩,但是对于自己生养的小孩,又有些无法下手,于是,人们便相互交换着自己的小孩来吃,当吃的不是自己的小孩,心里就要好过多了。而自古的暴政,骄奢淫逸,也都提到过吃人的事,如商纣王,便是一个例子,将他怀疑对自己不忠的大臣的儿子杀掉,做成肉丸让大臣吃,将自认为叛逆的大臣熬成汤,分赏给其他大臣。也就是说,吃人自古便被认作是最残暴,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但到了不得不吃的时候,人们还是会吃人的……
“咔嚓”一声巨响,丛林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卓木强巴的思索,好像一条树根被什么东西撞断了,四人嘴里嚼着鳄鱼肉,恐慌的表情被凝固在脸上。
[巨兽]
岳阳和张立,以最快的速度抄起地上的枪,卓木强巴和肖恩两人也都站了起来,做好逃走的准备,肖恩将烤熟的鳄鱼肉装入了包裹。又是“咔吱吱”一阵响声,来的东西绝对不小,因为这是它强行从树根间挤过来时,将树根挤得破裂变形发出的声音。肖恩警惕的看着地上的鳄鱼肉,心想莫不是血腥味将什么大兽吸引过来了。
“砰!”黑暗中的巨兽像是被两棵大树卡住了,它正试图撞开大树闯过来,岳阳将一根闪光棒扔了出去,同时道:“看看是什么。哇!鱼母!是鳄鱼母啊!”
闪光棒的照射下,一张血盆大口布满利齿,那颗近似它们远祖的峥嵘头颅卡在两棵树的中间,正挣扎着突破。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他们曾看到一篇近似猎奇的报道,在原始丛林中生活中一种体型硕大的鳄鱼,比史前巨鳄偏小,但比寻常鳄鱼要大一倍,当地人管这种鳄鱼叫鳄鱼母,据说和血蛙,巨蛙等生物一样,是一种奇异的变种。而现在,四人所看到的,正是一头不同寻常的大鳄鱼,头颅便是他们所吃掉的凯门鳄的两倍,虽然光亮照不到树后的阴暗区,但从头颅比例来看,这绝对是一条体长超过五米的巨鳄。
张立和岳阳趁巨鳄尚未冲破树木的阻挡,开枪射击,但子弹打在巨鳄的皮上,只听“嗤嗤”声不断,竟然被弹了开来。巨鳄蛮性大发,用力一挤,竟然将前半身挤出了大树,眼看着后半身也要跟着挤过来了,肖恩大叫:“快跑!”
四人刚刚吃了一半,便不得不又开始在丛林里练习奔跑跳跃。
那条鱼母掠过火光处,四足翻飞,直似腾空而起,速度惊人,体型果然在五米左右,那张长满倒齿的嘴,估计只需一口就能将一整个人活吞下去。岳阳看见泪光一闪,怪叫道:“看,她在哭,看来我们把她的孩子吃掉了!”张立道:“省点力气跑快些吧,我看多半是嗅到强巴少爷的雄性荷尔蒙赶来的。”
岳阳一面跑一面骂道:“该死的老天,该死的森林,该死的……”张立道:“这关老天什么事?”岳阳道:“如果不是那场雨就没有洪水,如果没有洪水我们就不会被冲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没有到这里我们就不会进这可怕的森林,如果没有进入这片森林我们哪里会遇到这些怪物,你说,难道不是怪老天爷么?”张立道:“如果这样的话可就不对了,按你这样说,如果没有这次训练我们哪里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方来,要怪就得怪教官。”岳阳道:“没错,教官是魔鬼啊!”
肖恩听不懂两人的中文独白,卓木强巴心里正紧张的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下去,迟早被追上,四人连续奔跑,体力尚未恢复,如果说这种生物是有灵性或通过什么痕迹气息来判断族群同类遇害的话,怎么说也是找上自己,实在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如果往树木密集处奔跑,那家伙过不来,因该可以把它甩掉。主意已定,卓木强巴突然左拐,在其余三人惊恐的目光中招呼他们道:“分开跑!朝树密集的地方跑!”
肖恩大叫:“不能分开!这林子里不能分开!”卓木强巴不理睬肖恩,大力挥动着闪光棒,果然,那鳄鱼母尾巴一甩,将树根打得“咔咔”直响,转向横追了过来。
卓木强巴大叫:“别跟过来,你们快走,我有办法甩掉它!”
“你瞧,被我说中了吧。”张立望着鱼母朝卓木强巴的方向追去,嘴里这样说着,脸上殊无笑意,被那样的家伙追上会有什么后果,谁都知道。岳阳和张立一般心思,两人尾随鳄鱼和光亮而去,肖恩紧随其后。由于鳄鱼母随时有可能掉头反咬一口,三人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没跑多远,肖恩在身后突然伸手,一把一个,抓住了张立和岳阳的衣领,将两人拖住。张立道:“做什么?”岳阳道:“怎么回事?”
只见闪光棒下,肖恩白色的脸暗暗发青,忧心忡忡道:“没闻到么。”
张立使劲闻了闻,皱眉道:“腥臭,这里难道有死鱼?这么大的腥臭味。”
肖恩声音低沉:“这腥臭是——,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狂蟒之灾的。”他突然转了话题。
岳阳不假思索道:“看过,灾难片嘛,拍得那么恐怖,其实哪有那么大的蛇。咦?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肖恩凝视地面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那是真的呢?”
张立微微一笑道:“不可能吧,那……森蚺!”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肖恩在胸口划着十字,喃喃道:“让我们为强生祈祷吧!”
卓木强巴使出了浑身解数,上窜下跳,专往树密林深处跑,总算后面的火光没有追来了,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可是那条硕大的鱼母却紧咬着不放,每次遇到夹缝,它总能从旁边绕了过来,小的灌木丛,则横冲过去,就像一辆坦克,在丛林里所向披靡。前面有一棵巨树的半截枝丫倒在地上,就像搭了个斜踏板,直通树上。卓木强巴大喜,因为树木太大而无法上树,如今有了捷径,他顿时沿着斜坡冲了上去,心想那鱼母体态笨重,多半无法上树,就算能上来,在树上这体型硕大的鱼母也不能为所欲为。
那条枝丫最初较窄,越往上便越是粗大,卓木强巴走到一半,脚下已是一米左右的平坦大道,但是树身越往上,就越湿滑,反而不好走了。卓木强巴手脚并用,半爬半跑,走到中途,脚下一滑,赶紧把身体贴在树干上,手里的光亮却掉了下去,好一会儿,树下才传来闪光棒掉落的声音。卓木强巴偏头一看,自己已经离地二三十米高了,头顶树冠反射着月光,已经隐约可见,些许月光穿越枝叶,散下点点银斑。突然巨枝一阵抖动,卓木强巴扭头一看,那庞然大物的黑色身影,正扭动着缓缓爬上树来,没想到那鱼母的利爪在树干上犹如钉抓,反而爬得比卓木强巴快。卓木强巴来不及思索,只能加快速度向上爬去,忽然月光下,前面的树枝好像动了动,卓木强巴怀疑自己的眼花,却在此时,一阵腥风吹来,卓木强巴身前一条树枝赫然直立而起,月光下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卓木强巴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挡在路前的传说凶兽,巨大的邪恶身影沐浴在月光下,一双灯泡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张喷着腥气的嘴吐着信子,它是能让其他生物产生天然恐惧感的东西,美洲大陆上的食物链终结。
森蚺,是所有已知蛇类中体型最大的个体,成年森蚺的平均体长超过十米,说它粗愈水桶毫不过分,这是真正的终极猎手。美洲豹的力量使它成为美洲大陆王权的象征,而森蚺则以超出一切的优势成为了神权的象征,古人崇拜它,它是一切力量的终极,那是凡间的力量不可以比拟的。这是一个惯用守株待兔伎俩的潜伏猎人,它可以好几个月不吃不喝停在同一个地方,如果猎物经过它的领域范围,它会毫不犹豫的卷上去,以它绝对的体型优势,再大的生物它也是一口吞了,然后又潜伏下来,几个月不吃不喝,这是一种美洲豹见了也要退避三舍的可怕生物。
卓木强巴被夹在树干中间,前方的森蚺露出邪恶的目光,看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点心;后面的鱼母完全堵住了退路,那张生满利齿的嘴甚至比森蚺还要大;如果跳下去,这里可是二三十米高,那就是十层楼的高度。卓木强巴几乎急昏了头,全身拍打着,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终于,他摸到了张立的匕首,事到如今,只能博一博了。森蚺的粗大躯干从半空中卷了过来,而鱼母也是纵身前跃,张开了血盆大口……
卓木强巴将匕首紧握在手中,心中祈祷了一遍,狠心一下,身子一滚,就朝树下滚去,同时伸手将匕首狠狠的一Сhā,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完全刺入树干中。锋利的匕首微微向下一滑,总算把卓木强巴稳在了树干侧面。同时砰的一声,森蚺已经和鱼母撞到了一起,两头巨兽一般的愤怒,森蚺绕了上去,身体紧缩,顿时将鱼母缠得“嘎嘎”作响,鱼母也不示弱,将伸在外面的四肢疯狂的抓着森蚺薄弱的腹部。两头巨兽纠缠在一起,只滚了半圈,就同时从树干斜坡上掉了下去,那对人而言绝难幸免的高度,对两头巨兽却造不成任何伤害,它们反缠得更紧了。卓木强巴好容易重新爬上斜枝,那手还还微微的抖着,这时他才想起,森蚺和鳄鱼本是世仇,当森蚺小的时候,很容易被鳄鱼捕食,等它们长大了,便反过来吃鳄鱼,这种仇恨,已经不知道结了几千万年。
不敢逗留,趁两头巨兽打得难解难分,卓木强巴赶紧下树,逃命而去,知道树上藏着那种可怕的生物,他说什么也不敢上树了。又一次失去光亮,黑暗中也看不见岳阳他们的灯火,只转了几圈,卓木强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由于这片森林的植物太过巨大,很多地方都需要绕道而行,加上水气的蒸腾使面前雾蒙蒙的一片,绕来绕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卓木强巴手里紧紧拽着匕首,这是他唯一的防身工具,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这片森林里死一般寂静,有那样的终极猎手潜伏在里面,又有什么大型生物还敢进来。黑夜,疲惫,再度的饥饿,却因恐慌而不敢闭上眼睛,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卓木强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在商场上,在其他森林里,自己害怕过什么,而如今,在这完全未知的土地上,每一样生物都可以致他死地,当那种不安和提心吊胆的情绪袭来,卓木强巴就感到,自己需要帮助,哪怕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也是好的。这样的感觉,与二十年前是何曾的相似,眼睁睁看着最亲密的亲人被人夺走,伏在冰冷的土面上,忍受着腹部的剧痛,那时,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颤抖: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啊!
人都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其生也柔软,死而僵硬,外表再坚强的人,内心亦如躲在壳里的蜗牛,总有彷徨和茫然,谁也无法避免,人生中总是有太多的坎坷,最后总有一道坎过不去,谁也过不去。烈酒麻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生活只能起到调节的作用,而不能解决,当困难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人的意志,就会崩溃。如果说这是一次考验的话,卓木强巴认为已经够了,他再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考验,这已经超出了考验的范畴,那纯是一种折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撑不住,体力,意志,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各种生存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卓木强巴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脱水的行者,拖着灌铅的腿还在继续前进,死寂的林子里藏着致命的威胁,身边便是无穷的黑夜,身边每一个响动都能让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好几分钟,这是魔鬼的家园。卓木强巴再也走不动了,靠着湿漉漉的树干休息,尽量将冰冷的水往自己身上浇,如果这样还不能驱除睡意,卓木强巴就用刀划破自己的肌肤,刀尖刺骨,只有那种痛苦才能驱散睡意;而只有不睡着,才有生还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黑暗无边,停一停,又要继续往前走,他抬头看着天,枝叶间漏下的微光显示,还是夜晚,仍就只有月光。卓木强巴心里清楚,想再次遇到肖恩他们,希望很渺茫,想要走出这片森林,哼,恐怕更渺茫。
“嗤”的一声,前方灌木丛中,又窜出一条腰粗大蟒,卓木强巴心灰意冷,在这种地方碰上这样的生物,连逃命的力气都可以省了,他暗自道:“终究还是逃不出这片丛林啊。”那条十米长的大蟒距离卓木强巴约三十米远,一个箭蹿,蜿蜒着朝卓木强巴扑来,速度惊人的快。卓木强巴都闭目以待了,突然听闻响声大作,睁开眼看,那条巨蟒满地乱滚,黑夜中看不分明,但是粘稠的液体喷洒了自己一身,腥臭极重,卓木强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道。那巨蟒扭动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在动弹,看起来是血流尽的缘故。卓木强巴小心的上前,脚下踩到不知什么东西,一跤跌倒,伸手摸去,又黏又软,那条巨蟒竟然被开膛破肚,腹腔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卓木强巴站起身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地面刀光一闪,半截刀刃直立在地上,露出一尺来长,方才巨蟒从地面爬过,这森寒的利刃毫不客气的将它从腹部一分为二。卓木强巴没动那刀刃,这埋刀桩原本是极为熟练的丛林猎手才会的活儿,蛇有蛇道,狐有狐踪,深山老林的猎户们常常有这样的说法。在蛇的必经之路上埋下暗桩,就能杀蛇于无形,因为卓木强巴本身不怎么了解森蚺的习性,自然也不知道它会走哪条道,没想到丛林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有人埋暗桩。自己的命便是被这无名的猎户救了一次,他苦笑一声,前面雾中影子一闪,不知道又是什么,卓木强巴原地站稳,如老僧入定,警惕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蓦的风声从左边响起,卓木强巴矮身避开,同时后踢一脚,仅这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了对方是一个人,因为只有人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绕到敌人身后,而刚才袭击自己的——是掌风!来人突然变掌,往卓木强巴腿上斩去,卓木强巴大吃一惊,他的这番应变已属少有,那一脚又快又稳,别人因该很难抵御,稍微退让不及便被踢飞,就算好一点的也只能闪身让开,这样自己就可以回头面对敌人了,可是偷袭者明显高出自己许多,竟然能中途变招。卓木强巴收腿,突然掉转匕首,倒刺而出,同时才有机会回头,就在这时,来人不偏不倚,拿住了卓木强巴的手腕关节,稍一用力,匕首脱手,跟着那一掌就要斩向卓木强巴咽喉。卓木强巴手腕被擒,而且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全无力反击,紧急之际,他大声喊道:“亚拉上师!”
卓木强巴只觉得喉头一阵生痛,来人的手掌已经稳稳停在自己咽喉之前不足一毫米处,击中自己的是掌风。接着,耳边响起了亚拉上师那微哑的声音:“强巴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木强巴其实并没有看清来者是谁,只是看见了光头在月光下的反射亮光,赌上一赌,从一出手他就知道,来人的技击能力远高于自己,就算不是亚拉上师,听到自己说话,说不定也会问个清楚再杀自己。卓木强巴摸着还在生痛的咽喉,又惊又喜,就如刚抓住救命稻草被拖上岸的溺水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藏地密码2 第十四章 玛雅圣城
[亚拉之旅]
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一样,两手空空,衣衫破旧,但精神却比卓木强巴好了许多。
三言两语,卓木强巴用最快最简短的语句将这十多天的遭遇复述了一遍,亚拉法师一边听着,一边把巨蟒去皮,将最嫩的蛇肉用刀挑出来,大口生食,还分给卓木强巴,但卓木强巴一闻到那股腥臭,只想作呕,说什么也吃不下。听完卓木强巴的遭遇,亚拉法师心中暗暗道:“真是难为你了,强巴少爷,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此行的意义有多么重要。自从被洪水冲散之后,原本以为我还得独自去探寻那个地方,没想到会碰到你,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怎么啦?亚拉上师。”卓木强巴见亚拉法师想得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问起。亚拉法师抬头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有这样的遭遇,这一路艰险,难为你们竟然都能挺过来。”同时他心里想着:“是什么人让游击队来阻止强巴少爷他们前进呢?难道是他们为了争取时间而做的手脚?那些人,会不会是那人口中的那些人?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告诉我几年前他们就试图去找寻那里,只是巧合吗?还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找到那个地方,唉,算了,既然都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白城,被白城封印着的光照下的城堡,今天,你家乡的故人来看你了!”
卓木强巴着急的问道:“你们呢?亚拉上师,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怎么和方新教授他们分开的呢?那个巨石阵面前刻下的记号是不是你留下的?”
“哦。”亚拉理了理思绪,淡淡的说起了他们的经历,他们的经历就比卓木强巴的简单多了。他们提前一天出发,并不是一开始就走的水路,而是走的路路,租了一个马帮,十来匹马,七八个人一起上的路,在丛林中也遇到了游击队,但是安全通行,后来遇到毒贩子,混乱中死了两个随从,再往丛林深处走,其中一名随从走到叹息丛林边缘,便说什么也不愿往前走了,直到听随从说起叹息丛林的事情,那时他们才知道,罗盘指错了方向。当他们想及时调整方向时,便遇到了食人族,迫使五人往丛林更深的地方逃亡,还丢了五匹马。后来在叹息丛林,马匹更是一头一头被吃掉,或被整只拖走,当五人急于走出叹息丛林时,便开始下雨了,在充气救生船上漂了两天,后来洪水将船冲翻了,人都被冲散了,直到来这个地方。亚拉法师最后道:“前面一半路你们比我们糟糕,中间一段路大家差不多,这后面一段路你可比我幸运一些。”
“比你幸运!”卓木强巴差点无法理解“幸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抱怨着将来到这安息禁地遇到两拨食人族,又在这黑压压的可怕森林里遭遇怪兽的事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质问道:“这能叫幸运吗?”
亚拉法师淡淡笑道:“你才在这黑森林里呆一个晚上,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
卓木强巴的震惊无法形容,很难想象,这个看上去如此瘦弱,而且年迈的老法师,他这三天是如何渡过的,没想到亚拉法师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如听神话。亚拉法师接着道:“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我必须吃点东西来维持体力。”卓木强巴下巴关节差点脱臼,张大嘴难以闭合,只呆呆的听着亚拉法师道:“这片林子很大,而且一到夜里水气会形成雾,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我是从西北方走来的,一直沿着东南向前进,估计今天能走出去。”
卓木强巴忽然想到什么,傻乎乎的问道:“上师,这三天你也没有睡觉?”
亚拉法师道:“这里怎么能够睡觉,你一闭眼就成了别的生物腹中餐了。”
卓木强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在这林子呆三个小时他都认为是极限的考验了,如果呆三天还能不死,人也早就疯掉了,还要不睡不吃,他开始怀疑,这个亚拉法师,他是人吗?亚拉法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惊讶,在我们禅宗里,有很多磨练人意志的方法,也有不少高僧进行过像我这样的苦修,你因该知道的,人们管那种方法叫密修。”
卓木强巴知道,藏教的密修类似于瑜伽,更近似于日本的忍道,那是一种挑战人体极限的修行法门,据说卷宗里记载了断食,屏气,针刺等许多挑战生理极限的修行方法。进行过密修的僧侣,拥有超过常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诸如将人装入棺材埋在地底,仅用一根软管与外界通气,几个月滴水不进还能生还,而普通人缺水超过三天必死无疑。还有的僧人光着膀子坐在雪山巅峰,一坐就是数日,不仅对抗绝食的生理饥饿,还要对抗凛冽的寒风。其实许多魔术师表演的高空生存,水下闭气等节目,只是将密修简单化,却也足以震惊世人。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那些密修的僧人,要接受各种非人的折磨,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只是坚持着,反复的接受各种磨炼。
亚拉法师道:“如果不是这次行动,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和前辈们一起绝五谷,修千日行。连这个你也知道,真不愧是智者家的后人啊。”亚拉看着卓木强巴惶恐的表情,赞许的说道。千日行,卓木强巴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起过,他认为这样的事编成地狱故事,来吓唬小孩子很不错,但想不到,真的有人进行这样的修行。绝五谷,便是断绝五谷杂粮,一点东西都不吃,然后人进入一种冬眠状态,除非有非常大的响动,否则不会醒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仅靠肉身的消耗来维持着生命,最后人的四肢甚至胸腹都变成了枯骨,但是人却还活着,僧侣们把这当作一种磐涅,其最高境界就是修成肉身佛陀,最后人终究是要死的,但枯骨肉身却能保持长久不腐,化为肉身菩萨,供后世景仰。
亚拉法师觉得腹中微饱,自觉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在巨石阵上留下记号的不是我,或许是艾力克或方新教授他们,我们继续朝东南方走。这片林子其实叫莽林,估计有四五十公里的直径,里面居住着两种七属十二个亚型,共有一千至一千五百条森蚺,其中完全成年的个体大约在三百条以上,凯门鳄也很多,所以每一步都必须小心。”
卓木强巴已经略微习惯了亚拉法师的惊人之语,但他还忍不住要问:“上师是怎么知道的?”
亚拉走到一处新坟前,双手合十拜了拜,道:“是他告诉我的。”
卓木强巴奇道:“他是……”
亚拉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数小时前我在林子里发现他时,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刚才那蛇道上埋的刀桩也是他指点我埋下的,方才我不在埋刀桩,就是在这里缅怀新交。这个人告诉我一些事情,有关这莽林和莽林里藏着的秘密。”亚拉法师说到这里,特意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只是静静的听着,眼里没有好奇,惊喜,他只是想着,如何早些走出这片莽林。
亚拉法师接着道:“那人告诉我,他本是一名盗墓者,他们有一个团体,专门从事盗猎世界各地的古墓。几年前,他们的队长召集他们,告诉他们在这片三不管原始丛林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里有一座城,周围的食人族管这座城叫白城。”
“白城”卓木强巴心中一动,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从天而降,几乎不是他回忆,而是记忆突然从他脑海里升起“白色的圣城啊,智慧之光笼罩着你,所有生命的归属。每一方土地,都浸透着祖先的血汗,他们用灵魂和生命,换取幸福与和平……”
只听亚拉法师接着道:“是千年以前失落的文明,食人族好像是城堡的守护者,但是历史久远,他们已经忘记了那是谁的城邦,为什么而修建,他们又为什么要守护。他们一起进入了丛林,就和你我,和所有进入丛林的人一样,他们历经所有艰辛,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根据队长的指示,他们要在丛林周围的部落里寻找一些东西,据说是开启大门的钥匙,并且不止一把。这一带是最接近白城的丛林,据他所知,这里有三个食人的部族,但是当年他们并不知道,他便是在喀珈族偷钥匙的时候,不甚跌入了陷阱。那是一片看上去和泥地没有区别的沼泽,喀珈族在沼泽上做了很好的伪装,并将放钥匙的房屋修建在沼泽上面。那人和自己的两个同伴一同跌入沼泽,并惊动了喀珈族人,他的队友放弃了他们,他在沼泽里挣扎,就当他以为他快死的时候,喀珈族人救了他的性命,他便一直留在喀珈族,做了奴隶,给他戴上了铁链,但并没有吃他。当他重获自由,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他是从外面的丛林进入到这里面来的,所以他知道,凭他自己的能力,无法走出这片丛林,只能安心的待在这里继续做奴隶。”
卓木强巴问道:“为什么食人族不吃他?”
亚拉法师道:“据他所说,喀珈族人其实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食人族,他们只吃自己最要好的异族朋友,能被他们吃掉的人因该感到很荣幸,因为他们当你是朋友,对于战俘,他们另有残酷的刑罚,而不是简单的吃掉。这个人在原始丛林,曾用木头做过几件稍微像样的现代玩具,被喀珈族人奉为至宝,所以,前一段时间,他被莫恰希族用武力夺去,而就在昨天晚上,莫恰希族准备吃掉他,喀珈族人又用武力想把他抢回来,但是他们失败了。战斗中他受了伤,他知道莫恰希族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冒死跑进了这莽林,他说被蛇吃掉,也好过被莫恰希族吃掉,因为莫恰希族在吃人前,总是让人受尽痛苦的折磨,他们认为在痛苦中死去的人,已经将怨愤和痛苦都宣泄掉了,吃起来才是安全的无毒的。后来就遇见了我。”
卓木强巴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那场面,不知道这个人是那五人中的哪一位。亚拉法师道:“这莽林因为有数量众多的森蚺,而被食人族视为禁区,一向避而远之。那人在这个地方呆了好几年,他告诉我他发现食人族的食人举动非常古怪,与常人们理解的完全不同,他说,这里生活着的三个食人族吃人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莫恰希族和拉比米赫族都将吃人当作一种神圣的仪式,不管是让人受尽痛苦还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并吃掉,都以隆重的方式作为开头,全族的人都要出席仪式。并不是人们以前所认识的那种将人当一种牲畜般吃掉,他认为,这种仪式有着它特定的意义,但是很可惜,他没能得出结论。”
卓木强巴听亚拉法师一直那人那人的称呼,问道:“上师,他没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吗?”
亚拉法师摇了摇头,然后道:“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世闭口不提,但是我从和他的谈话中可以感觉到,他们不是一般的盗墓分子,他们每一个人,在平常的社会中都有着很高的地位。至于是由于盗墓获得财富后才拥有这样高的社会地位,还是早就拥有了这样高的社会地位却仍旧喜好盗墓,我就不知道了。而且,那个人对他们的队长给与极高的评价,言语中透着死心塌地的崇拜。”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暗道:“如果有了很高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还要干盗墓这种卑微的工作呢?那不是有病吗?到头来还不是死在无人知晓的荒林之中。”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一个让他恐惧的想法充斥着大脑:“那么我呢?我竟然和这群盗墓分子是一样的么?不!我是为了我的理想而奋斗努力着,我付出的这一切都是必须的,是有价值的!可是……”为了得到支援和帮助,他们已经将目标从简单的寻獒变成了顺道寻访帕巴拉神庙,或者说如今在团队里,他们的主要目的已经变更为寻找帕巴拉神庙了,那么这和那些盗墓分子岂不是毫无区别了吗。卓木强巴心中总是无法释然,暗暗低下了头。“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去找白城吗?”方才听亚拉法师提起的时候,卓木强巴发现法师眼中有他无法理解的东西,照理说一个西藏与世隔绝进行密修的高僧,因该和美洲原始丛林里一座废弃的古城毫无关系才对,到底亚拉法师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卓木强巴甚至想:“难道亚拉法师也曾是那个盗墓集团里的成员?”
“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离开莽林,并躲开食人族,至于白城吗,如果遇见了,也可以参观参观,法家有云,一切随缘。”亚拉法师这样说着,心头却是一阵狂喜:强巴少爷,你终于也开始关注到那座废墟了吗,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到那里去的,你是活佛为我们指引的希望,相信不至令我等失望。
两人前进了一段路程,讨论着方新教授和张立他们可能走的方向,但只是凭空猜想,都深知在这密林中重逢的几率很小。又过了一个小时,天上的月光逐渐暗淡下来,看来快天亮了,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即将来到。突然前方风声大作,黑暗中一物状若电杆,翻腾扭曲着,两人知道,又碰上森蚺了,那条森蚺从黑影判断,比他们前面遇到的森蚺都要巨大,此刻全力扭动着,打得树干“喳喳”作响,显得极为痛苦。卓木强巴见它与上一条森蚺的情形相仿,询问亚拉法师道:“是被刀桩划破了么?”
亚拉法师看了看,道:“不像,这是条年迈的森蚺了,估计是快死了,它身上没有伤痕,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卓木强巴再一次惊讶的望着亚拉法师,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黑夜中放出光芒,不可思议的视力。
卓木强巴问:“需要绕道走吗?”亚拉法师答道:“不,贸然移动会让它发狂,说不定它快死了也拖你垫背。”
什么东西被那巨蟒甩在了卓木强巴脸上,卓木强巴摸了摸,一种粘稠滑腻的东西,他低声道:“它吐血了。”亚拉法师身上也被甩了不少,他拿到鼻端嗅了嗅,道:“不,不是血,没有腥味。是泥土么?也不像,这么黏滑,像是油呢。”
卓木强巴重复道:“油?”亚拉法师淡淡道:“或许是生活质量提高了,长膘了。”卓木强巴微微一笑。
这时,那巨蟒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高昂起头,重重的撞在比它粗大数十倍的树干上,然后象刚出锅的面条一样,软倒在地。亚拉法师小心而仔细的观察了有十分钟,才道:“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刚转过巨蟒倒下的地方,前方丛林里就透出光亮,卓木强巴大惊道:“有人!”在他看来,在这丛林之中,除了有人,是不会有火光的。亚拉法师也怔了怔,然后道:“但是没有声音,我们过去看看,要小心。”
转过丛林,却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前方空出一大片地来,地下是沼泽般的一个大泥潭,泥潭正中却有几束火苗在强有力的跳动着,周围的百米巨树将这片空地围成一个天坑,一切都显得神秘而不可思议。走了这么久,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见夜幕,只见月亮如银盘般挂在西天的边陲,果然快天亮了。
亚拉法师将泥浆抓在手里,递给卓木强巴闻,卓木强巴一嗅之下,惊讶道:“是油,真是油!”亚拉法师抓在手里的泥浆,已经杂合了原油的味道,黑黝黝的原油在泥地下缓缓喷涌着,那几处火苗因该是被天火引燃的,已不知道燃烧了多少个世纪了。卓木强巴心中清楚,如果这里有油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用半年,这最深最可怕的原始丛林将不复存在,大型的铲车,气压式电锯,可以轻易削平那些千年的大树,坦克和装甲车,可以让任何野兽消失,至于食人族,那更容易不过,毁灭一个文明就如在路边折下一朵野花,他不敢继续设想。
[白城]
亚拉法师看着卓木强巴呆呆出神,有些按耐不住,根据那人所说,食人族里流传的是,白城就在天火后面,也就是说,目标就在眼前。他对卓木强巴道:“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不,上师,你不明白,这处油田的原油已经多得涌出了地面,如果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卓木强巴向亚拉法师解释着,亚拉法师淡淡道:“这些事,当地的政府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因该是我们所思考的问题,你认为呢?我们得继续赶路,说不定前面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东西呢。”说着,他已经在前面领路,卓木强巴叹了口气,感慨良多。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绕过泥潭,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同了,四周的巨树正逐渐减少,透过树影可以看见夜空了,小河水潺潺的流着,树叶在细风中摇晃,夜鸣的昆虫和鸟兽|交织着各种音乐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仿佛他们刚从一幅画里走了出来,周围的一切就在一瞬间活了过来,连空气都显得温暖而亲切。卓木强巴喜道:“我们走出来了,上师,我们走出莽林了!”
“嗯。”亚拉法师点了点头,眉宇间也透着喜色,忽然耳边传来飞瀑的响声,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心情荡漾,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穿越密林藤蔓,爬上一座小小的土坡。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座颇似帕侬神庙的宫殿样建筑,白色的辉煌宫殿,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走得近了,愈发的显得高大。两人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唯恐脚下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这沉睡千年的巨人,随着土坡逐渐升高,眼前出现的建筑愈发令人激动,两人发现,那座神庙是建立在一座更大的建筑肩上,一座白色的巨大的阶梯状金字塔式建筑。它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巍峨高耸,气势雄伟,就像一座小山,从塔底有一道陡立的石级直通塔顶的神庙,石级上长满杂草和灌木,有几处已经倾塌。金字塔四方有巨大的蛇形雕塑,它们是如此栩栩如生,蛇影透过皎洁的月光,仿佛缠绕在金字塔四周盘旋扭动。再往上走,看到的更多,在巨大金字塔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较小的金字塔,一个高尖呈锥形,另一个塔顶则出现了圆顶的建筑结构,看上去像一座现代化的天文观测站。最后,当他们登上坡顶,站在山坡的边缘,白城那气势恢宏的身影,完全的展现在两人面前,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呼吸也已经停止,周围的空气不再流动,一切,仅能用奇迹来形容。
亚拉法师首先想到了西班牙人第一次登陆美洲大陆时对古玛雅建筑发出的所有赞叹“到处是雕刻精美的图像……附有特别优雅的门廊”“美丽,奢华的建筑群,实在是艺术精品,堪称豪华”“庄重而美丽……它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神铸造了这些雕塑……”不,这些都不足以说明这些建筑的美丽,没有亲眼看见它们静静沐浴在月光下的人们怎么能体会到那种激荡的心情。站在山壁边缘,数百座白色的建筑尽收眼底,无数的神庙,宫殿,竞技的广场,纪年的石柱,每一个建筑都堪称精美绝伦,那些都是无暇的艺术品,可以说,这是人们发现古玛雅遗址以来,保存得最为完整,规模最大的建筑群落。它们散落在树荫中,但树荫丝毫遮挡不住它们的光芒,遗迹上的尘埃,遮不住曾经辉煌的历史;废墟上的野草,诉说着无比灿烂的文明。
卓木强巴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则是:“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伊甸园,那么,眼前所看到,就是了。”在他眼前,周围的土地突然凹陷下去,形成一川沃野平原,瀑布高悬岩壁,在柔美的月光下如水银泻地,又如一匹白练轻挂,头顶的星空如天幕上镶缀的宝石,黑夜中传来动人的音乐好似白鹤的鸣唱。白色的石柱散落在树林深处,巨大的雕像活灵活现,金碧辉煌的宫殿令人遐想,庄严神圣的庙宇,让人肃然起敬,仅仅是远远的望去,就能从心灵深处感到一种震撼,古代失落的文明,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他们留下了这一切。白城的缔造者们是随民族兴亡、而经历过种种阶段的人,也是建造了黄金时代后又完全消亡的人。连接这一民族与现代人之间的纽带已被切断,完全丧失了。残留在大地上的只有他们的足迹。
亚拉法师的耳边又浮现出斯蒂芬生,那位十九世纪对玛雅文明的发现作出巨大贡献的探险家的话,他曾用这样富有诗意的语句来质疑他所看到的一切:“她躺在那里像大洋中一块折断的船板,主桅不知去向,船名被湮没了,船员们也无影无踪;谁也不能告诉我们她从何处驶来;谁是她的主人;航程有多远;什么是她沉没的原因。”亚拉法师静静的立着,完全的陶醉了,在他眼里整个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广场,排成长队的信徒登上石阶走向神庙,耳边响起圣乐,寺庙里忙着作祈祷。古代的玛雅文明,你们究竟为什么而消失?这是每一个看到玛雅城邦的人都会从心底发出的感叹。
两个人眺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痴迷的看着,沉醉的看着,完全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来临,月光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他们仿佛才从梦境中醒来。“我们因该下去。”亚拉法师提出这样的建议,卓木强巴附和着道:“对,因该马上下去。”
可是,壁立千仞,从什么地方才能下去呢?亚拉法师看着黑夜中西边岩壁上那株巨树,它是这附近唯一一株高逾百米的大树了,半个身子探出岩外,好像在挥手召唤着故人们回归怀抱。亚拉法师移向树根处,欣喜道:“从这里下去。”他擎着树的根须,在岩壁上飞快的攀爬下去,卓木强巴毫不犹豫的跟着沿树根滑索而下,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树根能否到达地面。大树高百米,它的根须竟然超过一百米的长度,卓木强巴他们沿着树根来到半壁,下面全是土质的山壁,不过所幸已经有一定的倾斜,他们便沿着八十度的斜坡连滚带滑的向下溜去。一身的泥土,满坡的凸起,他们毫不介意,他们就像一个流浪多年而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满心欢喜。
来到山崖下,离白城越近,那些建筑的外廓就越发清晰明朗,卓木强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何时有过这样激动的心情,是了,只有在他看见那紫麒麟的照片时,才如此的激|情澎湃,热潮涌动。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起白城,他一直无动于衷,因为他没有见过玛雅的文明,也不相信会存在这样的城邦,直到此刻,他亲眼目睹这一人类文明创造的辉煌奇迹,被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群落所深深吸引,他才发现,自己激动的心情竟然无法克制。那是一种人类对自古就存在心中的神的敬畏,仿佛在这一刻,他们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一切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变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不再是盲无目的的在丛林里逃命。因为他发现了白城,一座流传在印第安部落里的传说城堡,一座在丛林掩盖下,隐藏了无数秘密的奢华宫殿,他发现了一个奇迹,一个被历史长河散落在荒滩上的奇迹。
两人飞奔向前,突然卓木强巴脚下一滑,整个人身体就往下沉,幸亏亚拉法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拖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脚跟。看着前面泥土里不断翻涌起的白色泡泡,卓木强巴心悸的后怕道:“沼泽!”一个看不清边境的泥潭沼泽横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亚拉法师也十分悸怕,刚才卓木强巴下跌的势子,差点把他也带了下去,只要两人一滑向沼泽边缘,那么再爬起来的机会就很渺茫了。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只见那道银河垂在这地坑的西北角,它的脚下溅起老高的水花,因该有一条河或一个水塘在下面,那水蜿蜒过来,一些古迹被淹没在水下,同时阻断了水流,古迹群的这一侧则全是泥地。这些喝饱了水的泥变成了陷人的沼泽,在看不清路的沼泽里,有几十个石墩,只露出地面不足一尺长的一小截,亚拉法师很快确认,因该是纪年石柱,它露出沼泽的雕刻与他们在山坡上看见的那些纪年柱属同一雕刻手法。亚拉法师拉了拉卓木强巴,道:“有路了,跟我来。”说着,跳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石墩,站在上面,就好比站上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平台。
卓木强巴跟着跳了过来,亚拉法师看准左侧一个石墩,轻轻跨了过去,突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身体失去平衡,他凌空翻身,总算落在了另一个石墩上面。卓木强巴看得心惊肉跳,要是换了他,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转身跳起。亚拉法师脸色一阵苍白,急声道:“要小心,这些纪年柱不知道在沼泽里泡了多久,基底部分已经崩坏了,根据记载,它们的平均高度因该是三至五米,我们跌下去肯定上不来。跟在我后面,等我站稳了你再过来。”卓木强巴点头不语。
两人在沼泽上小心的跳跃着,一道窄窄的阻隔,他们花了十多分钟才平安抵达对岸。如今,他们站在一道石砌的长廊上,说是长廊,其实是某些石质建筑的屋顶,它们的身体部分已经完全被水所淹没,以这组建筑为分界线,它的北面是一泓池水,南面则是埋着纪年柱的沼泽。这道长廊弯弯曲曲,看来建筑群连接得十分紧密,估计是一排古代民居,他们站在长廊上,四周都被水和沼泽所包围。如今,离那些露出水面的白城建筑更近了,天色渐渐明朗,只见东方天际一片霞红,映红了苍劲的绿树,映红了土褐的山壁,那道光芒从上而下,渐渐高出地平线上,由东往西的山崖,出现了明显的黑红两色分界线。接着,白城里最巨大的建筑物,那座小山般的梯形金字塔,它顶端的神庙成为白城中第一个沐浴着阳光的建筑,雪白的身躯如出水的处子肌肤,沾染着一些雾气,周围的绿树藤蔓轻柔的包裹着她,随着光芒的逐步下移,她似乎显得有些羞涩,娇柔的披上绿色的轻纱,当光芒将她完全笼罩,她脚下出现高耸的金字塔时,她就如一个站在山巅的舞女,迎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翩翩起舞。
卓木强巴完全被这种美丽所吸引,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而亚拉法师已经开始从痴迷状态中走了出来,他更理性的思索着:“被隔绝了阳光,永世埋藏在地下,那么一定有一个入口,可以通向地底的入口。那人说他们找什么钥匙,难道还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那入口?可是我在哪里去拿钥匙阿?”
就在卓木强巴的身心都被神庙的光辉所占据的时候,白城的南侧,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同时爆发出一声声尖叫惊呼,那声音,就像一群看见肉食的狼发出的嚎叫。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都是一惊,接着听到无数的脚步声,嘈杂的谈笑声,一种近似疯狂的兴奋之声,更有人肆意的朝天鸣枪,宣泄着心头的狂喜。游击队!在卓木强巴他们到达白城的同时,有一组超过二十人组成的游击队同时感到了这里,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的心头俱是一凉。
但是他们此刻却没有地方可以隐藏,只见那些游击队员,像野猪恶狼一般,从南侧树林和残垣断壁中奔涌而出,虽然不知道他们大叫着什么,但是多半是黄金城,发财了一类的语言。卓木强巴想跳入水中,潜游到对面,亚拉法师及时的制止了他,同时往水里一指,虽然阳光还没有移动到这白城的底部,但是借助反光,卓木强巴还是清晰的看见,池水里一大群小鱼儿,正来回的游动。食人鲳!这或许是南美洲大陆最有名的一种动物了。卓木强巴傻眼了,他没想到竟然会陷入这种绝境,眼看着游击队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而奔跑在前面的三名游击队员已经发现了他们,嘴里大喊着冲了过来,并朝他们身边开枪示威,告诉他们不要妄动。
面对荷枪实弹的游击队员,亚拉法师也没有办法,两人只能一动不动,乖乖的举起了手,这道建筑群屋顶形成的走廊,正巧连接上游击队赶来的方向,前面三名游击队员端着枪,一步步逼近过来,卓木强巴都已经能看见,他们脸上挂着的那种贪婪的奸笑。后面的游击队员也正朝这边赶来,就在这时,突变又生,“哗啦”一声,那三名端枪的游击队员突然沉了下去,原来这些石质屋顶,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很多地方都被泡软浸蚀了,那三名游击队员踏上陷空区,顿时就落入水中。更糟糕的是,石壁划破了他们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
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都亲眼看到,那群游荡的鱼儿,集结成一个整体,就好像一头凶猛的巨兽,如箭一般朝游击队员落水的地方冲了过去。只有两只握枪的手高举出水面朝天鸣枪,那三名游击队员似乎再没有爬出水面的希望了。亚拉法师大声道:“就是趁现在!”卓木强巴鼓足了勇气,大吼一声,同亚拉法师一起,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用尽生平最大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朝对岸游去。在入水前的一瞬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强巴”,他来不及思索,只当是幻觉罢了。
当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气喘吁吁的爬上对岸时,惊喜的发现,没有一条食人鲳追着自己,它们全被血腥味吸引到另一头去了。而衔尾追来的游击队员就没这么好运,他们惊讶的发现,三名同胞失足落水处,涌起红色的浪潮,池水如沸腾一般,有时掀起一根白骨,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足一分钟时间,那些看起来又瘦又小的鱼儿,又开始优雅的在池水里飘来荡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他们看着对岸的敌人逐渐远去,只能远远的放枪,但是毫无效果,想追过去吧,那池水里游荡的幽灵让他们望而却步。
卓木强巴有些担心,他们毕竟不是考古工作者或文物勘探家,这次来美洲原始丛林只是接受一项考验而已,如今考验已经结束,证明他们确实还没有达到可以独立探险的要求,刚发现白城那股兴奋劲一过,他便考虑到了自身安全问题。“上师,游击队也赶到了这里,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不管是黄金城还是白城,让他们去找他们的宝贝好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卓木强巴提出这样的建议。
“嗯,好啊。”亚拉法师应承着,但他目光四下搜索,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如今他们已经完全的身在白城内了,踏在白色的石质地板上,穿梭于各种具有古典风格的白石建筑群落中,每一间被树影遮掩的房屋都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每一幅浮雕图案都看得分明;那些没有门的房舍里,连器物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除了被动物植物所破坏的,仿佛一切,都还是一千多年前那个模样。两人漫步街头,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古罗马的卫城,这丝毫不逊色于卫城,完全堪称一座繁华的,拥有高度文明的典雅艺术的殿堂。这些建筑越是雄奇,那些图案越是精美,就越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究竟是什么让这座城里的人突然离开,再也不愿回来?亚拉法师摇头叹道:“玛雅文明的失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疑惑。”
卓木强巴从一开始就觉得,亚拉法师是在寻找什么,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亚拉法师能在这座废墟中找到什么呢?此时亚拉法师又一次提起玛雅文明,虽然他知道这或许就是玛雅文明遗留的产物,但他还是要问一问:“你怎么能判断这就一定是玛雅人建造的城邦呢?上师。”
亚拉法师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道:“难道你们做功课时,没有研究过玛雅文明吗?”
卓木强巴更加奇怪了,问道:“南美洲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玛雅文明啊。”
亚拉法师责备道:“虽然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南美洲,可是南北美洲原本就是连成一块的大陆,你们怎么能把功课仅限于南美洲呢。我们小组可是把南北美洲大陆一并作了调查并深度研究过的。这些图像,这些建筑风格,只要是见过玛雅文明的人,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这就是玛雅的城邦,因为他们的文明是如此独特,完全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种别的文明,这样说你理解了吧。”
“啪”的一声枪响,卓木强巴皱起眉头道:“他们也过来了,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圣井]
凌晨五点,安息禁地以西六十公里处。
三驾直升机排成品字形,横空掠过,最前排的直升机上,一双胖乎乎的手刚洗完脸,用一只猪蹄似的手拿起一根猪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韦托大口嚼肉,询问身边的人:“怎么,还没有任何信号么?”
巴萨卡勉强撑起朦胧的睡眼,摇了摇头,天还没亮了,实在犯困。韦托肥大的巴掌扇了过去,提点道:“给我精神点儿,都飞了他妈的一整天了,难道那些游击队的杂碎们就没一个活着的么!”
巴萨卡忙点头道:“是,是。”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献媚道:“队长真是神机妙算,没想到会下那么大的暴雨,接着又是洪水,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要人能躲过那一劫。”
韦托满是得意道:“算你个头,我看天气预报来着。因该不会死绝了的,肯定有人还活着,虽然他们没脑子,但毕竟在丛林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
“有光亮!有光亮阿!”随着通讯器里驾驶员的声音传来,巴萨卡的那一点睡意也被勉强压了下去,推开了窗户,顿时嗖嗖的风挤进直升机内。韦托又是一个巴掌掴过去,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不开窗户啊!”
直升机飞快的朝火光处靠过去,从机舱里吊下一根系这摄像头和对讲机的缆绳,打开了红外监测仪器,在丛林里搜寻着,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火光的来源,几个狼狈不堪的游击队员打着火把,没命的逃亡着,当他们看见直升机来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韦托盯着直升机内的屏幕画面,打了个哈哈,道:“哈,是十三支队长克朗啊,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啊?”
那名游击队员一把抓住摄像头,将一张惶恐的脸贴在上面,近乎哀求的声音哭泣道:“韦胖子!你怎么才来啊!快,快把我拉上去,我们遇到了劫蚁,它们就快追过来了!”
韦托不慌不忙的继续大啃猪蹄,整理了一下耳塞,调整了一下耳麦的方位,懒洋洋的问道:“怎么就才你们几个人啊?其他人呢?”
那游击队员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说好分成两组去找出路,一组往西,一组往东,我们,我们这组遇到那些家伙,都快全军覆灭了!现在不说这些了,你快把我拉上去啊!韦胖子,韦……韦托队长,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份上……你可别扔下我们不管!”
韦托啃完一根猪蹄,舔了舔嘴,咂巴道:“哦,原来另一组去了西边,看来你们是没有什么发现了。哎,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只是我的直升机上装满了弟兄,有点超载了,恐怕装不下你们啊。飞走,朝西方继续前进!”最后一句,变得冷酷无情,却是向驾驶员下达了死命令。
直升机又爬高了距离,韦托冷笑道:“哼,讲交情,早干什么去了,我提出不参加这次行动的时候,你们不是都举双手赞同的吗,这个时候想起交情了!哼哼!”
那名游击队员绝望的举着火把,嘴里带着哭腔反复道:“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红色的劫蚁兵团很快将他的身体淹没了,那火光在黑夜中如烛豆一点,显得微不足道。韦托剔着牙,扭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高举火把的骷髅,森森白骨中,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点在颅骨七窍内飞快的爬进爬出。“嗯……”韦托露出厌恶的神情,道:“真恶心,败坏我吃早餐的胃口。”巴萨卡恭敬的端过一个杯子:“队长,漱口水。”……
卓木强巴不知道那些游击队员是用了什么方法,从那满是食人鲳的池塘里游过来的,但他们毕竟过来了。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赶紧躲进一处石砌民宅,爬在窗口往外看,那些游击队员人数似乎又少了几人,他们对卓木强巴和亚拉二人的存在毫不在意,如今到了城内,一心只想找寻黄金,在几处破败的石墙房间钻进钻出后,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一脸失望的游击队员们,全部将目光锁定在那最高的建筑物,那座山一般高大的梯形金字塔上,不知谁一声发吼,带头冲向金字塔,其余队员一窝蜂的跟着涌了上去。可是金字塔太高大了,石阶又陡,游击队员们爬了半个小时还没爬到一半距离,大部分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卓木强巴拉拉亚拉法师的衣袖,意思是现在走是最佳时机,可亚拉法师呆呆的盯着金字塔,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金字塔半坡响起了枪声,不住有惨叫从金字塔上传来,卓木强巴极目眺望,只能看见那些游击队员的身影晃动,胡乱的开枪射击,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他赶紧拉着亚拉法师道:“走吧,上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亚拉法师回过神来道:“啊,走?好,走吧。”两人刚到门口,突然从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来,脸上画着黑色的狰狞图案,就像戴了副青铜面具一样,手里拿着黑色长矛,身体上Сhā着伪装树枝。“食人族!”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二话不说,同时飞起一脚,那个食人族里的优秀猎手,在两大技击高手面前,竟然是一招都接不住,脚还没沾地,顿时倒飞出去,撞上身后白墙,脑浆迸裂,看来是生死难料了。
食人族特有的战斗号角在白城各个角落响起,那声音及像海螺哨,又像树笛,兼具低沉和尖锐两种音调。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这才慌了手脚,看不见的敌人从树荫中投下标枪,射出箭矢,吹来筒针,让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在石头城内抱头鼠窜,不过还好,食人族将主要目标锁定为游击队队员,并没有对卓木强巴他们步步紧逼。
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好容易躲入一处院坝中,这里原来本该是一个大厅,但屋顶坍塌了,只剩下四面有拱形石窗的墙。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躲在一道拱门后,赫然西边又传来枪声,这座空旷的废墟城里已经乱作一团。两人仔细的辨认着声音,城里似乎被分作了四个势力范围,游击队占据了金字塔半坡,食人族在和他们对峙着,西边似乎是游击队的散兵和另一组有武器的人的在交火,他们把自己定义为第四组,游击队和食人族分别为一,二组,那不知情况却有武器的是第三组。如今一组和二组对抗最为激烈,三组似乎和一组二组都不和,他们则和一,二,三组统统要保持距离,由于两人都没有武器,所以他们是四个势力中最弱小的一个。至于第三组,卓木强巴希望是张立他们,但是他也听出,这枪声不是张立他们昨晚拿着的枪,如果不是张立他们,那么会不会是巴桑,还是方新教授那一组?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分析了各种可行性,最后决定,冲过食人族控制的城中心大部分区域,向第三组靠拢。
他们穿过两边都是高墙的石街,进入一座钟楼似的石砌建筑,从这建筑的二楼窗口跳到相隔两米的另一座建筑,在这座白石建筑的顶端匍匐前进,并跃上第三座建筑,一直朝顶端爬去,终于爬上了这座约二十米高的建筑,这个建筑顶端向左右各伸出一条横臂,全是精美的白石牢牢砌在一起,估计有五十米长,横臂中间是一道凹槽。本该是一直朝西延伸的,但是中间断掉了一截,各种藤蔓植物悬挂在断端周围。亚拉法师道:“这因该是一条完整的引水渠,古代玛雅人智慧的结晶啊。现在我们从这端跳到引水渠的另一端去,有没有问题?”
卓木强巴点点头,亚拉法师助跑几步,轻盈的一跃,顺利到了引水渠的另一头,卓木强巴跟着跳将过去,谁知道他体重太大,刚落到渠面,“喀”的一声,石头纷纷碎裂下落,卓木强巴身子一沉,被藤蔓植物担在空中,他死死抓住藤条,荡秋千一般朝引水渠另一端底座冲过去。
“砰”总算卓木强巴及时用双腿卸去了冲力,但还是重重的撞到了墙上,他从墙面滑向地面,鼻子被撞青了,胸腹欲裂。亚拉法师攀岩而下,问卓木强巴:“不要紧吧。”卓木强巴道:“还撑得住。”
卓木强巴抬头四望,这是一个广场,看上去就像古罗马竞技场一样,四周是看台,中间是平整的石板铺砌的空旷场地,此时他们正落在看台的最前沿,因该是“A”座区。这个广场虽然被一些低矮的树所占据,但丝毫掩饰不住它曾经的气势,广场的一端明显高出一截,约有两百平米大小的一方平台,平台两端各有高十米左右的巨大边墙,每道墙中间伸出两个石方环,在平台的身后就是那巨型金字塔。
此时在这个角度,他们才真正领略了站在巨人脚下的感觉,巨大的白色金字塔,塔基成四方形,粗略估计约有四个足球场大小,共分二十七层,由下而上层层堆叠而又逐渐缩小,就像一个玲珑精致而又硕大无比的生日蛋糕。每一层有九十一级台阶,坡度达到近八十度,直达塔顶,高度超过了三百米,比世界上最高的金字塔高出一倍有余。在它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较小的金字塔,各有二十四层和十八层高。在广场和金字塔之间,是一组狭长的建筑群,中间是十余块高度超过十米的石碑,左右的建筑也颇像神庙,特别是左侧第一座神庙,在门口竖立着一个半人半虎的雕像,仅头部就高达两米多,它张着大嘴,犬牙向外卷起,张开的两个耳朵像两个圆环。
亚拉法师扶着卓木强巴走了几步,他们下得观礼台,来到广场前面那个平台处,只见平台正前方还有一个石雕,是一个人横卧在石台上,这个人的腹部被挖成了一个大碗的形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雕像,卓木强巴就想起了那天食人族生杀祭仪式上,那个大祭师身前的鼎,用来盛放人的心脏。亚拉法师看着那两个石方环,淡淡道:“这是一个球场,身后较大的区域因该是做为竞技场。你看四周,这四周边壁上浮雕的美洲虎,都是栩栩如生。”
卓木强巴放眼望去,石壁上果然雕刻着一些前肢跃起,向前飞跃的美洲虎形象,中间还间Сhā着巨大的人像浮雕。他问道:“球场?古代的玛雅人还会踢球吗?”
亚拉法师继续向前走着,道:“唔,不错,但是不是我们现在所熟悉的球了。那是一种生橡胶作的球,球赛时双方各七个人上场,只能用臀部,膝部,肩膀和肘部击球,谁先把球撞入对方的石环就算获胜。”
卓木强巴紧随其后,看了看那些十多米高的石环,道:“那不是很难?”
亚拉法师道:“不错,所以很多时候踢完一场双方都不能进球,这时就以双方犯规次数的多少来定胜负。这种球赛是一种祭祀,赢的一方将球奉献给天神,输的一方将作为牲礼把自己的人头奉献给天神,你看,左边有描绘。”
果然,左边石壁上,刻着一名衣着华丽,头戴桂冠的威仪男子,手拿双头蛇杖,正举行着一项仪式,而他身前,一名获胜球员代表正半跪着献上皮球,另一方的成员恭敬的站立成一排,其中第一名成员的头颅已经被砍掉,但是雕刻师并没有刻鲜血喷洒而出,而是有七条蛇挣扎着从那人头颅断掉处挤出来。浮雕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生动形象,让人过目难忘。
卓木强巴喃喃念道:“可怕的球赛。”他们继续向前,枪声明显稀疏了不少,而且,卓木强巴听得出,三组一直都只发出一种手枪的声音,难道说三组只有一个人?他会是谁呢?
穿过巨大石碑组成的方阵,那些石碑上雕刻有国王,武士,各种神像和象征勇猛的动物,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是,其中一座石碑上,分明就是被雕刻成一头海龟的形象,这里深入内地几千公里,怎么会有海龟出现,只能认为是这些流浪的人们来自一个靠海的地方,他们的祖辈记忆着家乡的生物。离第三组人越近,卓木强巴的心情也开始紧张起来,如果是不是他们所熟识的人,又该怎么办?
走到那尊巨大的美洲虎雕像旁边,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停了下来,亚拉法师道:“发信号吧。”他们特训时,学会了一套特殊的信号交流的法子,类似野兽发出的吼叫,听上去毫无规律,其实暗含了多种沟通的信号。卓木强巴撮着嘴,从喉部发出低音,好像一头猩猩发出“吼呜——吼呜——”的叫声。很快,另一座建筑背后发出大象一样的甩鼻音,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都惊喜的叫出声来:“是教授!方新教授!”
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快步冲了过去,只见方新教授也是一脸喜色,手持一把自动手枪,守着两个大包袱,他旁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方新教授激动道:“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卓木强巴也十分激动,不停的问:“你怎么会到这里了?你们组其他队员呢?敏敏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敏敏呢?”……
方新教授收起笑容,朝旁边的大洞看了一眼,愧疚道:“敏敏她——掉下去了!”
“啊!”卓木强巴一颗心,顿时从云端跌进了地狱,这个大洞黑乌乌的,一个斜面向下,根本探不到底,掉下去,掉下去还上得来么!“怎么会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大声质问道。
方新教授道:“我们昨天晚上就到了这里,在这里休息了一夜,今天早上准备离开时,敏敏突然说听到了你的声音,她还大声喊了你的名字,然后就朝这个方向跑,当时天还没有完全亮,没想到地下会有这么大个洞,我本来该抓住她的,唉,我只抓住了她的背包。”
卓木强巴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嗡乱作一团,反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这个时候看起来,那个大洞是那么明显,怎么会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呢,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他尊敬的方新教授,他几乎就要以为唐敏是被人推下去的了。
亚拉法师从斜洞方向朝东北望去,正对着金字塔的一条斜边,距金字塔估计有两百步,他望了方新教授一眼,露出哀痛的表情道:“这个是……圣井?”
方新教授哀伤的点点头,卓木强巴从他们两人表情都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圣井,掉下去以后,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卓木强巴抱着亚拉法师双肩,问道:“圣井?圣井?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亚拉法师惋惜道:“圣井是古代玛雅人祭祀神明的井,一旦发生旱灾,成群的百姓就排着队来到这圣井前,献上丰富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被俘的士兵,井下极深,相传还有巨蛇和水怪,总之就是下去了以后……就很难……也可以说没有……希望了!”亚拉法师指着东侧道:“通常金字塔的两侧因该各对应着一口圣井,它们与金字塔的距离包含有天文学的知识。”
卓木强巴哪要听他说这些,狂暴道:“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的!”他想起来了,唐敏喊他的时候因该是他跳入水中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敏敏一个人在下面会哭得很伤心的!他将脸贴在洞口听了听声音,然后突然拿过一个背包扔到了井里,只听“嗤嗤嗤”的滑行声音,然后“噗”的一声,好像下了一个台阶,跟着又是“嗤嗤嗤”的滑行声,又是“噗”的一声下了一级,再接着又是滑行声,卓木强巴抬头对方新教授道:“这是一个之字形斜坡,人从上面滑下去摔不死的!”
方新教授一听这话,已经猜到卓木强巴要做什么了,他急声阻止道:“不行,强巴……”卓木强巴已经跳下去了,然后方新教授才把话说完:“下面有空气没有都不知道——”
《藏地密码》(1-6部)
作者:何马
藏地密码3 第十五章 玛雅迷宫
[符号密码]
方新教授在洞口喊了几声,哪里听得见回音,他焦急道:“强巴也太莽撞了,还是这么冲动,一点科学考察的素质都没有。”
亚拉法师将头探向洞内,道:“他并不是一味的冒险,里面有风。”
有风,意味着洞|茓里有别的出入口,通风可以吹散瘴气,保持下面空气流动。这一点,是卓木强巴在可可西里科考队那里学到的,而且从背包滑行的速度看,洞|茓斜坡坡度不会超过四十五度,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滑行的速度远高于背包,洞|茓成整齐的四方形通道,通道斜坡上满是砂砾一样的细尘,就好像润滑剂一样,助长了滑行速度。仅用了十秒不到,“嘭”卓木强巴只觉身体悬空,头部重重的磕在石壁上,跟着整个身体向反方向继续下滑,又十秒不到,背上已经靠到了边壁,重重的撞了一下,又换了一个方向,如此来回,不知道磕碰了多少次,到后来就是卓木强巴用脚推着背包一起前进了。
终于,卓木强巴感到声音一变,自己从半空摔了下去,先是背包入水的声音,接着自己也跌落水中,慌乱中伸手四抓,结果一抬腿,就从水里站了起来。这池水并不深,卓木强巴站立起来时刚够露出一个头部,他趟了几步,最深处需要游泳过去,在游水时抓住了背包,很快就感觉自己又踏在了实地上。黑暗中听到“嗦嗦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后退,卓木强巴大喜道:“敏敏!是你吗?你回答我?”
没听到回答,却听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卓木强巴忙道:“别怕,别怕,我来了,你在哪里?”说着朝哭声处走去。黑暗中传来抽泣的声音:“吸——,吸,吸,我好害怕,呜……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哇——”卓木强巴背起背包,离开了水池,寻声伸出双手摸索,终于握住了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在黑暗中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卓木强巴细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我在这里。没事了,我在这里呢。”唐敏将头使劲抵住卓木强巴胸口,双肩耸动,“哼哼哼”的哭得可伤心了,断断续续道:“在城里……呜……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叫了你的名字……呜呜呜……你听到我叫你了吗?我……吸……超你的方向赶来……哼……结果……结果……一下就掉了进来,哇……这里又没有路,什么都看不见,哇……”
卓木强巴只能接着安慰道:“好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我把你的背包带来了,里面有照明器吗?这里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有。”唐敏停止了大哭,细声啜泣,接过背包悉嗦的摸索起来。不一会儿,灯点亮了,卓木强巴只看见唐敏一张花脸,早被一双泥手擦得像印象派油画,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泪水还在不断的涌出,又冲刷着花脸的痕迹,哭得梨花带雨,玫瑰沾露。他是又好气又好笑,面露莞尔,唐敏收敛哭声,呆呆的看着卓木强巴,然后问道:“是不是很难看啊?”卓木强巴点点头,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卓木强巴爱怜的捧起她的小脸,笑道:“好了,去洗洗就干净了,你没有受伤吧?”他自己在墙壁上碰了很多次,现在从头到脚都发疼。
圣井外面,亚拉法师道:“那些游击队又下来了,看来食人族占了上风,我们在这里也逃不出去,或许里面还能找到别的生路。”
方新教授瞪着眼睛看着亚拉法师,惊恐的道:“你不会也想……你可要想清楚大师。”
亚拉法师合十道:“活佛会为我们指明方向的。”说着,以盘膝坐姿滑进洞内,方新教授张大了嘴看着这两个疯狂的人,然后看了看朝他吆喝着冲过来的持枪分子,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把背包也扔进了洞内,跟着栽了进去。
唐敏说什么也不去洗脸,说这圣井里的水是泡了死人的,卓木强巴好说歹说,告诉她这池水是活水,和地下水相通,在用光照着让她看清清澈可见底的池水,唐敏才勉强去洗脸。卓木强巴拿着光源左看右看,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这光源就是一顶帽子,但是又不像矿工头上戴那种探照灯帽,这灯是在帽子顶部一根直直的柱子,就好像在头顶上顶了一根蜡烛似的。唐敏道:“这是烛帽,专门供考古探险工作者使用的。因为在未知的环境中,探照灯只能照一个方向,会出现很多视觉上的盲区,为了消除那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所以使用这种在头顶顶一个灯泡的帽子,这样三百六十度,就都能照到了。但是光源分散,就不能及远,所以,把探照灯和烛帽结合起来使用,就比较完美了。”
卓木强巴高举起烛帽道:“我们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别的通路。”
突然“扑通扑通”两声,吓得唐敏赶紧抱住卓木强巴,卓木强巴道:“别怕,是方新教授他们下来了,还有亚拉法师。”
因为有了光,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在水中就没有卓木强巴那种惊慌失措了,两人游上岸来,亚拉法师看着这个地洞道:“这个圣井与别的不一样啊。”
方新教授没好气道:“现在,我们倒是在一起了,那么,谁能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这个空间非常的小,仅有一个篮球场地大小,左边三分之二是水,右边稍高,露出三分之一的空地。四周都是土壁,他们落下来的洞口在土壁中间,与其相对的墙壁也有一个同样的洞口,头顶好像是天然石壁,距地面三四米高,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卓木强巴也一筹莫展,只能尴尬的赔笑,尽量不去激怒自己的导师。
亚拉法师问卓木强巴道:“你跌下来的时候经过了几处转折?”
卓木强巴一愣,刚才来回颠簸,早跌得七荤八素,谁还记得经过了几个转折,只听方新教授道:“十八处转折,和我们想象的一样。”亚拉法师点点头,说道:“看来,我们是在那玛雅金字塔的底部。”唐敏喃喃道:“十八处转折。”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卓木强巴却完全不明白,问道:“什么十八处转折,怎么和你们想象的一样啊,导师?”
方新教授“嘿”然道:“别喊得这么亲热,你犯的是考察项目上的大忌。”
亚拉法师解释道:“这座巨大的金字塔,地面部分就高出好几百米,是我们见过的最高大的建筑,而地基以下,恐怕也有几百米,玛雅人可能是按他们对地狱的理解来修建这金字塔地宫的。”
“十八层地狱!”卓木强巴瞪了瞪眼。唐敏道:“不,玛雅人的地狱是九层,十八是九的倍数,每两次转折中间是一层地狱,那么,我们现在就是在地狱的下面。”
亚拉法师点头道:“嗯,最后一次转折时,斜坡又陡又长,我们因该是在金字塔的最下面。如果是这里的话,恐怕是没有路出去的吧。”方新教授重重的“哼”了一声。
卓木强巴道:“找找吧,或许还有别的出路也说不定。”说着,和唐敏沿石壁慢慢寻了过去。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并不为所动,两人坐在水池边上,亚拉法师道:“这里有一处很奇怪,如果是圣井的话,这底下就算没有人骨,也因该有祭品,可是刚才在水里,我除了看到野兽的枯骨,别的什么都没有。”
方新教授赞同道:“唔,不错,这种情况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他和亚拉法师对望一眼,除非这座圣井修成之后,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城里的人们就因为某种原因而放弃了这座城。
“啊!”唐敏的惊呼就在那一瞬间传来,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显得高亢嘹亮。
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赶紧上前,他们和卓木强巴一道,发现在土壁边缘一个人为镂空的洞|茓中,斜靠着一具骨骸,唐敏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将封闭洞|茓的石板摔碎了。
卓木强巴走上前查看,被方新教授拉住,方新教授道:“别靠近,这石板上好像有东西。”
亚拉法师已经在研究那块石板了,他蹲在石板前,道:“不是石板,是泥板,这上面的符号是——是这个洞|茓的简易图!”
方新教授也开始观察,并判断道:“从他的服饰来看,因该是十八世纪或十九世纪的探险家,这个人工挖成的小型洞|茓恐怕就是他自己挖的,可是为什么他身边什么都没有?”
亚拉法师道:“把灯拿近一点,这人给我们留下了一些信息,看看这幅图吧。”
方新教授看了一眼道:“泥板被摔碎了,图形有些失真,敏敏,把工具组装好。”唐敏应了一声,开始在方新教授的背包里找工具。
卓木强巴在一旁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小组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协调的配合,每个人都是各干各的,实在是和方新教授他们组有很大差距啊。
唐敏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皮箱,几经周折,才打开皮箱,里面又是一层铁盒,打开铁盒,原来是方新教授的手提电脑。卓木强巴道:“一台电脑,存放得这么复杂!”
方新教授道:“电脑可是我们小组的核心,比我这个队长还重要。”
卓木强巴道:“也不用里面再套一层铁盒子吧。”
方新教授道:“别小看那盒子,没有它,我的电脑连雷暴区都过不了。那是电离屏蔽层,就算被五十万伏的高压直接击中,也能确保里面的东西完好。”
亚拉法师拿着另一套电子仪器道:“空气中氧饱和度百分之二十七,有害气体不足千分之二,微尘含量低于百分之五;水的生化指标达标,有一层碳氢混合的烃化物;泥土生化达标,但是碳,氮和无机盐超标。”方新教授点头道:“希望不是那样的。”亚拉法师也点点头。卓木强巴一愣,明明是在一个地方学习的,咋人家说的话自己就听不懂呢?
唐敏已将方新教授的笔记本电脑装上电池,连接好摄像头和扫描仪,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从唐敏递过来的工具箱取出工具,戴上手套,拿着毛刷,开始清理泥板。卓木强巴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看上去很专业啊。”
泥板被扫描入电脑,方新教授道:“光线太暗了。”唐敏又拿出一顶烛帽点亮,洞|茓内顿时一片光明。亚拉法师用摄像头对那具骨殖进行全方位扫描,将数据源源不断汇入电脑,方新教授熟练的操作着电脑,将破碎的泥板用电脑复原技术,缓缓的那些碎片都移到了一起,自动对齐缝隙,一副线条明朗,略微有些粗糙的洞|茓图就出现在四人面前。这幅图和他们看到的洞|茓内景大致相同,但在洞|茓正中画了个硕大无比的五角星,每一边角都接着洞|茓的边壁。泥板上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符号,方新教授输入“消除边缘锯齿”“图形清晰化”“减弱雾化”等一系列指令后,原本已朦胧得像一团浆糊的符号渐渐成型,方新教授欣喜道:“是英文!”
“WhenThereIsaWillThereIsaway”这是一句英文里的习语,通常翻译作“有志者事竟成”,字面意思更趋向于“车到山前必有路”,方新教授看着亚拉法师道:“你怎么看?”
亚拉法师道:“首先,他的中间没有标记分开,这似乎不是偶然,其次他斜体大写了几个字母,不难发现字母有重复性,如果以w开头,那么后半句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这将是出路’。这是双关语。”
方新教授看着字母下那条五角星横线,道:“看看这条线对应着洞|茓的什么地方?”
大家对着图形,找到半壁上一个地方,卓木强巴自告奋勇,去探寻那处地方,敲敲边壁,果然空心,卓木强巴敲开一个刚够伸入一只手的洞|茓。其余三人都期待的看着他,突然“哎哟”一声,卓木强巴如被蝎蜇,把手抽了出来,鲜血涔涔而下,大叫道:“里面埋着弹刀,什么都没有!”
唐敏从包袱里熟练的取出药物的绷带,赶紧消毒包扎。卓木强巴看着那句英文,喃喃道“wti,wti,是原油期货的意思,原油,是……是水!因该是下面一条线,这是一个谜套谜!可恶!”
方新教授道:“路在水里?不可能,他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亚拉法师道:“我去看看。”卓木强巴道:“还是我来。”他不想别人受伤,在水里摸索着,这池水里仅有几条不足一指宽的缝隙,这是在实地上生生挖出来的人工洞|茓,根本不可能突破四周边壁而找到别的出路。渐渐的,卓木强巴摸到什么东西,他取了出来,却是一把油布包着的工兵锹。卓木强巴看着工兵锹发憷,自言自语道:“留下这么个东西做什么?难道叫我们挖地道逃走?”
“等一等。”方新教授接过工兵锹,指着锹柄上的刻痕道:“这是什么。”卓木强巴一看,果然柄端又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大写字母“CMG”,卓木强巴喃喃道:“cmg?微软中国研发集团?”
方新教授道:“胡说,两百年前哪来这个组织。”他打开电脑,介入搜寻,电脑开始搜索内部资料,查找所有“CMG”的英文缩写。卓木强巴知道,方新教授的笔记本电脑硬盘使用了美国最尖端的光码流科技,它的存储量达到了80T,可以说是绝对的海量储存,将整个大英图书馆放里面都还绰绰有余。方新教授道:“这个怎么样?”那是一个交通部门使用的缩写,意思是“从起点到当前位置的方位”
卓木强巴寻思道:“起点?起点是哪里?当前位置又是指哪里?”
亚拉法师道:“起点因该是指原点,此人坐化的地方,当前位置当然就是你取出铁锹的地方,看这图,起点和当前位置,刚好是五角星的两角,它们之间形成的夹角,如果同等比例放大,因该在……”他向左迈了三步,这边壁的山岩恰好有一个向外的凸起,亚拉法师所站的位置正好就在山壁的前面,卓木强巴扛着工兵锹赶过来,问道:“是这里么?”亚拉法师点点头,他便开始挥锹挖土,一边挖一边抱怨道:“指一条路嘛,不用弄这么多花样吧?”
下挖一公尺,卓木强巴满头大汗,终于触碰到一个金属物,他大喜,伸手摸去,是一个铁丝绕成的圆弧形把手,已经锈得很厉害了,他伸手一拉——“哗啦”一声,卓木强巴面前的整块山壁都倒塌了下来,如果不是亚拉法师出手快,卓木强巴肯定被压在下面了。
唐敏关切道:“你没事吧?”卓木强巴摇头,脸色一阵发白,这竟然又是一个陷阱,如果没躲开,就算不被泥石砸伤砸死,也会被巨大的泥墙掩埋在下面。只听亚拉法师道:“唔,山壁早就被掏空了,然后用掏下来的泥堆砌成泥墙,顶端放上石头或垒砌坚土层,用野兽的骨骼在下层做支撑,铁丝圈成拉动支撑的把手,不管什么人,在全力拉动把手的时候都无法避开倒塌下来的泥墙。”
方新教授道:“很像十八世纪英国猎人俱乐部里的捕人桩。这个人不简单纳。”
卓木强巴又气又怒,拿着铁锹就要把那堆枯骨砸烂,方新教授却在倒塌的泥墙后面发现了另外几个字母“SIN”他喃喃道:“原罪?”亚拉法师也回忆起来道:“啊,五角星,这是宗教里最早使用的符号,象征原罪,以前指世界阴性的一半,后来被教义歪曲为魔鬼的化身,其实,在某些异教中,它是指起点和初元的意思,世界开端的混沌状态,由五种元素组成。”
[阴阵]
方新教授制止卓木强巴道:“强巴,不要冲动,让我们看看这位探险家脚下的土地吧。果然啊,你们看,他身体下的土和周围的土土质都不同,他将身体下挖泥坑挖出来的土,和劈开泥墙掉落的土对调了位置,而因为这个洞|茓已经形成了上千年,边壁上的土和被水浸泡着的土已经是两种土质,我们好笨啊,这么明显的特征都没有发现。来,我们移开这些骨殖,就在这下面开始挖吧,强巴。”
卓木强巴担心的道:“不会又有什么机关吧?”方新教授道:“因该没有了,这地方只有这么大一丁点儿,能利用上的空间他都利用上了,挖吧,我们看着你。”
卓木强巴不明白,这个人明明都死了,还要搞这么多花样,难道是想向后人展示自己的才华,还是拿人寻开心?这次,他挖到一个油布包,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上世纪探险家常用的帆布口袋,袋子里装了一些工具,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做工精美的水晶头颅。当卓木强巴把一个破皮笔记取出来时,方新教授忙道:“小心,这笔记很关键,它们已经放置了上百年,纸张很脆弱,放地上。”他知道,对于一个探险家来说,他留下的最重要信息,莫过于他的笔记。
当那发黄的破烂不堪的笔记被翻开时,第一页就用工整的斜体英文书写道:“我叫皮埃里,已经第十天了,我知道我会死……”方新教授轻轻呼道:“原来是他!”
唐敏问道:“是谁?”
方新教授解释道:“同为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杰出的探险家,但他和别的探险家不同,他从不去那些著名的探险胜地,总是独自寻找最险的地段,最隐秘的地宫。他和探险家福马是朋友,但事迹鲜见报端,名气远不及福马,我是在调阅福马资料时发现他的,传闻是他最后消失在非洲,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所以我说他不简单,利用这样简陋的工具,在这么狭小的范围,要设计这多重谜题,还布下几乎让人致命的机关,这必须是探险大家才能做到的。”
只见后面又写着:“不论你是谁,也无论你是因破解开我的暗示谜团还是躲过了我设下的机关,只要你得到这本笔记,说明你拥有这样的机会,我都将尽我全力指引你走出这座地宫。如果你只是无意中看到的,请毁掉这本笔记吧,安静的在这里等待死亡,会比接下来的路要好过得多。……”中间是一大段对白城的赞美之词,文字中每一笔每一画都洋溢着由衷的钦佩,对地宫他是这样描述的:“这是我见过最宏伟最豪华的地下宫殿,同时也是最恐怖最血腥的,它的机关之繁复,陷阱之可怕,处处都充满了神秘和未知,每踏下一步都有可能送了命。而这个文明的宗教礼仪和祭祀典礼,完全让我无法接受,我不敢相信,拥有这样高度文明的人,怎么会犯下那些魔鬼的罪行……总之,能得到这本笔记,说明你还是拥有一定的实力,这第一步,便是将我困在这里的唯一绝路,只要你能通过,后面的路便……”笔记年代太久,很多地方有残破,但是大意还是能读懂的。
而后,笔记本的前面一大半,全是探险家皮埃里记录的他在别的地方探险的经历,方新教授怕笔记太残破,将所有的文字信息都扫描入电脑里,然后他们才从电脑里开始查阅。直到最后几十页,皮埃里才记述了他在这座被他称为阿赫金字塔的经历,完全采用倒叙的手法,关于这一点,方新教授解释道,探险家们通常都是探险之后回到别的地方整理自己的探险经历,这次皮埃里知道自己无法活着回去,所以用倒叙来回忆,目的是帮助后来的不幸者找到出去的通道。
其实通道很简单,在他们头顶的上方,有一块是可以松动的石板,这位探险家皮埃里先生,就是从上面下来的,他经受不住下面究竟有什么的诱惑,下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上去了。四人无不惋惜,一位伟大的探险家,就被这四米高的距离,困死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卓木强巴道:“其实,他完全可以挖一个土堆,就可以垒到四米的高度。”
“不行。”方新教授道:“这里与地下水系统相通,土质松软,要想做一个四米高的土堆并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至少要将周围的土下挖十米,还要确保不被水冲刷。要做到这样一个工程,以一人之力,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唐敏道:“那么,可不可以将地下水道挖通,那样就可以顺着地下水道逃离了啊。”
亚拉法师道:“不行,这里是玛雅人精心挑选过的,为了确保地下水渗入又不把这个地方冲塌,他们在四周至少要保留与地下水道上百米的距离,挖一条隧道逃生的工程更大。”
方新教授道:“不用想了,人家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探险家,自己不会让自己困在一个可以逃生的地方,你们能想到的,这位前辈也都能想到,他是试想过所有办法之后,才做出放弃的决定的。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下来的那个出口。”
唐敏抬头看看,道:“这上面全被封死了的,如果有洞口,我们早就发现了啊?”
亚拉法师解释道:“很简单,因为从皮埃里被困到我们进入这里的几百年时间内,又有无数的盗墓分子来到过这个地方,有人发现了这毫无价值的地井,他们离开时将出口重新封了起来,我们只能慢慢探查。”
唐敏道:“我们没有那么长的工具啊。”
亚拉法师看看方新教授,方新教授又看看卓木强巴,然后三人同时道:“搭人梯!”
卓木强巴为塔基,亚拉法师坐在他上面,方新教授又盘腿于亚拉法师双肩,最后,唐敏站在方新教授的肩头,双手顶着洞|茓的顶部,试探着一步步摸过去。没走几步,唐敏就大叫起来:“别,别摇啊!稳住,稳住!”
卓木强巴两腿发软,心道:“我实在是稳不住了。”虽然他有铁塔的身躯,但顶着接近自己两倍体重的人,实在是有心无力,不得已又向前冲了两步,脚下开始踉跄起来。唐敏刚刚欣喜道:“找到了,这块石板是松的!”卓木强巴却稳不住桩,向前疾冲几步,四人全靠在了边壁上,卓木强巴的双腿肌肉已经开始抽筋,他咬牙坚持着。第三楼的方新教授问道:“强巴,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卓木强巴道:“不要,敏敏,准备好了吗,我们过去了!”又开始拖动灌铅的双腿,他知道,一旦重新来过,自己绝没有力气再同时举起三个人来。
石板被推开,顶部石壁厚度接近半米,如果没有这个洞口,很难凭人力再开凿一个。石板刚被推开一道缝隙,卓木强巴就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亚拉法师跃下并接住了方新教授,所幸唐敏已经攀住上一层的缝隙,在三人的一齐鼓励下,唐敏终于咬着牙爬了上去。
上去了一个人就好办了,唐敏从上面垂下安全绳,剩下的三人都爬了上去,他们躺在上一层喘息,他们都知道,只要离开了那死地,生还的希望就提高了百分之九十九。
方新教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唐敏道:“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四人置身一个大空间内,烛帽的光照不到头顶,四周十几米外,也全遁入一片黑暗之中,石砌的平整而光滑的地板,却又有一点弹性,好像批了一层甲壳,像一个平面二维空间,无限的朝四方延伸,与方才那个小井相比,有天壤之别。方新教授道:“休息一下,回复了体力再走。”
亚拉法师拿出仪器,测定道:“空气的水分子浓度很低,这里十分干燥。真奇怪,下面就是地下水,这里怎么会这样干燥呢?”
方新教授分配道:“每人一顶烛帽,亚拉法师和强巴,你们就负责背包吧,敏敏,拿一支强力探照灯出来。我们先看看,皮埃里先生怎么说的。”
电脑里,皮埃里笔记上这一页竟在中间残缺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唯一能辨认的是“尸体”“阵法”“战栗”等几个有限的单词,完全不能串成一句话。方新教授对着天花板调试探照光源,这点卓木强巴知道,因为在黑暗中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什么生物,突然的光亮会刺激它们做出暴怒的反应,只有穹顶会有少许生物存在,就算有也不过是蝙蝠一类没有视线的生物,所以调节光源时首先是朝天调节。如今探照灯的强光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柱射向顶部,但最终还是消失在黑暗中了,这种深矿探照灯可照射距离超过五十米,也就是说,这大厅的高度在五十米以上!
接着,方新教授缓缓的放平探照灯,随着光线的远射,四人马上就明白了皮埃里笔记里那些单词的含义,同时感到发自内心的战栗!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呆住了,卓木强巴仿佛重临食人族的生杀祭,唐敏吓得将头埋进卓木强巴怀里,不敢再看第二眼。
尸体,或者说是木乃伊,整齐的阵列着,一眼望不到头,在黑暗中,光照下的那些木乃伊神色惊恐,面目凄惨,就像一个个挣扎着想从地狱里逃出去的恶鬼。随着方新教授光柱扫过去,黑暗中他们周围竟然全是木乃伊,根本数不清有几百还是几千具,而且全是保持着站立的姿态,那种整齐的列阵,让卓木强巴想起了秦始皇的兵马俑。
方新教授喃喃道:“看来是这样了。”亚拉法师点点头,重复着笔记里皮埃里的话:“魔鬼的行为。”
卓木强巴完全不明白,他对玛雅文明可以说一窍不通,只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导师?你们早就知道会看见这些木乃伊,对不对?”
方新教授道:“这是活人祭,每当一座大型金字塔修建完工,他们会用活人祭祀来庆祝,玛雅人崇拜祭祀,他们认为太阳终将走向灭亡,必须通过自我牺牲来保持太阳光芒四射。而自我牺牲,是指用人血和人心来喂养太阳。玛雅人以被用做祭祀为荣,据记载,最大的一次祭祀活动,是为了庆祝特诺提兰大金字塔建成,奴隶主杀了三十六万人。”卓木强巴呆若木鸡。
亚拉法师补充道:“也不全是自己的族民,更多时候用的是俘虏,而人们所发现的,也仅是十六世纪西班牙人发现的一万多人的头骨木架。方才我们在下面的土壤中发现大量无机盐和碳氮超标就想到了这一情况。你知道,人体由有机物和无机物组成,无机物最终分解为水和无机盐,而有机物中,碳,氧,氮,氢四种元素占了百分之九十九。所以说下面的土壤,是被血浸泡过的,历经千年而未消。他们把奴隶带到这地宫最底层,并在这里尽数杀害,那些受害者,临死前痛苦的表情,依然残留在尸身上。如今我们可看到的范围,就有超过一千具尸体,那么这地狱的第九层,可能就是由超过十万具木乃伊组成的阴阵啊!”
唐敏吓得快哭了,卓木强巴轻轻呵护着她,方新教授道:“古代的玛雅王,或许与我们古代许多君主一样,死了也希望能指挥千军万马,就将俘虏和族人阵列于此,希望他们立化为阴兵,与他一同去另一个世界。我们要出去,就必须从这些阴兵中穿过去。”
唐敏低声道:“我怕。”卓木强巴安慰道:“别怕。你不要把他们想象成|人,把他们当作树桩,石像,什么都好,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可他自己心里也在打鼓,远远的看着就已经这样了,要是走近,并从中穿过去,那会是怎样情形,卓木强巴猛摇其头,不让自己去想象,只是铁了心对自己说道:“这些只是死物,难不成还能变僵尸,跳出来咬我两口;我们是现代文明的人,我们是懂科学的,皮埃里一个人都不怕,我们有四个人,我的神经又比较粗,怕什么!”可是从皮埃里的笔记里看,谁又能说他不怕呢。
方新教授下了决心,说道:“走吧。”关掉了探照灯带头朝黑暗走去,他知道,必须有人带个头,不然大家都停在这里,最后只能饿死。
持枪的游击队员正围着一方斜斜的洞窟发愣,他们向领头的人报告道:“那几个外国人,从洞口跳下去了,我们怎么办?”头领扇他一个耳光道:“肯定有别的入口,给我找!不过在这之前,把这些土人都给我消灭干净了再说!嗯?什么声音?”他们和食人族一齐抬头,天边传来巨大的响声,那是螺旋桨发出的声音。
韦托兴奋得一直搓着那胖乎乎的双手,催促道:“飞低点,再飞低点。枪声就是从这附近发出来的!看!巴萨卡!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城堡!看,它们隐蔽得多好!全藏在树林中!太美丽了!这么大一座城堡,被藏得这么好,如果不是超低空飞行,你航拍一千次,一万次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啊!神阿,感谢你对我的眷顾!飞过去!马上飞过去!快点!”
地面的游击队昂着头,那名头领道:“是韦胖子的直升机,他妈的,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他来捡现成的,给我把它打下来!”
他旁边的游击队员建议道:“他们在天上,又是刚飞来,武器人员都对我们不利啊。”
头领想了想“嗯”道:“那好,等他们飞下来了再打,告诉其他队员,就地隐蔽,记着,小心土人!”
直升机在白城上空盘旋了几周,驾驶员道:“很多土著守在下面。”
韦托传令给三架直升机道:“土著怕什么,给我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游击队的在下面,盯紧一点儿!”
后面的直升机汇报道:“没有发现,只有几具尸体,从一小队到十小队都有,看来他们很混杂。不知道是不是进入金字塔里面去了!”
一听到这消息,韦托心里就痒痒,马上下令道:“听着,看见下面那片广场了吗,给我停下去,先把土著清理干净,然后马上去金字塔,一定要快,要利索!”
三架直升机先后停好,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鱼贯而出,四下分散,开始搜寻并消灭食人族,韦托则带着大部队直奔金字塔而去。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打了伏击,他赶紧命人就地还击,打了十几分钟,韦托大声骂道:“是谁在那边?我是韦托!韦胖子!你们队长是谁!叫他给我出来!”
埋伏的一方答话道:“打的就是你,韦胖子。你不是说不参加这次行动吗?找你借直升机你也不借,仗着你们资金雄厚,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韦托大声道:“哎呀,原来是斯科琴队长,我这是来帮你们啊,如今就只剩这么一点儿人了,难道你真的想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连黄金都没见到,大家就一拍两散?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战斗过的朋友啊!如今那些土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不觉得我们先协商好黄金的分配方案,然后一起去搬黄金,比爬在这里比枪法要好许多吗?”
斯科琴冷笑道:“韦胖子,你可真能说会道,我服了你了,那么,拿出点诚意来谈判吧!”
韦托道:“那好,我派朗克过来谈判,他身上没带武器,你们可别放冷枪!”
斯科琴知道,朗克是韦托新近培养的支队骨干,大有将来他自己提升后,让朗克接替自己的意思,他叮嘱道:“看清楚点儿,别让他使诈。”他手下回答道:“确实没武器。”
韦托道:“朗克过来啦!我也出来了,这样你放心了吧。”
斯科琴这才放下心来,刚微笑着准备和朗克握手,韦托将手里的按钮用力按下!
[玛雅迷宫]
“轰”的一声巨响,斯科琴和他身边的几名干将被轰出几米远,而朗克也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开来,韦托老早就给他穿上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炸弹服。随后,韦托的士兵迅速包围了剩下的游击队员,命令他们缴械投降。韦托冷冷的看着尚未断气的斯科琴,怜悯道:“你们早就是残兵败将了,还和我谈条件,有什么资格!不错,朗克是很有才,但是他太有才了,迟早有天会超过我,我最讨厌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安息吧,我的战友!”他朝扭动的焦黑躯体补了好几枪,直到那具躯体再不能动弹,韦托才笑着,用一种很和蔼的声音对其余的游击队员道:“你们队长都战死了吗?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啊?”
剩下的游击队员斩钉截铁的表示效忠,他们一向只屈从于强者。韦托很快编制好这群游勇,留下几个人守直升机,其余的一部分负责消灭食人族,大部分人马跟随他朝金字塔顶端前进。
四人壮着胆子,游走于阴阵之间,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些木乃伊都被钉在巨大的石架上。这些石头被雕琢成倒置的图钉,又长又粗的石尖从木乃伊的两腿之间Сhā上去,一直刺入颅骨。这样,每具木乃伊都保持着站立的姿态,白色的石头却被染成了土褐。这些木乃伊还有一个特点,它们全都没有外皮,干枯萎缩成布条的肌肉附着在白色的骨骼上,深圆的眼窝完全展露出骷髅的狰狞,腹部被剖开,腹腔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了。这一切,都是将这些人钉在石架上,尚未断气前完成的,因为石架上木乃伊痛苦扭曲的身体,凄厉而哀怨的表情,依旧还保留着,每具木乃伊的身体外形,面部表情,都有着不同的痛苦,仿佛八百罗汉,神态姿势各异,但全都是痛苦的,挣扎着的!
要从这数万具痛苦扭曲着的木乃伊旁穿过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总是森寒可怖的人形,仿佛到了活生生地狱,若全是枯骨还要好些,偏偏是木乃伊,虽被扒去了皮,但那让人心惧的表情仍旧挂在脸上。四人若是垂头向前,难免不会碰上一两具木乃伊,那样的经历也会让人做噩梦。于是,四人只看木乃伊膝盖以下的部分,这样半斜视的走着,可是,当卓木强巴看见两块地板的拼接处,铺在地板上的甲壳一样的东西却露出两个黑幽幽的洞口,他马上明白了他们是踏着什么在前进,他不敢说,只能独自闷声,惴惴不安的走着。唐敏拉着他皮带,亦步亦趋的跟着。
亚拉法师似乎比其余三人好一点,边走边道:“这里空气气温偏高,又十分干燥,好像焚风一样,或许这正是形成木乃伊的原因吧。”
呼吸着干燥的空气,卓木强巴觉得鼻腔有些痒,他停下来,擦了擦,唐敏见他不走了,问道:“怎么了?”卓木强巴道:“没事,鼻子有些痒。”方新教授提醒道:“不摸鼻子,这是空气干燥引起的,此时鼻粘膜很脆,容易引起出鼻血。”
卓木强巴笑笑,道:“导师说晚了,敏敏,有纱布没有?”后面半句却是问唐敏的。唐敏抬起头来,惶恐道:“呀,流鼻血了!”卓木强巴没想到鼻子变得这么脆弱,只是揉了揉,竟然会出鼻血。卓木强巴半蹲下去,好让唐敏在背包里找纱布,唐敏道:“用生理盐水洗一洗,就没事了。”做了简单处理,他们继续在阴阵中穿行。
走了十分钟,还没找到出口,那些阴兵并不是横竖列成排的,而是时横时竖,弄得像迷宫一般,卓木强巴走在第二个,因为唐敏要靠在他后面,亚拉法师只能走最后了。此时,卓木强巴已经感觉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脚步轻浮,每一步踏下去都好像没踏到实地的感觉,但他依旧坚持着。
终于,方新教授道:“他们将阴阵布成迷宫,每一个到最底层的人,都必须要看完所有木乃伊才能走出去啊。这些古玛雅人信奉的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卓木强巴心中很奇怪,为什么方新教授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还有些刺耳。只听亚拉法师也尖声道:“远古的民族,都崇拜血腥和暴力,这是种族发泄的一种途径,并非独此一家。”
唐敏焦急道:“那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卓木强巴耳朵有些痛了,暗忖:“敏敏的声音怎么也这么刺耳?”方新教授道:“不知道,这个空间大得很,能放十万具木乃伊,那需要多大个房间啊。强巴,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卓木强巴昂起欲裂的头,勉强道:“没事,继续走。”他很清楚,鼻血没有止住,他已经咽下不少。突然,他发现前面那具木乃伊朝着自己在笑,那是一种怎样的笑意,冰冷得让人窒息,紧接着,自己左边的一具木乃伊张牙舞爪,好像就要扑过来了,他惊惶的朝右边退去,同时心中骇然道:“怎么会这样的?这些木乃伊,竟然是活的!”右边的木乃伊,却死死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卓木强巴想要挣扎着离开,手足却半分力也没有,他看见,四面的木乃伊都挥动着无数干涸的手臂,朝自己伸来,卓木强巴大口呼吸了几次,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是:“天哪,他中毒了!纳络酮,拿纳络酮来!”
甘甜清凉的水润入喉咙,卓木强巴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唐敏画花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又惊又喜的盯着自己。“他醒啦,教授,他醒啦!”
卓木强巴看着天花板,屋顶高五米,灯光下满墙的浅浮雕,勾勒着青面獠牙兽。卓木强巴挣扎着半坐起来,只见这个房间约有一百平米,正中是一个古朴的石鼎,四壁绘着黑红两色的秃鹰,色彩鲜艳,栩栩如生,就好像刚画上去一样。四壁拐角处都是圆柱形,柱子上也用浅浮雕刻的方法写意的勾勒出人形,个个面容狰狞,他们面部或左或右,无一列外都手执蛇杖,腰间缠着一尾蛇,方向左右对称。房间开了三道门,没有开门那面墙上一个巨大的抽象美洲虎头颅,突出了它的双眼和獠牙,角落里有一些陶器,有大有小,陶罐和土碗,好像按照一定的方位放置在一起。卓木强巴斜靠着其中一根柱子,身边有些药品和一个水壶,他拿起水壶摇了摇,没剩多少了,不用说,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由唐敏领路,从左边的门进来,卓木强巴歉意道:“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清楚,自己如果没事,可以作为一名强劳力,如果自己倒下,就是一个大包袱。
方新教授道:“幸好没事,你中毒不算深。”
卓木强巴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感谢,还是只能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方新教授没有答话,他知道,这不是对他说的,他和强巴之间,已经不需要感谢了。亚拉法师道:“要谢,就谢那位小姑娘吧,她为你吃了不少苦头,好几次都是生死一线啊。”
卓木强巴看着娇小可人的唐敏,她正羞涩的低下头去,但见她那凌乱不整的衣衫和斑斑的淤青,可以想见这个爱哭的小女孩,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卓木强巴欣慰的捧过唐敏那张娇小的脸,贴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澎湃的心跳和带她走出地宫的决心。
只听亚拉法师道:“那些俘虏被处死前一定服用了很多致幻的药物,那些药物深入骨质,虽历经千年也没有消失殆尽,如果没有伤口到不碍事,可是一旦受伤,毒物就从伤口处入侵。”
“而你偏偏是鼻粘膜破裂,对毒物吸收入血比打点滴还快,加上你以前身体里就蓄积了不少致幻药性,这次一并发作出来,产生了深度幻觉。”方新教授又接着问道:“你在森林里吃了不少植物?”
卓木强巴回想起来道:“我吃过一种树皮,它的树皮刮下来像面粉一样。”
亚拉法师道:“这就是了,这森林里很多植物都含高浓度的古柯,咖啡因等强烈的致幻成分,你食用不多才没有发作出来。”
卓木强巴看着方新教授三人,都是衣冠不整,面色憔悴,看来一路上他们带着自己,吃了不少苦,特别是敏敏,头发乱蓬蓬,脸上花得像彩旦,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一面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了?”
不料他身型一动,方新教授等人一同惊呼道:“别动,别动!”
卓木强巴道:“没问题,我已经好了。”方新教授道:“我们知道你身体壮得像头牛,醒了当然是好了,我们让你别动,是怕你触碰到什么机关!”
“机关?”卓木强巴看着这一目了然的房间,问道:“这里有机关吗?”
亚拉法师苦笑道:“你每前进一步,都无法判定自己的生死,你无法预知,你下一步会踩在哪一条生死线上。这是皮埃里的原话,这里到处都是机关,而且在你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方新教授道:“我们现在在第七层了,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唐敏道:“好几次都亏亚拉法师反应及时,不然我们全都完了。”
卓木强巴道:“怎么,不是有皮埃里的笔记吗?还是碰到了机关?”
方新教授道:“首先,皮埃里并没有探索完所有的机关,有很多机关都是他没有提到过的,第二,很多地方他虽然说了,但是却无法说得十分详尽,加上部分残缺,我们必须边走边摸索,就好比这一层。幸亏我们还有这本笔记,就像拿到了产品使用说明一样,不然,我们真是寸步难行啊!”
唐敏嘟囔道:“而且,皮埃里笔记里记载的,他已经破坏掉的那些机关,不知道为什么,又全部都恢复了。”亚拉法师道:“所以,一步都不能大意。”方新教授道:“而且,黑暗中,还潜藏着我们所不知的生物,这座象征地狱的阿赫地宫,已经是某些黑暗生物的乐园,动植物和人工建筑并存共生着,如果托大,就会像这样!”说着,方新教授指着亚拉法师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卓木强巴知道厉害。
卓木强巴惊诧道:“是,是什么东西弄的?”
亚拉法师摇头道:“这是我们在第九层时,被一些生物抓伤的。”
卓木强巴问道:“长什么样子?”亚拉法师道:“没看清。”
卓木强巴道:“没……没看清!”
方新教授道:“移动速度极快,体型较小,我们只看见烛灯下的黑影,然后就铺面袭来,根本就无法细看。而我们初步估计是……”他转向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好似考教卓木强巴一般,问道:“据你所知,世界上的蝙蝠分几大类?”
卓木强巴稍加思索,答道:“亚属很多,但按习性共分三个大类,吃水果的叫果蝠,吸血的叫吸血蝙蝠,还有一种食肉蝙蝠。巴西盛产吸血蝙蝠,难道你们认为是……”想到黑暗中,乌压压一片吸血蝙蝠,卓木强巴头皮一炸。
亚拉法师道:“我们认为不是。这些伤痕是被抓伤的,那种动物能在空中飞翔,但长着尖锐的利爪,攻击生物时不是用嘴,而是用爪。”
卓木强巴一惊,高叫道:“难道是——分布和数目都最稀少的食肉蝙蝠!”以他目前掌握的知识,只知道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果蝠,其次便是吸血蝙蝠,因为它们被形容成吸血鬼的化身而名声大噪,但是食肉蝙蝠,直到十六世纪才为人们所发现,其中最可怕,最知名的,便是英伦古堡里的红色魔鬼。据闻那是一座被荒废几百年的古堡,传说里面有吸血鬼,无论人畜,都不能在堡里过夜。英国探险家福更斯第一次带人马去探查古堡之谜,结果全军覆灭,人们在清查尸体时惊讶的发现,他们头颅被破开一个极其细小的洞,脑髓被吸食干净。第二次由一名生物学家揭开古堡之谜,他利用一只被注射麻药的猕猴,装入渔网里诱使魔鬼现身,最后,他们便发现了那只红色的食肉蝙蝠,体型硕大,体重接近一两,是普通蝙蝠的两到三倍,最可怕的是,它长着尖勾利爪,嘴部进化成一根钢针似的长喙,它便是利用这根钢刺刺破生物最坚硬的颅骨,吸食脑髓。这种东西,比吸血蝙蝠可怕多了。
方新教授道:“不过现在还好,这第七层的空间狭小,高度不够,少有那些生物栖息,只是不知道上面一层会有什么。”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教授,你刚才说这一层皮埃里的笔记里记录得不周全,我们要自己摸索着前进?”
方新教授道:“不是不周全,而是无法记述清楚。”方新教授将笔记本电脑反转,让卓木强巴看清笔记里的内容,只见笔记上记录着:“我在这些迷宫一般的房间内寻找出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迷宫?”卓木强巴不解,方新教授道:“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小心点,前面的地板走涂成红色的才是安全通道。”
唐敏搀扶着卓木强巴,来到西边的门口,卓木强巴站在门口一看,顿时呆住了,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面镜子,他赶紧又回头看了看。只见他面前的房间,和他此刻身处的房间,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是正中一个大鼎,四面墙画了秃鹰,墙的转角处是雕刻手拿蛇杖的人像,角落里摆放了陶器土碗,其中一面墙没有门,上面浮雕着巨大的美洲虎抽象头像。唯一的不同,就是墙上开的三道门,方位发生了改变,而且角落里陶器土碗的摆放顺序有所不同。卓木强巴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间,再看看身前的房间,不仔细观察,真的完全发现不了两个房间的区别,他冒着冷汗问道:“有多少个这样的房间?”
亚拉法师道:“不可计数,我们来到这里,至少已经走了七十二间不重复的房间了。”
卓木强巴心颤道:“都是这个样子?”
方新教授道:“都是这个样子。”
卓木强巴心都凉了,问道:“为什么要弄成这个样子?”
亚拉法师道:“玛雅地狱的第七位夜神阿布拉,阿法赫,是惩罚因贪婪,欲念而走错了方向的人,他们因私欲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被罚在地狱里背负承重的物品反复的前进,永远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会这样,那只能说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古代玛雅人按照神的指示来修建这座阿赫地宫,这就是地狱,在他们心中的真实再现。”
唐敏带着卓木强巴又通过两个房间,卓木强巴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这时,方新教授问道:“以你的判断,我们离开原来那个房间多远了?”
卓木强巴一阵头痛,低声道:“我想想,我想想。我们是从左边的门进来的,前一个房间我们是走的右边,再前面一个房间好像是从上面下来的……”他在空中划了一个“之”字形,然后询问方新教授道:“是这样吧?”
方新教授不答,唐敏喃喃道:“你还需要再休息一下。”说着,看了一眼墙角,卓木强巴望过去,他看见了——地上的水壶,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天哪!他们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方新教授道:“现在你能感觉到皮埃里的伟大了吧,他只有一个人,不仅在这迷宫一样的房间里没有晕厥,还找到了出路,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富有经验。”
[会飞翔的魔鬼]
这样的房间如何能走出去,卓木强巴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掉在这个地方,最后肯定只能撞墙而死。卓木强巴看着墙角那些陶器,突然灵光一闪,问道:“那些陶器的摆放,每一间屋都不一样,那么,肯定代表着方位,否则,这些修葺房间的工匠又如何能走出去。”
方新教授赞许道:“不错,你终于发现了,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亚拉法师在一旁大摇其头,方新教授接着微笑道:“我们仔细观察过那些陶器的摆放,那些被人为或动物破坏掉的撇去不谈,完整码放好的也不是那么明显的指路,一个陶罐,加四个土碗,和三个酒杯一样的小盏,一共能有多少种组合,你知道么?”
卓木强巴低声道:“八个器皿,那就是从一乘到八。”接着就开始一乘二乘三的算起来,方新教授摆摆手道:“不是这样简单,你通过观察就可以发现,土碗和陶盏可以按正放,反扣两种方法,而陶罐与土碗,陶盏间的方向又可以完全不同,所以有七个器皿可以正反两放,要再加七,而所有器皿见的方向不同要再加八,那么一共就是二十三,正确的算法因该是从一乘到二十三。那是多少种组合?”
见卓木强巴张大了嘴,方新教授又补充道:“这个数字,用普通的计算器是算不出来的,超过上限了。而我们并不是密码专家,对于符合学和象征意义方面的探究毫无根基,所以凭借陶罐的摆放来寻找出路,那是行不通的。”
亚拉法师道:“这不奇怪,因为你们小组并没有作这方面的功课,并不知道玛雅文明究竟先进到什么程度,利用现在你体力未恢复,大家都休息的时间,可以给你补补课。”
大家就地坐好,亚拉法师开始对卓木强巴道:“玛雅文明,连青铜器都无法生产,仅用石质工具,就建立了完全独立于世界几大文明以外的却又可以与之媲美的文明,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拥有的智慧,是现在人无法想象的。就拿这套陶器组合来说,充分的展现了古代玛雅人在数学上的惊人成就,古代玛雅人是第一个发明并使用0的民族,要知道,0的诞生,就标志了一个民族在文明上的一种飞跃……”
在那方大厅里,方新教授小组的成员对卓木强巴进行轮番恶补,从玛雅人的数学知识说起,诉说玛雅人的天文学知识,玛雅人的神灵意识,玛雅人的衣食住行,玛雅的文字……短时间内无法说得详尽,他们则专挑最有名的玛雅文明告诉卓木强巴,仅这些文明知识,便足以让卓木强巴对这个拥有古文明的民族刮目相看了。除了震惊,惊讶,惊恐,震撼,没有什么别的词能形容卓木强巴的内心,这个民族不仅仅是文明而已,他们是高度文明,甚至有理由相信,他们缔造了黄金时期。
他们使用的近似太阳历法比现在人们所使用的太阳历还要准确,他们利用人的双手双脚发明了20位进制,他们修葺的金字塔无论从数量还是规模都超过了埃及金字塔,他们千年以前就观测并准确得出太阳系行星的轨道位置,他们的城邦规模宏大,有复杂的引水系统。玛雅文明留下了太多疑团,许多智慧的结晶至今仍令人结舌,不少研究过玛雅文明的科学家甚至惊呼:“他们的文明是从天而降,是神给予他们的指示。”更有不少人认为,玛雅人是外星智慧生物,也有人说他们是史前文明,那个黄金时期留下的产物。不管怎么说,这个文明消亡了,突兀的,仿佛在一个瞬间,聪明的玛雅人放弃了巨大的城堡,停止了观测星象,不在修建高大的金字塔,他们回到丛林,过上一种停留在石器时代的生活。因此,当哥伦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欧洲人不愿意承认那些辉煌的建筑是在丛林里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的杰作,一切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方新教授他们象开讨论会一样争先恐后的将神秘的玛雅告诉卓木强巴,卓木强巴也听得如痴如醉,一切就和方新教授小组他们刚接触玛雅文明一样,仿佛在听着一个来自远古的传说。当方新教授他们遗忘了部分内容的时候,便打开电脑查阅资料,他们在玛雅的迷宫小屋中进餐,边吃边谈,直到灯光黯淡下来。
在交谈中卓木强巴才得知,他们前进这两层花费了大半天时间,这时好容易找到一个较为安全的所在,所以在这里进食并准备在这里歇息。仅前进两层就用了大半天时间,虽然方新教授他们没说,但卓木强巴可以想象,这里的机关是如何的凶险。吃过东西,卓木强巴感到身体已经完全的恢复了,而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却商量着是否在这里歇一夜再走。而他们争论的关键问题就是,食物和光源不够了,水和食物仅够四个人坚持两天,如今已经消耗掉一半了;烛帽的光亮已经调小,它的电池可以提高7到8个小时供电,而且每顶烛帽有五块备用电池,也只能坚持两天。但亚拉法师认为,虽然这里不见天日,但是人的生理周期没变,到了晚上容易困顿,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很容易死于机关下,如果说目前这种迷宫一样的小房间,它的机关数量并不是很多的话,停留在这里休息就是最佳选择。
事有凑巧,置身金字塔顶端的游击队,也在争论同一个问题,游击队在艰难的向下前进了两层,来到第三层后,突然变大的空间和那些设计精巧的机关已经让他们伤亡惨重,不少人因害怕而蒙生了退意,而更多的人则想着黄金和珠宝,坚持继续向下。韦托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以他的性格,因该是命令部下继续前进,把所有的珍宝都取出来供他享用,可是眼下的局面却是,如果自己不下去,这些人一个也不会下去。韦托是很现实的商人,有暴利可图的事情他很喜欢,但是如果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而更让他觉得恼火的是,好容易穿过大金字塔底部并朝下深入地底,沿途令人叹服的构建和精美的壁画让人遐想翩翩,问题走了这么久,除了那些卖不了几个钱或者说没法弄出去卖的壁画,石雕,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哪怕连一件小一点的石制工艺品都没有,他们看见最小的艺术品个头都是用米度量,重量都用吨来计算。而如今下到第三层,依旧没看见任何值钱的好卖的东西,反而多了许多杀人的机关。看着两派人吵得热火朝天,他更加心烦意乱,“别吵了!继续前进!自己小心着点儿!别离开大部队,别妄想当逃兵,否则,你们哪一位认为自己有能力独自走出这地方!”韦托终于发话了,心中的信念强烈的支持着他:“继续向下,继续向下,黄金,珠宝,光灿灿的玉石,说不定就在下面一层!”
讨论没有持续多久,方新教授他们就被一阵异响所惊动,卓木强巴刚给自己的烛帽装上新的电池,听到响动,先将唐敏藏在自己的身后,惊恐的望着四周。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也停止了争论,大家都不安的张望着,声音从一个房间传到另一个房间,从那些没有灯光的黑暗房间中传来,很杂乱,但是很明显的,离他们越来越近。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等待!此时的卓木强巴等四人,正感受到这样一种心跳,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来了,数量极多,对自己肯定不利,偏偏不知道那些东西从哪里来,会是什么,自己该如何防御。四人靠着那面实心墙,聚成一团,盯着进入房间的每一道门,这个房间随时都有可能被一种生物入侵。
亚拉法师听力惊人,他说道:“是飞行的动物,我听到扑啦啦的振翅声,但是又不很像。”
方新教授反应最为敏捷,他马上道:“法师,还记得你刚说什么吗?这个地宫里没有白天和黑暗,但是生理周期并不会被改变,是它们,它们要出去觅食了!”
亚拉法师也反映过来,叫道:“天哪!它们要从这些房间中穿出去!”
方新教授道:“在这样狭小的空间,我们根本无处可避,必须马上想一个对策,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敏,把帐篷打开,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卓木强巴还傻愣着,问道:“怎么回事?教授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吗?”
唐敏埋怨道:“这还听不出来吗?就是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些疑似蝙蝠的动物,如果是蝙蝠的话,在黄昏降临的时候,它们就准备出去觅食了!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
卓木强巴赶紧帮唐敏架好帐篷,这是便捷式帐篷,支架和帆布不用分开,而是直接折叠起来的,很快就架好了,方新教授让四人先躲进帐篷里去,然后在电脑上飞快的查阅着蝙蝠相关知识,喃喃道:“因该怎样才能躲开它们?”四人都知道,蝙蝠是不靠视力寻找方向的,它们利用自己独特的回声系统,如果真的是蝙蝠,在黑暗中绝对是它们的天下。卓木强巴最后看了一眼无尽黑暗的房间,拉好了帐篷的拉链,心中又一次想起巴巴兔的忠告来:“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敌人。”
方新教授道:“有办法了,利用电脑发出高频率的声波,干扰蝙蝠的声纳系统,这样它们就会忽略我们这个小空间。”可惜办法刚刚想出来,还来不及实施,黑暗中的飞行大军已经赶到,一时间,房间内全是振翅的声音,到处都可以听到,四人蜷缩在帐篷内,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飞行动物。突然“吃”的一声,结实的帆布帐篷被拉开一道小口,一个鼠头鼠脑的狰狞生物,用有力的前爪扒开那道口子,试图钻进来。唐敏尖叫起来:“蝙蝠!”
方新教授双手有些微抖,对卓木强巴道:“强巴,顶住它们!我还需要时间。我记得有一个高频声波程序,我放在哪里了?出来,快出来啊!”
又是“嗤嗤”数声,帐篷又被划出几道口子,每道口子都被用力扒开,一个个外貌丑陋的生物争先恐后向里挤,卓木强巴心中也是着急,却束手无策,心中反复道:“怎么顶?我该怎么顶?”他知道,敏敏最是害怕这类生物,只见她缩成一团,连尖叫的勇气也没有了。这时,亚拉法师递过来一个背包,那背部的材料比帆布帐篷还要结实,卓木强巴赶紧把背包抵在划破了口子的帐篷上,亚拉法师拿起另一个背部,抵住了另一头,他们很明显的感觉到,帐篷的边壁像压了百来公斤的重物,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蝙蝠停落在帐篷上。
卓木强巴突然觉得腿肚子一痛,原来帐篷脚下又被划了几道口子,有几只蝙蝠已经钻了进来,老实不客气的给卓木强巴放血。血腥味就像一剂催化剂,吸引着更多的蝙蝠朝这边赶来,卓木强巴用力踩死两只,却看见帐篷上被开的口子越来越多,这个帐篷马上就要名存实亡了。
就在此时,卓木强巴等人,先是听到“嗤——”的一声,随着声音越来越高,渐渐的就听不见了,但是外面的蝙蝠如遭重锤,全都离开了帐篷,高频的声波凑效了。卓木强巴知道,电脑还在持续不断的发出高频声波,只是超过了人的听力范围,所以他们听不到了,他颓然坐在地上,不小心坐在了几只没能逃出去的蝙蝠身上,顿时一阵“吱吱”乱叫。卓木强巴弄死那些小蝙蝠,再抬头看,那顶帐篷已经千疮百孔,就好像隔着纱窗在看外面。
为了观察这种袭击他们的生物,他们故意在房间外面留了一顶烛帽,此刻才看到,黑色的蝙蝠洪流就好像在房间内刮起一阵旋风。它们从北门进入,朝南门涌出,那道黑色旋风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数量多极了,就是有高频声波,仍旧有许多蝙蝠落在了帐篷顶上,不过比起先前要好多了,四人足以对付。那道黑色旋风足足刮了有二十几分钟,才全部从房间通过,四人松了口气,唐敏擦干眼泪,拿出了狂犬疫苗,每人一针。被那些蝙蝠抓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携带的狂犬病毒或其它病毒,一旦人被传染上狂犬病毒,便会发狂,害怕水,光,和声音,变得总是喜欢在黑夜中行动,变得喜欢咬东西,并通过口腔分泌的唾液继续传播病毒,吸血鬼的传说便是因此而来。
方新教授马上将蝙蝠扫描入电脑进行比对,很快如获大赦道:“幸亏是妖面蝠,如果是狐蝠,我们的结局就很难说了。”亚拉法师看着那些蝙蝠尸体道:“它们进化了,前翼的勾爪变得又弯又长,看来地面那个池塘里的食人鱼已经成为它们新的食物来源,或许它们互吃对方,臼齿全部缺失,门牙演化成锋利的刀片状,它们不仅捕食昆虫,还吸血,这种蝙蝠,因该归于假吸血蝙蝠类了吧。”
卓木强巴安慰了唐敏几句,看着地上的丑陋生物,这些蝙蝠翼展约三十厘米,没有鼻子,但是唇和颊有复杂的皮褶,下唇似盘状膨大,耳朵很大并有复杂的耳屏,特别之处除了它们的前翼大弯钩爪,就是嘴里长着像一对腭一样的牙齿,如剃刀一样的锋利,而且略为向中向下倾斜,这个结构,让卓木强巴想起带血槽的军刺,非常适合用来放血,不知道被它们咬一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方新教授收起笔记本电脑,起身道:“现在,我们没有必要接着讨论了吧。”
亚拉法师道:“不错,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里简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他知道,这些蝙蝠还会回来,而他们,已经没有可以抵御蝙蝠的帐篷了。方新教授自信的告诉卓木强巴道:“走吧,只是迷宫和一些机关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天已黄昏,白城的广场上,留守的游击队员和食人族已经僵持了一天了,食人族占着地利,使游击队员不敢轻举妄动,而游击队员有着精良的武器,食人族也不能靠近广场。当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从丛林深处又走出来一人,是的,他只有一个人,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长,看上去有些没落孤寂,轻风拂乱了他的头发,露出半张比骷髅还可怕的脸,索瑞斯心情激动的想:“我终于又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老朋友,我的老朋友们,能与这雄奇的建筑相伴长眠,你们也因该安心了。七年了,你们还好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
两名食人族战士从屋顶上跳下来,挡在了他面前,举起了长长的苗枪,索瑞斯不为所动,拿着那颗琥珀色的符石对着食人族晃动。那两名食人族士兵互盯了一眼,却好似不认识这个东西,索瑞斯也看出了端倪,这群食人族好像不认识这块符石。他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太不给面子了吧,你们是哪部分的,上次这里不见有你们守护啊!”
食人族回答他的是投枪,还有战斗般的吼叫,索瑞斯避开投枪,将一个塑胶瓶子“波”的一声捏破,随后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吞噬一切饿鬼,红褐色的地狱军团,把他们统统吃掉,连骨头也不要放过!”在他身后的草丛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红褐色劫蚁,它们迈开整齐的步伐,漫过白城,吃掉一切,那两名食人族士兵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音远远的传开来。
守护直升机的游击队员突然发现,大批隐藏在暗处的食人族超广场方向涌了过来,就像着了魔一样不惧生死,一时间杀都杀不完。一名游击队员开玩笑的对另一人说:“他们疯了吗?争着来送死。”突然,他们惊恐的发行,那些食人族身后涌动着更大规模的部队,就像一条红色的地毯,正朝整座白城覆盖过来,那些逃得稍慢的食人族士兵,就像一块蜡被熔掉,瞬间就失去了皮肤,肌肉,仅留下骨骼,和白城一样的白。
藏地密码3 第十六章 水火地狱
[机关]
游击队员这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四处逃散,但为时已晚,陷入红色的大军之中,没有人能逃得掉。索瑞斯漫步在红色涌流之中,无视身边一具具站立着倒下的白骨,那些劫蚁似乎很怕接近他,他所到之处,劫蚁纷纷退避让路,他眼前一亮,发现了小蜻蜓一样的直升机,喜道:“这可是好东西,别给我啃坏了。”他将一个玻璃瓶砸向直升机,一阵气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那些劫蚁就像被潮水冲刷,瞬间便空出一块白地。索瑞斯看着已被红色海洋包裹的白城,心道:“糟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战斗,好容易聚集了这么多家伙在这里,可是现在该怎么驱散它们呢,身上带的药不够啊。”
正想着,“扑拉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见那座宏伟的金字塔,从塔身各个出口,射出无数黑色的光芒,好像一柄柄破壳而出的黑色利剑,直指天穹。地上的劫蚁骚动不安起来,它们碰到了天敌;那些黑色利剑冲上云霄之后,迅速淡化雾散开来,化作了一只只长着肉翅的黑色魔鬼,它们张大了嘴,淋漓尽致的享受着这送上家门来的罕见的美餐。数十万只妖蝠面对数以千万计的劫蚁,狼吞虎咽,一时间,天空中满是黑色的扑翼动物,好似黑云障日,蔚为壮观。
索瑞斯松了口气,来得恰到好处,他等了一天,就是等这些飞行的魔鬼离开巢|茓,这样,地宫下面暂时是安全的了,上次来时,有两人受了伤,其中一人是因为被这些家伙弄瞎了眼睛而死在地宫的机关内。索瑞斯拿出一个网球大小的金属圆球,按动开关,这个圆球的原理和方新教授他们使用的电脑一样,可以发出高频声波,使自己在蝙蝠群中隐身。他抬头看了一眼巍峨雄伟的阿赫金字塔,开始缓缓的攀登上去。
卓木强巴跟在方新教授和唐敏后面,心中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能走得那么从容不迫,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房间,好像还是在里面乱转。卓木强巴提出建议道:“这样走也不是办法,我有个主意。”方新教授他们停下来,看卓木强巴要说什么,卓木强巴道:“用记号笔,将我们走过的每一道门都作上记号,这样就不会走重复的路了。”
一时三人都默不作声,但看他们的表情,卓木强巴就知道,自己又出了个坏主意。最后,还是方新教授忍不住批评了卓木强巴两句:“强巴,看来你听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啊,教官不是这样教我们的。”
这也是在可可西里胡队长他们的做法,卓木强巴觉得挺有用的,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呢,他不解道:“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啊。”
唐敏在他耳边小声道:“过时啦,那是非专业人员的笨办法,在这里不适用的。”
亚拉法师道:“如果说通道很长,岔路很少,可以用你那个法子,但是在这里,当你发现你做过标记的门和没做过标记的门一样多得让你分不清时,你那些标记就和没做没什么两样。”
卓木强巴泄气道:“可是,我们一直在这里瞎转,也不是办法啊。”
方新教授转过身来,微笑道:“谁说我们是在瞎转啊?”说着,他指了指一直挂在自己胸前的笔记本电脑。
唐敏道:“我们将走过的路线通过摄像头统统输入电脑,电脑根据输入的信息绘制出全息三维动画,虽然说房间看起来都差不多,人的肉眼或许很难分辨,但是电脑却能把任何细微的地方记录下来,加上我们自身发出的定位讯号,很容易就能发现哪些是我们没走过的地方。”
卓木强巴呆呆的看着方新教授展示给他看的电脑,只见电脑上绘制着详细的三维立体影像,和他们看到的房间一模一样,方新教授按了两个键,那些三维图象则转化为平面二维图形,房间全变成了一个个正方形的小格子,开门的地方电脑用一条白线表示,他们所在的位置正闪着显眼的红色光点。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在这一霎那,卓木强巴突然明白,原来他们小组和方新教授小组之间的差距,依然和第一次进行野外实践训练一样大;他们还是停留在钻木取火阶段,而方新教授小组早就在用打火机了。他惭愧的低下头,做着闷声乌龟,只跟在后面走,再也不发言了,唐敏有一句没一句给他说话,缓解他压抑的心情。
一路走来,卓木强巴夹在四人中间,踩着方新教授的脚步,只看见几具迷失在迷宫中的枯骨,并没有遇到任何机关,不免有些迷惑。他想去看看那些套罐里有没有装着什么,却被告诫不可轻举妄动,方新教授给他看他们先前摄像头拍摄到的陶罐内部情况,表示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在电脑的指引下,四人在阿赫地宫第七层又徘徊了两个多小时,眼前出现了一座较为空旷的大厅,大厅紧靠着好似山岩的边壁,他们终于走出了迷宫,来到通往上一层的道路。
从小房间里钻出来,陡然见到这么一座大厅,不免让人心中升起惊叹的突兀感觉,烛帽依然照射不到大厅顶部,四面的墙全是用一块块地砖大小的石板拼接而成,颇似现代人用马赛克拼接出不同的图案。与马赛克不同的是,这些石板都经过了雕刻加工,整个形象太过巨大,卓木强巴无法观测到全貌,但他知道,整面巨墙肯定拼接成一幅巨大的图像。撑起大厅拱顶的柱子被雕刻成一个个三米高的巨人,叠罗汉似的一个顶着一个,他们伸出前臂,好像端着什么东西一样,但是此刻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他们钻出的小门上方,是无数巨大的彩绘,黑色线条分明的刻画着,无数奴隶在鞭笞的驱赶下,背负重物,在象征迷宫的秘道中来回爬行,鞭笞他们的,是一群长着蝙蝠脑袋,拥有仙人掌一样带刺躯干的地狱使者,他们目露凶光,奴隶们诚惶诚恐,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刻画入木三分。在所有奴隶和监工的身后,端坐着一位非常巨大的神,黑色形象,他的下唇肥大下垂,嘴外圈是红棕色,黑圈的眼睛,从眼眶边有一道黑线延伸至脸颊,据方新教授他们认为,这因该就是掌管第七层地狱的夜神了。
奇怪的是,在地狱之神的身后,还画着一个怪异的立身图案,卓木强巴仔细辩认,颇似中国鬼怪里的牛头马面。方新教授也道:“奇怪,每一层都有这个神,是什么神能高踞于地狱之神的上面,竟然在资料里都找不到这神像,你们觉得它像什么?”
唐敏道:“说是牛吧,没有角,说像马吧,耳朵又不像。”
卓木强巴乐道:“咿?你和我想的一样,牛头马面。”
亚拉法师摇头道:“牛头马面是中国地狱里的狱卒,和美洲文明似乎不相称,而且它们的地位也不可能这样高,因该是别的尊神。”
在他们的正前方,便是一面巨大的光滑的墙,墙上刻着无数横条状沟纹,沟纹很深,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直立放着的搓衣板。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忙着将大厅的雄奇摄入电脑,卓木强巴问道:“路呢?”
唐敏指了指那些横向条纹,卓木强巴大声道:“这是路!”那墙上的条纹顶多高出墙面十厘米,人要在上面站稳都极不容易,这么高的距离,如何攀爬。
亚拉法师提着照射灯,对卓木强巴道:“就是那个,我们管它叫悬梯,看上去有些困难,其实还是很好爬的。”
卓木强巴第一次看见,九十度垂直向上的阶梯,这些阶梯与地面没有任何角度,完全就是高出墙面的一些锯齿而已。方新教授调整两个角度,无暇顾及卓木强巴,只道:“下面两层,我们都是这样爬上来的,你爬过一次就知道了。”接着又和亚拉法师讨论起来:“你看,这个也是第七层夜神图案。”“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不清楚,把光再开亮一点,摄像头的像素分辨率有点低,下次我换一个好一点的……”
唐敏整理好仪器,过来陪着卓木强巴,对他道:“其实,你把它当作没有安全绳的攀岩就好了。因为这些石壁间切合得非常好,教授说,估计玛雅人使用了泥浆一类的粘合剂,巨大的条石缝隙间,连张纸都Сhā不进去。”
卓木强巴担心道:“这些石壁有一千多年了啊,要是风化了怎么办?这里又这么高,从上面踩空掉下来可不是说着玩的。”
唐敏道:“你放心啦,这些白石的材质非常好,一点都没有风化的迹象。喂,你别乱走啊。”卓木强巴道:“怎么了?看看都不行么?”
唐敏道:“教授他们没有完成之前,我们最好别乱动,害怕碰到机关。”
卓木强巴道:“我也是和你们一起受过特训的,我当然会小心,别把我看作业余的。”
这时,方新教授道:“光线再聚拢一些,我看看,这正上方是什么,对,对。哎呀,不好!是骷髅!”方新教授大叫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卓木强巴一脚不知道踩在什么上面,他脚下的石板往下一沉,整个大厅“嗦嗦嗦”的颤动起来,发出巨大机械移动声来。
方新教授劈头问道:“强巴,你跑那么过去做什么?你踩到什么东西啦,还不快跑过来!”
卓木强巴愣了一愣,道:“我不知道啊!”却看见亚拉法师朝自己冲了过来,并一下子将自己扑倒在地,滚了两滚。
卓木强巴惊讶道:“怎么啦!?”亚拉法师起身道:“奇怪,这个机关是?”突然一声巨响,他们钻出来的迷宫房间小门上方,瞬间落下巨大的条石,将他们的退路封死,接着“扎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方新教授大声道:“快!快爬上去!上一层的石门正在慢慢关阖。”
四人这才醒悟过来,争先恐后踏着悬石梯往上一层爬去,卓木强巴爬得最快,第一个爬到上一层,亚拉法师紧随其后。到了上一层,卓木强巴反过身来,又将唐敏拉了上来,方新教授还在下面,估计有十米距离。方才爬悬梯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倒过来看下面,却觉得头晕目眩,这悬梯竟然超过五十米高度,此时看下去,十多米外,就是漆黑如深渊一般,令人后怕。亚拉不住的喃喃祈祷着:“快一点,快一点……”
卓木强巴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整个穹顶是一张布满金属尖刺的网,此刻正缓缓的向下移动,而他们所站的位置,也有一道石门,缓缓的落下来,那巨大的“扎扎”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到时候石门一关,被封在大厅里的人都会被带刺金属网活活压死,他也为方新教授担心起来,方新教授背着笔记本电脑,攀爬得有点吃力,照这个速度不可能爬上来的。
卓木强巴愁得焦躁万分,大声道:“导师!快啊!把电脑扔掉!门就要关上了!”
方新教授在下面骂道:“臭小子,你踩到的机关,现在还想让我把电脑扔掉,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卓木强巴不安道:“可是,性命要紧啊!”
方新教授在下面不急不慢的攀爬着道:“学着点吧,什么叫团队配合。”
只见石门下落到还有一人高的时候,亚拉法师和唐敏一人取出一根攀岩用的安全扣,嵌入了石门下滑的缝隙中,石门发出巨大尖锐的声音,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而那带尖刺的金属网,似乎与石门是连在一起的,石门一停,它也停止了下移。过了一分钟,方新教授才爬了上来,有些吃力道:“一个团队中,有人体力好,有人专业性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这才叫团队。这种机关就把你吓成这样了?遇事要冷静,冲动不思考怎么能解决问题?”
卓木强巴手心里全是冷汗,刚才确实是千钧一发,可是方新教授他们却没有露出丝毫惧意,他不禁汗颜起来。仅有唐敏拍着胸口道:“真的好险呢,虽然比前面的机关好多了,我还是担心得心怦怦直跳呢。”亚拉法师和唐敏一松手,石门继续缓缓关闭,看着钉板上七八具被刺穿的枯骨,卓木强巴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增见识的机会。
卓木强巴问道:“为什么要把这门关上?让它一直卡在这里不好么,就不会再增死伤了。”
亚拉法师道:“这里的机括都是环环相扣的,如果不让石门关上,说不定后面就有什么门打不开,到时候还是得回来把石门关上。”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亚拉法师说过的话,讶异道:“不是说玛雅人连青铜器也不会冶炼吗?这……这难道不是金属制品么?”
亚拉法师道:“他们确实不会冶炼青铜,可是没说他们没有金属制品啊。玛雅人是很会做生意的,他们是通过经商贸易从别的地方换取金属品,这个机关我们已经记下了,还是看看现在我们该走哪条路吧。”
只见石门闭合后,他们便身处于一个半圆形的封闭空间,前方石壁,有五道拱门,高度皆超过五米,秘道又宽又大,漆黑冗长,看不到头。有了前面的经历,卓木强巴不敢乱走,只能看着方新教授低头查阅电脑上的皮埃里笔记,忽听教授“咦?”了一声,眼睛瞪了瞪,其余三个头凑了过来。只见皮埃里笔记本上,不偏不倚,中间如虫蚀般少了一行,后面写着“我在宽敞的通道中行走……”前面便是“钉板扎扎扎的压了下来,上面已经钉着一具骷髅……”
亚拉法师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看来,只能自己找路了,这一层,因该是月亮女神所管辖的地狱吧。”
方新教授点点头,道:“不错。月亮女神伊西切尔,她同她哥哥一样,是一个两面神,当她在天界时,是温柔美丽的姑娘,柔和的月光如水;而当她在地狱时,则化身为凶恶的老太婆,头发是无数毒蛇盘曲而成,背上有恐怖的交叉人骨,手脚都化为锋利的兽爪,头上的毒蛇向地狱喷出带毒的火焰,而手里的瓷瓶装着滔滔洪水。水神与火神在她左右,供她驱使,后来人们称地狱里的月亮女神为虎爪老妪,而第六层地狱则是水火地狱。”
亚拉法师道:“其实,因该是冰火地狱才对,因为热带雨林没有冰,所以演化成了水。在第六层地狱里的鬼魂,因为生前毁谤,陷害他人,纵火犯罪,与人通奸,私自堕胎等罪行而下狱,必须接受冰与火的反复煎熬,在强水中浸泡一百五十年,在烈火中炙烤一百五十年,方可遁入轮回地狱。而玛雅地狱里的一天,等于他们人世间一个阿劳吞年,可怕的地狱。”
唐敏道:“那么,我们现在该走哪条路呢?”
亚拉法师道:“秘道上的图案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黑色的同心圆圈,象征死亡腐败,这条路不可走。”
方新教授抬头道:“黑色斑点,象征瘟疫,这条路也不能走。”
唐敏道:“我这边是矛尖,石刀。”方新教授道:“象征杀戮,也不行。”
亚拉法师看了最后两个洞|茓,指着自己身前的说道:“鲜血,心脏,象征牺牲,这是一条奉献之路,因该不是它。”
如今,只剩下卓木强巴面前的通道,卓木强巴道:“可是,我这里是好大一条蛇呢。”
方新教授当先走进去,对卓木强巴道:“就是它了。”
唐敏跟着道:“雨蛇神,是玛雅人最崇拜的神明了,它带了雨水,使农作物丰收。”
卓木强巴跟了上去,秘道上方都是拱形,就像一条巨大的穿山隧道,石壁上绘满了和第七层地狱一样的,那些鬼魂在冰火地狱中受酷刑的画面。走了十来分钟,秘道还没到头,前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方新教授停下脚步,低声道:“前面有生物,把探照灯拿来。”
亚拉法师侧耳听了听,道:“那东西不小啊,手与脚之间的距离起码有两米。体重因该超过了八百公斤。”
[地狱之火]
卓木强巴首先想到了自己在丛林里看见那种猪不像猪,牛不似牛的动物,难道这地宫中也有那东西?方新教授道:“做好应对的准备,如果它拦住我们去路并且冲过来,大家要及时闪避。”他将那把手枪递给卓木强巴,并对他说道:“只有两发子弹了,不管什么东西,如果它冲过来必须命中要害。”卓木强巴点头。
方新教授调试着探照灯的光圈,嘘了口气道:“希望不会冲过来。”
光柱探照处,卓木强巴他们看到一双在黑暗中被照得闪闪发亮的眼睛,足有灯泡大小,那庞然大物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柱吓了一跳,扭头就跑,震得秘道“扑扑”落灰,方新教授一见此景,赶紧拿出摄像头,可惜晚了,电脑屏幕上只拍到一个如大象ρi股般巨大的ρi股和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
可是从光照的那一瞬间,卓木强巴还是明显的感觉到,那一双灯泡一样闪光的大眼睛,那种目光传达的讯息“贪婪,饥饿,仇恨,恐惧”,他所知道的,仅有一种动物拥有这种眼睛和眼神,它们存在于人类出现之前,并一直被人们视为敌人,在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史中,与它们的较量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而且,在可可西里,这种动物给卓木强巴上了十分生动的一课,在那漆黑幽深的洞|茓中,它们扭动着肥滚滚的身体,无比迅捷的追逐着一切生物,吃掉一切生物。卓木强巴不敢想象,如果一只老鼠,能拥有大象的体型,那将是一种什么动物,可他看见的那双眼睛,确确实实是一双老鼠才拥有的小眼睛。
方新教授道:“好了,既然它惧怕光芒,我们就接着往前走,但是随时警惕,强巴,嘿,强巴,听见没有?你在想什么?你要负责起我们全队的安全工作,你必须更警惕一些。”
跟随在那不知名动物的后面,四人小心翼翼的前进,突然唐敏低声道:“前面有光。”
方新教授道:“小声点,大家把灯都关了,或许有别的人进来了。”
四人越向前走,光就越发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探照灯一类发出的光芒,随着那洞口的强光,一股越来越明显的热气扑面而来,亚拉法师道:“恐怕不是来了什么人,而是这一层本来的光芒吧。”
其余三人这才想起,这一层是水和火的地狱,可是,什么火能燃烧一千年不熄灭?卓木强巴也想起了巴巴兔的歌词:“他们点燃万年不灭的圣火,让安息的殿堂笼罩在光明之下。”
方新教授打开电脑道:“我看看资料。”笔记上皮埃里这样描述着“我如同在地狱里炙烤(缺损),实在是佩服玛雅人的智慧(缺),我想,这一层因该有特别的方法上去,因为跌下来时,我差点断了筋骨,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他们自己也没办法上去的。”
亚拉法师低声道:“看来,连他自己也没有找到上去的方法。恐怕就是因为这一层无法上去,他才继续向下探寻的吧。”
卓木强巴不同意道:“未必,刚才那些蝙蝠呢,它们难道不是从这里出去的吗?”
亚拉法师道:“有一点不能忘记,蝙蝠是用飞的,我们是用走的。”
唐敏道:“好啦,别争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再走几步,四人脚步便又放缓下来,方新教授赶紧拿出摄像头,对准了洞口的方向,亚拉法师赞叹道:“奇迹,这里的奇迹真是层出不穷,真没有想到,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火焰,在洞口的上方,跳动着,好像有生命的精灵在舞蹈,不是一点点的烛火,而是熊熊烈火,火苗窜起有一丈多高,相距好几百米就能感到那股炙热。随着离洞口越来越近,四人都痴迷了,这正殿雕梁画栋,四壁彩绘,装饰精美那不用说,而一眼就能看见的,是四名身形硕大的站立着的力士雕像。这四名力士,身高二十米以上,头顶戴着像长城垛子一样的装饰帽,双眼呈菱形,瞳孔内斜,张着大嘴,嘴角像胡须一样上卷,耳如壶耳,身穿战甲,立在那处显得威风凛凛,怒目而威,而让人们一眼就能看见他们的则是他们手里。四名力士双手高举,手里顶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盆子,每个盆子直径都在三米左右,火焰便是在那些盆子里剧烈的燃烧着,将这第六层空间照耀得满室生辉。
卓木强巴来到这些力士脚下,他还没有这些力士的鞋高,注视着头顶巨大的圆底盘,不可思议的发出疑问道:“是什么,能燃烧这么久?”
因为火焰的光芒,四人的照明烛帽已经不需要了,他们收好烛帽,再打量这整个第六层地狱。他们置身的大厅因该是第六层地狱的中枢,因为在大厅正中就立着月亮女神的巨像,这位狰狞的地狱女神明显被美化了,虽然她的头顶盘踞着无数毒蛇,但她的相貌却并不丑陋,露出月光柔和的淡雅,目光慈祥,像观世音菩萨一样微微向下,使人仰望时能感到她正注视着你,宽额高鼻,这是玛雅人最具传统的美貌,一只手里拿着装洪水的瓶子,另一只手握有双头蛇杖,在她的左肩,还立着一只鸟,但仔细看就发现,那是一尊人首鸟身的神像。整座月光女神通高超过十五米,因为她的体型看起来比周边四名力士矮了一些,而力士头顶距穹顶还差着约十米,那火光冲天的巨焰,也没有在穹顶上留下任何熏黑的痕迹。女神像的头部占了整个神像的三分之一,因为那些毒蛇形成蓬起的头发,根根盘曲扭动,每一条几乎都和森蚺一样巨大,在火光映照下,全部如同活了过来一样。而看到女神像,很自然就注意到了那些巨蛇像的上方穹顶,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正四方形洞口,看上去通往上层。
方新教授赶紧找出电脑上的记录,皮埃里果然有描述“我跌落在无数巨蛇丛中,当时被吓得半死,还以为来到了森蚺的老巢,后来才知道,原来全是石像,我是掉在了一位女神的头上,四周的火焰在焚烧,一切都如炼狱……”
看到这一段,亚拉法师叫道:“糟了,这么高,我们怎么上得去?”
方新教授道:“暂时不着急,先看看别的地方再说吧。”月亮女神像在大厅正中,大厅四方靠墙则立着四名力士,而在女神像正前方,有五个约三米高,长宽皆达十来米的梯形拜台,颇似一座小玛雅金字塔的基座,周围的四个拜台上还有四个高三,四米的人像,头饰很简单,拥有猫头鹰一样的面孔,这四尊像都面朝正中的拜台。四人登上中心拜台,发现拜台正中又是一级级阶梯向下延伸,呈一个倒金字塔形,足有十米深,来到底端,方新教授在这个四平方米的小地板边缘用毛刷清理后,分析道:“看,这地板边缘与四壁是分开的,这因该是一个什么机关,记住,千万别踩上去了。我们再看看其它地方。”
亚拉法师也有所发现,拿镊子取出一小撮棉絮状物道:“这因该是一种什么植物,完全干化了,只留下一些纤维物质。”唐敏道:“台阶上也有。”
这座大厅很快就探完了,除了正中拜台有个暂时不敢触碰的机关外,没有别的什么发现,亚拉法师说得不错,蝙蝠是用飞的,所以头顶正中那个上去的大洞它们很容易就飞出去了,而四人只能干瞪眼,就算他们站在女神像的头顶,也不可能凭空跳起十来米高。
大厅东西两侧各有一道大门,门廊像秘道一样又宽又长,中央大厅和它的左右足有百步距离;而左右的大厅和中央大厅一般高大,宏伟,拱形石门上的纹路蜿蜒盘旋,让人惊叹又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门廊里也装饰了小如火炬的盏灯,火苗一晃一晃的跳动,卓木强巴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燃起来,却险些被灼烧。而左右两侧的大厅依然是靠墙的位置立着一名力士雕像,端着大火盆子,但大厅中仅立着一名三米来高的石像,手里握着矛不像矛,叉不像叉的武器。而东西两侧的大厅往南退,也各自有一个大厅,这两个大厅里的中央石像发生了变化,由立像变成了卧像,像一个妇女,奇怪的是,她们怀里也抱着那柄奇怪的武器,看上去极不协调。而继续往南,还有漆黑的秘道,由于秘道内不再有灯火,方新教授认为,里面不会有很大的空间,因为这一层至少分了一半空间给半圆屋里其余四条象征死亡的岔路,而且里面可能会有那硕大的不知名生物,暂时不宜惊动它,先将这五个大厅探寻仔细,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发现才继续往黑暗秘道前进。
在一番仔细搜索后发现,除了中央大厅,其余四座大厅,都在它们地板的前三分之二处发现了明显的断裂带,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研究后,认为这断裂带是一道活门,只要开启了机关,这四道门就会被打开,至于机关在哪里,这四道门的作用又是什么就不很清楚了。
方新教授认为,机关的关键还因在中央大厅,因为古代玛雅人不可能把机关弄得太过繁复,开启机关的地方因该在显眼的地方。于是,四人又来到中央大厅,这里的结构稍微复杂了一些,靠墙的四壁是四名巨大力士,五个拜台上有四个拜台有四尊像,而拜台前方还有一尊月亮女神像,方新教授告诉大家,开启机关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些石像中,只是这些石像都有些巨大,要找到机括实在不易。大家分工合作,各自对一尊石像做仔细的检查,卓木强巴艺高胆大,竟然沿着月亮女神的衣褶,爬了上去。
卓木强巴一口气爬上女神的肩头,去搬动那尊人面鸟身像,但两尊石像是一起雕刻出来的,哪里搬得动。卓木强巴觉得还不够,又踩着女神耳朵爬到了她的头顶,站在无数森蚺一样的雕刻之中,四下打量起来。他首先就是发现了,那个壁画上的牛头马面,如今制成一尊雕像,立在女神的头顶正中,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态,它的两个耳朵是方形的,有些像被锯断的牛角,眼睛突兀,作牛眼状,肚腹粗圆如桶,双脚从脚掌到腿根部一样粗细,像两个石墩。这尊立像仅一人大小,隐藏在森蚺石像当中,周围的森蚺盘曲过来,围绕着它,作恭敬哈腰状。
卓木强巴看了片刻,对这比地狱之神还要尊贵的像摸不着头脑,玛雅的文明殒落得太早了,以至于现在一切都要靠猜测,他摇头叹息,随后低头向下,只见方新教授他们小如豆丁,还在仔细的检查其余石像,并没有发现自己爬了这么高;在看四周,只见烈火熊熊,就像直接在炙烤自己一般,这个位置正对着四周力士的胸口,看那四颗巨头,感觉相距如此之近,恐怕抬腿就能迈过去;抬头看时,头顶的方形洞口显得特别巨大,这个洞因该有七八十平米大小,从这个距离看上去,洞口的边壁似乎很薄,估计不足一米厚。卓木强巴凝目而视,发现洞口悬垂下来一截藤蔓,又或是绳索,他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说,以前从洞口有绳梯垂下?因为年代久远而腐朽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如何还能上去?”他转念又想:“不对,如果是有绳梯,不管什么东西,至少它坏掉了因该落在下面,可是我们在下面什么都没发现,只在哪拜台中间发现一些植物纤维,而这个地方掉下去,不可能掉在拜台内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卓木强巴又在女神的蛇形头发里搬搬这个,动动那个,毫无发现,他大失所望,而下面唐敏已经发现卓木强巴不见了,正焦急的大声呼唤。卓木强巴叹了口气,朝着一条石蛇重重一拍,准备下去。不想,拍在这条石蛇身上,感觉入手冰凉,蛇皮比其它石蛇粗糙多了,还微有弹性,卓木强巴觉得奇怪,又大力拍了两巴掌,那条石蛇突然将头转了过来,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卓木强巴,这竟然是一条真蛇!
卓木强巴哪里想得到,这众多石蛇中,竟然隐藏着一条真的森蚺,他忘记了害怕,也不知道逃跑,而是愣在了那里,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条森蚺不知道是不是恋上了某条石蛇,正痴情表白,被卓木强巴搅了好事,大为光火,大嘴一张,就朝着发愣的卓木强巴扑了过来,但它体型太大,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颗硕大的蛇头竟然卡在了两条石蛇之间,距卓木强巴的脸就差十几厘米,一股腥风吹得卓木强巴摇摇欲坠。这个时候,卓木强巴反应过来了,他腿一哆嗦,用尽全力向后退去,但却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结果下半身退了一步,上半身也被卡在石蛇之间,动弹不得。那条森蚺用力扭动着腰身,想将头抽出去,卓木强巴也在大力扭动上半身,想从石蛇中挤出去,这一人一蛇,都在抖胯扭腰,两张脸面对面,相距不过十公分,就像在跳伦巴。
终于,卓木强巴抢先一步挤了出去,他顺着石蛇缝隙溜到女神像头部边缘,钩住一条石蛇腰肢滑落在女神耳朵上,再顺着耳朵滑至肩头,跟着攀住女神衣褶飞快的向下爬,边爬边喊道:“别找了,我在这里!敏敏,导师,快跑啊!有大蛇!它,它,它下来了!”
卓木强巴溜回地面,一拉方新教授,道:“快跑,快跑,它来了,它来了……”
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你没看错吧?”“你没眼花吧?”“你,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啊?”最后一句却是唐敏问的。
卓木强巴战战兢兢回过头来,女神安详而肃穆的立在那里,眼中好像有种嘲讽的神色,哪里又有蛇了。卓木强巴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会看错的,它盯着我看了好久,就在上面,那些蛇像里,有一条真蛇……”话没说完,唐敏已经将手伸向他的额头了,卓木强巴感到,唐敏的手冰凉且在微微发抖。
卓木强巴拨开唐敏的手,怨道:“你们……不相信我?”
方新教授道:“强巴,只是,和你第一次出现中毒反应时,很像啊。”
卓木强巴挠头,他第一次出现中毒反应是怎么样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唐敏安慰道:“我……我相信你。”但十分勉强,因为卓木强巴第一次出现中毒反应时,他们三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摁住,当时他大喊大叫,双手乱舞,不停的说:“那些木乃伊要吃我!他们要吃我!他们来啦,快跑,快跑,来啦……”
方新教授道:“好吧,我们把高压电准备好,如果真的有就对付它。”说着,唐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类似女子防狼高压电盒,只比烟盒大不了多少,唐敏看了看盒子上的信号道:“只能用一次,没电了。”
方新教授道:“够了。现在,我们依然没有什么新发现,打算试一试那个机关。”他指了指拜台,接着道:“那里没有骷髅和其他痕迹,估计就是这个机关的总枢纽,你在我们四人中年轻力壮,你去踩一下,我们把安全绳缚在你身上,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全力往上跑,我研究过了,周围没有什么致命机关的样子,最多也是从那地板下面发出来一些攻击,只要你能跑出拜台,就不会有危险。”
关于骷髅,卓木强巴听方新教授他们说起过,这是在下面两层积累出来的经验,凡是有骷髅的地方,多半就隐藏着致命的机关,那些骷髅无疑是一个此地危险的标识。拜台里那可以踩踏的机关周围没有骷髅,其安全性就提高了百分之五十,虽说如此,方新教授他们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事先已经用背包试过了,估计是重量不足,所以打算让卓木强巴冒一下险。
安全绳系好了,唐敏叮嘱了几句,方新教授道:“准备好了吗?”
卓木强巴站在拜台阶梯的底端,点了点头,按照方新教授的说法,先伸出一只脚,踩了踩,没反应;然后他大着胆子,将两只脚都踏在石板上,没反应;原地跳了两跳,没反应;他用力跺脚,还是没反应。卓木强巴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方新教授小心的下到底,让亚拉法师和唐敏拉着绳子,他抱着卓木强巴,也踩上了那块地板,地板依旧是地板,纹丝不动。
方新教授放开了卓木强巴,蹲下来,左敲敲,右瞅瞅,疑惑道:“难道判断错误?”后来,亚拉法师和唐敏,四个一齐站在了地板上,仍然没感觉有什么机关被启动的样子。
亚拉法师蹲在边缘道:“不,没错的,从这块地板和它边缘的磨痕来看,它因该下沉才对,难道说,是我们四个人的重量还不够?还是下面哪里锈掉了?”
方新教授站起来道:“算了,看来,我们还是只有去那条黑暗的秘道,好像是东大厅往南走,对吧。”
“等一等”亚拉法师道:“电脑我能看看吗?”方新教授将电脑递过来,亚拉法师又道:“东大厅往南和西大厅往南,都还有一个大厅,里面有两尊卧像,能把它们调出来并排在一起吗?”方新教授很快就将两尊卧像并排放在一起,亚拉法师道:“看它们有什么不同!”
方新教授道:“不放在一起比较还真看不出来,这两尊卧像抱着的武器方向和位置很不协调,怎么会这样的?”
[地狱之水]
亚拉法师道:“我第一次看见这两尊卧像就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直到刚才,听到强巴少爷大喊着从女神像身上滑下来,我才注意到一个问题,你们看,女神像肩头那神像,注意到了吗?”
方新教授道:“是火神吧,火神特罗,以人首鸟身的姿态帮助月亮女神管理第六层地狱,是月亮女神的左膀右臂。”
亚拉法师道:“既然是左膀右臂,那么左膀有了,右臂呢?”
方新教授道:“你的意思是,水神,没有看见水神?”
亚拉法师指着火焰道:“这里是水火地狱,火,我们见识过了,那么,水呢?”说着,亚拉法师又看了眼电脑上的石像。
方新教授道:“这尊石像,难道是水神?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曾经发掘过一尊水神像,就是妇女用手拨弄池水的姿态。”亚拉法师道:“不仅卧像,那两尊站立的男性石像也是水神,两种不同性别的水神。”
方新教授道:“这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是水神的话,他们不因该手执武器的,正是那些武器误导了我们,是有人故意这样干的!”
亚拉法师道:“如果那些武器不是水神的话……”他看着眼前的四尊石像,刚好也是四尊,大小也差不多。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马上重新检查起石像来。
不多时,方新教授从那些如侍卫一样的石像贴身手掌间发现了洞|茓,被泥土给封盖了,以至于刚才检查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孔洞,亚拉法师将手指伸了进去,里面触摸到齿轮一样的金属物,他喜道:“没错了,这就是打开中枢的机关。”方新教授马上道:“我们去把那四件兵器取来,Сhā在洞|茓里,快。”
四人分别行动,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最先将长柄兵器取了来,果然兵器的把手中段有着外凸的齿轮结构,与神像洞|茓完全吻合,卓木强巴试图转动把手,亚拉法师道:“等一等,要四把一起转动才可以。”
方新教授也取回了兵器,Сhā入另一座神像中,唐敏最后才呼哧呼哧的赶来,半拖半拽着长兵器,十分吃力,卓木强巴赶紧去帮她一把。刚接过兵器,突听亚拉法师在身后道:“小心天上掉东西!”卓木强巴不明就里,顺势举起兵器朝天一指,手臂一沉,好像将一个长条型的庞然大物拨到一边去了。卓木强巴这才看清,竟然是在女神头像上的那条森蚺,双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幸亏亚拉法师只是说小心天上,没有说小心巨蟒,否则,这时卓木强巴已经被缠住了。唐敏躲在卓木强巴身后,大声尖叫起来。
原来,那条森蚺在石蛇间被卡得很紧,挣扎了半天,直到现在才脱困,马上就顺着女神像的手臂绕了下来,被卓木强巴拨在地上,就地一滚,迅速昂起那硕大的头颅。一双冰冷的蛇眼恶狠狠的盯着卓木强巴,不住吐着信子,蛇头以下的颈项不住前后晃动,随时准备一口咬下去。看着这条体长近八米的森蚺,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同时呆住了,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也没有经经验。
方新教授小心的拉开背包,准备取出里面的探照灯,亚拉法师也轻轻道:“用迪特灵。”方新教授不解,那是一种除臭剂,他们用来杀灭一些小昆虫的喷剂。
森蚺也没想到,下面会有四个直立双腿的小动物,一双蛇眼珠子狐疑的来回转动着,心想:“到底该先吃哪一只呢?”双方都还没准备好,这时大厅里又传来了尖锐的叫声,左边一声,右边有一声相互呼应,那声音,就像锯齿快速拉过锈铁皮,让人耳朵一痛,跟着全身汗毛倒立。那条森蚺一听到这声音,也是如临大敌,突然将整个身体蜷曲起来,盘成几个同心圆圈,将蛇头高高昂起,嘴尽量张大,发出示威的特殊声音。
接着,整座大厅“咚咚咚”的响了起来,四人一听这声音就明白过来,这感觉和他们刚才看到那种巨型动物移动时一样。左右两方的高大秘道,同时出现两只巨大的怪兽,也不能说是怪兽,一双如黑珍珠般闪闪发亮的小眼睛,一张尖尖的嘴,尖鼻子上几撇鼠须,一对圆耳朵,肥硕的身体,短小的四肢,拖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尾巴,活脱脱一只小老鼠,只是……这小老鼠的体型和大象有的一比!
两只巨鼠并没将卓木强巴等四人放在眼里,死死的盯住了森蚺,就体型而言,森蚺似乎没有优势。趁巨兽们对峙时,卓木强巴拉着唐敏小心的朝方新教授他们移过去,他轻轻问着亚拉法师:“上师,那……那东西……那是两只老鼠吧?”
亚拉法师更正道:“不,不是两只,那是两头老鼠。”方新教授微缩着将摄像头对准了这些巨大的老鼠,喃喃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些本该绝迹的生物,这消息传出去肯定轰动世界。”
卓木强巴道:“怎么?教授认识这些?它们不是基因变异的产物?”
亚拉法师道:“哪那么容易基因变异了。这些是美洲硕鼠,科学家们的看法是,它们在七千万年前就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如今只发现有它们的化石,成年硕鼠,体型比犀牛偏大,比非洲象略小,怎么,你们对南美洲曾经生活过的动物没做过研究?”
卓木强巴傻眼道:“曾经生活过的动物,我们怎么可能去研究。”
亚拉法师叹息道:“看来你们的功课确实做得不太好,对南美洲周边地区文化不做研究,对历史以前的事件也不做研究,那么遇到突发事件,你们也只能茫然失措了。”
唐敏靠在卓木强巴身后,道:“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好害怕。”
卓木强巴道:“我也很害怕,可是怎么走呢?我想,导师他们会有办法的。”
这时,三头巨兽已经扭打在一起,由于美洲硕鼠那庞大的身躯,让森蚺只能在它身上缠一圈,根本使不上力,想一口吞掉吧,那可真是蛇吞象了,而硕鼠有整齐的磨牙,只见两头硕鼠反过来用前爪抱紧森蚺,张嘴朝那些坚固的鳞甲上咬去,森蚺吃痛又缠上了一头硕鼠的脖子,另一头硕鼠过来帮忙。很快,两头硕鼠一头一尾,将森蚺按倒在地,并让它不能卷曲,森蚺在地上被拉得笔直,就像绑在砧板上待宰的泥鳅。这时,从东侧秘道又钻出来一头美洲硕鼠,亚拉法师这才对方新教授道:“情况不大妙啊,这里好像是它们的老窝。”
方新教授明白,如果森蚺被吃掉,接下来可就该轮到他们做餐后小点了,他赶紧道:“快,把最后一根长柄Сhā好。我数一二三,我们一同发力,顺时针方向转动把手,一直转到无法继续转动为止,明白了吗。”他抬头看了看月光女神像,又道:“转动之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马上爬上去。”
拜台下面,四头巨兽酣战一场,拜台上,四人按四方站好,听方新教授一声令下,四支长柄武器徐徐转动,转了四圈才到头,随后是短暂的沉寂,除了硕鼠“吱吱”笑,森蚺“丝丝”叫,再没有别的声音。四人来不及停留,来不及细想,纷纷攀附在女神像的身上,开始用力向上攀登。爬到一半的时候,方新教授突然想起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扭头问卓木强巴道:“上面还有没有?”一听到这个问题,卓木强巴心都凉了半截,他呆呆的回答道:“谁知道呢!”
这时,机关终于启动了,大地在震动,穹顶在颤抖,那些二十来米高的力士张开的大嘴,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声音,妖冶的烈火,仿佛燃烧得更为猛烈,月光女神——愤怒了!停留在半空中的四人紧紧抓住月光女神的衣带,艰难的等着这一波微型地震过去,亚拉法师低头看下面,卓木强巴问道:“法师,下面有何变化?”
亚拉法师道:“没看出来!好像没什么变化。”话音未落,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好像别的什么地方机括又被打开。第二波地震过去,方新教授道:“没办法了,拼一拼,先爬到神像头顶再说。”第二次震动持续时间短,中途停留时间长,卓木强巴都快爬到女神肩部了,第三波震动又开始了,这次震动的感觉更微弱,好像是离这一层很远的地方,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亚拉法师突然道:“看!是水!”只见那四名力士张开的大嘴中,水柱喷涌而出,就好像四道瀑布,朝这水火地狱狂泄下去。
四层下五层的入口处,一群游击队员四下张望,如今剩下的人数只有进入地宫前的四分之一了,他们已如惊弓之鸟,任何响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韦托抓住巴萨卡的头发用力摇晃道:“要冷静!要冷静!告诉你们不要慌!又是哪一个混蛋踩到机关啦?”
一名游击队员战战兢兢道:“好像,好像不是我们这一层的机关。”
韦托松开手大喘气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五层,索瑞斯正停留在一方巨大的石制物品前,这个物品整体就像一方硕大无比的端砚,长宽俱超过十米,中间有无数坑洼,有拱桥,还有地漏,像是一座繁复的城镇地下水系统模型。一阵响动也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来,喃喃道:“谁打开了第六层的机关,怎么会有人从下面上来的?真是奇怪了?哼哼,从第六层想上到第五层来,恐怕有些凶险啊。得穿过那里……”他摇着头道:“不可能,常人不可能穿过那里的。”
总算爬到了女神头上,在石蛇丛中仔细检查了一遍,方新教授确认,再没有别的森蚺了,四人才松了口气,得到短暂喘息的机会。亚拉法师紧盯着那些力士的嘴部,水流如柱,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是最顶端的池塘,玛雅人将最顶上那个巨大的池塘与这一层连接起来了。”卓木强巴道:“你怎么知道?”
亚拉法师指着水中道:“里面有东西,是鱼!”“啊!”卓木强巴大叫起来,那个池塘里的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情况变得更糟糕了。他俯身下望,只见那些美洲硕鼠已跑得没影了,森蚺趁机逃离,它是游泳高手。亚拉法师也在往下看,只见水正在一级一级吞噬拜台阶梯,水里不断有跃出水面的食人鲳,亚拉法师皱眉道:“为什么水位上升得如此快?出水口因该不止这四尊力士神像,别的地方也在涌水。”
方新教授道:“还记得其余四个大厅的中间部位吗,我想刚才的震动就是那四道地底活门被打开了。”
“难怪。”亚拉法师忽然伸手拍了一击,道:“好巧妙的机关!好精细的设计,我想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方新教授道:“想到什么了?”
亚拉法师道:“还记得我们从第七层上来的时候吗,这一层的半圆形房间被一道石门紧紧关闭,当时我就想,为什么要把这一层封得如此牢固呢,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方新教授也顿悟道:“这一层原本就是用来蓄水的,不然就不叫水火地狱了。”
亚拉法师道:“不仅如此,这是一个连环机关,当水蓄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巨大的水压冲击着地面,而那个拜台中间,我们的力量无法压下去的机关就会被水压下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利用巨大的水压压下去的那个机关,就是用来打开石门和提升那块沉重的金属刺刀网的,只有这样大的力量才可以把那道石门和金属网拉回原来的位置。”
方新教授点头道:“明白了,我明白了,确实巧妙,利用自然的力量来完成|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使这样巨大的机关可以反复循环使用。”
卓木强巴看着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在那里讨论得兴致盎然的样子,握着唐敏的手,担忧的问道:“可是,怎么才能上去啊,如果水位再涨,我们都要被淹在这里了。”此时,水位已经淹没了整个拜台,正逐渐淹没那四尊小神像。
方新教授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啊,有了,敏敏,我们的充气皮筏,把皮筏打开,如果水位涨到这个高度,我们可以利用皮筏继续上升,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浮力直接抵达上一层了。”
亚拉法师道:“不可能,水涨不到那样的高度。”他指着火焰道:“四口巨锅的底部留着水印,恐怕你们很难看出来,但是火焰一直没有熄灭,从这一点也该想到,水位不会超过火焰的。只要水压足够,石门被打开,水就会顺着石门而排泄掉,同时,与最顶端水池连通的门会关上,最后,这一层的水又会完全消失,只有那拜台中间留有少许积水,或许曾有水藻在里面生活过,所以我们发现有植物纤维。”
方新教授道:“那么,古代玛雅人如何能上去的呢?”
卓木强巴道:“或许,他们使用了绳梯。”他指了指方形大口的边缘那半截垂吊藤蔓。
亚拉法师聚目凝光,细看下,答道:“嗯,强巴少爷猜得没错,但那不是古代的绳索,因该是几年前有人使用过的绳梯。绳索这类物品最易腐烂,虽然只有几年,那半截绳索已经完全腐朽了,其余部分恐怕掉入水中被冲走了。”
终于,这次连方新教授也没主意了,他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等水退走?恐怕我们无法在水中坚持那么久,而且,就算水退了我们也上不去。”
亚拉法师道:“还有一条路,恐怕得冒点险。”他看着脚下,水已经淹没了四尊小神像,正在朝女神像的腰部上升。
唐敏道:“亚拉法师,你,你是说,从水里……”
亚拉法师道:“不错,现在通往外界的门打开了,虽然水正在朝这里涌,但是随着这里的水位不断升高,而地面上的池塘里水量在减少,水压会降低,我们就可以从打开的地底活门里游过去。”
方新教授担忧道:“太冒险了吧,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四道活门通向哪里,如果两头的门都被关上的话。”
亚拉法师道:“不,我是经过考虑的,你们想想,我们在第七层地狱时,不仅有繁复的迷宫,而且有很多机关,就是最后走出迷宫,还有最后的审判,一个几乎让人无法逃脱的机关。可是在这一层呢?我们除了第一步选对了路以后,就一路平安,什么机关都没有,与水火地狱名不符实,而现在,水和火都有了,地狱……”他再次看了看脚下。
方新教授明白过来,轻呼道:“天呐,你是说,如今,地狱之门才刚刚打开,而我们要在水里通过,才算正式接受地狱的考验?这才是玛雅人建造这层地狱的真实目的?”亚拉法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水火地狱]
当水位漫到月光女神手的时候,“轰”的一声,他们脚下的拜台那里出现了漩涡,接着四人一抖,整个女神像似乎在移动。亚拉法师道:“原来还有两重机关,第一重是让女神像上升,第二重才打开石门。”
方新教授抱着侥幸心道:“这女神会不会升高到出口那里?”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不会。女神脚下的地板是一整块,面积很大,如果它面积很小,恐怕还会上升一定高度,别忘了水火地狱是为哪些鬼魂设计的,贪婪的人永远无法走出这层地狱。教授,你是队长,必须马上做出决断,如果第二重机关被打开,一切就晚了。”
方新教授看了看卓木强巴和唐敏,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他,教授压力很大,卓木强巴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自己不是这一组的队长,不过他更多的为导师担心着。女神像头部达到火盆的高度,突然一沉,停住了,随着这一沉,所有人的心里也都是一沉,还差十米,那个出口看起来是那么近,却又如此遥远。方新教授终于做出决定道:“所有的人,都戴上烛帽,准备入水!敏敏,我们是不是只准备了一罐液氧?”
唐敏咬着嘴唇道:“唔,只有一瓶五百毫升的液氧。”方新教授看着这罐比杀虫剂大不了多少的液氧,心中也是深感忧虑:四个人啊,只有这么一小罐氧气。
在唐敏组装供氧器时,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都带好了烛帽,望着熊熊烈火,卓木强巴道:“他们究竟是燃的什么?我看那四口大锅里装的好像是水啊。”
亚拉法师道:“不是水,wti,原油,里面都是原油。聪明的玛雅人用石壁封好,然后将地底涌出的原油引入这四口大锅,这样一点一点的灌注进去,锅里的火焰永远都不会熄灭。”
卓木强巴大声道:“原油?原油不因该是黑色的吗?”
方新教授也注意到了,一边摄像一边答道:“原油不全是黑色的,有红,棕,褐,绿各种颜色,这里的是最优质最纯正的原油,这种无色的原油几乎不用提炼,就可以直接当汽油使用。这些玛雅先民的想法,真是太绝妙了。”
一罐瓶装液氧,一个减压阀,一个口鼻呼吸面罩,一个喷气按钮,简易的水下供氧器就组装完毕,唐敏将它交给方新教授。收拾好包裹,方新教授看着身下滔滔不绝涌出的水,感慨道:“这可真是地狱阿!”
四人站在神像头部边缘,水位已到了神像下颌,方新教授道:“准备好了吗?我们下水吧。一定要跟紧我,在水下没有出路又没有氧气,后果你们是知道的。”说着跳入水中。
亚拉法师提醒道:“小心水里有机关!”
唐敏深情的望了卓木强巴一眼,第二个入水,卓木强巴喃喃道:“水里又有森蚺,又有食人鱼,这还需要机关?”
亚拉法师道:“水里是食人鱼的天下,森蚺只有逃命的份,但是现在水流不稳,食人鱼很难集结成群,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两人先后入水。
四人结成一条长线,紧盯着前面烛帽发出的光亮,唯恐走丢了,到时候会很痛苦的呛水窒息而亡。水中光线很昏暗,烛帽的照射范围被压缩到了五米以内,方新教授找到那方巨大的地板活门入口时,将氧气瓶轮了一圈,四人才继续前进。活门向下再前进五米,才可以平行前进,水流都朝一个方向,他们四人是逆流潜水。这个深度,再一次展示了玛雅人的智慧,20米左右的深度,正是普通人祼潜的一个极限,巨大的水压包裹着人体,令人呼吸困难,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好耳塞平衡耳压,人耳会因这样的深度水压而丧失方向感和水下平衡感。
方新教授在前面带路,逆流前进了有二十米左右,不得不再让所有的人换一次气,忽然,在前面的通道里出现了许多好像怪物的触手,游到近处才发现,是无数圈成环的金属链子。亚拉法师赶紧比划手语告诫四人,千万不能接近链子,拉动金属链可能会打开机关。
前进五十米,前方突然出现岔道,一个方形洞口向上,一个圆形洞口左转,方新教授试图从向上的洞口突破,但上方水流压下来,几次都被水流冲了回来,亚拉法师观察了圆形洞口后,示意此路可以通行,四人又转向圆形洞口,其间换了两次气,从方新教授严峻的神色可以看出,液氧的消耗量十分巨大。圆形洞|茓就像一条水底隧道,石壁上有人面雕像,约是真人头颅的两到三倍,连洞顶也有人面雕像在俯视,烛光晃动的黑暗浑浊的水中,就好像被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关注着,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你,他们或笑或怒,或惧或喜,长长的隧道,仿佛让人经历世间冷暖,人生百态。
一条食人鲳突然从一张面具嘴里游出,就在唐敏面前掠过去,那分外突出的刀牙,在烛光下发出异常妖冶的光。唐敏一惊,速度慢了下来,卓木强巴看得分明,大量气体从唐敏嘴里冒出,而方新教授已经在前面了,他赶紧游上前去,揽过唐敏,用嘴给她输送点气。卓木强巴紧紧搂抱着唐敏,两人在水中翻转,同时他用手势告诉唐敏:“一条小鱼,有啥可怕。”唐敏眼角微斜,却是笑了。这时,亚拉法师从他们身边经过,拍了拍卓木强巴,做了个恐怖的姿势,告诉他们:“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还不快逃!”
卓木强巴还未领悟亚拉法师的意思,突然觉得唐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自己的气都吸没了,咫尺之间,只见唐敏面色慌乱,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分外的向外凸着,正盯着自己脑后。卓木强巴赶紧扭头,烛光暗淡中,一条巨大的黑暗的阴影正从远处游来,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绝不是森蚺,也不是硕鼠,不该是食人鲳集结而成的阴影,那就是一条大鱼!
两人分开来,追赶前面的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二人,卓木强巴只觉得胸口一阵憋屈,他知道,这是屏气太久,自身体内氧快消耗光了的信号,现在身体急不可耐的想要呼吸,他渐渐慢了下来。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卓木强巴赶紧侧身下沉,身后的大鱼从卓木强巴头顶掠过,卓木强巴只感到头皮一阵冰冷,手部感觉接触到的地方,又软又滑,这条大鱼就像没有骨头似的。大鱼身体异常灵活,刚掠过卓木强巴头顶,尾部一摆,前半身折了回来,烛帽光照下,卓木强巴看见一张近一米宽的大嘴,上下两唇张开来,就像两块砧板,里面布满了倒齿,看到这张嘴,卓木强巴立刻意识到,他们遇到的是什么了——世界上体积最大,最凶猛的淡水鱼,食人鲶!
体长超过三米的食人鲶,是淡水里最残暴的食肉鱼类,它的攻击性和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大白鲨,本身就长着水怪一样浑圆的头和锉刀一样的铁板嘴,使它名列南美洲最可怕的鱼类之首。食人鲳遇到这样的大肚怪物都要躲得远远的,因为只要它一张嘴,就能将食人鲳整个族群全部吞噬,但是这鱼和它的近亲鲶鱼一样,有着不错的肉质,结果可想而知,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在濒危动物的边缘徘徊。
一张大嘴正对着卓木强巴一头冲来,在水下已经没多少力气的卓木强巴实在无力避开,正在此时,这条食人鲶突然转了方向,从它身下钻出一个人来,却是亚拉法师一脚将它踢开了。亚拉法师赶紧将吸氧面罩塞入卓木强巴的嘴里,卓木强巴连吸了几口,总算缓过气来。亚拉法师将卓木强巴推送一把,卓木强巴正将氧气瓶递还给亚拉法师,那条食人鲶又掉头游了过来,看来它没有吃到新鲜肉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亚拉法师让卓木强巴快走,突然打开那个防水包,将高压电击盒拿了出来,对准鲶鱼圆头顶部摁了下去。
卓木强巴离亚拉法师已有近两米远,还是觉得脚下一麻,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那条食人鲶全身剧震,尾巴一甩,将亚拉法师抛了回来,远远逃遁。亚拉法师更加难受,半条手臂都是麻木的,只用一条左手滑水,卓木强巴赶紧给他吸了口氧气。突然水里“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一根黑矛从水底突然升起,就在两人的前方刺过,原来是唐敏在游水时,不小心被那些金属链缠住,惊慌之下,拉动了金属链,水底顿时蹿出无数刺矛。那样的速度,就是在平地也不好躲避,更何况在水里,亚拉法师取下烛帽,大力挥动,将唐敏身边几支刺矛打偏了方向,同时用逐渐恢复的右手告诉他们:“上面有毒,不可触碰。”
氧气再次传到了方新教授手里,教授用力摇晃着氧气瓶,告诉大家,已经所剩无几了,说完示意大家提高速度,跟上自己。在水道中左突右转,中间无意也触发了几次机关,有的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哪里被移动或关闭,有的则落石刺矛,好几次都是又惊又险,幸亏四人协调合作,才没有人员伤亡。卓木强巴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不知道是方新教授还是唐敏触发的机关,那些水道中的人面像竟然从嘴里喷出大量黑如墨汁的液体,也不知道有毒无毒,幸亏游得快,否则陷在里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方新教授依旧在前带头,从他越来越焦急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小小液氧即将耗尽,而出口还杳然无音,他们甚至还在第六层地底徘徊,没有向上突破一丁点儿。唐敏紧随其后,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压底,卓木强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脸上拂过,好像碰到了水草,不待他侧头,那东西从卓木强巴面前略了过去,卓木强巴一惊之下,吐出大量气体,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骷髅,白骨森森,却还留有一蓬苍白头发贴在骨上,在水里如水母般飘来荡去,说不出的诡异。那骷髅在水里打了个圈,直奔亚拉法师而去,卓木强巴大力晃动烛帽,让亚拉法师小心。
在这样的水中,突然出现这样让人不可思议的超自然事件,换作是谁,都会在恍惚之间吓一大跳,但亚拉法师丝毫不为所动,对准直奔而来的骷髅头就是一击直拳,跟着在水里凌空三踢,将骷髅头甩在一边。骷髅头旋了一转,不服气似的又追了上来,亚拉法师一把抓住它的头发,左摇右甩,没两下功夫就把它的头发揪了下来。最后,亚拉法师一记又狠又重的勾拳,将骷髅头的下颌骨打掉了,骷髅嘴里突然窜出一条食人鲳,亚拉法师眼疾手快,左手一捞,用力一捏,这条小鱼儿就被捏作了鱼干,那个骷髅头也缓缓沉入水底。
卓木强巴看得目瞪口呆,亚拉法师大打手势,问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前方又是岔路口,方新教授不得不再次回头,在这样生死的紧要关头,谁都拿不定主意,这时,唐敏疯狂的指向身后,后面水中,出现了大量黑色的斑点,食人鲳,亚拉法师捏死了一条食人鲳,血的气息令别的食肉鱼类衔尾而来,并集结成群了。没有过多考虑,哪里有路就钻向哪里,大家跟着方新教授一头钻入一条岔道,来不及考虑后果了。没想到,前面一道金属栅栏拦住了去路,茫然无措的时候,亚拉法师试了试,发现栅栏可以推动,他毫不犹豫的将栅栏推开,只听“嘣”的一声,一道石门将水道闸断,把食人鲳隔绝在身后了。
四人露出欣喜的笑容,可是并没有高兴多久。这条水道好像是向上的,卓木强巴以为找到了出口,当先冲了上去,果然离开了水面,大力呼吸了两口,发现空气中有一股很重的油气味,他抬头看去,这是一个小小的封闭拱顶,整个房间不足十平米,没有地方可以上岸,拱顶的四壁冒出大量黑烟。卓木强巴还想看清楚些,被随后冲出水面的亚拉法师重重的压回水里,差点呛水,刚入水面,只觉头顶发烫,转过身来,只见拱顶的四面八方如火龙吐舌,喷出无数燃烧的原油,将整个水面烧成一片火海。
卓木强巴点了点头,向亚拉法师表示感激,不得以,四人只能再次潜回水中,可这短短水道中,出了头顶那个地方,好像没有别的出口。一分钟后,水温急剧升高,卓木强巴潜入水底时无意中触碰到水底石壁,竟然十分烫手!他这时才明白,这段封闭的水道,四面八方都在被火烤着,再找不到出路,他们四人就得变清蒸泥鳅了。
亚拉法师,幸亏亚拉法师,他在一具人面口中找到了机关,这时,石壁的温度已经高得可怕,卓木强巴等三人,一齐盯着亚拉法师,亚拉法师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将整条手臂伸入了石面具口中。“嘎吱”一声,前方的石壁被打开了,四人如获大赦的逃出了被火烤的水棺材,但是并没有找到逃生的机会,这是一道死胡同!
方新教授将氧气递给唐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唐敏用力啜着,却吸不到一丝氧气,氧气已经用完了。亚拉法师沿石壁敲击着,希望可以找到突破的地方,卓木强巴感到胸口好像压了几百斤的大石,越来越难受,憋得自己想把体内最后一口余气吐出去,为了抗拒这股力量,脖子憋得通红。
五层上面,索瑞斯蹲踞在一处机关旁,思索着:“能来到水下焚炉,也不简单了,小白鼠,水底的地狱也是能随便乱闯的么,需要拉他们一把么?莫金那么看重这几个人,如果让他们死在这里面,莫金恐怕会气得发疯,话说回来,这些人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没有必要增加无谓的敌人,让他们自生自灭比较好吧。”在他头上不足两米处,盘踞着一条森蚺,正吐着信子,索瑞斯早有察觉,他一挥手,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东西,那条森蚺落荒而逃。“哐啷”一声,他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索瑞斯大惊,“什么人拉动了机关?别的地方竟然也能打开那水下的通道!”
最先憋不住的是唐敏,她的小脸涨得通红,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卓木强巴知道,她随时都有可能断绝呼吸,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他只能用眼睛看着她,不断的鼓励着她,坚持,坚持下去!唐敏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卓木强巴的手,哀怨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离别,能死在一起已经是人生一大幸福。卓木强巴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将自己的信念毫无保留的传达给挚爱的人,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一定有办法出去。
在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他们头顶的石壁突然露出一方孔洞,大量的水从孔洞中涌了出去,也把四人带着一齐涌出。从水中站起身子,第一次呼吸到纯正的新鲜的空气,仿佛在地狱里呆了几万年,又一次获得了重生,卓木强巴剧烈的咳嗽起来。唐敏趴在旁边的水里,大口的喘息,一时没有力气站起来,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一个坐在水里,一个手撑着墙,也在不停的喘气和吐着水。还活着,还活着,卓木强巴一时什么话也不想说,只听方新教授似乎在询问亚拉法师是怎么找到机关的,亚拉法师表示,不是他开动的机关,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将唐敏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唐敏小声的问道:“我们在哪里了?”
卓木强巴看看旁边的教授,方新教授道:“第五层,地狱之王,死神的殿堂!”
藏地密码3 第十七章 血池
[死神的殿堂]
从满是泥沼的水道里爬起来,方新教授松了口气,对卓木强巴道:“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什么皮埃里前辈要花那么多心思,在那个地坑里做那么多机关了吧。如果我们连那些简单的机关都无法破译,那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出这座地宫,他也就没有必要为我们指路了,就在那地底下等死,比现在要舒服一百倍。”
卓木强巴不由不对这位探险的先驱肃然起敬,他看了看周遭,此时身处一个狭小的通道内,更像一个通风口,水槽里的水已经消失了,他惊讶道:“奇怪,刚才那么大的水,怎么会不见了?”
亚拉法师站在他们上来的地方,道:“你来这里看看就明白了。”卓木强巴探头一看,只见下面的水好像地底的暗流,正快速的向前流动,他问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又醒悟过来:“石门被打开了,下一层的水正在退去!”
亚拉法师道:“不错,如果我们晚上来一分钟,就随着这退去的水流被冲到第八层以下,而且再没有上来的机会了。”
卓木强巴提出一个心中的疑惑,问道:“上师,在水里看见那个骷髅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怕呢?”
亚拉法师微笑着打了个机锋道:“心中无魔,则无所惧。”
卓木强巴道:“这也是密修的成果吗?”
亚拉法师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力气耗尽,亚拉法师身体晃动了一下。
卓木强巴没有留意,心有余悸道:“真是太凶险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唐敏也站起来了,她睁大眼睛告诉卓木强巴道:“比下面两层好多了,这座地宫是越往下越可怕的。”
卓木强巴不信道:“怎么可能,这一层我们可是九死一生才上来的。”唐敏不服气道:“哪一层不是九死一生,你是傻人有傻福。”
方新教授道:“是真的。玛雅人的九层地狱,本该是倒金字塔型,可是通过我们研究分析,这座地宫却是一整个金字塔,露出地面部分约占三分之一,也就是我们在白城看见的大金字塔,这地底还埋着三分之二。一层比一层危险,显然利用了寻宝人的贪婪心理,谁不想找到更多的财宝,机关越是危险,就越容易让人觉得下面有更大的宝藏,结果下去的人,就再也上不来。从我们看到的那些枯骨来估计,这座地宫因该早就被人掏空了,如今只剩下这些机关,一座不折不扣的吃人坟墓。是这样的吧,亚拉法师?法师?”
亚拉法师苦笑一下,忽然一个趔趄,竟然栽倒在地,昏迷过去,卓木强巴离他最近,赶紧将其抱住。唐敏拉开法师的手臂,“呀”的一声道:“他中毒了!”亚拉法师手臂处的擦伤已经乌黑,|乳黄|色带体液向外渗出,看来是在帮助卓木强巴他们躲避刺矛时受的伤,加上将手伸入那滚烫的石壁中拉动机关,毒已经侵入体内。
方新教授道:“幸亏是千年以前的毒,很多毒性物质已经降解,否则,这毒应该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怎么样?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法师?”他问着唐敏。
唐敏道:“不知道是什么毒,从伤口的反应来看,与蛇毒很近似,因该是从毒箭蛙或毒蛇身体上提取的毒物,但是我们没有解毒的血清,我只能给他打一只中和神经毒素的缓解剂,再用点蛇膏看有没有效果,但是不能根治,恐怕得靠法师自己的身体来解毒了。”
唐敏为亚拉法师作了简单护理,将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卓木强巴背负起亚拉法师,三人继续前进。这个狭小的通道只有十米长不到,出口是两个直径不足一米高的圆洞,中间由一根竖放石柱分开,外面同第六层一样,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着牛角杯一样的火把。出口距地面还高三米,卓木强巴和唐敏先下去,然后接住了亚拉法师,待方新教授下来,他们才看清,这条通道的出口,竟然是一个人工雕刻的硕大的石骷髅,他们的出口就在骷髅的眼窝里。
死神阿赫,贝奇,月亮女神的哥哥,太阳神在地狱里的化身,玛雅人心目中的地狱之王,是地狱里九位夜神的统领。在玛雅文献中出现第二多的神灵,仅次于雨蛇神库库坎儿,它的形象有时是佝偻的老者,有时是手脚如鹰爪,无牙的老妇人,但最多的时候还是同世界上大多教义一样,就是一具骷髅,它手里拿着神明的审判之杖,身上挂着响铃,美洲豹神是他的得力助手。这些都是卓木强巴从恶补中获取的资料,此刻真的站在死神的殿堂,才感觉到玛雅人对死神的敬畏和恐惧,他们将这一切都用他们自己的建筑表达出来。
大厅的火炬都在五米以下,而大厅的拱顶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整座大厅,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雕像,图画,装饰,都与骷髅有着关联。那些牛角杯火炬,是被骷髅握着的;墙壁上的浅浮雕,是巨大的骷髅头,或完整,或只有上半截,每一颗牙齿都被工匠们雕琢得有模有样;能看见的一些黑色壁画,也是或站或坐的骷髅,写实的,抽象的,形态生动得好像它们是有生命的骷髅。门廊间被雕刻成一个个张开大嘴的圆型颅骨,人们需要在这些颅骨的口中钻进钻出,撑起大厅的柱子是一根根整齐的肋骨,让人感觉到行走在一个巨人的胸腔骨架内,大块的地板每方约有十五平米,上面全是骷髅奴隶被鞭笞,被动刑的浮雕图案。
方新教授将这一切记录在电脑里,声称这是他见过的唯一使用骷髅装饰的艺术殿堂。他们走了很久,见到很多大型小型的骷髅雕像,这一层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巨大,方新教授的电脑里有记载:“死神的殿堂无疑是整座地宫里最宏伟,最豪华的殿堂,我从来都不敢想象,用骷髅能堆建起这样让人折服的宫殿艺术(缺),这里有几个地方令人印象深刻,我将其罗列在下(缺),奇怪的巨大生物骨骼(或是石雕?)——殉葬坑——星空——(无法辨认)。它们之间相距很远,我想,上去的出口因该是这些地方的某一处,或许,这一层还有我未能探寻到的地方,因为我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奔跑下来的,跑过很多房间后才想起记忆上去的路,可是我已经找不到下来的位置了——”
卓木强巴心中暗道:“这位皮埃里前辈,该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吧,每次到了关键地方,不是突然掉下去,就是不记得了。”
方新教授将画面切换至他们已经经过的地方,只见电脑绘制出一幅平整的二维图形,方新教授道:“看见没有,整个边壁都在同一直线,我们就像走在一个巨大的房间,无法丈量它的长宽,玛雅人将它分割成一个个小房间,而每个房间约有几十米高,数百米长不等,而皮埃里提到的地方,我们还一个都没看见。让我叹服的就是玛雅人的想象力,竟然能制造出这么多造型相同又各具风格的骷髅形象。”卓木强巴背负着亚拉法师点点头,唐敏放下亚拉法师的手道:“呼吸,体温,脉搏都还算正常,暂时不会有大碍。”
当他们三人又穿过一间房屋时,终于发现一座别具特色的房间了,这间房的周边装饰和其余房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房间正中的巨大雕像让人惊奇,对现代人来说一点也不陌生,那是一幅属于某种恐龙的骨架,直立高四至五米,体长十几米,可是这种化石出现在玛雅人的地宫中,就不得不让人觉得惊奇了。卓木强巴望着恐龙化石道:“这是……暴龙吧?”他在博物馆里看见过。
方新教授在近处研究之后道:“确实是化石,具体是什么种类还不太清楚,这可很奇怪了,玛雅人怎么会从地底挖出这样的东西,你们看,虽然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但是总体还是很完整的。他们刻意挖出来并将这具化石骨架组装完全,这……”他恍然大悟道:“这一定就是皮埃里看见的那个奇怪生物骨骼,因为他不了解化石,所以无法判断这是石雕还是骨骼。”
“这是恐龙啊,皮埃里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卓木强巴知道,上几个世纪的探险家都是学识渊博的人,在他看来,恐龙这种常识问题,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
方新教授查阅了资料道:“不奇怪,你看,恐龙这个词是1841年才被提出来的,而那时皮埃里已经去世了。按照他的说法,下一个地方离这里很远,我们一路仔细的找过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上去的路。”
卓木强巴将亚拉法师向上挪了挪,以便能更好的背负着亚拉法师,刚准备走,听到“喀嚓”一声,他小心的转过头来,紧张又怀疑的盯着身边这具巨大的恐龙化石,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确信那化石不会有什么异动,这才开始去大厅四周寻找可以上去的通道。
三人筋疲力尽,几乎掘地三尺,每一个骷髅雕刻,每一个肋骨角落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上去的通道,机关倒是碰到不少,一次唐敏触碰到脚下的机关,她身前的骷髅雕塑突然打开了胸腔,差点把唐敏整个儿拖入体内,吓得唐敏惊声尖叫。那次之后,唐敏就紧靠在卓木强巴身边搜索,自然要浪费一些人力资源。
最后,方新教授也道:“看来不在这里,走吧,去下一个地方,但是路上我们也要看仔细了,说不定就在路旁。前辈记载的内容确实很奇怪,星空?你们知道星空在英文里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在同一层,另一个地方,十来名游击队员正在围观方才索瑞斯看的那块巨大白石砚,这方一人多高的石砚,又像一块无比硕大的棺材盖板。砚台内有许多土褐色的粉末,颇似干涸的血,游击队员看得直摇头,没人说得出它的用途。
一声惨叫,韦托心头一紧,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碰到机关了,他陡然转身大骂道:“不是排成队的吗?怎么会碰到机关的?”
身后一名游击队员面色惨绿道:“不是机关,布克他,布克他……他是被老鼠拖走的!大,大,大老鼠!我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
韦托赏他一记耳光,怒斥道:“老鼠能有多大?能把人拖走了?”那名游击队员委屈的捧着浮肿的脸,低声申辩道:“是老鼠,真的是老鼠,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是老鼠,真的是老鼠……”
韦托骂骂咧咧的,猛抽雪茄,以此缓解心情,才没走出两步,“嗤”的一声,从正前方蹿出一条巨蟒,韦托吓得烟都掉地上了,身后四名手下同时开枪乱射,总算打死了这条蛇,同时角落里身影一闪,好像是另一条大蛇钻入了黑暗之中。
巴萨卡提醒道:“队长,好像这一层不只有机关,还有许多大型生物,那森蚺,那是森蚺啊。而且,又有些人走进岔道,现在都还没找到,多半已经……”
韦托一脚狠狠的踩在雪茄烟头上,道:“他妈的,这鬼地方,如果这一层还没有东西,我们就……就……就不找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能继续朝危险的地方前进了“反正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下次多带些人马,我就不信砸不烂这些机关!”韦托这样想着。
“回去是明智的选择,你们早该回去,现在已经晚了。”黑暗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所有游击队的枪口都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人!”韦托一身的肥肉都在跳动,他厉声问道。
黑暗中索瑞斯现身在烛火下,那半张如魔似鬼的脸让游击队员心中一惊,莫不是遇到了千年老僵尸!索瑞斯笑道:“利用血池开启死神的殿堂,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我需要三具活尸,三具死尸,三张人皮,三副内胆,很高兴你们能为我提供这些材料。”
韦托虽然不明其意,但是笑声中的杀伐之意他还是听得出的,他一挥手道:“管你是什么人,没有人敢拦在我们游击队的前面,去死!”命令一下达,枪声立即响起,索瑞斯“嘿嘿”一笑,如一个幽灵般闪入了黑暗之中。韦托指挥手下道:“你,你,上去看看。”
两名游击队员拿着枪,小心翼翼的朝索瑞斯消失的方向靠拢,然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过了十来分钟,即没有动静,也没有回音。巴萨卡大声询问道:“喂,人在哪里去啦?斯库特,兰德,回答我!”四周烛火摇曳,安静得可怕。
巴萨卡亲自带了四名游击队员,提心吊胆的朝着前两人消失的地方探寻过去,韦托看得清清楚楚,五人进入黑暗,突然枪声大作,在火光中韦托看见巨大的黑影和渺小的人影重叠在一起,然后枪声消失了,人声也消失了。韦托端起手中的机枪,对着黑暗一阵扫射,却什么都没有,他颤声道:“妈的,邪门儿!”
“啊!”韦托的身后突然又传来惨叫,韦托转过那肥大的身躯,顿时惊呆了……
卓木强巴三人边走边寻找,不知过了多久,方新教授突然指着电脑道:“我们转向了。”
“什么?”卓木强巴问。方新教授答道:“你看,我们先前是走的西东向,从这座大厅起,如今转为南北向了。”
卓木强巴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我想,这一层一共被分为四块大的区域,方才我们经过的所有房间,因该是属于南区的,以有恐龙化石的房间为中心,两边对称分布,大厅的数量的造型都相似。”
“什么!”卓木强巴大声道:“导师的意思是,我们走了这么久,才走了这一层的四分之一!”
方新教授道:“恐怕是的,我想,要找到上去的通道,我们至少需要花一天的时间来探寻这所有的大厅。”
听完教授的话,唐敏有些无力的斜靠在卓木强巴身上,从七层迷宫起,就没吃过东西,后面爬悬梯,攀女神像,长时间的深水寻路,体力消耗太大。方新教授也注意到这个问题,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们对沿途大厅的检查可以不用那么细致,主要针对皮埃里提到的那几个房间,我认为那四个大厅因该都是四个区域的正中心位置,我们到下一个中央大厅,就休息一下,体力消耗太大了,如果再不休整,身体吃不消。”
卓木强巴和唐敏都点头同意,三人继续北上前进。如今这南北朝向的大厅与方才东西向的大厅有明显的差别,方才东西向的所有大厅,都是以墙面的浮雕骷髅头为主,壁饰以黑色骷髅奴隶的形象;而此时的大厅中,以巨大的骷髅石雕为主,他们在一座大厅里,发现了一个高达五米,重逾百吨的骷髅头骨,玛雅人将头骨外形雕刻得逼真,内部却是实心的,头骨是在一整块白岩上雕成的,难以想象玛雅人是怎么把这么沉重的巨岩送到这一层来的。
终于,在他们迈过一个骷髅头骨的后脑,从头骨眼窝处到达下一个大厅时,眼前出现了殉葬坑,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殉葬坑]
中央大厅比周边大厅宽大不止三倍,原本是平整光滑的地板,像塌方的地下铁工程,四处都凹陷下去,形成一条条长方形坑道。方新教授用仪器粗步测量了一下,这些坑道宽三米,高五米,长度在一百至一百五十米之间不等。殉葬坑里因该有骷髅原本不错,可是他们看到的殉葬坑与别处都不同,里面的枯骨并非几十几百具整齐的排列着,而是无数的枯骨堆积在一起,就像散乱的积木玩具,将整个坑道填满。那些枯骨中,有人骨,有兽骨,每一根都和周围的石壁一样,映衬着惨白色,一种古怪的白,显得没有杂质,就好像每一根骨头,都是被人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堆放在殉葬坑里一样。
唐敏低垂着头,不敢看这恐怖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卓木强巴道:“教授,这坑里的骨头好像很不寻常,我觉得殉葬坑里的尸骨不因该这样干净才对。”
方新教授道:“你说得没错,这里的殉葬坑并不是我们意义上的殉葬坑。传统意义上殉葬坑,只将活着的人畜,在贵人下葬的同时杀了,掩埋在墓葬里早已挖好的坑道内,人死后尸体腐化,加上一系列的化学生物学变化,枯骨的颜色因该和泥土的颜色接近才对,而这里的骨头,确实太白了。而且,既然已经有了阴阵,为什么还要挖这么多大型的殉葬坑呢?”他试着一脚踩入殉葬坑中,用力压了压,道:“这些骨骼堆积得很密集,这里埋葬的枯骨,数量惊人啊!”
卓木强巴放眼望去,能看见的殉葬坑道,竟有五六十条之多,如果每一道殉葬坑都被这密密麻麻的骨头填满的话,他心里暗道:“难怪玛雅文明会突然消失,照他们这么修金字塔,再多人也不够杀啊。”
唐敏拉着卓木强巴的手臂,愁眉不展道:“我们,我们在这里吃东西吗?我,我吃不下。”
卓木强巴道:“教授,厄,我们回上一大厅,吃过东西再来查寻这些殉葬坑好吗?”
方新教授同意了,三人回到上一大厅进餐,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唐敏拿出药物,为亚拉法师打点滴。
此时的韦托,面部的肌肉抽动着,一身都被笼罩在冰冷的血腥中,身上的脂肪再多也抵挡不住那股寒意。在他面前,七条森蚺高昂着头颅,就像七根柱子似的,硕大的蛇头在烛光下愈发显得阴森恐怖,他仅余的六名下属,已被其中六条森蚺箍住了,此时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不行了。韦托这一生,也未经历过如此危急的形势,他手中端着机枪,气势却早已怯了,谁知道一开枪,其余六条森蚺会不会一齐朝自己扑来,他一想到被四条森蚺咬住四肢,那种五蚺分尸的滋味,就全身发抖。
“这一层有许多森蚺和现在人们认为是属于史前的硕鼠,那是古代玛雅人为了保护他们最尊贵的王,自称死神阿赫的陵墓,而特地放养在这一层的。”索瑞斯的身影又如幽灵一般从黑暗中转了出来,不用说,韦托的所有手下都是同样遭遇。索瑞斯露出可怕的笑容,指着自己胸口道:“在这一层,我说了算。”他微笑着朝韦托走来,一条巨大的森蚺横在他面前,左右扭曲着为索瑞斯开道,也随时可以为他挡住子弹。索瑞斯在蛇身后,那张瘢痕累累的脸比蛇面还要狰狞,一明一灭,晃动不已的烛火,让那张脸上好像爬满了无数肉虫。
韦托看着索瑞斯,就好像一个恶人看着魔鬼,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会有这样的人,“别过来!我说别过来!”声嘶力竭的吼声中,他抛开了手里的机枪,扯开自己的衣服,拿着起爆装置的按钮,衣服里挂满了集束炸弹。索瑞斯停下了脚步,他清楚那些炸弹的威力,一旦引爆,足以将这整个第五层尽数毁灭,他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在自己身上装炸弹。索瑞斯身前的森蚺小心的将索瑞斯圈裹起来,蛇头移向索瑞斯身后,让索瑞斯看起来就像坐在森蚺做成的王座上。
韦托歪着头,嘴角不自然的向一个方向抽动,全身僵硬道:“你别过来!过来我就引爆炸弹!和你同归于尽!你放我走,这里的东西我全不要了,我都让给你!全都给你!”
索瑞斯舒服的向后仰,靠在森蚺卷起的身体上,微微晒道:“这里的东西?这里有什么东西?你能给我什么?别,别,别激动,你不要那么紧张,我需要的材料已经搜集够了,对我而言,你没有多大的价值。你要走完全可以走,随时都可以……”他声调突然一变,冷冷道:“只是我怕你走不出去!”
韦托已经从刚开始的惊恐中渐渐缓过劲来,眼见这些巨大无比的森蚺就像马戏团里被调教过的巨蟒,完全听从于眼前这个人,同时回想起那无数的机关,自己一个人,确实没有能力避开那些毫无征兆的机关。只听索瑞斯继续道:“这里还有不少硕鼠,那些史前的生物,连我都无法驱使它们,如果你碰到它们,试试拿按钮在它们面前晃来晃去,看看它们会不会坐下来和你谈判。”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韦托又赶紧退了两步,索瑞斯道:“我要开工了,你没什么事就走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些硕鼠是以这些森蚺为食物的,究竟有多大,你自己去想想吧。”
韦托将衣衫扣上,手里的按钮依然不敢松开,喃喃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吗?”索瑞斯轻蔑的笑道:“我是一个古墓发掘者,对这个阿赫贝奇地宫研究好几年了,这里的机关,里面的生物,我都了如指掌。如今,只需通过激活血池,打开国王的陵寝,就可以直接面对最后那道禁忌之门了。”
“国王的陵寝?”韦托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这一层的本来面貌。
索瑞斯道:“怎么,你不知道么?这个大金字塔,就是为了安葬白城的最后一位君主,他们伟大的战无不胜的国王阿赫贝奇,而修建的。他取了一个和死神一样的名字,表示自己就是死神。所以他死后掌管着地狱的第五层,统管整个九界地狱。怎么样,我们交换条件吧,你帮我干活,我带你走出这里,我一个人启动血池太浪费时间了。”
韦托就像溺水者看到了希望,点头哈腰道:“是,是,您请吩咐,一定替您办好。”
索瑞斯道:“很好,你先把那三人的皮剥掉,吁——”他撮嘴吹了个口哨,其中三条森蚺顿时绞紧,三名游击队员骨骼断裂,内脏从口里被挤了出来。索瑞斯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道:“啊,真是的,这些蛇不知道怎么控制力量,骨头都弄断了,看来你剥皮的难度要大一些了。”
韦托脸皮一阵跳动,冷冷道:“没有问题,就交给我吧。”
最后的食物也已经被三人消耗掉了,如今背上的包袱倒是轻了,可心里的包袱却增加了。卓木强巴鼓励唐敏克服恐惧,三人在殉葬坑寻找机关和通往上一层的路。经过几个殉葬坑,方新教授道:“强巴,你发现了没有,这些坑道里的骨骼,是分类堆放的。”
卓木强巴应了一声,他一也发现了,坑道里的白骨,放肋骨的全放在一个坑道内,放手臂或前肢骨的全都在一个坑道,颅骨又在另一个坑道,不知道玛雅人的用意何在。
跳过第十个殉葬坑后,方新教授大叫道:“快来,强巴!这里有道门。”
卓木强巴和唐敏赶到方新教授跟前,这道门是紧贴着西侧岩壁的,由于采用了和肋骨石柱同样的造型,从远处很难区分,如果不是方新教授发现了这道门缝的话。横在他们前面的是一道百米来长的殉葬坑,但里面空空如也,深度也仅一人来高,三人跳下坑来,近距离观察。
门缝顺着岩壁一直向上延伸,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门型是胸腔肋骨,肋骨之间又是纵向条纹,很像肌肉,肌肉间点缀着小的骨骼形象,还有许多不足巴掌大,像小鬼一样的骷髅痛苦的爬在门上,被烈火烧,被闪电劈,被石锤击打,他们拼命挣扎想逃走,却因为大门紧闭而露出绝望的神色。卓木强巴等人站在这座门下,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唐敏叹道:“好大的一扇门!”
卓木强巴也喃喃道:“传说中的地狱之门,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方新教授道:“可是附近都寻找过了,没有发现开门的机关,你们看这些肋骨,是横向结构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向上的悬梯。”
唐敏不敢攀爬,方新教授年纪大,卓木强巴放下亚拉法师道:“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方新教授将探照灯递给卓木强巴叮嘱道:“小心点。”
卓木强巴戴上烛帽,将灯系在腰间,从大门的南角开始向上攀爬,巨大的肋骨之间相距不过半米,里面又有许多凸起的小骷髅造型,爬起来并不费力,没过多久,卓木强巴就看不见脚下的方新教授他们了,这时他才发现,这道门并非垂直的,而是呈一道弧形,像木桶一样两头小,中间大。卓木强巴手脚并用,很快就爬到了顶部,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是一道高五十米左右的门,可这里离上一层似乎还有不少距离,卓木强巴朝门的中间部位横移过去,因为门的中间更高一些。只见门缝之上是三个倒“品”字型排列的骷髅,每个骷髅又都有三面,一面朝正前方,另两面向着左右,那些骷髅的额头,眼窝都毁坏得十分严重,好像有人故意用刀把那些地方撬坏了,卓木强巴明白,或许以前这里嵌着明珠或玉石一类的东西,被盗墓贼挖走了。为了看看门距离上一层还有多远,卓木强巴打开了探照灯,眼前所看到的,又一次让他惊讶不已。
卓木强巴没有想到,这第五层地狱的穹顶并非光滑平整的,而是被玛雅人用无数巨大的石梁,石桥嫁接在穹顶各处,这里就像蚂蚁的洞|茓,黄蜂的巢,或者说像盘丝洞也不过份,那些石桥就像蛛丝一样彼此相互连接,最后形成一大片。而石桥的用处则是——在石桥上爬满了森蚺,它们慵懒的缠绕在石梁之上,好似在休眠,偶尔挪动身体,绕着石桥滑动一圈,在探照灯的照射下,爬满森蚺的石梁更像一个拥有无数可蠕动肌肉的怪物。
卓木强巴只照了一次,放眼望去,森蚺多极了,几乎无法计数,他赶紧趁那些家伙没被激怒前,退了下来。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面焦急的等待着,一见卓木强巴下来便问道:“怎么样?能不能上去?”
卓木强巴猛摇其头道:“不,不能上去。攀到门顶就没有路了,而且,上面好多森蚺。”
“森蚺?上面有很多?”方新教授问道,唐敏轻轻叫了一声。
卓木强巴道:“他们在上面搭了石梁,好像是刻意让森蚺攀附在上面休息的。”
方新教授道:“如此说来,这一层才是森蚺的巢|茓,下面一层的森蚺是从那个洞口跌下去的。”卓木强巴道:“恐怕是这样。”方新教授凝眉道:“那么,那些硕鼠呢?下面一层开启机关时,整层都会被水淹没,恐怕那里也不是它们的巢|茓。”
唐敏紧张起来,细声道:“那……那这一层,不是比下面一层还要更多……”大厅里忽然有响动,唐敏吓得尖叫起来。
远处传来谁都听不懂的声音,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同时道:“游击队!”
卓木强巴抬头眺望,只见三个獐头鼠脑的游击队员,双手紧握着枪,每走一步全身都要抖一下的样子,一晃一晃的,朝这边探寻过来。
卓木强巴伏下身来,道:“他们都有枪,怎么办?”他拿出小手枪,里面只有两发子弹,看着亚拉法师,心想:“如果法师能醒来就好了。”
方新教授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这是我们的优势,先干掉两个,只剩一个就好对付了。”
卓木强巴道:“可是,枪声一响,只能打中一个,必定惊动其余两个。”
方新教授道:“所以,你必须在准确的击中其中一个游击队员以后,迅速的调转枪口,将另一名游击队员击毙。以你刚才的观察,现在他们三人的方位因该在哪里了?”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有一个人是朝我们这边走来的。”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拉动枪栓的声音,接着一连串发音,方新教授仰头看着这名穿制服正拿枪对准自己的游击队员,问卓木强巴:“你,怎么不早说?”
那名游击队员也早被吓得惊魂不定,一看是四个人,还有一个躺着,另一个是女的,马上扭头大声招呼同伴,受过特训的卓木强巴哪里会放过这机会,趁游击队员扭头的功夫,顺势一拉,就将他拖入了殉葬坑。
卓木强巴拿起手中的m4道:“现在我们有两把枪了。”
“是吗?”方新教授接过枪,卸掉弹夹,把空弹夹拿给卓木强巴看,卓木强巴怒道:“没子弹还拿着一把枪,真是岂有此理!”
方新教授苦笑道:“刚才听他拉枪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精神一直处于巨大的恐惧压力下,习惯了握枪的人,拿把枪在手上感觉会踏实些。看来他们受的惊吓不比我们的少啊。”
卓木强巴再抬头时,那两名游击队员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和他们一样,埋伏在某个装满白骨的殉葬坑里去了。卓木强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被他们堵在这个地方,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危险的生物,必须干掉他们,及时找条出路。让我去收拾他们。”
方新教授道:“好,那我们为你打掩护。”唐敏道:“小心点。”卓木强巴英勇而无畏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方新教授和唐敏在殉葬坑的一头做出大的动响,卓木强巴从另一头爬出殉葬坑,猫着腰,朝前面摸了过去。没有光源,大厅的正中很是昏暗,只有一条一条被白骨堆满的殉葬坑很打眼,两名游击队员卧在殉葬坑中,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卓木强巴趴在地板上,朝游击队员背后匍匐前进,到了射程,他拿出小手枪瞄准,只听“咔咔”两声,枪竟然哑巴了,卓木强巴这才想起,在下一层时,忘了把枪放进背包,小手枪进水了。这两下细微的响动,却惊动了游击队员,两名游击队员立刻掉过头来,两把枪都对准了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知道坏了事,但是不能就这样投降了,他想在气势上压倒这两名已是惊弓之鸟的游击队员,他装作很冷静的样子,大声呼斥道:“不准动,动哪儿打哪儿哈!不准动啊!给我老实点儿!”他对面的游击队员嘴里也是大声的叽里咕噜着,想来意思也差不多。
不过,两方面的人都只是各自拿着枪在那里捅啊捅的,双方都没有开枪的意思,只是不住的呵斥着,恐吓,威胁另一方。没多久,卓木强巴也看出端倪来了,他把枪一扔,把手伸向腰间道:“没子弹啊?早说啊你。”他伸手一摸,暗叫不好:“糟糕!那把小猎刀呢?难道是在水里给弄丢了?还是我昏迷时被教授他们拿走了?哎呀,这下是大意失荆州了。”
两名游击队员一看就明白了,相视一笑,动作整齐的也是将枪一扔,然后又动作整齐的朝腰间一拔,两把明晃晃的猎刀就握在手中了。
[星空]
面对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卓木强巴将目光锁定在这个殉葬坑中,这个坑里堆满了弯曲的肋骨,他心中重复着亚拉法师的警语,提醒自己道:“心中无魔,便无所惧;心中无魔,便无所惧……”他盯着两名游击队员,缓缓蹲下身去,在殉葬坑里掏找,很快,他手握一根接近一米长的巨兽肋骨站了起来。这条肋骨形若弯刀,带棱带尖,卓木强巴右手握骨,左手叉腰,站得笔直,在空中挥了一个非常优雅的剑客圆弧,然后将骨头竖在自己胸口正中。
两名游击队员对望一眼,右边的人抢先挺刀冲了上去,卓木强巴迅捷的向前大跨一步,像一个职业的重剑选手,一个直刺,肋骨准确无误的刺入了游击队员的胸腔,那个游击队员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自己胸口一眼,虽然他的手臂也已伸直,可猎刀距卓木强巴还有一尺远。
卓木强巴收骨,又站得笔直,将骨头竖立在自己胸前,另一名游击队员见势不妙,看了看自己的短刀,赶紧扔到一边,一面盯着卓木强巴,一面也在殉葬坑里掏找。不多时,他就摸到一根比卓木强巴手里握的还要粗大的骨骼,至少要双手才能握住,他“哼哼”冷笑两声,用力一拉,拉不动,再拉,还是拉不动,游击队员急了,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拖。
卓木强巴愕然发现,那个游击队员一直盯着自己,双手却抱着一条森蚺尾巴,拼命拖动,还朝自己不断冷笑,面色诡异。卓木强巴提醒道:“哎,你——”那游击队员大喝一声,竟然将森蚺从骨骼堆里拖了出来,那条休眠中的森蚺勃然大怒,尾巴一卷,那游击队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生生拖入骨骼堆中,只见白骨之中一阵波动,一个起伏不定的小丘朝殉葬坑另一头远去,四周又安静下来。卓木强巴赶紧扔掉带血的肋骨,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掉头回走。
见到方新教授他们,卓木强巴不等教授发问,就直接道:“已经摆平了,快走吧,导师,敏敏,我们快走,这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森蚺。殉葬坑里也有。”唐敏花颜失色。
方新教授道:“看来这里不是下来的地方,这一道门是进入里面的。死神的殿堂,通常死去的君王会自称死神,太可惜了,竟然找不到进入这道门的方法。”面对如此巨门无法进入,方新教授大感惋惜。卓木强巴背起亚拉法师,四人继续朝下一个中央大厅赶去。他们没有留意,那扇巨大的门,正从门的最底部开始慢慢变成红色,那些肌肉纤维一样的直立条纹,就像吸管一样不断将红色往上吸收——血一样的红色。
索瑞斯异常忙碌,在血池内来回奔走,心中一直在回忆着:“上次是将肝脏放在这个位置的,下面是胆,一个,两个,三个;太好了,血顺着这条通路继续向下流了。让我想想,上次他是把肾放在什么位置了?是这里?不对啊,这里因该是放膀胱的地方?让我再想想?他妈的!为什么将这个东西弄得这么复杂,我记得那个家伙说过,这个仪式并不是玛雅人自己的,到底是哪个民族的仪式,弄得如此纷繁!”他扭头看了看韦托的工作的情况,大声道:“喂,胖子!记住,中间那张人皮一定要绷紧,否则血流过去的时候会改道,到时候门就打不开了!”
韦托怀疑道:“这门里,真的是国王的陵寝?”
索瑞斯道:“难道你还有所怀疑?我花了这么多年功夫来研究这里。你好好想想,这地宫里哪一层有这么多机关,而且还让这么多凶恶的动物守护着,除了陵寝,还会有别的地方需要这么严密的保护么。”
韦托那双小眼睛有些发光,问道:“那里面,因该是有很多陪葬品咯?”
索瑞斯本来准备说:“死胖子,你来晚了几年,早就被我们拿光了。”突然看见韦托泛着油光的额头,转念道:“对啊,里面是这位国王生前最喜欢的事物,还有大量奴隶主进贡的东西,据我初步估算,里面的东西只能以吨来计算重量,而无法计算数量。”他看着韦托手脚微微发抖的样子,心想:“这个我可没骗你,只是现在已经不在里面了。”又对韦托道:“我想,我一个人肯定拿不走那些东西,进去后,我们只拿最好的。”
“这,这……”韦托又惊又喜,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照皮埃里的笔记,下一个中央大厅,就因该是星空了,到底星空是什么?为什么是星空呢?”一路上,方新教授不知道思索了多少遍,按照步程计算,他知道,他们离那个叫做星空的大厅越来越近了。自南北向转为东西向之后,所有大厅的整体布局也在悄悄的发生着转变,当跨过十几个大厅后,方新教授首次发现,穹顶已经可以看得见了,大厅的顶部正在降低,可谁知道上面是怎么回事?大厅里巨大的神像已经看不见了,壁画还是以骷髅奴隶为主,上面的含义一时无法理解,总之方新教授将它们统统摄入电脑,留着回去以后慢慢研究或者请教朋友。随处可见小的骷髅装饰品,有的甚至只有手指大小,颇像小的摆设或挂件,但是不能随便触碰,随时有触发致命机关的可能。
“到了。”四人停在门口,这中央大厅和周围大厅的门,与其它地方都不同,这是一道圆筒状的门,就像一截水管,从一堵墙中间穿过去,两头距离墙面各伸出十来米长,四人站在圆筒的一头朝那叫星空的中央大厅望去,里面竟然是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卓木强巴警惕道:“里面没有火烛,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看着圆形管道说:“这不是正圆形的管道,因该是玛雅人仿造人腿骨的一截雕凿出来的通道吧。”
唐敏依偎在卓木强巴胸口道:“里面好像很危险,我感觉到了,我好,我好,我好害怕。”
卓木强巴对方新教授道:“我们再看看笔记?”
方新教授把笔记调出来,他们一页一页的仔细查阅,终于找到了有关星空的详细描述:“……真是太漂亮了,在这昏暗低沉,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地宫中,这是我所发现的最漂亮的房间,古代的玛雅人,他们用智慧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令我完全沉醉在那片迷离的幻觉之中,我甚至变得自私起来,不愿后来的人分享这种美丽,我拿走了(缺),就在这时候,危险突然发生,(缺),真是千钧一发,我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后怕……”
卓木强巴瞪大了眼睛,跪捧着笔记本电脑,痛不欲生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没有?为什么又没有?为什么一到关键的地方就这样!”
方新教授怕他一怒之下将笔记本电脑砸碎,赶紧拿走,同时安慰他道:“放心吧,再危险再困难的地方我们都过来了,虽然笔记里有缺陷,但也不能怪人家前辈,只能是天意如此,我们已经从笔记里获益良多了,不能要求更多了。进去瞧瞧吧,不管是多危险的地方,我们总是要过去的。”
戴好烛帽,拎着探照灯,三人穿过圆形管道,踏入星空大厅,奇怪的是,大厅里竟然一无所有,弥散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地面就是普通的石板,石壁上空空如也,探照灯扫过去,除了发现穹顶很低矮,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座大厅的穹顶估计高度仅有十来米,探照灯聚在穹顶上还非常的明亮,除此之外,这座大厅一点特色都没有,他们就像从一个装饰满艺术品的殿堂来到了一个光秃秃,死气沉沉的石屋子。唐敏不满道:“这还叫漂亮?这是我看见的最丑陋的大厅了,而且……”她皱着眉捂着鼻子道:“这里的味道好难闻。”
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也是大惑不解,这与皮埃里描述的差异也太大了,低矮的穹顶时不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就像有无数人在上一层走动一样,卓木强巴问教授是不是当地政府派来了国家科考队,教授的回答是不可能,因为所有的声响都只限制在这一间大厅内,他想的是,这里会不会是机关的枢纽所在,上面的声音,就是机关转动时发出的声响。
他们沿大厅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缝隙或上去的通道,只是在大厅正中发现了一根石柱子,半人来高,方新教授认为这因该是古人的生殖崇拜,唐敏却表示反对,因为石柱子中间还有个小小的凹槽,是放什么东西的,看来东西被人拿走了。
寻找了半天,失望之极的三人准备离开,只能怪自己艺术修养水平太低,人家探险家前辈眼中最美丽的大厅,他们愣是没看出美在哪里。就在这时候,唐敏指着大厅墙壁和穹顶的接壤处道:“你们看,好像有光,好像有光耶!”
果然,在那四条边缝中,光灿灿的闪烁着,好像石壁间夹了无数宝石,正发出诱人的光芒。卓木强巴道:“太奇怪了,刚才都没有光的。”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让我想想,好像古代玛雅人有这么一门技术,是,是用什么呢?云母,对!就是云母!玛雅人将云母事先垫在墙内,然后他们利用一种反射和折射的技巧,将光引入房间内,使房间的墙角变得光耀闪烁,以为神迹。”
卓木强巴道:“如此说来,方才都还没有光,现在却能看见光,那光源是……”
方新教授道:“月亮,利用月亮运行的轨迹,当它升到一定高度,便通过巧妙的折射,让月光直达这地狱的第五层,玛雅人的智慧真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唐敏看着四壁泛起一阵珠宝光泽,忍不住赞道:“好漂亮!”
卓木强巴道:“但是,还算不上是精美欲绝吧,顶多只是普通的珠光宝气而已。”
方新教授道:“等一等,月亮在移动,它们还在变化。”
边壁闪烁的光芒,正一点点聚拢,先前如同一条缀满宝石,金属编织的丝带,如今好似一条宝石项链,只剩下左右两边对称的两条项链,项链继续攒缩,形成一个明珠似的球型发光体。方新教授示意大家退后两步,说道:“光源在聚拢,这个过程太美妙了。”
只见左右两颗明珠越来越亮,就像龙嘴里孕育的内丹,似乎快要脱胎成型了,终于,光芒脱离了明珠范围的束缚,形成了两道光柱,斜斜的照射在大厅正中的柱子上,并沿着石柱基座缓缓向上攀爬,光柱也由细变粗,越发的明亮了。
当光柱升高到石柱顶端时,已经汇集成一股明亮柔和的白光,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关掉了烛帽,全身心的沉浸在这光芒之中,能看见这样的变化,让今天的人也赞叹不已,就不用说古代的玛雅人了,这一定被当作是一种神迹的存在。那道光,就像从天庭里直接照射下来一般,让人感觉,光芒里因该有位天神降临人间。
方新教授看着白光聚集在石柱的凹槽附近,那个凹槽的形状,很像人体头部的ct切片,突然醒悟道:“那个水晶头颅呢?皮埃里先生的包里不是有个水晶头颅吗?”
唐敏慌忙将背包里的水晶头颅翻找出来,方新教授如一个虔诚的圣教徒,屏住了呼吸,将水晶头颅恭敬的归还原位,头颅和凹槽完全吻合。
就在一霎那,光芒迸现,光柱就像一颗流星掉进了岩浆池里,火花四溅,但这些火花是柔和的淡蓝色,它们溅在地板上,就从地板上溜走;溅在三人的身体上,就从身体上划过,如果一颗颗蓝色的流星,美丽而不留下痕迹。渐渐的,它们全在向穹顶聚集,当蓝色光芒最为炽烈的时候,水晶头颅呈现出一种宝石蓝色,晶莹欲滴。
那一瞬间,时光扭转,星空重现,淡蓝色的闪烁星辰布满穹顶,斗转星移,一切都如浩渺宇宙,仿佛无穷无尽。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它比仰望天上星辰,更为美丽,它比银河宇宙,还要广袤,一时间,没有人能发出自己的感叹,没有人能述说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就好像驾驶着宇宙飞船,通过弦窗而看见的完全未知的星空,美丽而充满迷幻的感觉,让人沉醉其间,痴迷的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迷失在浩瀚星空中的人们,仿佛等待着回归神的怀抱,只感悟人类多么渺小,人生多么短暂,世间的一切玄妙,又哪里分得清,看得真。
整个过程持续有十几分钟,待到光芒逐渐微弱,转而消散,卓木强巴甚至产生了追随那光芒而去的冲动,就好像一个被神抛弃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忿。方新教授痴立在那里,却忘记了记录下这动人心弦的一幕奇观,等他想起时,星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声呢喃道:“那是星空,是星空啊!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美丽,已经无法形容他们所见到的景象了。唐敏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哭,那种美丽已经超越了令人着迷的境界,那仿佛是人类亘古以来就在追求的东西,神的存在,是的,那扭转的星空只能让人相信,这个世界,曾真的有过神的存在。
卓木强巴痴迷的看着那个与真人等大的水晶头颅,半晌道:“这太不可思议了,确实,这里确实是最美丽的大厅。”整个地宫中,有无数的大厅,它们可以称得上宏伟,可以称作雄伟,壮观,但除了这座在黑暗中闪烁光芒的大厅,谁也称不上美丽。
方新教授迟疑着,不知道是该把水晶头颅放入背包还是让它留在这里,一切都太完美,那让人眩目的美丽,因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吧,难怪皮埃里先生不愿与他人分享。他拿起水晶头颅,说道:“在我们研究的资料里,传说玛雅人一共有十三颗真正的远古便存在的水晶头颅,谁能收集完整那十三颗水晶头颅,就能看到神的奇迹。现在出现在世上的真正的水晶头颅一共有三颗,一颗在大英博物馆,一颗在法国圣巴黎,还有一颗于美国失窃,至今下落不明,其余有无数的仿冒水晶。我想,我们眼前的这颗水晶头颅,因该是其中之一。”
“嗯,一定是的。”唐敏使劲的点头,“刚才那种景象,简直就不是人类所能创造的。”
方新教授道:“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这门要修作管道状了,是为了避光,只有这样,这座大厅里的光芒才会尽数保留在大厅内啊。”
卓木强巴却觉得有些不妥,天生的敏感让他发现了危险的存在,从星空出现开始,头顶便停止了一切响动,而此刻,响动却比任何时候都大,繁杂的零乱的,那不像是机关的转动声,而确实是某种动物的脚步声。卓木强巴重新审视那两根通往别的大厅的管道,问道:“为什么皮埃里要警告我们危险突然降临?教授,你看这管道,是不是像什么洞|茓?”
方新教授道:“洞|茓?这黑漆漆的圆通道,要说像洞|茓,就只能像老鼠洞了——老鼠!”
三人同时醒悟,大厅内的奇怪气味,头顶繁杂的脚步声,圆形管道,让人感到不安的错觉,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方才的星空,释放着一种千年不变的信号,而那种信号已经深深刻入那些巨大生物的记忆之中,比如说——进餐!
三人发足狂奔,刚刚通过圆形管道,就听见“噗”的一声,一个硕大的ρi股已经将星空大厅堵住了,真是千钧一发,方新教授重复道:“危险突然降临,原来是这样的……”
[血池]
索瑞斯满意的拍拍手,跳下血池,对韦托道:“走吧,血池已经启动了,而大门在这座大厅的对面,我们快步赶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而血池的启动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韦托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索瑞斯不由得多看了这个胖子一眼,“刚才那个叫巴萨卡还是什么家伙,是这个胖子的得力助手吧,可是这个胖子剥去他的皮的时候,就像在宰杀野狗,这份狠劲令这个看起来越发恭敬的胖子显得十分危险,可是,只要自己保持着令他结舌的强大,他也不敢乱来吧。还有要用他的地方呢,现在可还不能弄死他。”
就在索瑞斯和韦托离开血池后二十分钟,卓木强巴他们来到了这里,一看大厅的布局和构造,就知道这里与别的地方不同,卓木强巴站在门口道:“教授,这因该是最后一个中央大厅的了吧,我们把四面的大厅都走过了,再走,就绕了一圈了。”
方新教授展开电脑平面图道:“我看看,咦?天哪。”
卓木强巴道:“怎么啦?”
方新教授道:“你们看,我们所走的路线,其实只是这第五层的四条边缘,就算走完了也不过第五层的三分之一。”
只见电脑绘制的平面图,四个长方形围成了一个正方形,而他们所走过的大厅只是正方形的外围,中间一大片区域都是空白,唐敏道:“那,这里一大片区域都在那扇大门的里面。”
方新教授道:“因该是这样。”
卓木强巴道:“暂时不管它,看看笔记,这座大厅有没有什么凶险。”
方新教授查阅之后道:“没有,前辈回忆说,这里有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机关,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奶酪。我们去看看,是什么奶酪。”
三人走入大厅,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块无比巨大的白石,长方形的石头占据了大厅的二分之一,石头的前方有三根立柱,立柱在三米高左右的距离又伸出横臂,如今这横臂上已经倒悬了三具尸体,头下脚上的姿势和颈部明显疮口,显然刚被人放完血。唐敏一声低呼,卓木强巴蒙住了她的眼睛,这一幕太过血腥,是谁在这里使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法,那些人又到底想做什么呢?
方新教授也看着这块巨大的奶酪,它有一人多高,长二十来米,宽十五米左右,此时整个立方体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教授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调查的资料里从来就没提到过这样的物体啊。”
卓木强巴同样充满疑惑,问道:“教授,你知道是什么吗?”
方新教授摇头道:“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资料提到过,玛雅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不知道它上面是什么样的。”
卓木强巴道:“我上去看看。”这时,他听到一个即遥远又仿佛近在耳边的声音说道:“是血池,这是血池啊!”仿佛声音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卓木强巴吓了一跳,难道是鬼上身?
只听那个声音又道:“快,快,走近点,让我看看,让我看清楚。”
卓木强巴惊出一身冷汗,只听那声音抱怨道:“还愣着干什么,走近一点啊,难道我一个瘦老头你还背不动了?”
卓木强巴惊喜道:“啊,亚拉上师,你醒啦!你,还好吧,不要紧吧。”他才想起,原来自己背上还背着个人,心里叹道:“哎,神经太粗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
唐敏赶紧把住亚拉法师的脉搏,摸了摸体温,喜道:“法师,你恢复得可真快。”
亚拉法师道:“药力起的作用,我只是神志恢复了而已,多亏你们了阿。”
方新教授道:“快不要这样说,我们是一个集体。”
亚拉法师道:“快,带我过去看看。”
卓木强巴将亚拉法师背到血池边缘,亚拉法师看着倒悬的三具尸体,沉吟道:“谁已经开启血池,强巴少爷,你上去看看,上面都有些什么,然后告诉我。记住,从左侧开始,上面布满了小坑,每一个坑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一件不落的告诉我。”他心中的喜悦却隐藏了起来,亚拉法师心中正在狂呼:“是这里了,有血池,只有这里才会有,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就在这附近,伟大而无所不能的摩鎏授罗佛,请保佑我发现并带回光照下的城堡吧。”
卓木强巴爬上高大的血池,眼前的一幕不是血腥所能描述的,他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的仪式,简直比食人族的生杀祭还让人心颤。在三具倒悬尸体的正下方,还有三具尸体,他们张大了嘴,显然是将上面尸体放出的血尽数滴入他们的嘴中,腹腔被开了个洞,小肠像一截水管一样被拖了出来,三条肠道垂在一个方形坑的边缘,血液经过血池台上的三具尸体,再从肠道中注入那个方形坑中,如今坑里有大半的血液。而坑底事先一定放入了什么东西,因为在血坑中有无数气泡一直冒个不停,而且坑中的血丝毫不见凝固的迹象;坑的另一侧却被一张皮包着,就像过滤网一样将血液再次过滤,然后血液流如另一到沟渠,分作三条血线,沿着灌渠一直向下,三条血线经过一处像引水渠的地方,在水渠下是三个半圆形小坑,从水渠上通过的血液一面继续前进,另外却又成滴的滴落在小坑中,坑里白花花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卓木强巴目光从坑上扫过,直接跟随血线向下,血液流入一个圆形的盘状池塘,每个小池子里都有两个球状物被血水冲刷着不停滚动,那难道是……
卓木强巴在血池上观察时,亚拉法师并没有停下,在唐敏和方新教授的搀扶下,他径直走到大厅靠内侧的边缘,寻找道:“通常来说,血池会开启这个四方形区域对侧的那道门。”
方新教授道:“那就是殉葬坑那里的那扇巨门了。”
亚拉法师道:“可是,在修建的时候,工匠们会预留一条通道,因为埋地线时总是有偏差,需要反复的调整,绕过这么大一个区域去调整会很麻烦,这面墙上也因该有一道门,非常隐蔽,非常隐蔽……在这里!”只见机括开动后,墙根处露出一个横趴着可以进去的洞|茓,方新教授用灯一照,道:“里面被堵上了。”
亚拉法师敲击地面后应道:“埋了地线的,里面是一道小门,还得通过血池。”
卓木强巴突然蹲在血池边上呕吐起来,他痛苦道:“法师,这个血池,太……实在太……残酷了!”
亚拉法师道:“噢,那你不用说出来了,我要上来,帮我一把。”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面推,卓木强巴在上面拽,总算把亚拉法师拉上了血池。亚拉法师站在血池边缘,看了看,摇头道:“制工很粗糙,这里的石头不适合打造血池,很多地方也弄错了,不过还好,大体方向是对的,让我看看,灌脑桥,洗眼池,拔舌沟,嗯?没有封喉锁,这集气堂也不对,下面的肝胆胰脾胃肠肾都还算正确。那么,这后门的开启因该是……”
只见亚拉法师慢慢的走过去,从血池里捞起一把不知道是肝还是胃的组织,放入另一个血眼之中,卓木强巴看得又想作呕,转过头来,只见唐敏在下面焦虑的看着自己,卓木强巴痛苦的安慰道:“我没事,你待在那里别动。”再回头,亚拉法师已经调整完毕,三条血线中间的那条改变了方向,最后埋入血池底下,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
亚拉法师环顾血池,然后较为满意道:“好了,我们下去吧,整个开启过程需要几分钟时间。”身体一个晃动,卓木强巴赶紧扶住法师,同时问道:“到底这个血池,是个什么东西啊?”
卓木强巴跳下血池,又同方新教授将亚拉法师扶下来,唐敏再次处理亚拉法师的伤口,亚拉法师淡淡道:“从最底层到现在,这可以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机关。”
卓木强巴惊讶道:“真正的机关?那前面那些是?”
亚拉法师道:“前面那些,充其量算做陷阱,真正的机关是指相对于人而言,利用人的好奇,利用人的错误动作和思考误区,在人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将人一步步引向死亡,或则让你永远陷入其中,或则让人完全无法理解,根本摸不着边际。当然,那些机关的用途各有不同,不过总的来说就两大类,开启通道和制造死亡,而我们前面遇到的那些陷阱,虽然有的很巧妙,也有的一环扣一环,但是完全在正常人的思考范围,不管是谁,稍动脑筋都能想到那些机关的作用,而且开启方式不过是简单的拉动把手而已,那样的陷阱,只能用来捕野兽。”
卓木强巴一愣,暗道:“难道我长得像野兽?”
方新教授道:“那么这个血池就算是真正的机关?”
亚拉法师思索后答道:“嗯,这是个开启通道的机关,现在要说得很详细恐怕是不能了,总之它有点类似现在用的指纹识别系统,可以说一种古代智慧的结晶,只是太多的祭祀崇拜使整个血池看起来让人无法忍受,以我们现代人目光来看那是不道德且没人性的举动。”
方新教授奇怪道:“怎么我的资料里没有?”
亚拉法师道:“或许这个,很生僻。”“嘎”的一声,亚拉法师赶紧道:“门开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殉葬坑,索瑞斯和韦托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刚进大厅就看到这样一幕,烛火昏暗的摇晃着,无数巨大的黑色身影在大厅中来回穿梭,许多粗愈人腰,柱子似的森蚺,从看不见的黑暗穹顶被什么东西扔了下来,下面是一张张饥饿的嘴,而有时也有巨大的身影和森蚺裹在一起,从上面掉落。韦托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索瑞斯眉头紧锁,道:“难道是聚餐时间么?只要别挡路就行。”
“那……那是……是什么?”韦托颤声问道。
索瑞斯道:“美洲的硕鼠,一种被认为几千万年前便绝迹的和恐龙同时代动物,在这里有不少。是玛雅人故意放养在这一层的,这是一个自己自足的生态系统,在地宫第九层有数以百万计的蝙蝠,它们可以自由的出入地宫寻找食物。而森蚺,硕鼠这些大型生物被永远的困在第五层,在这附近有一个大洞,是蝙蝠出入的必经之路,森蚺守在洞口以蝙蝠为食,这些硕鼠则以森蚺为食。不用太害怕,我有办法。”说着,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液体,开始在身上喷洒,也给韦托喷上。
韦托闻到一股好似尿液的臭味,不得不问道:“这是什么?”索瑞斯道:“是一种它们识别同类的信息,至少保障它们不会吃我们。”
两人开始在无数的巨鼠中穿行,韦托无法做到索瑞斯那样闲庭散步,哪只硕鼠动一动,他就全身一抖,唯恐小命不保。索瑞斯边走边想:“其实,如果是为了守护这第五层地宫,只需要森蚺便足够了,何必再放入硕鼠?按照我们生物学的理解,通常有巨型生物存在,才有可能出现更巨大的,看来那个人说得没错,这个可能性极大,就在那道没能开启的禁忌之门里!”
离巨大的骨门近了,索瑞斯笑道:“看见了吗,那道门正慢慢变红,当它完全变成红色时,大门就会打开。”此时的骨门已有三米高度变成了红色。
当他们来到门前的坑道时,却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游击队员尸体,被硕鼠咬去了一半,索瑞斯大惊道:“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
韦托道:“不,不知道。我们遇到机关死了不少人,又有不少人走入了岔道。”
索瑞斯命令道:“你,马上赶回血池!不能让别人移动里面的东西,只要你沿着大厅正中线前进,就不会有危险。”看见韦托贪婪的盯着巨大的骨门,索瑞斯又道:“这道门没半个小时是无法开启的,如果血池被破坏了,这门可就打不开了!你身上的气味,硕鼠不会对你怎么样,森蚺也只会躲着你,快去快去!”
韦托畏畏缩缩,脚步十分迟疑,索瑞斯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身上的气体在一个小时内将挥发殆尽,到时候,哼哼……”最后两声冷笑,让韦托冷汗淋漓,他挪动肥滚滚的身体,朝门外跑去。索瑞斯看着地上的尸体,思索道:“不是游击队内讧造成的,那是什么人呢?难道是……那几只小白鼠?啊,我差点把他们给忘了,回头莫金那家伙问起来,我还不好回答呢。嗯……混蛋!”骨门中间的红色停了下来,而两侧的红色继续升高。
卓木强巴等四人爬过狭小的通道,来到了内厅,只见四壁依然烛火摇曳,若说边壁的石油火把是利用石油的天然压力将原油引入,那么这内厅的火是如何点燃,就很令人费解了。
刚从坑道爬出来,方新教授还来不及站直身体,就大叫起来:“这是陵寝!这竟然是陵寝!”内厅不大,相比外面的大厅显得十分微小,约仅有两千平米大小,边壁有无数巨大的神像,如兵俑般整齐的围了一圈,四壁都是巨大的绘画,这次却不是骷髅奴隶的画像,而是写实绘画,有统兵,有狩猎,有祭祀,更令人激动的是,画像的下面,是一排排的玛雅文字,初步计算约有好几千文字,这是继巨石阵之后,卓木强巴第二次看见玛雅文字,那些人兽的头型图案,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意义。内厅正中便是石棺,高三米,长宽都超过五米,可惜石棺的顶盖被掀翻在一旁,亚拉法师一进内厅就直奔石棺,当他看见这幅景象时心就一直向下沉,一直下沉。
藏地密码3 第十八章 回到西藏
[禁忌之门]
石棺内是一具更小的棺椁,也被打开了,一具枯骨歪歪斜斜的躺在其中,骨殖像被扔进了滚筒机,搅得乱七八糟,手骨,下颌都被强行破坏,看来手里的玉壁,嘴里的明珠都被盗走,外棺里的陶制器皿被砸碎,里面的东西被淘得干干净净,亚拉法师颓然坐在内棺旁边,伤心得直想哭:“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该死的盗墓贼,他们偷光了所有的东西!不,他们对血池如此了解,不是普通的盗墓贼,一定是他们,除了他们……”
方新教授则是兴奋得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手里的摄像头一刻不停,唯恐漏掉了一丁点信息,他知道,凡是巨大的陵墓,他的主人都会在某个位置留下铭文,记录自己生前的光辉事迹,这些文字不仅对破译更多玛雅文明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部历史,它将告诉后来的人们,这座城堡的主人,这座金字塔的由来,以及许多人们无法想到的事情。石壁上很多地方被软化剥离,大块的记录文字的石板掉在地上被摔碎了,方新教授也将每一个碎片记录下来,回去以后可以利用电脑复原。
卓木强巴和唐敏携手漫步,如同参观一座博物馆,精美的壁画栩栩如生,古老的文字神秘难解,巨大的石棺,还有脚下的地板,这里每走一步都踩在历史之上,每一个脚印下都是一处遗迹。内厅的地板上绘有一男一女两个巨型人像,人物站立笔直,呈侧视像,头部被拉长拉扁,男性带有高耸的羽饰,肩上披着有钮钉和甲片的短衣,胸口挂着翡翠宝石串成的项链,佩戴玉石耳饰,手镯,围着豹皮,手持法杖,女性同样盛装打扮,神色恭敬而充满爱意,仿佛微笑着看着男方。画家用流畅而精练的线条勾勒出两个人物不同的神情与心境,,男子从容,沉着,威严;女子谨慎,卑微,恭敬,同时两人的眼神中又透露出深深的爱意,看来因该是尊贵的国王和他的爱妃。唐敏道:“真是让人羡慕的幸福的一对啊。”
卓木强巴不忍破坏唐敏的浪漫情怀,因为内厅中只有国王一人的棺椁,却没有他的爱妃。对于文字和图形,他了解不多,他转向那巨大的石棺,棺盖被摔成两半,但内外两面都雕刻着图形。外部被压在下面,仅从边缘可以看见一些勾云纹,和中国古代的龙纹极其相似,而内面则是国王另一个的形象,他坐在一个大型面具上,身体后倾,仰面朝天,屈膝弯腰,双手一正一反在作祈祷,似乎沉浸在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再看石棺四壁,外壁雕刻了无数形象,有的像树,有的像鸟,有缠枝花纹,兽纹,还有神明突出其间,整个装饰非常繁复,足以展现那些雕刻师的精湛技艺。而石棺内壁雕刻了九个神明的浮像,因该是九位夜神,为了统帅这地狱的九神,所以让九位夜神围绕在内棺周围。
亚拉法师依靠的内棺外也有精美的装饰图案,内壁却没有了,以前因该铺垫有光滑的布料,卓木强巴看见亚拉法师呆呆的坐在内棺旁边,看着天花板出神,不由问道:“怎么了?亚拉法师?”
法师沉声道:“没什么,唉……或许是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唐敏在轻轻道:“看这边,你看那些壁画,你看……”
卓木强巴将头仰向巨大的壁画,只见唐敏指着的一幅,无数的奴隶守护着巨大的方石,然后旁边有身着华服的祭师正对一些奴隶进行仪式,那方石竟然和血池如此相似,卓木强巴明白了,那便是玛雅人关闭陵寝的仪式。这时,方新教授对卓木强巴道:“强巴,你小心的把棺盖抬起来,我要记录下关盖面板的图案,一样也不能落下。”
卓木强巴肌肉坟起,巨大的力量撑起半截石棺盖板,让方新教授拍摄,盖板的图形十分奇怪,半截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图像,然后又将另一半摄入电脑。方新教授已经大致将内厅的所有图形图像录入微机,他将棺材初步还原,卓木强巴和唐敏在一旁观看,渐渐的,整个石棺的外形被复制,只见石棺被一条活灵活现的长羽毛的蛇盘绕着,而另一半却是那牛头马面一样的神灵,方新教授道:“竟然库库尔坎神同样地位呢。”
这时,亚拉法师渐渐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喃喃道:“不对,这个内厅怎么才这么小一点儿,这里不对。”
方新教授抬头道:“啊,是阿,那边还有一扇大门,我也没弄明白,陵寝里还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比陵寝还要重要。”
亚拉法师一进门就直奔棺椁而去,方新教授忙着记录整座内厅,唐敏一直沉浸在精美的壁画中,卓木强巴对这些东西都不是很了解,大家谁也没在意那道陵寝中的门。此时方新教授提起,四人才不约而同的来到门前,只见石壁正中,一道三角形石门,突出石壁一米多,显得厚重无比。石门的两侧全是符号图像,对于那些图像所含的意义,竟然连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也说不出来,但是法师在石门上发现了两个小孔和五个羽翼状石笋。
亚拉法师道:“看来,这道门需要钥匙才能开启,一共是七把钥匙。”突然间,他兴奋起来,道:“盗墓贼没能打开这最后一扇门,因为他们的钥匙不够,只有五把钥匙,还差两把!”
卓木强巴看着那些羽翼状石笋,问道:“这是钥匙柄吗?”感觉十分眼熟。
亚拉法师道:“不错,是石头磨制的钥匙,看这个洞的形状,因该是卵圆形的。”同时心道:“连钥匙也如此相似,一定不会错的,光照下的城堡,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在里面。”
卓木强巴道:“我,或许我有一把钥匙。”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库库尔族的圣石来。
“啊!”亚拉法师的心情,好像一下子从地狱飞升到天堂,真是万能的佛在指引方向,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他颤抖着用手捧过圣石,看着石头上的勾纹,激动道:“不错,不错,这确实是开这道门的钥匙,从羽翼上的符号对应洞口上的图像,因该是……这是最后一把钥匙,Сhā入第七个孔洞。”亚拉法师将圣石对准了孔洞,只听“嗒”的一声响,钥匙进入洞口,亚拉法师缓缓转动着钥匙柄向里使压,说道:“要顺着钥匙的纹路向里Сhā,否则无法完全Сhā入,这道门也就无法开启。”一连响了好几声之后,钥匙才完全进入钥匙孔内,此时的圣石,看起来和别的钥匙已没有什么不同,只剩下一小截羽翼在外面,亚拉法师这才转动钥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期待的听着石门发出令人激动的声音。
随着钥匙的转动,三角形石门开始缓缓移动,竟然又向外退了几十厘米,亚拉法师道:“现在只差最后一把钥匙了。”说着看了看其余三人,希望又有谁突然说“我有钥匙”但是这次没有人回答了。四人又都感到了失望,唐敏问道:“法师,这里面有什么?”
亚拉法师道:“不知道,但是这道门没被开启过,而里面又很大,不是吗。”
唐敏道:“你怎么知道没被开启过呢?”
亚拉法师指着钥匙道:“这些钥匙,都是倒钩纹路,它们被设计成只能使用一次,,一旦Сhā入钥匙孔,就不能被取出来,所以才会留下了先前的五把钥匙,明白了吗?不过话说回来,强巴少爷,你的钥匙是从哪里拿到的?”
卓木强巴道:“这个,说来话长啊!”这时,巨大的骨门发出了声响,方新教授道:“骨门快被打开了,躲起来。”亚拉法师在三角形石门上似乎触碰了什么,然后才跟随三人躲在暗处。
骨门最终仅开启了一条缝隙,索瑞斯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一进入内厅,他看见被斜靠在石棺上的棺盖,顿时明白,有人进来了,他不动生色的直朝三角形石门走去,同时非常小心的观察着四周,心中暗忖:“怎么可能,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现在躲到哪里去了?”
来到石门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忘记身边的危险,石门上清清楚楚的Сhā着六把钥匙,也就是说,他将成为开启石门的第一人!索瑞斯无法自控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索瑞斯拿出最后一把钥匙,在将钥匙Сhā入孔洞前,他脑海里回响起那个人告诫的话:“这些图腾和象形符号告诉我们,里面居住着最高贵的神灵,连国王也只能成为它的陪寝,为了让这位大神愉快的在地宫中生活下去,他们为大神准备了丰富的食物,他们称之为达卡努诺神,我估计就是那些美洲硕鼠,你们想一想,以美洲硕鼠为食的生物,体型该是如何巨大。”
当时自己提问道:“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难道那种生物还存活着么?”
那双忧郁的眼睛扫过自己,让自己惶恐不安,只能低头擦汗,然后才听到那人说:“在我的祖国,有这样的谚语,千年的灵蛇万年的龟。所以,如果说什么生物能生存一千年的话,灵蛇绝对在可选择的范围,按我的估计,里面因该封锁着一条已经绝迹的,一种拥有硕大体型的蟒类,那位尊贵无比的大神,也就是所有玛雅人最崇拜的的神——库库尔坎神!一条,长着羽毛的巨蟒!也正因如此,我们这次没能收集够钥匙说不定还是一件幸事,从上一层的祭口放下的摄影器材已经告诉我们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可能存在的,只能是那种可怕的生物。这道禁忌之门,还是不要打开的好。”
索瑞斯在裤腿上擦干手心的汗,下定了决心将最后一把钥匙Сhā入那禁忌之门里,心道:“或许对队伍里的其他人来说,这道禁忌之门只能带来危险而毫无利益,可是对我而言,那种不知名的生物,将会是改变我的人生课题。此行穿越丛林,开启这道门,正是我的最终目的。不管小老鼠也好,游击队也好,谁也不能阻止我!”随着钥匙转动,索瑞斯觉得全身都在出汗,而暗中看着他的四个人,也都捏了一把汗,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三角形石门,到底门后面有什么呢?
奇怪,索瑞斯转动钥匙后,石门并没有像亚拉法师转动钥匙后一样移动,而是没有任何动静,索瑞斯继续转动钥匙,钥匙纹丝不动,索瑞斯的表情就像一位丢失孩子的母亲,坐立不安的到处检查石门,却毫无发现。索瑞斯在内厅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突然,他发现了那个小的洞口,他大怒道:“混蛋,破坏血池坏我好事!”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处。
亚拉法师跳了出来,迅速无比的拨动一处墙角的机关,那个洞口突然关闭,将索瑞斯和四人隔离开来,亚拉法师开始重新拨弄三角形石门旁边,不知道他动了什么地方,那道石门突然开始移动起来。亚拉法师松了口气道:“好了,现在那人暂时过不来了,根据你们的经历,他从大厅的那头跑到骨门这头,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卓木强巴惊讶道:“法师,你,你怎么知道这个机关的?”
亚拉法师两眼闪烁光芒,盯着巨大的石门什么都不说,卓木强巴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渐渐移开的三角石门所吸引。
索瑞斯躲在石像之后,他方才只是假装钻入通道,实际上飞快的躲在了一旁,心道:“现在明暗形式逆转了,小白鼠就是小白鼠,那样的门,我才不想什么都没看到就失去意识。”
仿佛打开了一个通风口,所有的烛火都朝着三角形石门的方向摆动,随着石门渐渐移开,四人连同暗中索瑞斯的心也都吊在了嗓子眼上。石门脚下的尘土被吹开,整个大门被完全开启,四个门前的人也完全呆立,他们无比惊奇的打量着门里的东西,就算一头史前恐龙从门里窜出,也不能让他们如此惊奇。
门里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亚裔人种!
此时,门里的人也茫然不知所措的打量着门口的四个人,呆立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道:“俺木,俺木,俺木柴里日。”
卓木强巴等四人如同看着史前怪物,半晌才明白过来,那人说的是英文,意思是:“我是中国人!”顿时有眩晕的感觉,连索瑞斯都有了一头撞墙的想法。一道千年都未开启过的门,里面竟然是一个中国人,这就是他这些年来苦苦寻找的东西?索瑞斯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可是门里的空间远比内厅更小,除了这个自称柴里日的人,什么都没有了,五百平米的半球形空间被人工开凿了无数直径超过十米的洞,洞内漆黑一团,但看样子就不像是拿来放东西,倒和星空大厅的那些老鼠洞很像。
卓木强巴仔细打量着柴里日,一米七的个头,年纪四十许,平头,一副不偏不倚的中正相貌,国字脸,浓眉方眼,宽鼻厚唇,一字须,看上去也十分忠厚的打工农民样子,身上斜挎一个帆布包,一身褴褛衣衫,一双泥脚,看上去更像一个农民。过了老半天,他才答话道:“我们,也是,中国人!”
那人一听,就像唐敏似的,一句话接不上来,双膝一软,扑到卓木强巴怀里,眼泪纵横,呜咽道:“哼……哼,我以为我再也出不去了,嗯……”
那人显得非常虚弱,需要食物和水,没有食物,唐敏给他喝了些葡萄糖液体,四人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弄清楚,那人叫王佑。
[移动的悬梯]
“等一等,你说什么?驴友团?我听说过你们!哦,天哪,你是驴友团的成员,那肖恩你认识吗?”卓木强巴想起来了。
王佑道:“肖恩,那个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哦,他真是太有绅士风度了,我都认为他不适合参加驴友团的,可没想到他经验丰富。你们也遇到他们了?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亚拉法师道:“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是怎么掉到里面去的?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王佑尽量的思索着:“当时,我们下到第三层,我在一个洞口边缘,突然有些头晕,好像是洞|茓里的风,里面好像有股吸力,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掉了下去,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等,我记得里奇拉了我一下,好像我们是一同掉下来的,但是我醒来怎么也找不到他。还有佐佐木和启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咚”的一声,一头硕鼠正在猛烈的撞击石门,王佑惊讶的看着门外:“噢,我的天,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动物?”
方新教授道:“看来那些家伙们注意到我们了,必须赶紧找到上去的路,它们的速度惊人,要是两边都被它们堵住的话,我们真的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了。”
亚拉法师好似不甘心的在三角形石门后的大厅内检查了每一个洞口,失望道:“走吧,这最后一道门内竟然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的?”
方新教授道:“从这里的构造来看,像一个献祭的场所,这些玛雅人在里面喂养什么东西,可以从头顶投放食物,如果说养了动物,里面会留下很多残骸或别的东西才对,可是又没有。如果说森蚺,硕鼠,都是他们放养的,为什么要在这一层养这么多巨大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唐敏看着小小的洞|茓道:“可是刚才那人也是走这里出去的,要是我们出去遇到别的人怎么办?”
亚拉法师道:“不会,他一旦发现洞口被堵上,就知道我们还没有走,一定会拼了命的追回来,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上去路。那些大厅的边壁很古怪,你们没发觉吗。”
四人又从小洞中爬了出去,索瑞斯从黑暗里走出来,看着三角形石门后那些巨大幽深的圆形通道,喃喃道:“不可能的,就算已经死去,也会留下骨骼,我一定要找到,玛雅人的库库尔坎神。”他走入了黑暗通道之中。
四人刚从洞|茓里爬出来,就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有人大声吆喝着什么,那人见他们好像听不懂,马上改用英语道:“站着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卓木强巴不免焦急起来,这一层到底有多少游击队员啊。他们转过身来,就看见端着机枪直喘气的韦托,一个球一样的身体在烛火下一张一弛。
“是你,你是那几个中国人,措木匠!”卓木强巴没见过韦托,被他叫出了名字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韦托冷笑,用枪支了支,道:“少废话,把包打开!”看见卓木强巴和唐敏背着巨大的背包,认定里面装了不少好东西,卓木强巴心思一动,准备趁开包的时候利用背包将这个游击队员制服。谁知道心思刚动,韦托就像看穿他似的,马上抬起枪朝天扫了一梭子弹,唐敏和王佑都叫了起来,其余三人也是反射性的一缩头。韦托道:“你,你,还有你,把包扔在地上,所有的人都退后,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他连王佑背上那个瘪瘪的小登山包也不放过。
卓木强巴没想到这个胖子如此精灵,在韦托枪口下,三人不情愿的将包放在地上,然后后退十几步,直到贴着血池站立。韦托一面紧盯着他们,一面小心的打开卓木强巴背着的包,翻动了几下,看着里面的空气监测仪,水纹监测仪,安全绳,探照灯等物品,勃然大怒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凶恶的打开唐敏背着的背包,结果更为失望,大声问道:“我看着你们几个从这个洞口爬出来的,你们,你们是从里面爬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东西?为什么你们什么都没拿?”
从韦托的表情五人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王佑讥讽道:“里面有东西我们能不拿吗,里面的墓室早就被人盗过了,现在里面除了一具棺材,什么都没有!”
卓木强巴想制止王佑,不让他激怒手握武器的游击队员,可是王佑说得又突然又迅速,果然,韦托变了脸色,先是喃喃道:“里面什么都没有?被盗光了?他骗我!他竟然敢骗我!”然后就黑着脸,最后在王佑的登山包上捶了几下,那瘪瘪的登山包都不用打开,一摸就知道里面没什么东西,他摸出一把猎刀在王佑的背包上乱扎一通,顿时发狂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端起机枪在怒吼中胡乱扫射。
五人慌忙逃窜,卓木强巴本能的抓住什么东西就朝韦托扔了过去,却是一名游击队员被扔弃不用的头颅,正是韦托亲自下手切割开来的。韦托心神一阵慌乱,枪掉在了地上,正准备重新拾起枪来,亚拉法师不给他机会,踢过一根人骨,跟着自己也飞身赶到,将韦托的身体踢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韦托滚了几圈,爬到另一旁躲了起来,大厅面积大,一时要搜寻他还真不容易,卓木强巴拎起背包道:“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我们没有他要的东西。”接着又大声道:“嗨,我们没有你要的东西,别再找我们麻烦,我们只想离开这里!”
回过头来,方新教授正在教育王佑:“你不该那样对他说话的,下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说话,由我们来解决,Ok?”王佑嘶哑道:“知道了。”
亚拉法师道:“走吧,我也是刚刚想起,带你们看看,这些边壁的柱子有什么不同。”
直到五人离开,韦托才从黑暗中出来,他不顾一切,双腿齐蹬,使劲要钻入亚拉法师打开的那个洞|茓。
五人在亚拉法师的带领下,来到墙角,这里全是模拟人体肋骨形成向上微微弯曲的石柱,法师触摸着石柱道:“这里,有凹槽,发现没有,每根石柱两面都有凹槽。”
卓木强巴摸着那些凹槽道:“这又表示什么意思呢?”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知道以前的木床是怎么嫁接的么?两块木板,中间打上凹槽,然后枕木的两头也凿成楔形,卡在凹槽上。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些一米长的物体,一根一根卡到凹槽上,这就是一道悬梯。”
卓木强巴道:“可是在哪里去找那些一米左右的物体呢?而且,这些石柱间都可以嵌入,到底哪里才是上去的出口呢?”
亚拉法师道:“不,不是这样的,这些凹槽里有卡子,可以摁下去,它自己又会弹出来,这是一种嵌浮石工艺,就像将一个皮球扔进水里,不管向下压多深,它都会自己浮上来,这种浮石技巧用来形成一种可以单向移动的机簧,让我想一想,该如何向你们解释。对了,以前的机械表上面,有一种卡齿的结构,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
除了唐敏,其余三人都表示知道,亚拉法师道:“对了,这些浮石卡齿,和机械表里的卡齿是一个工作原理,就好像手铐上那种齿轮,可以卡进去,却不能反向拉出来,这样,就能保证卡在上面的悬梯保持同一运行方向。换句话说,这一层大厅向上的悬梯是会自己移动的,它不是一成不变的。”
“自己会移动!”卓木强巴怎么也想不通。
亚拉法师道:“这些浮石卡齿就像铁轨,而悬梯就像铁轨上的火车,永远朝一个方向前进,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卓木强巴道:“那么动力呢?前进的动力是什么?”
“有啊。”亚拉法师道:“从顶层冲刷而下的水,直接落差高达几百米,它们可以提供足够的动能,而且永不枯竭。”
卓木强巴道:“不可思议,这真的是古人拥有的智慧?”
方新教授道:“说了这么多,那么,我们该在哪里去找可能会出现悬梯的出口呢?”
亚拉法师道:“注意墙角,要出现悬梯,墙角一定要有缝隙才可以,而且缝隙因该足够宽。通常这样的悬梯,是与时间保持同步的,我想,我们继续向南走,会有所发现的。”
没走多远,就在距离血池以南第三间大厅发现了悬梯,悬梯全是用一根根骨骼横向卡在石柱之间,果然如亚拉法师所说,悬梯以一种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缓慢的向上移动着,当五人到达时,悬梯的底部已经有部分露出了空白。卓木强巴一看就明白了,亚拉法师说了半天,原来原理是和传送带一样的,只不过由横向传送带转为了直立。
亚拉法师抓住悬梯,扭头道:“一旦有人抓住悬梯,就会因人的重力而使整个机关停止运作,而等人爬上去以后,悬梯又将继续缓缓移动。这,就是古人的智慧。”说着,他带头攀上了悬梯,方新教授怕亚拉法师掉下来,赶紧接着上去,唐敏在中间,王佑跟在后面,卓木强巴最后一个爬上悬梯。
爬至二三十米高度时,王佑被扎破的背包里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了出来,卓木强巴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悬梯,一只手接住了那东西,那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一方小铜镜,看上去还颇为光鲜。卓木强巴道:“嗨,你的东西掉了。”王佑扭头一看,接过卓木强巴递来的小铜镜,很随意的放入了衣袋沙哑道:“谢谢。”卓木强巴恍惚中看见,那铜镜背面,好像刻着藏文,他问道:“哪弄来的?”
王佑道:“哦,在波哥大的一个小玩意市场买的,因为当时已经出发了,就放在背包里了。”卓木强巴没有再问,他知道,这样的铜镜如今出土很多,不仅中国有,中国周边国家也有出土,市场价值并不高,不过这方铜镜保存得较新,估计是后人仿照的。
四人登上第四层地宫,此后的行程竟然出奇的顺利,皮埃里的笔记渐趋完善,而机关和地宫面积也在减少,三层以上王佑更是轻车熟路,带头在前。据他所说,一二层地宫则完全没有了机关,很容易就能上到地面。一路上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问了王佑许多问题,王佑发音不畅,但是为了打消这一行人的疑虑,他一一作答,将他此次原始丛林之行始末谈了个大概。
他本人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一直很喜欢探险。最初是在网络上发帖聚集的,他们常去一个专业的驴友网站,这次行程由一个叫启特的中国人发动的,而目的地是穿越最后一片南美洲最绝对的原始丛林,在网络上报名,签订合同和遗嘱,一切都按照正规自费探险队的规定办理。然后约定时间,世界各国的驴友在波哥大集合。他和启特两个是中国人,里奇是新加坡华裔,佐佐木日本人,因此他们四人乘坐同一艘小木船,在与游击队遭遇时,不知道什么事激怒了游击队,结果慌乱逃命中,他们这一船人与大部队走散了。然后经历了一系列类似卓木强巴一样的历险,最终来到这处遗迹,他们是从金字塔顶端的神庙入口进入金字塔内的,前面两层都没有机关,结果第三层突然遭遇机关,他们也是手忙脚乱,正打算退出金字塔,自己却因为好奇而跌入第三层的洞口,然后就人事不省。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独个儿在漆黑的洞|茓中,他一直在洞|茓里寻找出路,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石缝里发现了光亮,却怎么也打不开石门。最初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的同伴会找到他,结果整整一天一夜,食物和水都被消耗光了,他嗓子也喊哑了,始终没有人回应。他以为自己要死在地洞里,就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后来又被巨大的响声惊醒,结果就看到了卓木强巴等四人。
按照王佑的说法,他比方新教授他们还早到一天,借着这个机会,方新教授和卓木强巴他们也各自诉说了各自的经历,在金字塔下面,每一刻都在慌乱中逃命,竟然一直没有机会诉说这次行程。方新教授和唐敏二人,是在洪水中与亚拉法师和艾力克分散的,此后方新教授在巨石阵附近留下了标记,结果刚在做标记的时候,就被食人族发现了,经历了一场丛林大逃亡,直到食人族被一组游击队吸引过去,方新教授和唐敏才逃脱追捕,在丛林游历了两天,昏头昏脑的就来到了白城,他们也被这一奇迹所吸引,随后在白城一处平屋内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就遇到卓木强巴和游击队了。
谈话间,他们在第三层竟然在游击队员残缺不全的尸骨中先后发现了启特和佐佐木的尸体,皆被野兽咬得稀烂,连头,手都不全了。王佑忍着伤痛将他们的遗物收拾进自己的背包,以后打算交给他们的亲人,四人继续向上攀登,同时,每个人都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因为就算走出金字塔又如何,在茫茫丛林中,该何去何从。卓木强巴忍不住大骂吕竞男,说如此危险的经历,真该让她亲自来体会体会,方新教授歙了歙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索瑞斯心灰到了极点,感觉全身乏力,好似虚脱了一般,所有的洞|茓他都走过了,什么都没有,活体,尸骨,或者动物被吃后的残骸,排泄物,洞|茓里什么都没有。他大骂自己是笨蛋,明知道那个人说的话不能全信,可自己为什么还是忍不住信了呢,辛辛苦苦搞到了钥匙,差点就死在食人族的枪下,结果一点意义都没有,白忙一场。他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来到内厅,就看见韦托那肥胖的身躯,正爬在石棺的盖板上,就像一条肥硕的菜青虫,拼命的想爬上一片树叶,而那片树叶却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看上去十分滑稽。
韦托扭过头来,看见了索瑞斯,他咬牙切齿的问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索瑞斯完全可以推托,但心情极度恶劣的他,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错,我就是骗你,又怎么样!你自己蠢,那怪谁来着!也不看看那副猪头猪脑的样子。”
“好哇!”韦托从石板上滚下来,看了看只开了一道缝的骨门,和那个不大的地洞,端着枪狠狠道:“在这里,你无法叫出那些动物吧,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他准备先打残索瑞斯的四肢,然后慢慢的折磨他,好让自己出一出被迫屠杀手下的恶气。
[生还]
谁知道枪声刚一响,索瑞斯就地一滚,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软鞭,相隔三丈,横空一甩,顿时缠住韦托的枪,一拉一扯,将枪远远扔了出去,跟着一鞭接着一鞭,狠狠的抽打在韦托那肥胖的身躯上,打得韦托连声哀号。最后,索瑞斯的软鞭缠着韦托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以重手法将他敲晕,扔进了三角形石门中,冷冷道:“你不因该这个时候激怒我的,就算没有动物,你这个死胖子我也不放在眼里。让你成为这阿赫地宫遗骸的一部分吧!”
索瑞斯拨动着石门上的机括,将三角形石门重重的推了回去,这道门上的机关已经无法使用了,门一关上,就再也无法被打开,看着缓缓关闭的石门,索瑞斯露出了冷酷的笑意。“三层好像有个地方,被人为的破坏了,还有别的什么人想进来么,我得去那里看看。”索瑞斯垂头丧气的想着,一点干劲也提不起来。这时“噗”的一声,一个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索瑞斯看着三角形石门,那东西就是从三角形的顶尖掉下来的,如果没人开启石门,那个东西不会被移出,如果没有人关闭石门,那个东西也不会掉下来,竟然被巧妙的藏在这个地方。索瑞斯将那东西拾起,掸去上面的灰尘,那是经过特殊炮制的一张兽皮,显得坚韧无比,索瑞斯仔细的看着这张兽皮,这……这上面画的地方……好像中国啊!
又走了许久,在皮埃里笔记的指引下,五人在二层一个封闭空间躲开了回巢的蝙蝠大军,继续向上,终于,光明在指引,他们看到了通往光明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没有一丝喜悦,方新教授问王佑道:“出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跟着我们一起还是……”“当然跟你们一起。”王佑不加思索的回答道,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地方,一个人就意味着死亡。
方新教授道:“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连我们也对走出这片丛林没有丝毫把握,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死在一起。”方新教授所说的,正是每个人心里所想的,大家都是从丛林中罹难的颠沛过来的,没有食物和方向,大家都知道这片原始丛林是个什么地方,要走出去,除非出现奇迹。这也是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的原因。
王佑道:“我知道,我们驴友团,每次组团出行前,都要签署免责声明和写下遗嘱,我们有心理准备的,不管怎么样,最危险最艰难的地方我们都挺过来了,不会再有什么还能挡住我们求生的脚步。”这句话,起了很大的激励作用,方新教授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都这样想,我们走吧。”挺胸迈向那道光明之门。
阳光再一次沐浴大地,空气依然无比清新,当五个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骄傲的看着初升的朝阳,白城,在他们的脚下;大地,在他们的脚下。他们终于从地宫中走了出来,从地狱的最底层走了出来,从从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中走了出来,不管再次面临怎样的考验,再次经历怎样的危难,他们都将坦然接受,地狱曾这样告诉他们:生命,永不低头。
而当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时,奇迹,真的出现了,五个人的眼里,清清楚楚的看见,正对金字塔的巨型广场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架直升机,寂静而安详的等待着,好像在隆重的欢迎他们归来。“直升机……”方新教授突然无法自控,只说了三个字,眼泪已从那饱经沧桑的面颊滑落。唐敏的鼻尖一酸,泪珠顿时断线般滴落下来,亚拉法师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王佑在哭泣,卓木强巴在哽咽,那一刻,他们让泪水恣意的冲刷,好想回归孩提时代而放声大哭。他们不是不勇敢,并非不够坚强,而是激动的心情无法表达,除了眼泪,没有什么更能舒缓他们此刻的心情。
第三层地宫一角,这里被人工开凿了一个大洞,因该说是人工爆破留下的痕迹,莫金铁青着脸,在洞口踱来踱去,身后是已架设好的巨型输油管道和几辆电瓶车,施工方的一些技术工程人员也在那里忙碌着。当马索兴冲冲的赶来向老板汇报事情已经办妥的时候,却遭到老板的迎头痛骂:“你这个白痴,花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天时间,连一点内幕都没摸到,你哪怕只要打听到一丁点儿消息,我也会知道这个地方就是我们来过的那个地方。这里还有什么参观的必要性,你看看这里,啊,还有这里,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我经常给你说起过这些地方,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啊!你的脑袋是怎么长出来的?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愚蠢!”
马索战战兢兢,不敢顶嘴,没想到这个地方,就是老板常说的所去过的最危险的玛雅金字塔,好不容易才获得通行的资格,原来做的都是无用功。
“巴啦,巴啦!”里面的工程人员叫喊起来,在金字塔内部发现有人。几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当先冲了进去,里面亦有冷冷的声音传出来,同样是西班牙语问道:“外面的是什么人?革命圣战组织吗?”
莫金告诉指挥人员道:“不用担心,自己人。”向里高声道:“索瑞斯!”
于是,一个让人不敢直视其面貌的人从金字塔里走了出来,正是索瑞斯。莫金给了他一个拥抱,问道:“你不是跟踪他们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索瑞斯道:“他们也刚从这里面走出去。”
莫金道:“哦,是吗?他们还能行动吗?”
“放心,我给他们留着工具。”索瑞斯看了一眼周围,道:“先离开这里,我有好东西。”
指挥官道:“嗨,你不能离开这里,得接受我们的检查。”索瑞斯张开双臂道:“好啊。”
韦托晃悠悠的从漆黑的地板爬起来,摸着兀自疼痛不已的头道:“这是什么地方?混蛋!竟然把我弄在这里!有人吗!有人在吗!”他开始扯开了嗓子大声喊叫。
四周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光亮,韦托的回声在空阔的黑暗地带传回嗡响。他茫然的行走几步,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摸去,不知道是谁掉在这里的手电筒,他拧开电筒,还有一点橘黄|色的光,光照下,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韦托扑向紧闭的三角形石门,大骂道:“混蛋!放我出去!混蛋!混蛋!”
一阵腥风飘了过来,韦托感到不对劲,他回过头来,只见巨大的黑暗洞|茓中出现了两处光点,随着光点的移动,越来越大,微微泛着黄|色的荧光,就像有什么人用高高的竹竿挑着两盏灯笼。韦托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快速移近的光亮,感到茫然无措,终于,当他看清那两盏灯的真相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有生以来最高分贝的吼叫,接着,他不顾一切的按下了引爆自身的集束炸弹!火光在黑暗中砰然乍现,气压急剧压缩,随后疯狂的膨胀扩散开来,那股力量推开了三角形石门,推开了巨大的骨门,接着摧枯拉朽的将第五层地狱从地宫中移为平地,将一切它碰到的东西化为灰烬!地底层的石油引发了连锁反应,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好像整个地底都要被翻过来!
五人蕴着泪水来到了直升机面前,三架直升机都完好无损,更令人欣喜的是,机上还留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卓木强巴检查了直升机的油箱道:“挂的都是双油箱,飞一整天没有问题。”
方新教授知道,直升机飞一整天,那是上千公里的距离了。将所有物质集中到一架飞机,给它装满油,卓木强巴缓缓推动手控杆,“扎扎扎”的声音带给大家无穷的希望。直升机在金字塔上空盘旋了一圈,方新教授从空中记录下白城的全貌,就在此时,巨大的声响从地底传来,金子塔缓缓的沉入地基,大量的石屑和尘土扬起,将白城笼罩在朦胧的灰色之中。方新教授惋惜道:“他们炸掉了金字塔,这是什么人做的,这是在犯罪啊!”
没多久,在白城的边缘地带,又是一道火柱喷发,带油的火舌窜起几十米高,很快整个白城火光冲天,五人眼看着它灰飞烟灭,仿佛南柯一梦。
卓木强巴最后看了白城一眼,这个带来激动和惊魂的地方,他道:“我想,我是不会再来这里了,还是把它留在回忆中比较好吧。可以走了吗,导师?”直升机开始爬升,远离了白城,迎着朝阳飞去。
接受完检查的索瑞斯,和莫金乘坐同一辆电瓶车,刚开出几里远,突然车猛的一抖,像被什么东西高高抛起,又重重的落下。莫金道:“地震了吗?”
索瑞斯道:“该死,那个胖子引爆了炸弹,快离开这里,全部会塌陷的!”他们跳下车来,以飞快的速度朝管道另一头跑去!
直升机直朝北飞,途经游击队聚居区,但没有遇到阻拦,最后停落在一个叫博伊的地方,终于回到了文明城市,并联系上了吕竞男,在驻外大使馆帮助下抵达圣玛丽亚。王佑则与众人告别,直接回国。
在离白城不远的山坳上,莫金和索瑞斯默默注视着化为一片火海的白城,马索谦卑的站在他们身后,如果刚才晚走十分钟,他们也将和那些施工人员一样,葬身火海。他们知道,大火将会持续燃烧,政府不会过问这里,游击队也不会管,若真有人来,恐怕只有那些如同面临世界末日的食人族吧。听完索瑞斯的全部经历,莫金道:“原来是韦托。”
索瑞斯道:“怎么,你认识。”
莫金道:“嗯,以前有过往来。不过没关系,已经用不着他了。”
索瑞斯道:“呼,白城再也不存在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白城的情景吗?”
莫金道:“永生难忘,虽然损失了巴隆他们,但那时我们的编制还健全,哪像现在。”
索瑞斯道:“对了,我问你,这件事,我是指帕巴拉神庙的事,除了我之外,你没有告诉别人吧,特别是……那个人。”
莫金一惊道:“你是说……鼬。”索瑞斯赶紧挥手制止莫金,那个人的名字提也不能提。莫金道:“怎么可能。我既然找到你,就是肯定不愿那个人知道,否则,就不是我来找你了。”
索瑞斯道:“你知道就好,你也知道,那个人一向是要占大头的,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连骨头都吃不到。”
莫金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索瑞斯道:“因为有些事情很古怪,那个卓木强巴竟然会有开启禁忌之门的钥匙,这点我就很疑惑。”他并不打算告诉莫金卓木强巴等人在第五层地狱差点被水淹死,机关却莫名其妙的被打开了,而打开机关的却不是他。
莫金道:“或许是巧合,虽然库库尔族的圣石早就被我们拿走并使用过了,也有可能他们从别的部落抢了一块回去,你知道,那些石头都一个样,他们哪里能分辨。对了,说到卓木强巴,如今对他们的看法如何?”
索瑞斯道:“说出来你别生气,我对他们一点信心都没有。就他们这样的实力,能爬上雪山顶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指望他们找帕巴拉神庙,哼,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莫金道:“也没有这样糟糕吧,他们终究穿越了叹息丛林直抵白城。”
“哼,凭他们!”索瑞斯冷笑道:“有高手来着。在他们刚刚踏入叹息丛林的时候,碰到一个白头发的,那个家伙相当厉害,在那组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领他们避开了最危险的地段,绕过了最凶猛的野兽巢|茓,几乎是从最安全的通道直抵白城的。这也是我问你有没有其它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而在阿赫地宫,我还遇到一个更可怕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人对血池的了解,比他还深刻。”
“哦。”莫金神色严肃起来,道:“那一定是西藏密宗的人。”
索瑞斯问道:“西藏密宗?”
莫金道:“当我第一次听那个人说起血池,就开始关注这种东西,我觉得,因该从他的国家开始查起,终于,被我查到,第一块成型血池,是1915年,在西藏莫脱被发掘出土。这种东西,是西藏以前一个已经灭绝的宗教使用的祭祀法器,现在,我把他们称作密宗。”
“哼。”索瑞斯突然从莫金的衣袋里抽出一卷皮卷,连莫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索瑞斯拿着皮卷,掉头回走,边走边道:“看来,我们还是不能彼此相互信任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莫金道:“我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其余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喂!你去哪里?”
索瑞斯道:“我去做人像拼图!一定要查出那个白头发的来历,那个家伙太可疑了!”
莫金道:“你拿的是什么?”
索瑞斯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本,我们是多年的搭档了,我再提醒你一次,别对那伙人抱太大希望,他们不可能成功的,我们自己干吧。”
莫金望着索瑞斯的背影,喃喃道:“你不明白的。”他伸手握住自己胸口衣襟,那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马索提醒道:“索瑞斯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老板。”
莫金点头,突然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只听了一句,突然大声道:“你说什么!”关机后,莫金愣了很长时间,马索看着莫金一直盯着索瑞斯消失的方向,揣摩着莫金的心思道:“老板,那个索瑞斯这么横,我看,给他点苦头吃……”
还没说完,莫金狠狠的赏了他一耳光,道:“你是白痴啊!你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耳朵里回响着刚才的电话“莫金先生,很抱歉的通知你,有关那个中国的精神病患者,已于今天凌晨五点二十三分,经抢救无效逝世,请你通知他的家人来办理善后事宜。”莫金心道:“如果我能早一点掌握古藏语,或许能从那疯子嘴里知道点什么,现在……,不过算了,反正我手里还有另一个疯子,哼哼。”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的马索,捂着脸半跪在地上,直到看着莫金的身影消失,眼里闪着狼光,心想:“如果索瑞斯和莫金决一胜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想着想着,他不由笑了。
[总结]
情形比预期的要好,张立和岳阳他们竟然比卓木强巴等人先到达圣玛丽亚,艾力克更是在众人之前,只有巴桑没有找到,外交部仍然在寻找。张立和岳阳的情况比较糟糕,卓木强巴等人是在红十字医院里见到两人的,生离死别,三人抱头感悟,张立和岳阳都垂下泪来。在莽林里两人吃尽了苦头,幸亏有肖恩的帮助,纵是如此,岳阳还是被莽林不知名的蚊虫叮咬,之后一直持续高烧不退,张立不断的对他说:“巴巴兔,巴巴兔小姐,巴巴兔小姐还等着你呢,要坚持啊!”一直说了一万多遍,才算把岳阳从死神那边拖回来。后来三人是因为连续逃亡,最终体力不支,加上缺乏营养,是活活累倒的。据医生介绍,张立在住院观察的第一天,一直重复叫着:“巴巴兔”的名字,医生估计是巴巴兔欠了他不少钱。
至于他们究竟是怎么逃出丛林的,张立和岳阳支支吾吾不肯说,据说是为了堵住某人的嘴,而肖恩体力恢复很快,仅留院观察了一天就离开了,事前竟然没有给任何人打声招呼,让张立和岳阳深感愧疚。其余的事都交给外交部处理解决,在南美洲原始丛林流浪大半个月之后,带着一身伤痛,这支特训的队伍返回了久违的祖国。
再次呼吸到那清新爽朗的风,感觉就像回到了天堂,在吕竞男近乎苛刻的要求下,所有特训成员对这次失败的特训项目进行了经验总结。吕竞男站在讲台上,就像一名训斥小学生的凶恶教师,很夸张的挥动着手臂道:“在这次出行之前,某人曾这样告诉我。他说,他认为已经训练得够多了,他现在无比强壮,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强壮,可以胜任任何考察工作,可以前往任何险境绝地。我答应过他,只要他能在规定时间完成这次训练内容,我们就可以组队出发,寻找帕巴拉神庙。结果——结果怎么样呢!”她的眼神变得犀利而尖锐,卓木强巴将头扭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她的表情。
吕竞男却不肯放过他,直接问道:“强巴少爷,请你先说说,你对这次训练有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卓木强巴暴跳起来,怒吼道:“我们差点全都死在丛林里,这个回答你满意吧!不错!我们是不能通过这次的训练!那又怎么样!被游击队追击,那些平时,一条也很难碰到的动物,经常组成军团来让我们参观!雷暴,洪水!至于那座坟墓就更不用说了,说了都怕你不敢相信!你说说,你说说!这还能算是训练吗?就算是打仗,也不可能面对这样凶恶的环境啊!”说完气呼呼的站着叉腰喘息。
吕竞男也不和他争辩,微微笑道:“哟嗬,没能完成任务还挺理直气壮的嘛,这特训的成效我没看见,这脾气倒是渐长啊。”
吕竞男没有和他争论,卓木强巴也不好继续发脾气,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当时的情况你不了解,换作是你,也没办法完成!”不料,这句话刚一出口,张立,岳阳,包括方新教授一组,整个儿脸色全变了,全是一副“糟糕,强巴少爷你要遭殃”的表情。
果然,刚才还是如沐春风的一张脸,顷刻便如笼寒霜,吕竞男冰冷道:“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啊!”
卓木强巴呆住了,一副愣头楞脑的样子,看看周围的其余队员,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看来吕竞男没有说谎。吕竞男道:“因为我觉得,穿越那片丛林对你们来说或许难度太大,所以决定自己先去试一试,我带了一把虎鲨猎刀,花了七天时间,徒步完成了这次穿越。原本以为,以你们目前的能力,因该可以完成这次穿越了,没想到……你们的表现令我很失望!怎么,你不相信?我比你们晚两天出发,在第三天追上了方新小组,不信你可以问问。”
卓木强巴转向方新教授,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呆问道:“什么都没带?”
方新教授低头道:“什么都没带,连食物,帐篷,连水都没带。”
吕竞男又道:“当你们没能按时穿越,抵达目的地时,在得不到及时支援的情况下,我只能一个人,返回丛林来寻找你们,在莽林里找了两天,才看到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家伙!为了寻找并救出他们,杀了百多条森蚺,恐怕有些种类都被杀绝种了。”
卓木强巴大惊,怪不得那两个叛徒支支吾吾不肯说是怎么回事,为了堵住某人嘴,原来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啊。他惶惶不安的扭头望去,用那双惊恐的眼睛告诉岳阳:“这个婆娘不是人!”岳阳畏缩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都说了是魔鬼教官来着,你咋不信捏!”
“砰”吕竞男一拍桌子,茶碗跳了起来,卓木强巴也跟着一跳,险些将椅子跌翻在地,只听吕竞男严厉问道:“据我所知,这次行动有一个小组,在做功课的时候范围狭窄,目光短浅,而在出发行动的时候,急功冒进,没有丝毫团队合作精神,也缺乏科学的考察计划,这大半年的训练都白费啦!”跟着又是一拍,卓木强巴又惊得一跳,艰难的转过头去看着亚拉法师,眼睛里充满了可怜“法师,你出卖我!”亚拉法师表情淡漠,看了吕竞男一眼,不动生色的转达着“我也是迫于无奈。”
只听吕竞男继续道:“幸亏我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否则,我绝不允许我的队伍中出现这样一群无用之人!把这次失败的原因,还有你们觉得不足的地方,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每个人都要写,事先警告你们不许抄袭,不许私下交流,否则……罚抄一万遍!尤其是你——们!”吕竞男直接指着卓木强巴,幸亏后面加了一个“们”字。
卓木强巴汗涔涔而下,自从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一时房间内安安静静,只听见课桌上唰唰唰的写字声,有老有少,大家坐得笔直,笔下不停,就好像在高考。
十分钟后,吕竞男喝干了茶水,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在办公室,写好就交过来,记住,你们当中有一人负责监督这次写检查的全过程,如果想交头接耳请自便,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走到门口又道:还有,没写完不许出来,否则——
吕竞男走后,在这个颇像教室的房间里反而更安静了,房间里的人时不时用目光交流一下,却谁也不敢说话,虽然大家都知道或许是教官唬他们的,但是谁又能保证不是这样。
卓木强巴渐渐安静下来,心里老不服气的想着:“没理由啊,那么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拿一把菜刀就闯过去了,那不是比亚拉法师还厉害。这个婆娘,到底什么来头!”在纸上鬼画了几个字,又想:“不过说回来,这次行动确实暴露了许多不足的地方,南美洲周边地区的文化和风土人情没有做足够的了解,这个算做疏忽大意吧,至于史前动物,这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碰到一种完全不了解的动物,那该怎么办呢?姑且不说史前动物,就是那些调查过的动物,诸如森蚺,曾经还专门下功夫研究过森蚺的习性和生理结构,但是又怎么样呢,当真正碰到森蚺的时候,别说想办法制服它,就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唉,在电脑上查阅的资料和真实遭遇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啊!还有那些符合密码,象形意义,自己可以说是完全摸不透,地宫里的机关机簧,这更是一块空白区域,对自然天气呢……哎,为什么和我当初想的不一样,怎么会还有这么多我都没能掌握!”
卓木强巴一时发现自己太多不足,反而无法下笔,这次训练很多地方另他百思不得其解,比方说被游击队追杀千里,对!无缘无故的被追杀,这一点她吕竞男该如何解释!还有亚拉法师,对于陷阱,那是最后阶段的内容,根本就没有教过,亚拉法师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容!他们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卓木强巴越想越有气,张立远远的在递眼色,指指自己的检讨书,又瞪瞪卓木强巴,意思是我都写了这么多了,你还是一片空白啊,强巴少爷。卓木强巴愤愤不平的站起来,暗道:“我凭什么要写检讨。哼哼,她不给我解释清楚,这件事就跟她卯上。”
卓木强巴憋着一肚子不平,重重的推开吕竞男办公室的门。
吕竞男看着卓木强巴两手空空,一脸怒气站在门口,问道:“有事?有事进来说,关门。”
卓木强巴把门一摔,走到吕竞男面前道:“教官,你刚才说话很大声,问的问题我答不上来,但是现在,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吕竞男慷慨道:“你说。”
卓木强巴撑着办公桌道:“这次穿越原始丛林,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训练吧?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没有告诉我们呢?”
吕竞男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这样说?”
卓木强巴道:“难道教官已经不记得了?我可还没有忘记,这次行动刚刚决定出行目的地的时候,你怎么告诉我们来着,怕我们的竞争对手抢先一步?他们抢先一步做什么?我记得当时教官你没有给我们答复啊。结果,我们这组人刚开始就遇到了游击队的阻击,后来才知道有人散布谣言说我们知道黄金城的入口,很明显是为了拖住我们,或者不让我们穿越那片丛林。那里有什么?你并没有说起过!”
卓木强巴将手指竖放在自己面前,摇着头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我遇到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吕竞男眼神中明显有一丝慌乱,卓木强巴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接着道:“哼哼,不错,亚拉法师,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并不像我们,在丛林里茫然的只是想找到出路,他并不急于走出丛林,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在找什么东……西……!”卓木强巴故意将最后两个字掉长,给吕竞男施加压力道:“白城——对吧!阿赫地宫!对吧!你们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对吧!”其实,卓木强巴也是刚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但他故意将声音说得越来越大,好像他早就了然于胸了一样。他几乎将头压在吕竞男的头上问道:“里面到底有什么?虽然最后法师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是他对里面的机关,对里面的设施,为什么那么熟悉?他研究那个地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说错吧!不远千里让我们去那个地方,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不是就是利用我们特训为幌子,其实是让我们当诱饵,引开游击队的注意力,散播谣言的就是你们!”
吕竞男慌忙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气势却没有那么强硬了。
卓木强巴继续给吕竞男施加压力,一面逼近一面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们只是你手中的棋子,是你们的工具,什么特训,什么有计划有目的,统统都是假的!你们以国家的名义,去外国盗墓!”他早就怀疑亚拉法师是盗墓团伙的成员,如今连吕竞男一同怀疑上了。
这个罪名定得太大了,吕竞男也火了,一撑桌子站起来道:“你胡说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卓木强巴反而稳坐钓鱼台,他潇洒的坐了下来,一挥手道:“好啊,你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吕竞男有些慌乱,她没想到竟然被卓木强巴逼到这个地步,她很快调整了心态,镇静下来,坐在卓木强巴对面佯作深思,许久才道:“其实,有些事情,本不该让你们知道的,既然你有所怀疑,我就来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吧。”
卓木强巴静静的等着答案没,吕竞男却转移了话题,她问道:“好几次了,每次你都表示急不可待的要出发寻找神庙,当然,我知道,你找的不是神庙,是獒,对吧。那么,请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让你这么有信心找到那个地方?嗯,有多少?”
卓木强巴眼珠上下翻动着,道:“这个……”最开始他只有一张照片,然后他们找到了蒙河的疯子,但是后来疯子被人绑架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后他们知道了巴桑,可是巴桑的记忆一直没能恢复,现在巴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后来又听说唐涛有本笔记,但是如今笔记也没有下落,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肯定的信息的话,他只有那一张照片——一张朦朦胧胧,印着好像是藏獒的生物的照片。
吕竞男好像早就知道卓木强巴无法回答一般,轻蔑的一笑,道:“没有吧,嗯?”
“有照片,那张实物照片能给我们提供许多资料。”卓木强巴答道。
吕竞男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卓木强巴,然后道:“你们的所有资料都在我这里,我非常清楚你们曾掌握过哪些信息。那张照片,根据方新教授的朋友提供的参考信息,画出来一个半径上千公里的椭圆,那可是上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啊,我的强巴少爷!在上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里——”吕竞男将声调提高,又泄气道:“恐怕连我孙子都当联合国秘书长了,你还没能找到。”
卓木强巴一瞪眼道:“你还有个孙子?”随即明白,原来吕竞男在说自己希望渺茫。
吕竞男哭笑不得,起身去打开她身后的铁柜子,竟然抱出厚厚的一摞资料文件,搁在卓木强巴的面前,对他道:“这些,就是你们一直都不知道的。”
卓木强巴道:“这是什么?这……”他翻开那些资料,竟然全是关于帕巴拉神庙的,里面有写着绝密的黑头,红头文件,还有加盖官印的信函,连小报消息也不放过,最令卓木强巴惊讶的,是一封清宣统十四年署名雍钅鉴台的人写给一名华尔纳先生的信,里面提到西藏边远民族地区有一个神秘的传说,询问华尔纳先生是否有兴致一同考察,而信的内容除了涉及帕巴拉神庙之外,还暗暗隐含了紫麒麟的传说在里面。这些资料最早的从一九二零年开始,覆盖了七个国家,其时间的久远和覆盖面积的宽度令卓木强巴瞠目结舌,其内容的详尽也远非卓木强巴曾获取的资料可比拟。
在卓木强巴呆滞的目光中,吕竞男解释道:“其实,有关帕巴拉神庙,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从清末民初,到国民党政府,到新中国成立,它一直受到各方的关注。国家早就在关注帕巴拉神庙,因为它不仅是对藏传佛教的巨大弥补,也是藏汉文化交流融合的最好证明,它里面的东西,反映了一千多年前藏,汉两个民族的生活,宗教,文化和历史底蕴,而更重要的是,自1914年以来,国外势力对这座传说中的神庙,表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他们探索的次数频繁增加,而那些地方又有很大一片是没设边防的无人区,所以我们必须赶在国外势力找到帕巴拉神庙之前找到它,进行抢救性发掘工作。在你们提出这次寻访帕巴拉神庙之前,就一直有一个组织在调查研究帕巴拉神庙,成员都来自古藏历史研究委员会,由于国家不可能投入大笔资金,所以大部分是成员自费调查,就是这样,他们也收集了比你们多得多的资料。你们这次提出的组成考察团出行,只是一个契机巧合,刚巧那个时候研究会成员们在一批海外回流的卷轴上发现并破译了其中的暗示意义,而国家也认为可以组团进行一次试探性科考。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特训团,要知道,就你们那点资料,国家是不会贸然同意组团的,就算是你资助全部费用也不可能。”
“海外回流的卷轴?”卓木强巴翻阅着资料,却怎么也找到类似卷轴的东西。
吕竞男道:“这里面你找不到的,这些都是汉化资料,一些最基本的,简单的资料。而有关古藏的历史文物资料,都由研究会负责调查研究。表面上你们特训团一直在接受特训,好像对这次考察没有做任何准备,其实那只是为了麻痹疑惑国外势力,暗中一直都有一个庞大的研究团体,为你们此次出行作最全面的策划,24小时不间断的收集更新相关资料。这些工作,也只有国家才能做的到,如果仅凭个人,或许你调查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资料。”吕竞男顿了顿,又道:“那批海外回流的卷轴,目前还不知道它们的出处,估计是上个世纪初期,被国外的探险家发现并带走的珍贵文物,就像敦煌文物一样。与它们同时回流的,还有隋缠枝三彩纹盘,古隋金镜,立身持戈人甬等一大批国家一级文物,它们的价值非同小可,关键是其中提到的一些淫秽内容,对寻找帕巴拉神庙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是你们此次美洲之行的原因。”
卓木强巴越听越迷糊,问道:“美洲之行?和找帕巴拉神庙有什么关系?”
吕竞男道:“你听我说完,根据我们掌握的最新信息,当时佛灭后,那些为了保留佛家经典而避世隐居的高僧们,可以说带走了土蕃王朝全盛时期的最完整的经典和最奢华的工艺品,他们历经重重险境,最终找到一个安全的所在。或许他们也知道,不能让这些艺术的瑰宝永久的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总有一天,因该让它们重见光明;或许又是那些高僧们自己起了争执,对于神庙内的物品归属权产生了质疑。总之,居住在帕巴拉神庙附近的人,在神庙修建好数十年后,派出了使者,一共带出来三件东西,是为了指引后人寻找神庙的信物。从我们目前掌握着的信息来看,其中一件,因该是一张地图,记载着如何穿越黑暗和危险,抵达他们修建神庙的地方,这件东西,我们曾做了最全面的调查,待会儿再详细告诉你。而另一件,则被称作光照下的城堡,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但是,有关这件东西的历史痕迹,我们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卓木强巴这还是第二次接触帕巴拉神庙的事,完全没想到这座神庙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藏地密码3 第十九章 玛雅:华夏文明的美洲变种
[释疑]
吕竞男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当初的使者,是要将这三件东西分别交给三个他们最信任的人,但是从记录上看只有一件东西被交了出去,而另外两件东西,就是地图和光照下的城堡,被卷轴记载者笔下的国王强行的扣留了下来。整个过程因该是国王要恢复佛教作为最高宗教礼仪,以最隆重的礼仪接待了使者,在宴席上使者无意间透露了他的使命,于是国王强烈要求看一看使者来带了东西,经过了九斋九沐之后,用最高规格的佛家仪式请出了那两件东西。国王一看之下,竟然惊为天工,说什么也不还给使者了,使者用各种言语激怒国王,并告诉国王这样的做法会遭到佛祖的惩罚,死后去到饿鬼道,国王依然无动于衷。最后,使者做出了妥协,同意国王拥有地图,他只要带走光照下的城堡,但是狡猾的国王,暗中复制了光照下的城堡,然后同意使者带着光照下的城堡离开,但要求是不能将那光照下的城堡留在藏地,如果要带走,只能带到世界的尽头。于是,在国王侍卫的监督下,使者带着光照下的城堡来到了世界的尽头,他们认为,再往前走就是大地的边缘了。在世界的尽头,有着另一个文明守护着,他们建造高耸如尖塔的神庙,在巨大的树木间修建石头的城堡……”
“你等等……”卓木强巴听得头都大了,用沙哑尖锐的声音道:“你是说,一千多年前!我们藏族的先民!飘洋过海!跑到美洲去啦!”
吕竞男道:“你很惊讶啊,其实不用那么惊讶的,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玛雅的相关知识就会明白。你可知道玛雅的研究专家们得出的最新结论,玛雅人祖先是什么人吗?”
卓木强巴头摇得像波浪鼓,心想:“总不可能是藏族人吧。”
吕竞男道:“是蒙古人。在距今一万余年前,亚洲的蒙古人抵达了美洲。”
卓木强巴喃喃道:“美洲不是哥伦布发现的吗?”
吕竞男道:“那没错,但哥伦布只是第一个向世界宣布有美洲这个地方的人,他并不是第一个抵达美洲的人。在玛雅的文化中,有很多艺术品都能从侧面反映这个问题。”吕竞男有拿出一些相关资料,道:“在玛雅的雕塑作品中,有明显的亚洲色彩的,非洲色彩的,这些雕工精湛的艺术品向人们展示曾到过这片土地上的人种,看这幅照片,据专家考证,这个陶俑的人物造型和服饰都有隋俑的特点,这不是当地玛雅人的相貌和服饰。”
吕竞男踱回办公桌后,坐下来道:“而玛雅与中国的关系,也是被学术界争议得最多的。在玛雅文明之母奥尔莫科文明地区,就出土了大量的玉圭,玉雕,还有不少骨骼制品,而上面刻着的,竟是中国甲骨文,我国曾有一位甲骨文专家,在出土的整齐玉圭排列上认出了这样的符号意义‘国王和首领开创了王国’,在墨西哥,出土过几百具泥俑,面貌与华人无异,衣饰也与隋朝以前诸多年代相似;在洪都拉斯,发现了与中国古龟玄武相似的雕刻;在危地马拉,出土先秦钱币;如果还不够,还有许多……”吕竞男连珠炮似的说下去道:“玛雅的图腾崇拜,即库库尔坎神和美洲豹神,近似中国的龙虎崇拜,玛雅人崇尚玉器,与中国人文崇尚完全符合,玛雅金字塔,造型与埃及金字塔完全不同,更近似中国的倒斗型墓葬,而它们的作用以祭天为主,与中国的祭坛有同工异曲之妙;玛雅的文字,与巴蜀金文有共同的符号和组合方式。从古蜀文物及文献关于蜀人与中原、与美洲关系的记载来看,这种联系绝不是巧合。黄帝及其子孙与蜀人联姻,少昊、颛顼曾在蜀生活,又一起去美洲,古老的文字在蜀与中美洲同时保存下来是完全可能的。玛雅文有了发展,而巴蜀金文相对简单一些。学者对比了玛雅语与汉语的基本词汇,很多词是相同的,如“人”、“天”、“昊”,两者分离的时间应当在距今5000年以前。就连人祭也……”吕竞男突然停下,好像不愿提及这个话题。
但卓木强巴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追问道:“人祭!你是说活人祭么?”
吕竞男张了张嘴,终于道:“不错,玛雅人以人心献祭,而在中国,人祭……人祭则……则花样更多。如《礼记•;明堂位》说‘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后汉书》记载巴人的廩君为虎图腾,让虎喝人血。甲骨文记载的人祭成千上万!周代有了俑代替人殉,才结束了活人殉葬的历史。‘始作俑者’,其实最初的意思就是指人祭。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任何原始的民族,都有类似人祭的礼仪,用我们现在的眼光,可以看作是未开化的表现吧,其实只是古人一种情绪发泄而已。”
看着卓木强巴变了脸色,吕竞男支开话题道:“再说我们中国,《汉书.东夷传》有云:‘倭国东四千余里,有祼国,祼国东南有黑齿国,船行一年可至也。’黑齿国为少昊后裔,在中美洲。《汉书》的记载证实航渡美洲在汉代已是可行的。《列子.汤问》说:‘渤海之东,不知其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大壑、汤谷在中美洲。古人知道在‘渤海之东’,说明战国时代中国人知道中美洲的方位。这只有在了解地球形状、有航海实践的基础上才能做到。再倒退几个世纪,中国人航渡美洲同样是可能的。《山海经》多处记载少昊时已有竹舟,到两千多年以后的商代航海应当是有物质基础的。王大有等先生的《中华祖先拓荒美洲》分析了有关殷末25万军民渡海去美洲的细节问题。就是最近发现,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上面也清晰标注了美洲,比哥伦布早了许多年。”
吕竞男说了一通,反将水递给了卓木强巴,让他冷静一下,卓木强巴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复思索着那个好像毫无可能的事情“中国人早就知道美洲?并且经常跑过去?玛雅人和中国人同祖同宗?”可是听吕竞男这样一说,加上那些货真价实的资料,好像又还真有那么回事。
待卓木强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吕竞男才继续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无外乎只是想让你相信,在一千多年前,一个藏族人渡海去美洲,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早在5千多年前,我们的国人就去过美洲了,而且大有可能美洲这片土地,是由我们国人开拓的。”
“难以置信。”卓木强巴喃喃道,他是到过白城的人,看见过那恢宏的石砌王国,看见那些精美的绘画和雕塑,那纷繁复杂的文字,那种文明是他所没见过的,绝对辉煌的一种文明,可现在有人告诉他,那种文明,极有可能是华夏文明的美洲变种,他始终难以接受。
吕竞男道:“我们接着说?很好,抱着一切皆有可能的态度,才是一个合格的考察家因该拥有的科学态度。根据卷轴上破译的信息,当时来回花了十三年光景,他们将光照下的城堡,交给了守护者的国王,当地的国王答应他们,要将光照下的城堡永远的隔离阳光,随后国王开始修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金字塔,据说向上一直通到天庭,向下一直掘到了地狱。”
“为什么那位国王要费这么多精力来满足一个外族人的要求呢?”卓木强巴突然问道。
吕竞男道:“这个嘛?这个谁知道呢,卷轴里许多信息都还有待破译,很多地方都是我们所不明白的,但是我们知道一点,那座光照下的城堡因该在一座巨大的玛雅金字塔中。”
卓木强巴终于明白了,低声道:“所以,我们这次穿越原始丛林,其目的是为了寻找那座光照下的城堡,可是,为什么出行的时候要隐瞒我们,你能解释一下吗?”
吕竞男道:“有三点原因,第一,那座白城是刚刚被一个跨国石油勘探公司发现的,据说是在架设跨国输油管道时无意间打通,而对外界是封锁了消息的。当然,我们利用我们的途径获得了情报,但是不能大肆宣扬。第二,那个光照下的城堡,我们只知道这个名字,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所以,究竟要你们去哪里找,找什么,我也无法具体的告诉你们。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初步怀疑,在这群特训的人当中,有人和国外势力有来往,当然具体是谁,我们还不知道。”
卓木强巴道:“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内奸?”
吕竞男道:“内奸谈不上,叫通风报信者吧,总之,就是这些原因,使我无法向你们交待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但同时——”吕竞男提高了声调道:“这次行动,也可以作为你们前往帕巴拉神庙的一次预演,可惜预演的情况很糟糕,如果按你们目前的水准,恐怕连前往神庙的通道都还没找到,你们就已经,就已经……”
就已经怎么样,吕竞男没说,但卓木强巴看得出,吕竞男想说的是“你们就已经全部玩完儿了。”他露出质疑的目光,暗忖:“我们没这么差劲吧?”
吕竞男看穿他的心思,道:“好啊,你还有所怀疑是吧,那么我们不妨做个横向比较,这次你们遇到的是一盘散沙的游击队,而且还是各自为阵,并非有规模有组织的团体行动。而如果出发寻找帕巴拉神庙的话,你们将面临的——”吕竞男起身,将铁柜里的一个保险柜打开,又从里面取出一叠绝密文件,扔到卓木强巴面前道:“是他们!”
卓木强巴看着资料上第一个人的照片,顿时失声道:“是他,就是他!在可可西里——”
吕竞男道:“这个人,叫本,海因茨,你认识吗?”
卓木强巴看着莫金的档案,思索很久,“本,海因茨?”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他肯定,在西藏和可可西里看见的人,就是这个男人,卓木强巴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吕竞男道:“不知道,在我们去厄瓜多尔之前,这个人就离开了中国,至今也没出现。”
这时,方新教授敲门进入,他的检讨写完了。吕竞男道:“你也看看吧,教授,这些人也许是你们将要面对的最可怕的对手。”
方新教授看着资料上的名字“本,海因茨”问道:“这是什么人?”那张金发碧眼的军装照片显得整个人高大有形,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卓木强巴道:“就是我说起过的那人,他的眼睛像毒蛇。”
吕竞男道:“我们根据你所提供的资料进行了相貌分析和拼图,认为这个人就是你所说的那人,并对他展开了调查。本,海因茨,同时拥有美,英,法三国国籍,和欧洲十三个国家政要有密切来往,曾担任包括美,俄,意大利等多国国家的特种兵顾问。这个人的身世是个谜,三十五岁之前查不到他任何资料,好像在三十五岁那年突然就横空出世了,而且是以绝对的高姿态出场,他拥有在联邦银行无限透支的信用额度,据调查,在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就有欧美诸国三十几名高官政要接受他的邀请,出席参加他举办的宴会,同一年,他成为美海军陆战队特种兵顾问,兼任海豹特战队教员,他从未获得任何军衔,但无论在什么场合,总是以一身军装出现……”
卓木强巴突然道:“军装?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故事,让我想一想?”
吕竞男微微一笑,道:“是吗,再看看这个。”
这份资料上的人卓木强巴却不认识,吕竞男道:“柯夫,阿莫斯基,曾担任俄军方顾问,他目前的身份,因该是俄某雇佣军团的头目。这两个人曾在我国境内碰头,并被我方人员监测到了,你们现在该知道,你们的对手是什么人了吧。”
卓木强巴如听天书,叫道:“天,美国特种兵教官加上俄雇佣兵团,他们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吕竞男道:“是啊,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不因该是对帕巴拉神庙如此感兴趣的人,可是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偏偏就是这个本,对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她将中间一些资料整理了一下,一边整理一边道:“这些都是与本有过接头的人的资料,其中涉及一些你们不能知道的内容,只能给你们看这么多了。”
这时,最后一张资料掉落在桌面上,资料上很大一片空白,只有一个人的背影照,吕竞男道:“这个人是所有与本接触的人中身份最神秘的一个,他的反跟踪性很高,我们工作人员跟踪多日,只能拍到这唯一一张背影照,其它资料全是空白。”
不料,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同时道:“这个背影好熟悉!”
卓木强巴看了方新教授一眼,道:“我觉得像在金字塔里看见那个背影。”
方新教授道:“不,我觉得更像另一个人的背影,但是不可能是他啦。”他又看了一眼,摇头笑道:“真的很像。”
卓木强巴好奇道:“是什么人?”
方新教授道:“那个人,在生物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他曾是连续三届马修利亚生物论坛的普立特奖得主。”
“啊。这么厉害!”卓木强巴张大了嘴,他知道,马修利亚的普立特奖就好像动物学的诺贝尔奖,方新教授如此高的声誉,尚且一次都没得到过,本来这次论坛准备给教授颁发这个奖项的,可是被自己强行拉来参加寻獒计划,教授也不得不放弃了普立特奖。他没想到,还有人能连得三次。
方新教授道:“嗯,我调查范围主要控制在犬类,但是他对整个生物学都有很深的研究,不过,该怎么评说他呢,你要知道,在我们生物学界,都管他叫生物狂人,他的很多研究范围,都超过人文理念。诸如他认为如今的动物和植物完全界限分明,因该有一个过渡物种才对,便一直致力于培养一种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物种,那不是猪笼草一类的食肉植物,那是一种可以像动物一样奔跑,捕食,又可以像植物一样靠光和作用生存的全新物种。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将动植物的基因杂交,甚至送到宇宙中去接受光辐射变异,好像最终也没成功。而且据说,他为了培养一些优秀基因,竟然替完全不同的动物物种相互授精,甚至包括人类。但是他参加过转基因食品的研究,用生物来控制病虫害也与他的理论有关,治疗疾病的基因疗法也是他提出来的,总之,这个人功过参半,是个怪人,但是我很佩服他。”
卓木强巴道:“竟然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索瑞斯,卡恩。”方新教授不加思索的答道。
[神庙之谜]
吕竞男收起那些绝密资料,又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急于让你们出发了吧。你们的训练科目还没有完成,而一些非常重要的关键资料我们还没有掌握,最重要的是,以你们目前的能力还不适合参加这次考察行动。”
卓木强巴道:“可是,我们要考察的地方是在国内,在中国境内,和在别的国家,那是完全不同的。”
吕竞男道:“有什么不同,充其量你可以获得武器和一些高级点的装备,而真正的野外考察,靠的并不是这些,靠的是你自身的能力,你们必须把自己的能力再提升一个高度。比如说为什么这次我可以穿越丛林,而你们却不行,并不是我比你们就多认识多少动物,我和你们一样,也有许多生物都是未见过的,但是和你们不同,我可以透过生物的表面看本质。这种生物进化出这样的器官,它会有什么功用,它皮肤的颜色,哪些是起到警告作用,哪些是带剧毒的,结合周围的植物和整个生物群落,你就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生物,它的天敌是什么,它的食物来源又是什么。而又如,哪些植物能吃,并不是要死记硬背,世界上植物成千上万,你永远记不全,可以向动物学习,也可以用8小时胃肠排空法来测量。还有天气,自然界的天气变化万千,就算研究气象一辈子的科学家,也不可能准确预计下一个24小时会出现什么变化,但是只要你掌握了大的方向,知道了气压,风速,水蒸汽浓度三者之间的关系,你就能做出大致的判断。而这些,都是我还没有交给你们掌握的东西,你们只是打下了基础,还需要进一步的提高。
卓木强巴道:“我认为,帕巴拉神庙地区的自然环境不会比美洲原始丛林更恶劣吧。”
吕竞男道:“错,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是你非常熟悉的东西。”她打开电脑,在加密数据库中调出一卷手抄卷轴的扫描版本,上面的文字介于古藏文与现代藏文之间,卓木强巴一看就知道,这就是他从小看到大,到最后一看就能让他打瞌睡的家传宁马古经。
方新教授看着电脑道:“这是部古经卷啊,上面的文字也不是古藏文,写的是什么?”
吕竞男道:“强巴少爷,你来告诉方新教授吧。”
卓木强巴看了看上面的符号,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宁马经记载的开篇神话故事,类似于诸神开天辟地的说法,卓木强巴实在不明白,这些研究学者在研究什么,竟然把神话故事也拿来当真。卓木强巴解释道:“这是一段众神开辟新天地的神话故事,翻译过来的意思大致就是先前的神明们为了带来光明,埋葬黑暗,他们找到了地狱的入口,在漆黑的冥河里漂流了几万万年,又穿越了蛮荒的地狱,里面的怪兽有三层楼那么高,皮厚得像坦克装甲车一样,里面的鸟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鸡啄米似的,里面的蝗虫比人高,蚊子比牛大……”说着说着,卓木强巴不由笑道:“我就不明白了,教官,难道你们认为,这……呵呵……这样的记载和帕巴拉神庙有什么关系?”
吕竞男严肃的告诉卓木强巴道:“根据多方资料的综合分析,我们认为,这段记载,极有可能就是戈巴族先民开辟帕巴拉神庙疆域的真实写照。”
“噗”卓木强巴差点将茶水喷出来,吕竞男又道:“当然,里面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足以说明其自然环境之险峻。”
卓木强巴笑道:“这样说来,我的身世,还和这个帕巴拉神庙有莫大的干系了,真是佛祖显灵,让我去寻找我的前世?”
吕竞男道:“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抱着——”
“一切皆有可能的科学态度吧,我知道。”卓木强巴接口道:“可是你也知道,这种神话故事和真实情形到底有多大差距,三层楼那么高的动物,你见过么,教官?”
吕竞男道:“没见过不等于没有,你的紫麒麟传说,不也是从这本古经中得来的么,为什么对紫麒麟你能坚信不疑,对其余内容你就嗤之以鼻呢?”
卓木强巴顿住笑容,反复咀嚼吕竞男的话,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今天吕竞男说的许多东西都超过了他的感知范围,他一件都无法接受。
吕竞男又道:“对了,亚拉法师曾告诉我,你们在白城的经历。”
卓木强巴嘟囔道:“又如何?”
吕竞男道:“其实,这也是我这次比较担忧的一个问题,因为第三阶段你们才会接触到机关,而这次你们能侥幸存活,一半是亚拉法师的帮助,另一半也算是老天开眼,幸好你们接触到的只是一些简单的东西。”
卓木强巴想起来了,亚拉法师说他们遇到的那些致命机关,只能算是陷阱,还不能算机关,当时自己愣了好一会儿,这次吕竞男也这样说,他问道:“对了,我正想问你呢,亚拉法师为什么对机关那么了解?”
吕竞男道:“因为亚拉法师,本身就是一个机关学高手。你或许不知道,机关之说,起于中原,早在鲁班造器前几百年,便已有机括这个词,而后历经千年,机关的学术在中原被反复演绎,达到了世界上其它任何国家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历史上无数的能人,都曾精于机关数术之学。文王演周易,姜子牙善器,其实已经开始涉及机关之说,春秋名家有公输般,墨翟,孙武,蟶乳舻热耍战国有鬼谷吴起孙膑,甘石二人;秦有吕不韦,楚汉相争时有范增,张良,韩信,汉有班超,丁缓,张衡,魏伯阳;三国的诸葛亮,周公瑾,马均;南北朝有祖冲之,毋怀文;而机关学术演至隋唐,后人在李靖,孙思邈,李淳风,僧一行等人的基础上,更是将机关学发扬得淋漓尽致,只差一点就完成了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的突变。而你们要寻找的帕巴拉神庙,正是在这个机关学的鼎盛时期修建的,那时候唐和土蕃来往密切,经济宗教文化都有交流……”
这时,亚拉法师推门而入,他也完成了总结报告,吕竞男道:“亚拉法师,他正问起你机关学的事情呢。”
亚拉法师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交流一下,不过,今后你会学到的。”
卓木强巴道:“法师的密修中,还包括机关学吗?”
亚拉法师道:“不,那是在密修之前的事,中原文化,浩如瀚海,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吕竞男道:“现在你知道你们将要去的地方了吗?你们的对手比游击队更强悍,而那里的民族比食人族更可怕,与狼同居的民族,你想一想;自然环境比南美原始丛林更恶劣,机关陷阱比任何地方都要凶险。你们连原始丛林都无法穿越,拿什么去寻找帕巴拉神庙和紫麒麟?仅凭运气么?”
吕竞男看着犹豫不定的卓木强巴,再次提醒道:“如果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卓木强巴霍然起立道:“谁说退出啦?谁说的要退出啦?”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相视一笑,强巴的性格太容易看穿了,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弱点。
吕竞男道:“很好,既然你不想退出,如果又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是不是该把你的总结给我看看了?”
卓木强巴昂首挺胸,道:“没写!”
吕竞男道:“那么,我说过的……”
卓木强巴道:“罚抄一万遍嘛,没问题。我写了抄它一万遍就是。”
吕竞男点头捏笔道:“那么就去做吧。出去后可以将这次行动的原委告诉大家,因为已经结束了,适当的时候,我会亲自向大家道歉的,不过,你们的不足就是不足,明白?”
卓木强巴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等会儿,还有地图呢,你不是说地图的事要告诉我吗?”
吕竞男道:“哦,不错,是这样的。关于那份地图,事情要从1844年说起,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叫福马-特尼德……”
卓木强巴道:“哦,我们知道这个人。”
吕竞男示意别着急,道:“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并不多,你可知道,在1843年,福马几乎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个高原叫青藏,他们那个时代,所关注的内容是……玛雅!1842年,当第一个科学考察玛雅的人斯蒂芬斯发表了他那著名的《中美洲齐亚帕斯和尤卡坦纪事》一书后,全球对玛雅探险热情空前高涨,那本书被翻译成十七国文字,一年内再版7次,此后一共再版了几十次,它成为了十九世纪最畅销的书,让全球探险家热血沸腾,无数的探险家渴望去到热带丛林,探索那些掩埋在树木中的宏伟遗迹。在中美洲进行考察时,福马他第一个口头提出‘玛雅人是从亚洲迁徙过去的’,为了证实他的说法是正确的,他才来到亚洲,并从支那半岛登陆。可是,他在途中却遇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他从说唱艺人口中知道了一个叫帕巴拉神庙的地方,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这座佛家圣庙,成为福马一生苦求的目标。”
卓木强巴道:“可是1844年,他不是最后一次消失在雪山中了吗?”
吕竞男道:“错了,1844年是一个开始,福马并没有消失在雪山之中,死于雪山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1844年只是福马开始隐匿自己的行踪,他不愿意再被报纸大篇幅报道,他秘密的,坚持不懈的寻找着,而且收获极其丰富。据说,他运回英国的宝物,足以将整个英国买下来,而那些,都是从西藏运回去的。”
卓木强巴惊呼道:“他已经找到了!”
吕竞男摇头道:“不,他终其一生也没有找到,他只是在寻找帕巴拉神庙的过程中,不断的发掘遗迹和古建筑,在那些遗迹和古建筑中,将多如牛毛的珠宝,金银器源源不断的运回英国,同时,他发掘的遗迹和古建筑越多,就对帕巴拉神庙越是期待,在他的一位好友写的回忆录中记载‘我询问福马,他已经获得了几辈子也无法挥霍掉的财富,为什么还是愁眉不展,整天要去那个随时都可能送命的地方。福马总是摇头叹息,反复念叨着,我没有找到,我还差一些线索,我没有找到它。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带回了海滩上的沙粒,而珍珠,依旧掩藏在里面’根据我们的资料,福马因该是一八六几年才死在西藏雪山中的,而那一次,他是带着地图去寻找的。”
卓木强巴急切道:“那那张地图,后来是怎么落到了英国人手里的?”
吕竞男微微点头道:“原本,福马因该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葬在西藏,可是,在1914年,英国人麦克马洪代表英政府给印度和当时西藏划定了一条分界线,在勘测这条线路的时候,他们无意中竟然发现了本该被冰雪掩埋的福马的帐篷和尸体。至于他们从福马的遗骸中究竟得到了些什么,我们也不能知道。后来的事情就比较复杂了,据传说当时确实发现了地图,并被英国政府当作最高机密保存起来,但是不久,一战爆发,那张神秘的地图也随之消失,听说当时地图的保存者凭记忆描绘了那张图,而英国人根据那张回忆的地图判断,所谓的帕巴拉神庙,似乎因该在喜玛拉雅山脉的最高峰,珠穆朗玛峰附近。从1921年到1938年,英国人独立组织了7次对珠峰的探险,但是没有获得任何线索。直到1938年,据说那张原图落在了纳粹党卫军的手里,虽然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了任何的证据,但是1938年和1943,希特勒两次下令,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莱亲自组建了两只探险队深入西藏,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他们究竟是寻找日尔曼民族的祖先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就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你们都知道一点了,二战最后的柏林之战,本来因该是计划周详的围歼战,可是美军和俄军都冒死朝城内进发,并最终将柏林一分为二,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好像也是为了那张地图而来,而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争夺德国一位原子弹研发科学家哈恩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有关地图的消息,至于到底是什么消息,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就是那条消息,让同盟国的关系出现了直接的利益冲突,然后苏联,美国,都争先恐后的朝中国西藏赶来,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不过迄今为止,好像还没有人能破译地图上的信息,据说,那是一张永远也让人看不懂的地图。”
卓木强巴静静听完,和早先方新教授所调查的内容相似,只是更为详细一些,吕竞男又道:“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吧。”
卓木强巴走出办公室,方新教授道:“嗯,这个没什么别的事,我也先出去了。”吕竞男点头。
方新教授刚一离开,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吕竞男手贴裤边,笔直站立,微低着头道:“我这样处理好吗?大人。”
亚拉法师慈目道:“也只好这样了,不过,他已经知道莫金的事了?唉……关于莫金的资料,你不因该这样早透露给他们的。虽然在名字上做了涂抹,但是稍微知情的人马上就会想到是莫金,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在调查他,以后要接近他就很难了。”
吕竞男垂头道:“是。强巴他突然间好像知道了不少事情,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亚拉法师道:“嗯,透过事情的重重迷雾,能直接看到本质,抓住事情最关键的点,与平时迟缓的表现完全不符合,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不过强巴少爷对整件事情依然毫不知情,就让他保持现状吧,让他依然以找獒为目的,这样,对我们,对他,都会有好处。”亚拉法师心道:“强巴少爷,这就是你的宿命呢,逃也逃不掉……”
吕竞男暗道:“愚肯定是愚了,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大智若愚吧。”半晌又问道:“您看,莫金会不会是属于那一伙人?”
亚拉法师道:“不知道,这次整个行程,我都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去白城,这次提前离开中国只是一个巧合。”
吕竞男道:“不知道大人对这次行程怎么看?”
亚拉法师道:“消息来源是准确的,只是我们去晚了一步,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因该是在七年前就已经盗取了阿赫地宫里的东西。”
吕竞男皱起眉头道:“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手中至少已经掌握了地图和光照下的城堡两样东西,可是,为什么他们迟迟没有行动呢?”
亚拉法师道:“不知道,或许是还没有破解光照下的城堡里所隐含的信息吧,反正地图里的信息他们是没能破译。”法师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喃喃道:“如果莽林里那个人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因该是一个十三人组成的小组,在去阿赫地宫前已经死了四个,加上他一共是五个,因该还剩下八个人,在那地宫中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死,那么他们到底还剩下多少人?如果莫金是他们中的一个,那其余的人又在哪里?”最后,法师叹息道:“这个团伙太可怕了,在帕巴拉神庙的寻找之路上,他们已经领先我们了,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们没有时间了啊!”
吕竞男左手按住右肩,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放心吧,大人,我们会竭尽全力赶在他们前面的,神庙的光芒永远照耀着我们,它是不会殒落的。在智慧之神的指引下,我们必将得到光明。”
亚拉法师道:“对了,听说你最后救出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白头发的。”
[密修]
吕竞男道:“是的,肖恩,是一个英国人。”
亚拉法师道:“你怎么看这个人?”
吕竞男思索道:“我看见他的时候,感觉就像一个落拓的流浪者,给我的印象是,生活悠闲慵懒的英国绅士,不知天高地厚参加自费旅行团到原始丛林去冒险。”
亚拉法师道:“不,你错了,我听强巴少爷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给我印象是,他在原始丛林里的生活经验,比强巴少爷他们高明不知道多少倍,这个人非常可疑,做个拼图,一定要查明他的底细。”
吕竞男道:“这样子,会不会太……”
亚拉法师摆手道:“不能大意,不能让任何我们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吕竞男应声称是。亚拉法师遥望碧空,悠悠的想:“不能再有疏忽了,二十年前,因为那一时的疏忽,竟让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坠入了地狱。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发生了。”
卓木强巴将吕竞男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方新教授,随后道:“教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你能告诉我吗?”
方新教授慈爱的拍着卓木强巴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你的心里充满了困惑。”
卓木强巴叹息道:“是啊,整个事情已经变得和我当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了,我现在感到无比疲惫,怎么会这样?”
方新教授道:“因为你的角色已经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你拿着那张照片来找我的时候,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在探索,去发现,去寻找。可是,当我们加入这个特训的队伍之后,你的角色已经从主动变为了被动,我们一直在接受各种高难度的训练课目,而寻找发现神庙地址的事情已经完全交给别人去做了。我们只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分子,和张立,和岳阳巴桑敏敏他们是一样的,而决策权和主断权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他们很多事情,都并没有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就显得更为被动,感觉像被别人操控在手中的木偶。拿这次原始丛林之行来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和你还是一样的,已经走完了全程,也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对许多事情感到莫名其妙。”
卓木强巴道:“但是,她后来不是又全部告诉我们了?”
方新教授意味深长的看着卓木强巴道:“那么你认为你听到了些什么?你所听到的,全部都是在网络上就可以查找到的内容,而我们所不知道的,有关卷轴和卷轴里面的信息,她说了多少?”
卓木强巴疑惑道:“是啊,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我们也是组织的一员啊,难道就因为怀疑我们当中有一个内奸,就要瞒着我们所有的人吗?”
方新教授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其实,你在商场那么多年,也因该多少明白一点的,人心不可测,他们不是怀疑我们中的某一个人,而是对我们所有的成员都抱着善意的怀疑。对任何人,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与你平时的处事态度是不一样的,你太容易就完全信任一个人了,这可是你的弱点,强巴。”
卓木强巴苦闷道:“可是,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吗,如果我们之间也抱着怀疑和猜忌,那我们怎么可以达到目的呢?我记得肖恩说过,在危险的环境中,人和人是必须相互卖命才可以存活下去的,如果所有的人不把命交出来,大家捆在一起,最后一个人也活不下去。”
方新教授道:“在极端的环境中是这样的,可是,离开了极端环境之后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像这次组成团队,你,是为了寻找紫麒麟,他们,是为了找帕巴拉神庙,各自的目的不同,方向相同,因此才走到一起,如果说帕巴拉神庙附近不可能有紫麒麟,或则紫麒麟所在的地方不可能有帕巴拉神庙,那么,你们还会走在一起吗?”
卓木强巴喃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心里很不舒服。”
方新教授语重心长道:“人心,都是向善的,如果你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那么,试着去相信他们,除非他们确实做了对你非常不利的事情。如今看起来,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以及我们的能力,确实不足以去寻踪紫麒麟,所以,现在你因该做的,就是多学,多看,多想。我们现在起码知道了,至少有一个专业的团队在为我们提供最快捷,最可靠的信息来源,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肩上收集信息,踏着前人铺好的路在前进,这对我们是有利无弊的。其实,在一开始加入这个特训团的时候,有两件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第一,就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下来,而且我认为,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因该知道以后会出现的局面,现在看来,你当时并没有考虑这么多。第二,我没有想到国家那么快就同意了这件事情,现在想起来,原来这只是当时的一个契机巧合罢了,如果不是国家当时正好有这个意向,我们那个申报材料,恐怕半年也批不下来吧。”方新教授捋了捋头发,沉思道:“还有,对于这个特训团,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或许将来有一天……当然,那一天最好永远不会到来。”
卓木强巴知道,方新教授是想说,或许将来某一天,他们还没能去寻找神庙,这个团体被突然解散,而他们就像废弃的矿渣,被人一脚踢开。方新教授又道:“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对你总归是有用的,等我们真正的掌握这些技巧,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们可以自己去啊。”教授看着卓木强巴,解释道:“从知道帕巴拉神庙开始,我便做了这样的准备,我们从神庙入手,这样来找寻那个地方,会比我们直接从紫麒麟入手调查那个地方更容易,能获得更多信息,如今,是时候实施这个计划了,我会和研究会里的专家做探讨的。我想,经过这次的事件,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将所有的信息都隐瞒起来吧。”
卓木强巴道:“对了,教授,你不是把我们这次在地宫里的经历都做了记录吗。”
方新教授道:“嗯,不错,除了在水下无法拍摄,其余地方我都拍了下来,现在交给他们研究去了。”
卓木强巴道:“可是他们……”
“放心,我另有备份。”教授的目光深邃起来,道:“毕竟是用命换回来的东西。而且里面的东西,没有一年半载是研究不出成绩的。”
卓木强巴又道:“关于最后那副地图的消息,我觉得太夸张了吧,我怎么听都觉得,按照教官的说法,好像一战二战,美苏冷战,都是因这幅地图而起,这个……”
方新教授道:“别说是你,连我也无法全信,多半是消息以讹传讹,以至于到后来过于夸大,不过我们可以朝这个方向研究研究,比如哈恩什么的,如果能找到地图的话……还有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本和他所带领的队伍似乎不只是寻找宝物那么简单,以他的财力而论,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亲自去寻找帕巴拉神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方新教授目露深寒之色,缓缓道:“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
卓木强巴不以为然,找到哈恩的资料和地图什么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且好像离他们此次的目的也太过遥远,他岔开话题道:“对了,导师,你说说,我们自认为已经学到了很多野外生存技能了,可是为什么和教官的差距却还是那么大呢?”
方新教授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她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吧。”
“特别的训练?”卓木强巴重复了两遍,突然道:“啊,一定是那样!”(加入莫金对神庙的关注,方新教授从神庙入手,重新调查帕巴拉)
当亚拉法师从吕竞男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卓木强巴站在训练场,远远的向自己打招呼,他走过去,卓木强巴开门见山的问道:“法师,教官曾接受过密修的训练吧?”
亚拉法师有些惊异,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卓木强巴肯定道:“因为这次的原始丛林之行,我个人认为,作为一个普通人,再怎么训练,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不足以支持独立穿越丛林。而我记得古俊仁博士曾说过,他只是教过教官野外生存和一些科考的基本技能,而教官的格斗和别的本事另有名师,而法师您也非同一般,加上平时你和教官接触的时间较多,所以我认为,教官也接受过和你一样的密修训练,是这样的吧?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向天长息,道:“竞男她是珠古大师的亲传弟子,严格按辈分来算,我还是她的师侄呢,她是年轻一辈密修者中,最杰出的密修格西。”
卓木强巴大喜,哪里知道密修的分级,当下诚恳道:“请让我接受密修吧,法师,我可以接受任何考验。”
“啊!你?”亚拉法师再从容,也不禁略变脸色,年过四十还接受密修,看来强巴少爷对密修毫无了解啊。亚拉法师很为难的问道:“你知道密修到底是什么吗?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坦然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大,拥有更强的忍耐力和过人的毅力。”
亚拉法师哑然失笑:“那自然,忍耐力和毅力原本就是密修最基础的东西,嗯……既然强巴少爷对密修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与密修有关的事。密修选材很严格,如果有密修的资格我们称之为贝卡,贝卡就有资格进行密修修练,修习十年以后,在三十年以前,可以接受考核,如果修满三十年还不能通过考核的话,我们也不承认他是密修者。考核按等级分为喇然、厝然巴、林赛和多然巴或称日然巴。这四个等级统称格西,已得格西学位的密修者如再进密宗学院学习时则称为卓仁巴,由此可逐步上升为格果、翁则、堪布、堪苏、夏孜却杰及绛孜却杰,后二者七年一届轮流升任甘珠巴,最后修成肉身活佛,享有与达赖、班掸、萨迦法王同等尊荣,死后有作为活佛转世的资格。”
卓木强巴第一次听说,密修还有这样严格的等级区分,问道:“那么法师现在是?”
亚拉法师道:“说来惭愧,我密修五十有七年,至今仍只是格果。”
卓木强巴悠然神往,格果都已经这么厉害,如果修到堪布什么的,那会是什么样子。
亚拉法师正颜道:“所谓密修,实则是人体向自身极限的挑战,不断的挑战极限,不断的超越自我,将意志力和忍耐力发挥到极限。说起好似玄之又玄,其实按照现代的科学知识来解释,就是通过密修,来调整改变自身的内环境。”
卓木强巴一脸茫然,亚拉法师解释道:“和医学上不同,我们密修者将整个身体的内部称作内环境。人体的神经,大致分为两大系统,现在医学称为动物神经和植物神经。动物神经使你的意识控制你的全身动作,比如说话,动手,转眼珠,这些都属于动物神经控制的范围;而植物神经,则是你身体某些器官的自身控制系统,不受你意志的控制,诸如心跳,胃肠消化,激素分泌,不管你有无意识,植物神经都会保证那些器官持续运作,它们控制着你身体的内部器官。而事实上,这两个系统又不是完全分开的,它们是相互关联的一个整体,举个例子,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如果感觉到什么恐惧的事情,当你把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皮肤所感触到的信息传回大脑,大脑马上会让机体做出反应,植物神经开始运作,你分泌的肾上腺素增加,使你心跳加快,瞳孔散大。瞳孔散大,是为了帮助你在黑暗中收集更多的光芒,看到更多的东西;心跳加快,让你的血液充满氧气,输送到全身各处,使你的肌肉充满爆发力,随时可以为逃走或反抗输出最大动能,植物神经和动物神经以这样一种协调的关系促使你的身体对各种环境做出最佳的应对。”
卓木强巴似懂非懂,很认真的听着,亚拉法师叹气道:“可惜,人们过多的依赖动物神经,而将植物神经放任自流,对自身内部器官的协调从来不去过问,只有出了问题的时候才会去看医生。所谓密修,就是通过人为的环境改变,和呼吸改变,来打开意识和植物神经之间的那道隔阂,让你的意识,可以直接控制你的植物神经,许多修身养性的东西,其实都是这个原理,诸如气功,瑜伽,它们都是通过接触自然和调整呼吸来达到改善内环境的目的,通过改善内环境而使身体内外协调,趋于完满,这,才是真正的健康。很多人外表看起来强壮,其实内环境一塌糊涂,他们一直都处于自己并不知晓的亚健康状态,疾病随时会困扰着他们。现在,你照我说的做,吸气——持续吸气——感觉你的胸腔在扩大,你还能吸入更多的空气——继续,不要停——好,屏住呼吸——坚持——再坚持——”
随着亚拉法师的要求,卓木强巴憋了一肚子气,半分钟后就开始面红耳赤了,亚拉法师又道:“好——现在开始吐气,慢慢的——慢慢的——尽量放缓你的速度——就像感觉春天的微风从你口中吐出,徐徐的,一刻不停的——”卓木强巴伸长了脖子,难受的吐着气,终于快坚持不住了,哽噎道:“我快,没气啦!”
亚拉法师又道:“好,用尽力气,猛吸一口气,快吐,快吐,赶紧全部吐出来,再来一次,用力吸,马上吐,好了,现在你恢复你平时的呼吸吧。”亚拉法师微笑着问卓木强巴道:“现在有什么感觉?”
卓木强巴道:“我的头有些晕。”亚拉法师道:“还有呢?”卓木强巴道:“心跳得好快!”
亚拉法师道:“这,就是密修的一种根本之术,和气功瑜伽一样,通过吐纳使你的内环境发生了改变。当然,我教你的并不是什么真的吐纳之术,只是一个简单的试验罢了,让你知道,通过你动物神经的改变,可以调整你的植物神经做出相应的改变,以后不用再试了。而我们密修,就是是抗拒一切外在诱惑,将身心都调整到意识控制的至高境界,简单说来,就是让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脉搏,控制自己胃肠的蠕动,控制血液的流向和流速;修炼到较高层次的时候,能自己控制骨骼关节的脱离和结合,控制体液的排泄和吸收,控制外界一切刺激对身体造成的感觉。”
卓木强巴问道:“那么修炼到更高层次呢?”
亚拉法师一惊,喃喃道:“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较高层次而已,更高层次——我未曾听说过!”同时心道:“似乎我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强巴少爷到底在想什么?”
卓木强巴喜道:“太好了,我感觉密修对我来说,非常的必要。”
亚拉法师道:“气功吐纳以养生,就好像从易到难,从轻到重,逐步加强对身体的锻炼,以抵御疾病;瑜伽呼吸以怡情,通过与自然的心灵接触使你心胸开阔,心情愉快,而达到舒缓疲乏,使身体不容易得上疾病;而我们密修,则是通过残酷的以肉身挑战不断改变的自然,就好像一剂猛药,要将体内容易导致疾病的危险因素一刀切掉。气功和瑜伽,人人都能练,因为它们从简入繁,遵循自然,上手容易,练成者难;但是密修,不是人人都能练的,它以雷霆手段,一开始就通过自然淘汰来挑选体质合格者,达不到要求的人,往往在入门挑选时就落下一身伤病,终身难愈,而且,还有致命的危险。就算能通过挑选,以后的训练也是呈阶梯式上跳,随时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卓木强巴惊道:“有这么危险么?”
亚拉法师道:“植物神经遵循自然,而我们密修者,为了达到用意识来控制植物神经,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违反自然,很多人的身体过不了这一关,后果都很可怕。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曾经有一个强壮的青年想进行密修,我们对他进行饿鬼道的考验。你也该知道,人饿了就会想吃东西,这是一个自然的生理反应,所谓饿鬼道,就是抵抗饥饿,谁知道,才过去四个小时,他就抵挡不住昏死过去,虽然经过全力抢救,最终也没能救回来。”
卓木强巴怀疑道:“怎么可能?抵抗饥饿很简单的嘛,就算一个普通人四五个小时不吃东西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啊?”
亚拉法师轻轻苦笑,道:“你以为饿鬼道的考验像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么。”
[密修二]
在卓木强巴怀疑的目光下,亚拉法师慢慢的解释着:“饥饿的本能,并非来自几小时就进一餐的习惯,人会感觉到饥饿,是一个复杂的生理过程。你也知道,人一刻不停的在运动着,就算你坐着,你躺着不动,你的心还在跳跃,你的血液还在流动,它们的运动,需要什么,需要的是能量。而我们吃的东西,部分便转化为这些器官需要的能力,先被由大分小,再分得更细,最后化作糖类,输送到各个器官,在器官的细胞作用下,分解出碳氢氧等物质,供身体燃烧,释放热能。当身体将食物提高的能量用光的时候,便通过植物神经,向大脑发出信号,表示饥饿。这个时候,全身的器官,发出了没有动力的疲惫信号,已经空空如也的胃发出了需要填满的信号,一刻不停蠕动的肠道,也发出了需要找工作的信号。所以,你会觉得全身乏力,所以,你会觉得腹中饥饿,所以,你会觉得肠鸣如鼓。而我们密修者的饿鬼道,所接受的考验是,在你饥饿的时候,让你绕着一张圆桌缓缓跑步,而圆桌上,会不断放上刚刚出锅的,你最喜欢吃的食物——”
“啊……”卓木强巴叫了起来,这个考验未免太残酷,忍着饥饿跑步,还要看着那些最美味的,而且伸手可及的食物,这对意志力的要求太高了,能坚持四个小时,确实已经达到了生理的极限,可是,怎么会死掉的呢?
亚拉法师继续道:“食物会一直更替,以保证它的新鲜性和对你视觉嗅觉的冲击感。而饥饿的人,出于本能生理反应,他的胃部,会分泌出胃酸,那是一种ph值为1的强酸,胃的内部有一层黏膜,会保护你的胃不被这种强酸所吞噬,可是,如果一直忍耐饥饿,让胃酸持续分泌的话——”
卓木强巴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知道亚拉法师要告诉他什么了,亚拉法师无比怜惜的说道:“唉,那个青年就是忍耐力太强,而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部脏器,当我们打开他腹腔的时候,他的内脏已经有三分之一,被他自己分泌的胃酸给腐蚀掉了。他的死因可以说是——因为饥饿,他自己把自己给吃掉了!”
亚拉法师盯着脸色发青,陷入恐慌之中的卓木强巴,一字一句的问道:“纵使这样,你也还要接受密修吗?”
过了许久,卓木强巴才缓缓的问道:“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入门考验?”
亚拉法师皱起眉头,迟疑道:“如果强巴少爷坚持的话……我们可以进行一个试验性的考查,来测试你的毅力程度,你看如何?”
卓木强巴战战兢兢的问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亚拉法师道:“如果强巴少爷这样想,那么试验也可以免了。”
“不,我接受,我接受。”卓木强巴下定了决心。
听说卓木强巴要接受密修,张立,岳阳等都来为他打气,吕竞男从一开始就一直摇头。亚拉法师为卓木强巴准备的试验性密修入门考察,其内容是抵抗困意。
在亚拉法师的要求下,卓木强巴一夜没睡,而且被要求劈了一夜木柴,第二天清晨,在众目睽睽下,走进了亚拉法师为他挑选的一间小石屋。
亚拉法师道:“人都需要睡觉,在不睡眠的基础上,会导致一系列生理功能紊乱,这项考察,并不能帮助你的机体变得不知疲劳,只是考察你的机体,在疲劳状态下,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这是一间石屋,亚拉法师在门窗上做了手脚,屋内空气流通,但是没有丝毫光亮,关上门,连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卓木强巴被绑在屋正中一根石柱子上,据说这种紧迫感可以使人更为清醒,而他的头顶正上方,亚拉法师放了块融冰,他与柱子之间,则隔了一床足够厚,非常软和的棉被。
亚拉法师交待道:“当我关上门之后,这里会成为完全黑暗和无声的封闭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你的困顿程度被诱发到最大,但是因为站立和束缚的关系,也可以使你能调整自身的心里紧张度来抵御那种困乏,而这根柱子上方有一块冰,估计每半个小时会有一滴融化的冰水滴在你的颈项部位来帮助你提神。你也可以通过计数滴落的冰水来确认你在这里的时间。你的右手套了一个感应器,你不需要用力,只需要让手指触摸到感应器就行了,当你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也就是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手指离开感应器一段时间,我们就会知道,这门也会自己打开,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吧。祝你好运,强巴少爷。”
门被关上了,在封闭的环境中,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自己的平静而安详的呼吸,刚开始,卓木强巴还能保持自己的清醒,可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并没有看多久,就变得无比疲惫,眼皮重重的直想向下耷拉。
卓木强巴不由想起了亚拉法师的话:“人的眼睛,一旦睁开,它就从未停止工作,它会不断的寻找,搜集可以传达给大脑的信息,在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光亮中,它无法得到任何信息,它便会罢工。当你在黑暗中,眼睛疲劳得无法睁开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否则,可能导致失明。”
卓木强巴已经闭上眼睛,虽然仍站立着,可是完全遁入了睡眠的姿态,在这样的姿态下,要保持神志的清醒就更不容易了,他还有感觉,拇指依然搭在触摸式感应器上面,可是那种沉沉的睡意源源不断的袭来,他对周围环境的感觉正在慢慢消失。卓木强巴仿佛又回到了莽林之中,在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丛林,阴暗,冰冷,没有一点星光,连风都是静止不动的。可是,强大的恐惧感袭来,他反复的告诫自己:“不能睡,一定要走出去,一定不能睡。”对,要坚持到底,一定不能睡,卓木强巴晃了晃脑袋,大脑感觉到一阵钝痛,沉重无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卓木强巴又睁开了眼睛,四周还是一片黑暗,空气冰凉,一丝丝寒意从鼻腔被吸入肺部,热气又从肺里呼出,卓木强巴这时才明白,亚拉法师将他束缚在这根石柱上的真正用意。如果可以动一动手脚,活动一下筋骨,人为的制造一些疼痛的感觉,一定可以抵抗一些睡意,可是如今,一动不动的姿势,正好满足睡眠的需求。他昂起头,头顶也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卓木强巴心想:“不是说半小时就有一滴冰水从上面滴下来吗?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动静呢?”突然,他又想起亚拉法师告诫的另一句话:“在黑暗中,人们很快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觉,黑暗会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时间。”
卓木强巴暗自心惊:“难道说,我自己感觉过去了这么久,其实,只是过了十几分钟,还不到半小时么?”亚拉法师的话依旧回响在耳边:“一次良好的睡眠,你会感觉刚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天已经亮了;而一次痛苦的睡眠,你辗转反侧,已经过去半天,而黑夜的星辰依然闪烁,好像时空凝固。”
卓木强巴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挑战人类的极限,并不是绝水绝食,仅是简单的挑战睡眠,就有这样大的难度,这还仅是试验性的资格认证,连这个都无法坚持下去,还谈什么密修。有莽林的经验,卓木强巴知道,必须依靠痛楚,才能缓解睡意,可是,如今双手被缚,背上还塞了一床棉被,如何才能制造痛楚呢?卓木强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种微咸,有些回甜的特殊味道,每个人都能察觉出,卓木强巴闭目凝思着:“出血了,我已经咬破了嘴唇么?可是,为什么没有痛的感觉,感觉好轻微,啊,难道我真的要睡着了?”亚拉法师说过:“在深度睡眠中的人,就算用针扎也不会醒来,因为你的意识已经自我关闭,通过动物神经传达给大脑的信息通道被阻断,你感觉不到疼痛。良好的睡眠,等于对自身的一次麻醉。”
顶着棉被的卓木强巴开始频频点头,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手脚,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听使唤,大脑里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就在此时,像一根针,从背脊骨扎了进去,随后,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在全身泛化开来,卓木强巴猛的一惊,突然又恢复了清醒,回忆起刚才的感觉,他知道,第一滴冰水,已经滴在了自己大椎|茓附近。可是没多久,体温很快将冰水的寒意全部驱除,柔软的棉被给肌肤带来柔和而温暖的摩擦,卓木强巴用尽办法,意识还是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没想到,这种突然的冰水提神,就好像一次性将体力透支,反而更容易疲倦。
抵御这种将睡不睡的感觉,就好像走在一根极细的钢丝上,要用尽全身力气来控制平衡,可钢丝下面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厚厚的棉被,无数的美女,丰盛的食物,要在这样的钢丝上呆得长久,实在难于登天。
卓木强巴终于领会了密修的奥义,同时明白为什么亚拉法师说密修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要抵御痛苦并不难,只需要一颗坚定勇敢的心,可是,要抵御温柔,需要付出的忍耐力,就非人人都能做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卓木强巴感到眼前一亮,他赶紧睁开眼睛,眼前明晃晃的一片,许久才恢复视力,那道石门,竟然被打开了!卓木强巴无力的垂下头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卓木强巴是被张立和岳阳架出石屋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为了抵御睡意,竟然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从张岳两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卓木强巴的表现很失望。阳光下,亚拉法师笑吟吟的看着卓木强巴,拿着手中的计时器道:“五十六分钟,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
唐敏为卓木强巴拭去嘴角的血迹,关切道:“怎么会弄得这么惨?”卓木强巴没有回答唐敏,心中只是想:“居然才坚持五十六分钟,怎么感觉就像在地狱里呆了好几年。”他突然看见远处,吕竞男正往回走,他问道:“法师,教官也接受过类似的试验么?”
亚拉法师道:“哦,没有,这是当年我开始密修后,自己想出来的一种资格认证办法,因为不能通过大师们的同意,所以我把它称作试验性认证,除了我,你是第一个接受这种试验认证的。”
卓木强巴问道:“那么当年,法师你自己,坚持了多长时间?”
亚拉法师道:“因为当时我已经拥有了密修资格,并正式开始密修,所以我坚持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个小时?”卓木强巴问道。
“不,是三天。”
卓木强巴感到一阵虚脱,头一垂,再也无力抬起来,他,已经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是黄昏,卓木强巴再也不提密修的事情,正如导师曾告诉过他一样:“有些事情,需要天赋,人力不可强求。”卓木强巴自知之明,如果说锻炼外部的肌肉力量,他或许能达到中上,但是密修,自己的资质只能说平庸,甚至是低劣。谁知,亚拉法师找到了他,亚拉法师道:“如今,先把基本的科目学好,这才是你需要学的东西,如果这次考察结束之后,强巴少爷还想进行密修的话,你可以去色拉寺,一零九号禅房,找丹珠法师,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丹珠法师算不上密修者中的第一人,但他绝对是密修者教师中的第一人。”
卓木强巴不知是喜是忧,心中对亚拉法师又多了几分感激。此后几天,他们开始恢复性训练,同时在医院接受一个月的身体恢复治疗,并且每周一,三,五,七,都要到专业心理医生那里接受心理恢复治疗,要求他们坚持半年甚至更长时间。
在刚开始恢复的几天里,大家吃饭的时候,发现卓木强巴拿着筷子老打架,有时连夹菜都夹不稳,岳阳好奇的问道:“强巴少爷,你的手怎么啦?”
卓木强巴冷静的答道:“手抽筋。”
岳阳更加奇怪了,问道:“怎么会抽筋的?”
卓木强巴面露恨意,一字一顿道:“罚,抄,一,万,遍!”张岳二人居然欢欣鼓舞,显得非常高兴,卓木强巴哭笑不得。
一个月后,国家另外有科考项目,艾力克要回归国家队,临别前,大家聚在一起,依依惜别。餐后归眠,卓木强巴又来到他和艾力克第一夜谈话的地方,星空依然璀璨,艾力克依旧矗立在微寒风中,远远注视着灯火明灭的军营。“你也在这里啊,毛拉大哥。”卓木强巴道。
艾力克轻轻叹息着:“是啊,相处了这么久,突然就要走,总是有些缅怀。不过也该走了,我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们了,剩下的路,就靠你们自己去走了。”
卓木强巴道:“谢谢你,教会我们这么多知识。”
艾力克示意卓木强巴,在以前那方石墩上坐下,两人并肩坐了,艾里克道:“强巴少爷,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觉得吧,你真正要寻找的,似乎不只是藏獒而已。”
卓木强巴道:“哦,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艾力克道:“你是所有受训者中,最刻苦的一个,你训练得很努力,甚至可以说是拼命。每当你完成一个训练项目的时候,你的眼中就透出一股喜悦,但同时还有淡淡的哀伤,有些事情令你自责,是吗?不用回答我,所以,有时候我在想,你好像并不是真正的要寻找藏獒;而是将寻找藏獒看作了一种契机,一种希望。如果能找到獒王,是不是就在暗示自己,就有希望找到你自己真正想要找到的东西?”
艾力克的话,就像开启了一扇尘封的门,卓木强巴面色惨白,浑身冰凉,心中震道:“是这样吗?难道我是这样想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艾力克起身道:“强巴少爷,你应当明白,人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是有目的的人,所以,你活得比其他人都更充实。做了这么多年的科考工作,我想,这条探索的道路,是永无止境的,你可以从中不断的学习和获取。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它并非是枯燥无味的,因为带给你快乐的东西,在你心中。我想,人生也是如此吧,不断的探索和发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艾力克拍着卓木强巴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其实,我觉得强巴少爷很适合作科考的工作,你有一种常人所做不到的坚韧毅力,而且,你的洞察力比普通人强,只要你想到了,必定会有所发现,问题是,你现在还不愿去多想,很多事情,你喜欢将它简单化,我想,总有一天你会觉醒的。”
望着艾力克的身影,卓木强巴顿在空地,仿佛融入了寒冷的风,艾力克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去思考,他明白,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藏地密码3 第二十章 西藏墨脱:最后的秘境
[古格历史之谜]
又过了三周,在哥伦比亚伤愈出院的巴桑与吕竞男取得了联系,很快通过外交部回到国内,大家又惊又喜,虽然这次原始丛林的穿越可以说是大大的失败,可是特训队竟然没有一个人员殉职。通过丛林洪荒的事情,巴桑与卓木强巴小组成员的关系也开始融洽起来,只有卓木强巴,显得有一些为难。吕竞男的话,就像一根刺Сhā在他的胸口,“我们怀疑,你们当中有通风报信的人。”当卓木强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默默的将所有成员的信任度做了个排位,他本以为,自己会将敏敏排在第一位,可是真正排位的时候才发现,怎么排,第一位都一定是自己的导师,方新教授,敏敏只能排第二,岳阳和张立都是部队上的,自己对他们也非常的信任,只有这个巴桑,可疑度很大。一旦卓木强巴怀疑某人,他就不可能露出伪善的笑容,他和巴桑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便会露出怀疑的目光。他勉强对巴桑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牺牲的。”
巴桑也道:“没想到你们到底跑在了我的前面。”
据巴桑的说法,他在洪流中被冲向了北方,因为被巨树砸伤而失去了知觉,在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他的病历和一系列报告单也通过外交部转到了吕竞男手中。可是卓木强巴发现,巴桑的皮肤更加黝黑了,身上似乎还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好像还有某种高级香水的味道,与其说是在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更像是在某处旅游了一个多月,如果说自己的猜测成立,那么巴桑的经费从何而来?
看着张岳二人喋喋不休的告诉巴桑一些后续经历,卓木强巴不想过分靠近,站在一棵树下面,方新教授看出了卓木强巴的忧虑,问道:“你怀疑他?”
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如果我们之中真的有人值得怀疑的话,也只能是他了。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是不是因该无端的去怀疑别人呢?”
方新教授劝解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何必刻意的去怀疑谁,真的是作了亏心事,他迟早会暴露出来。而且,为什么就只能是我们被怀疑,他们,就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吗?”卓木强巴知道,方新教授说的他们,是指后来的那三个人,包括吕竞男,艾力克和亚拉法师。谁都不能够全信吗?他摇了摇头,只是因为一种对人的态度,竟然让一个团队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对是错?
[机关学]
恢复体力一个月后,吕竞男将所有人写的心得体会详细的做了一个总结,并开始进行针对性训练,又过了一个月,吕竞男站在讲台上,手里拿了个类似魔方的木头结构,对特训的成员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学习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一项科目——机关学!”
学员们都露出的欣喜的神色,卓木强巴是迫切的需要知道有关机关学的知识,而最兴奋的要数张立,他早就对机关学向往已久,并且对机械装配和简单陷阱制作有了一些了解。
“先告诉我,你们对机关的理解。”吕竞男平静问道。
“陷阱。”“陷阱”“杀人武器”“可以自动杀人的武器”台下顿时给出了不少答案。
吕竞男道:“所谓机关,并不是你们狭义上的杀人陷阱,自动攻击武器。而是指,一切机簧构造学说,大致建筑卯榫结构,桥梁架设,小至一把铁锁,铁链环扣;都与机关有关系。在你们当中,除了亚拉法师和毛拉大叔,其余人对这门所说恐怕都很陌生。如果想将机关学学透学精,穷其一生恐怕也难以完成,所以,我们所要学的,仅仅是发现机括关键,揣摩机关构造者心思,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躲避杀人陷阱,发现开门的隐秘构造,就这些,也够你们学上大半年了。”说着,她扬扬手,道:“这就是一个机关,你们每人一个,自己上台来拿。”
每人拿了一个那木质的正方体,由回到自己座位上,卓木强巴拿在手里,发现这个正方体全是由一根根宽窄都是一厘米,长十厘米的小木条组成,横竖交叉,表面光滑,好像是一个整块,牢不可分,摆弄了半天,也没能发现有什么机簧在里面,心中暗想:“这算是机关?唬弄人的吧?”
吕竞男道:“现在,你们手里拿着的,就是最原始,也是最简单机关,叫做木锁,在成|人玩具市场或是智益玩具市场都有卖,两块钱一个。”
卓木强巴暗道:“果然是糊弄人的。”
吕竞男道:“你们别看这个东西不起眼,其实里面包含了古人的智慧结晶,表面上看所有的小木条都一样,其实只有你们看得到的地方才是一样的,而内部错综复杂,有的带钩,有的带圈,有的中间凸起,有的凹陷。这些小木条一共八八六十四根,可以把它们完全分拆开来,现在你们就动手分拆吧,看看你们对机关的天赋有多少。”
所有的学员开始动手分拆木锁,卓木强巴摸索了一会儿,扭头一看方新教授,从正方体正中将一根小木条抵出来一截,大受启发,赶紧用力抵正方体中间,但是将六面的中间都抵了一遍,也不见木条有丝毫松动。十分钟过去了,卓木强巴满头大汗,岳阳和张立交头接耳,巴桑暗中皱眉,唐敏愁眉不展,只有两位年岁大的老者轻松自如,亚拉法师甚至已经将一根木条完全抽了出来,接着就如庖丁解牛,越拆越快。
吕竞男看着暗自好笑,提示道:“不用交流经验,你们每个拿的木锁内部结构都是不一样的,拆开这个木锁的关键,就是顺着它的内部结构走向,慢慢的一步步拆,而它的难点在于,它内部的构造你们是看不见的,只能摸索着前进。”
听了吕竞男的提示,张立似乎摸索出一些窍门,将这根木条拉出来一点,将那根木条抵进去些,将左面的向上提,右边的往下拉,当移动不了的时候,又按原来的轨迹退回去,试着另外的移动方法。卓木强巴也终于找到第一根可以移动的木头了,竟然是在正方体其中一面的右上角,按出来之后,别的木条又动不了了,他只能一根根的去试。而亚拉法师,已经将木锁完全拆分,六十四根结构不同的木条,整齐的摆满一桌。
接下来,张立,方新教授,巴桑,唐敏,岳阳也都拆开了木锁,只有卓木强巴,额头青筋绽出,两眼发红,肌肉高高坟起,咬牙切齿。只听“咔”的一声,一根眼看就快抽出来的木条,最后一点卡在整个正方体里面,卓木强巴拉了两次没拉出来,一用力,把木条掰断了。
所有的队员都看着他呢,张立和岳阳立刻发出了惋惜之声,卓木强巴将木锁一推,大喘牛气。唐敏道:“你太着急了。”“是啊,强巴少爷,这个东西急是急不来的。”岳阳也提供经验。
卓木强巴望着吕竞男道:“我的天赋不够,让我再试一次。”
吕竞男竖起一根手指道:“不着急,早有准备。”说着,竟然拿出一个纯铁的正方体,外形和木锁一模一样……
半夜三点,岳阳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惺忪问道:“强巴少爷,你明天再弄行不行,我听着那声音,总觉得像有老鼠一样。”
卓木强巴全神贯注的摆弄着手指的铁锁,道:“老鼠怕什么,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是猫就睡着了。”张立在另一旁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强巴少爷,要不,我们帮你弄吧。”
卓木强巴道:“那怎么行,你们别管我,我一定会弄开它的。”
折腾到四点之后,张岳两人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当二人爬起来时,只见卓木强巴望着初生的太阳,那张刚毅的脸棱角分明,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无比自信,桌子上,整齐的码放着六十四根铁锁原件。
吕竞男看着卓木强巴交上来的成果,对卓木强巴的认识又多了几分,这是一个会害怕的男人,听亚拉法师说,强巴少爷在莽林和地宫中,在那粗犷的外形下,露出过胆怯;可是他害怕,却并不退缩,他有一种橡皮一样的韧劲,不管遭受到多大的打击,总是能慢慢的恢复原形,不达到他自己的要求,他就永不放弃。这种性格很是奇怪,如果是常人,害怕便会逃避,当确信自己不是别人的对手时就会避让;可是强巴少爷恰恰相反,他害怕却要迎上去,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还要冲过去,看上去有些死脑筋,这是种什么性格啊!吕竞男回忆着认识卓木强巴以来,他的每一个举动,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哼,大智若愚,这也是大智若愚么?”想起亚拉法师的话,她轻轻的笑着。
接下来的几个月,队员们接受了关于机关学的特训,从在地上挖个坑,放张报纸埋上土这样最简单的儿童式陷阱学起,一直学到诸葛亮的木牛车马阵,鬼谷子的九鎏盘龙宸,越学越感觉机关一学,深不可测。
经过南美丛林的考验,让队员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每个人,都近乎疯狂的接受着训练,白天经过重重机关的考验,晚上常常攻书至深夜。每个人都以密修的意志要求锻炼着自己,力求突破体能的极限。
其间,吕竞男又让队员们进行单人拓展,学习极限运动,研习进化论等学术著作,还让队员学会了使用几种新工具,比如他们的原子表链上装置了飞索,就贴在手腕的内侧,火柴盒大小的一个匣子,里面有二十五公尺长的合金钢丝,采用电磁炮的原理发射,前方是金刚石的细转头,可以植入钢板十公分,然后会自动膨胀抓牢目标,属救急逃生工具,在丛林里使用这种工具远比吊藤蔓植物要好得多;还有可以贴在光滑墙壁表面的吸力鞋,采用壁虎脚掌的原理,鞋底布满虹吸刚毛,使摩擦力可以承受人体重量,加了弓形钢板的鞋底使弹跳力可以接近一个人的体长,而下坠的缓冲力完全可以去做城市极限运动,加上模拟飞鼠肉翼的蝙蝠衫,就能避免再次出现十层楼高度难倒英雄汉的场面;超强化钢瓶虽然体积不足墨水瓶大,但是里面的固体氧气持续供氧时间从原来的三小时延长至一百零八小时。
在这段时间,卓木强巴也不再催促组团出发。“你们拿什么去找帕巴拉神庙,凭运气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学,多想……”“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收集信息”“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们可以自己去啊……”吕竞男和方新教授的话反复回响在耳边,时时提醒着卓木强巴。休息的时候,他常常的唐敏呆在一起,但他也时常能感觉到,有一个窈窕身影在远处注视着自己。张立,岳阳和巴桑三人走得更近了,时常听到张岳二人的开怀大笑,巴桑也偶尔露出冷酷的笑容。而方新教授则一直在研究他从阿赫地宫拍摄下来的画面,据教授所说,既然认为阿赫地宫和光照下的城堡有关联的话,那么阿赫地宫里的壁画,雕像,构造等等,一切都有可能提示出和关照下的城堡有关的信息。研究会方面为教授提供了许多线索,通过网络,他们共同研究。教授不知疲倦的研究和严谨的作风,连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对他肃然起敬。
数月后的一天,卓木强巴找到了亚拉法师。
虽然已经掌握了机关的基本特征,但是卓木强巴对在阿赫地宫里看到的血池始终无法忘记。他记得亚拉法师说过,那才是真正的机关,可是如今已学了这样多理论知识,还有不少实践经验,依然摸不透血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血池里血腥,残忍的景象实在让人触目惊心。所以,今天他打算找法师问个明白。
训练场上,张立和岳阳正在布置一个刚学会的连环捕杀陷阱,巴桑在一旁指正。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坐在石墩上远远看着。卓木强巴道:“法师,还记得阿赫地宫第五层那个血池吗?”
亚拉法师看着张立撑起支架,应了一声,道:“你想问什么?”
卓木强巴道:“我想知道血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亚拉法师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卓木强巴道:“我们已经学习了很久的机关学,可是至今为止,我还是对血池一点概念都没有,记得法师说过,血池才算真正的机关,那么它的原理到底是什么?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亚拉法师道:“以你目前所掌握的,你觉得我们学习的那些狭义机关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好像还是以杀人,不,是以困住或伤害触发机关的猎物为主。”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完全,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狭义的机关主要有两个作用,第一,就是你说的那个,给触碰到机关的人制造麻烦,而第二,是保护一些东西不被别人拿走或毁坏,好比一把锁的作用。而血池,就是起这种作用的机关,我可以这样告诉你,血池的锁定系统,不比现在的指纹识别系统差,它甚至达到了基因识别系统的精密要求。”
“啊。”卓木强巴轻呼:“有这么厉害!”
亚拉法师点头道:“你还记得那扇门是怎么打开的么?那些原本是白色的石头最后全部变为了红色,然后门就打开了,对不对?”卓木强巴点头。
亚拉法师接着道:“其实那到石门的表面,还附着一层东西,至于那个东西是什么,我暂时无法告诉你,你姑且把它认作一种可以收缩的纤维吧。那种纤维的收缩力非常强大,就和人的肌肉一样,当它们完全收缩的时候,有面条粗细的一根纤维,就可以提起几十公斤重的石头,而且那扇巨大的骨门,也是这样被打开的。”
卓木强巴点头不语,那道巨大的骨门坚厚异常,恐怕就是卡车也未必能一次撞开,竟然能被这些纤维生生的拉开,其收缩力果然惊人。
亚拉法师道:“然而,要想让那些纤维收缩,用普通的液体是办不到的,必须用……”
卓木强巴道:“血?难怪它叫血池。”
亚拉法师更正道:“人血。而且,不是全部。你知道人体血液里包含多少物质么?”
卓木强巴道:“红细胞,还有,还有……还有什么?”
亚拉法师微微一笑,道:“太多了,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人体血液里包含的物质多不胜数,仅现在医学常用的就有好几十种物质,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凝血因子十几种,抗凝血因子又是十几种,还不包括微量元素,抗原抗体,那些就更多了。而血池是利用人体自身器官,将人体的血液进行一遍过滤,通过不同器官的不同构造,最后得到一种红色液体,因为具体没有分析过,我只能估计里面包括了红细胞和一些抗凝血因子,而只有这种红色液体,才能使那种纤维全力收缩。而每个器官的摆放位置,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有的血池还需要加入一些草料木灰,甚至还需要某些动物器官,才能达到特定的效果。所以,我们看到的血池里,通常摆满了人体器官,就像医院的陈列馆,常人是无法接受这些东西的。”
卓木强巴听着也发憷,问道:“法师怎么如此的清楚血池?”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你知道第一块成形的血池在哪里出土的么?西藏墨脱巴日村。”
卓木强巴大惊道:“血池是……血池是我们西藏的东西!”
亚拉法师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可以肯定阿赫地宫和光照下的城堡有必然联系。根据目前的考证,血池这种东西,因该是西藏一个消亡很久的古老教派所使用的祭祀用具,不敢肯定是古苯教,但是和它有一定联系。我在藏寺密修这么多年,所以对它有一些了解。”
亚拉法师长身而起,看着训练场道:“我对血池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不过说到这里,学习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你认为机关的厉害之处在哪里呢?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凝望训练场,张立等人已经布置好陷阱,只见训练场一片草坪,中间有一株灌木,丝毫没有危险的迹象。
岳阳打开笼子,放出了试验野兔。野兔一出笼,便飞快的朝隐蔽的地方躲去,不料那处人工设计的树阴下正是机关枢纽,顿时触动机关,整个灌木倒塌下来。狡兔身手敏捷,顿时左折,前方细网“藤”的弹出,野兔顿住脚,就地一滚,反折向右。右侧草地突然弹起,一块直立的木板挡在野兔面前,野兔刹不住步子,一头撞了上去。这一撞,撞得野兔头晕眼花,晃了晃脑袋,见那木板扑下,才赶紧撤走,地底的木桩一根接一根的高出地面,挡住了野兔的去路,野兔凭借矫捷的身手,左躲右闪,才算突破的木桩,见前方有个洞,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铁门关上,野兔又回到了笼子里,岳阳和张立以及巴桑笑着谈论起来,看来这次简易的组合机关又设计成功。
卓木强巴回味着整个过程,突然道:“啊,我明白了,机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隐蔽性!”
亚拉法师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强巴少爷已经掌握了机关的要诀。机关的可怕,就在于你看不见,当你发现这是一个机关的时候,危险也就随之降临。破解机关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和机关设计者斗智斗力的过程,双方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要考虑到对方可能想到些什么,又有什么可能是他想不到的,像在阿赫地宫第六层,我们潜入水中确实很冒险,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只能赌一赌,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你的队员在召唤你呢。”远远的张立在打手势让卓木强巴过去。
[新的契机]
卓木强巴呆立了一会儿,咀嚼亚拉法师的话“机关的可怕之处,在于你看不见”而同时巴巴兔的忠告也在耳边“真正可怕的敌人,是那些看不见的”,两者都有共同点,在于发现,而这些话总觉得好熟悉,就好像某段时间天天都被人提醒着一样。
张立赶了过来,笑道:“强巴少爷,看到我们那个组合机关了吗?还算成功吧?”
“嗯。”卓木强巴淡淡应着,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以往发生的很多事情,很多他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一幕幕都浮上脑海,这种恐惧,比看到拥有毒蛇眼睛的男人以及那个耍蛇的男人时还要可怕,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呢?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发自内心的战栗?卓木强巴脑子里顿时嗡作一团,想理清头绪却是越理越乱。
这时,吕竞男从他们身边经过,张立一个立定,敬礼道:“教官好。”以前吕竞男总是会回应,而这次她似乎没听见,连卓木强巴纷乱的表情她也没注意,直接从两人旁边快步走了过去。
吕竞男快速追上亚拉法师,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跟着去了办公室。
亚拉法师一进门,吕竞男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道:“大人,有两件事情非常重要,莫金到中国了!”
“啊!”亚拉法师也不禁严肃起来,虽然不知道莫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但是他一出现在中国,就表示他即将有所行动。亚拉法师镇定的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吕竞男道:“就在前天有人举报,青藏边界有群可疑分子,估计是盗猎团伙,于是我公安系统进行了突袭,一群身份不明者落荒而逃,没有发现野生动物,但是,他们发现了一张图。经专家辨认,与古藏卫地区有关,于是交给了研究会,我带来了影印资料,你看。”
亚拉法师拿着这张图,喃喃道:“好像一张古代的航海图,标注了……咦……啊!这是……”法师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惊呼道:“不可能,简直就不可能!这张图怎么可能突然出现的?莫非真是天意?”
吕竞男道:“大人,您认为这张图的突然出现,与莫金的突然回国,会不会有所关联?”
亚拉法师道:“你的意思是?”
吕竞男道:“据研究会发来的报告,他们手里所掌握的,是一张原图,一张绘制在狼皮上,千年以前的,古藏民手绘的航海图。据我猜想,莫金不敢贸然的带着这幅图出现,而是通过其他方式,先将这幅图运送到我们国家,然后他再过来,只是他没想到所托非人,所以……”
亚拉法师一击掌道:“错不了了!这幅图一定来自阿赫地宫,就是最后那个人,虽然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是那个人非常的可怕,一身都散发着邪灵一样的味道。他是属于他们那个组织的,十三个人之一,他在陵寝里待的时间最长,一定发现了我们疏漏的地方。我早该想到,那个人决不是游击队员,怪不得莫金没有出现,他们另外有人去了阿赫地宫,目的就是开启那道上次没能打开的门。”
吕竞男道:“难道说,这张图就是光照下的城堡?”
亚拉法师道:“这个还很难说,但是这突然出现的信息,将填补我们许多调查上的空白区,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现在就全明白了。那个人将图交给了莫金,或者他们一起研究,这大半年,将图吃透之后,才来到中国的,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再有能力,也想不到,这幅图会落在我们手里。”
吕竞男道:“在万能佛的指引下,光明永远在我们一方。”
亚拉法师道:“不能犹豫了,告诉研究会,必须马上搞清楚,地图上到底有什么隐含信息,这次我们已经落在他们后面了,告诉队员,因该随时准备出发。”
“是!”
与此同时,在某个偏僻的地方,莫金正对着电话破口大骂:“马索!你这个蠢货!我要剥了你的皮!这么隐秘的一件事情,竟然会让你搞砸了!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让你这个蠢货跟了我这么久的!”
电话一头传来马索畏缩的声音:“就……就是太隐秘了……他们也做得太小心了,走路的时候都随时观察有无跟踪。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引起中国警方的注意……老板……”
“咔”莫金已经将电话狠狠的挂掉,那架势,好像要将电话一拳捶烂。
“怎么啦?”索瑞斯的声音冷冰冰的从阴暗角落传来。
莫金恨道:“图丢了。那幅图,已经落到中国警方手里,这个马索,跟了我那么多年,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是愚蠢透顶,还有那群特训过的中国猪,真是一个大白痴,带了一群小白痴!”
索瑞斯“吃”的笑出声来:“莫金这家伙,不知道是在说他手下还是在说他自己。”他慢吞吞道:“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将那幅图反复研究过了,没有图我们也能找到。”
莫金道:“我不是担心这个,问题是,那幅图,很快就会落入西藏那群人的手里。”
索瑞斯道:“那又怎么样,他们要弄清楚那幅图的意义,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我们早就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果真的有那个东西的话。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庙!”
莫金担忧道:“问题是,他们所掌握的信息,远远大于我们。好比这次,如果不是我得到消息,那光照下的城堡是藏先民带到美洲去的,恐怕至今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玛雅人的地宫中,会出现西藏人绘制的地图。”
索瑞斯深思道:“唔,这话不错,看来我们最初的判断错误,那些人研究帕巴拉神庙,绝不止一两年,他们研究了很长时间了。说不定短短几天,就能破译那张图上的信息,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有好几个地方,我们就赌一赌运气吧,看谁先找到通往神庙最后的钥匙。”索瑞斯起身长吸一口气,灰色的身影在暗处显得萧索而孑孓,缓缓道:“本,你研究西藏的时间比我长,你认为哪里最有可能是地图的藏处?”
莫金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墨脱!”同时拿出手机通知马索:“叫上那群特训过的笨蛋,我们出发了!”
这次吕竞男没有隐瞒队员,消息很快通过口对口的渠道,传达到每个队员耳中,二天后当卓木强巴从岳阳哪里听到消息时,急不可待的想告诉一直在研究玛雅地宫的方新教授。推开方新教授的门,卓木强巴大声道:“导师,有新的消息,我们可能很快又要出发了!”
只见房间凌乱不堪,教授坐在电脑前,放眼过去都是玛雅的资料,方新教授扭过头来,扶了扶戴上的眼镜,额头斑驳的皱纹和些许花白的头发,让卓木强巴心中一震。他明白,导师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他和教授之间的情谊,岂止是一个感激所能表达的。
方新教授摘下眼镜,问道:“哦,这次又是什么消息?”
卓木强巴掩不住欣喜道:“听说,是有了新的线索,好像还有一幅地图什么的。”
“哦。”方新教授沉思道:“强巴,这段时间,我通过与研究会交流经验,以及我自己和一些朋友所作的研究,我们发现,这个帕巴拉,远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卓木强巴蹲在桌前,看着那张苍老的脸,道:“导师,你太累了,这样身体吃不消,也让我心中不好受。”
方新教授揉着眼角道:“没办法啊,强巴,你还没把握住整件事的变化。”他扭头严肃道:“艾力克离开了,他不仅是我们的教官,而且是随团出发的骨干力量;他的离去,表明国家已经在向我们传达一种讯息了。时间拖得太久了,国家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们要看到的,不是我们几个人的成长,而是实实在在的令人振奋的东西,可是至今为止,我们止步不前。所以,我们目前岌岌可危,必须利用尽可能多的时间,趁着我们还能利用国家资源的时候,与那些专家做更多的交流,获取我们想要的资料。而这些东西,是我们在别的地方查不到的。”
卓木强巴搭上教授的双肩道:“我知道,我知道,从找紫麒麟开始,整件事都在变复杂,而且越变越复杂,但是,我们——都还好好的,不是吗。而且,我们也一天天离目标近了。”接受了地狱般的训练,好容易熬出头,总算有了新的进展,卓木强巴无疑心情大好。
方新教授心中赞许:“锲而不舍,持而恒之,这才是我认识的强巴。”他展开电脑道:“目前对玛雅文化的研究,研究会那头进展不大,毕竟他们是藏学专家,却不是玛雅专家,我的朋友替我联系了一些专门研究玛雅文化的人,他们每人得到部分影像资料,对于墓室铭文那一段,他们遇到了瓶颈,首先文字已经不再是传统的玛雅文,而有了一些变化,更糟糕的是,出现了接近一百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符号,所以破解起来有一定难度。不过,我在巨石阵拍摄到了影像资料到是已经部分翻译出来了,给你看看。”
卓木强巴接过资料,只见符号旁注满了标识,最后得到的译文如下:血红的太阳向西方坠落,墨绿色的森林头顶着灰色的云朵,这时族长快死了,他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给我建一座埋在地下的石墙房子,要小而坚固,给我穿上象征王权的巨袍,把我放在里面,仿佛我还活着,只是睡过去了。我身边要摆放我的石碗,食品盘和燧石刀,然后按我们的习俗盖好坟墓,继续赶你们的路,愿你们在下一个卡屯元年到来前,就能找到圣城的领土。我会一直在天空关注着你们,永远的祝福你们。”
一切都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了,人们挖出了巨大的土坑,在里面修建了圆顶石屋,石屋外面是石质的横板,上面刻着绿咬娟和许多动物的图案,从底端到顶端,修成了三级平台,每一边都有宽阔的台阶盘旋而上。而石屋的中间,白色的墙面和精心雕琢的柱子构成了一间厚厚的石室,墙上绘着族长的伟大事迹,他领导着他的种族寻找新的家园,因为他的英明和勇敢使这个种族得以繁衍。在石室里,是人们依照族长最后的命令,给他穿上大王的长袍,让他躺在墓室的正中,然后举行古老的仪式并关上墓门,在墓室上点缀着断矛,卷起并撕烂他那著名的战旗,让他的尖厉哨声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然后人们填平了土坑,在上面砌起了石庙,有雕刻纪年的柱子和白得发亮的石壁。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在新首领的带领下,这支坚忍不拔的民族继续朝着未知的密林前进……
卓木强巴看到这里,喃喃道:“和圣歌一样,但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啊。”
方新教授点头道:“嗯,这只是三根白石柱的内容,其余部分还在紧张的破译之中,相信不久就有结果了,还有一个东西,你还记得在安息禁地看到的那种牛不像牛猪不像猪的动物吗?”
卓木强巴道:“当然记得,似乎不是食肉动物吧。”
方新教授道:“对于研究南美洲的人来说,那已经不是秘密,那种动物叫猪牛,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被人发现,也是一种被科学家认为在一万至七千年前就灭绝的动物,和猛犸属同时期产物,当地土人以它为食物,后来科考队进入丛林,却又一无所获,目前某些生物学家还在探访。”
这时,张立喜滋滋的找到这里,急忙道:“教授,强巴少爷,快来,教官要宣布消息了,好消息!”
众人在那个大教室内,吕竞男尽量平和的对学员们道:“或许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知道了。就在几天前,你们的对手本已来到中国,同时,我们中国警方获得一份古藏文地图,严格的说,那是一份航海图,经过我们研究会专家日夜不停的研究,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吕竞男停了停,只听见台下急促的呼吸,她继续道:“如果研究会的研究结果正确,那么,这因该是那位被流放到天涯去埋葬光照下城堡的使者,在玛雅期间,凭借自己的惊人的记忆力,尽量将他所行走的路线绘制出来。那位使者生前一定是位智者,他将藏卫三地绘制得十分详尽,虽然和今天地图不能相提,但是也让我们大致对此有了了解,而对亚洲和美洲的形状就勾勒得十分古怪了,让我们的专家费尽了心思才意识到,这就是古人脑中的美亚两大洲的形象。如果这航海图成立,那么,其中标注的重要地点就让人十分费解,通过与其余大量资料的结合,我们研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是那位使者在玛雅,心知自己无法拿回那两件信物,所以凭自己的智慧,猜想当时的国王可能会把地图藏在什么地方,而绘制了这幅图。其中有三个十分重要的地方,经过反复论证,我们认为,一个标注在今天阿里地区的古格遗址,一个在今天日喀则地区的拉孜县古墓群,还有一个则是在林芝地区的墨脱境内。”
“什么!”卓木强巴眼睛几乎突出来,他惊呼道:“那不是将整个藏卫三地全标注进去了?”阿里地区在藏西,是中印边界地区,日喀则地区藏中,拉萨所在地,而林芝地区到了藏东,这样一来,相隔几千公里的整个西藏全落入地图的标注范围。
吕竞男道:“没错,当时使者远在玛雅,只能估计国王去世后会将地图藏匿在这几处地方,至于为什么是这几处,研究会的专家们还需要深入研究。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本那群人赶在我们前面好几天出发,虽然我们的监视人员认为,他最后消失在可可西里地区,但是我们怀疑,那只是一个障眼法,所以,我们也要尽快出发。你们记住,那是一张绘制在狼皮上的地图。”
张立问道:“可是,那张地图不是已经被人取走了吗?”
吕竞男道:“没错,是有一张地图被人取走了,可是,没有人能确认地图仅有一张。当时的国王,连光照下的城堡都复制了一份,那么地图……为什么就不能有两份呢?还有,那些拥有地图的人,至今还没能找到帕巴拉神庙,那幅被取走的地图是真是假,还未有定论。总之,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而且,是能引起你们对手极大兴趣的线索!”
卓木强巴道:“那我们因该马上去做功课,是吗教官?”
吕竞男道:“等一下,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因为还有新的功课要告诉你们,所谓知己知彼,你们这次出发,恐怕要面对的就是国外正规特种兵,他们使用的一些新式武器我得提前告诉你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将武器带进来。”
窗帘全关,灯光全暗,在幻灯机的图片中,卓木强巴等了解了对手可能使用的武器,常规特种武器除外,里面有些卓木强巴他们从未见过的全新武器,包括了可转弯的带摄像头枪,还有一种令人同时丧失视力和听力的闪爆弹,即贴即用的纽扣形烈性定时炸弹,一种注射后就算粉碎性骨折也让人感觉不到疼痛的中枢镇痛剂……一系列的新式武器让卓木强巴等人眼花缭乱,而且越听越心寒,怎么听都像是去打仗……
时间无多,仅用一天时间搜集资料,第二天便整装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墨脱!
[最后的秘境]
墨脱,在喜玛拉雅山脉南麓,与印度毗邻,意为“隐秘的莲花”,“墨脱”一词在藏文中是花的意思。这里,是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城,被称作“高原孤岛”,地势南低北高,面积3万多平方公里,属雅鲁藏布江下游山川河谷地带,平均海拔1000多米。这里处在喜马拉雅断裂带和墨脱断裂带上,地质活动频繁,地震、塌方、泥石流不断,加之气候潮湿多雨,国家曾投入巨资修建公路,但是修一百里便塌一百里,前后资金无数,统统没有成效。据说,是阿琼结波守护着这片最后的藏原教圣地,不让人们侵扰,也说是当时阿琼结波与莲花生大师斗法的结果,使这里高峰林立,峡谷深长,以雅鲁藏布江为界,划出一道人力难以逾越的天险。
这处群山环绕,浩水长流的地方,为藏各个宗教视为圣地,佛教如是,其余宗教也如是。由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关系,这一带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一山显四季,十里不同天”,当人站在海拔几百米的山脚,享受的是亚热带风光;当人们花半天时间登上几千米的山峰时,那已经是极地气候。
这里古冰川遗迹普遍。从古冰川到现代河谷,地形从“u”形宽谷急转为深邃的“V”形谷,河流侵蚀作用非常强烈,常常形成“谷中谷”,相对高差达7000米。墨脱背靠海拔7756米的南迦巴瓦峰,侧边是海拔7151米的佳拉白垒峰,区内最低海拔750米,两谷之间有悬河、大小瀑布相连,出现了奇特壮观的峡谷落差。
墨脱全境生活着门巴、洛巴、夏尔巴、登巴等多个藏分族,他们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有独特的生产方式和风俗。由于道路崎岖,这些种族已经习惯了“上山到云间,下山到河边,说话听的见,走路得一天”的生活方式。
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里最险峻、最核心的地段,是一从白马狗熊往下长约近百公里的河段,峡谷幽深,激流咆哮,至今还无人能够通过,其艰难与危险,被称为“人类最后的秘境”。而卓木强巴他们,根据地图的指引,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
“为什么我们要选择去墨脱呢?”
“因为那里最有可能找到。你想,古格遗迹在1985年国家成立科考队专项考察之后,就列入了遗迹保护,里面如果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发掘清理过了。而且地图上标注的入口距离今天的古格遗迹还有几十公里,恐怕位置不是很准确。而拉孜古墓群现在也被列入文物项目,我们去恐怕不会有收获。只有墨脱,到1993年才通过一次公路,而不到半年就因塌方而无法使用,目前去过墨脱的人和从墨脱走出来人的人都可以用指头计算,关键的一点是——其实那里,与我们要找的帕巴拉神庙有着极大的关系。”
“极大的关系?”
“不错,墨脱高峰林立,神山和圣湖就有几十处,虽然不通公路,但它不仅是佛教的圣地,也是原藏教,古苯教的发源地和圣地,迄今那里还有苯教信徒,流传着许多苯教大宗师与佛教大宗师斗法的传说。而我们要寻找的帕巴拉神庙,似乎与苯教有很深的渊源。”
“什么!和苯教有很深的渊源?不是灭佛时迁去的佛教僧侣吗?”
“不错,但是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因为当时处于大灭佛时期,所有佛教僧侣都会遭到不幸,所以,他们必须借助其它宗教的力量,来完成掩护和运送大量物资的任务。而当时,愿意抛弃前嫌的,恐怕就是苯教的信徒们。而且,好像那个送信物的使者,本身就是一名苯教徒。”
“啊,想起来了,法师不是说过,第一块血池原形是在墨脱发掘出土的吗,这样说来,真的和这个地方有很大关系了。那血池岂不是苯教的东西?”
“也不一定,当佛教渐渐深入人心的时候,许多原始的信仰都与之同化了,而最初藏原地区究竟有多少教义,现在谁也说不清。就拿我们密修者来说,据说以前就不是佛教的分支,而是完全独立的另一种宗教,但是现在,我们和格鲁教已经密不可分的融合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们不分组出发,这样就可以同时探索两个不同的地方,说不定会比本那伙人先有所发现呢。”
“不行,我们仔细考虑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人,我们就可以分作两组出发,可是本那伙人实在太厉害了,在我们没有摸清他们的底细前,必须组成一个整体才可以对抗他们。而且,这次就算作出发前最后的团队预演吧,这是我第一次带领你们出发,既能看看你们特训的效果,同时可以纠正你们的错误。”
“啊,不知道这次到墨脱会不会像美洲丛林一样恐怖啊?”
“绝对不会,去墨脱有好几条路线,其传统路线是米林县派区一多雄拉一拿格一汗密一马尼翁一背崩,我们的路线是从米林县派区经大渡卡、格嘎到加拉,顺江而下进入大峡谷的小道。由加拉往下进入无人区,沿江大概走三天可到达白马狗熊,我们加快速度,恐怕只需要两天就到了,可以保证,这条路非常安全!”
“啊,可是怎么听上去觉得好像含有威胁的语调?”
“嘘……小声点,教官耳朵很尖的。”
队伍就在一问一答之间,朝着人类最后的秘境出发了。
刚到江边,队员们就全傻眼了,在吕竞男口中非常安全的沿江小路,原来就是悬在岩壁边,凸出岩壁不足一尺宽度,比古时候入蜀的栈道还要窄,而陡峭的岩壁笔直如被斧劈,雅鲁藏布江在脚下汹涌咆哮,声浪震天。这条悬空小路距雅江并不太高,估计也就是三五百米,掉下去在空中就算空翻数圈,都还来得及喊救命,不过要想再上来,或许好像恐怕不太容易。
岳阳艰难的咽下唾沫,哽咽道:“这就是非常安全!”
张立很夸张的大口呼吸着,双手按住胸口道:“我有严重的恐高症,强巴少爷可以作证。教官,我们是国家级科考啊,为什么不派一架直升机……”吕竞男一眼望过来,张立马上道:“啊,我是说……是说……那个,我说什么来着?”他询问岳阳。
吕竞男道:“不行,峡谷中空气涡流十分强烈,直升机无法进行低空作业。恐高症么?进行拓展训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病症发作?”
岳阳脑袋灵活,发表不同意见道:“可以跳伞啊。”
张立也含含糊糊道:“拓展训练才几十米高度,怎么能和这个相比。”
吕竞男道:“你们以为我没考虑过么,使用交通工具的确可以节省时间,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直升机是多大的目标,如果他们也在那里而且又有武器的话……记住,任何差错都不能出现。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保持每天一百公里的行进速度,这样,我们两天就能到达白马狗熊段,那里有条大路,可以直接跨江,然后我们就直奔此次目的地,那个叫拉姆帕果的地方。”
卓木强巴看了巴桑一眼,他一如既往的冷漠着,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行走在悬崖陡壁间,纵然是受过特别训练,众人也走得小心翼翼,毕竟下面怒江滚滚,掉下去可不是说这玩儿的。前进不足十里,前方吕竞男突然慢了下来,一行人同时一顿,大家齐刷刷的稳住身形。就这简单一顿,也是经过反复训练,才能做到步调一致,否则在快速行进中,前方出现断裂,如果后面的人收不住步子,向前轻轻一挤,前面的人就可能掉下。而在这半尺宽的断崖突壁间,两人碰一碰,都极有可能同时掉下去。
吕竞男带队,亚拉法师扫尾,此时一停下,中间张立问前面的岳阳道:“怎么了?”
岳阳前面的唐敏道:“塌方。”
卓木强巴虽然在中间,但身体高大,隐约看得见一些,如今前方窄路,被冲下的泥石卷塌了一片,露出崖壁的地方不过巴掌宽度,只能算是一条石缝了。这条窄不容脚的石缝足有十七八米长,吕竞男想了想,放下背包,以背脊紧贴岩壁,双脚八字撇开,双手反抓住石岩,一步一步挪移过去,一过断崖,将手一扬,背包又拉了过去,原来早将飞索绕在背包的背带上了。众人依法炮制,一个个也都过去了,轮至卓木强巴,他深吸口气,背贴崖壁,双眼目视正前方,看见的是峡谷对面的绿色深山,飞鸟绕林,听见水声轰轰,那是江河怒吼,十几米的距离,受过特训的他同样需要近两分钟时间。途中微感石缝稀疏,好像有细石滚落,不过总算平安渡过。
最后亚拉法师艺高人胆大,并不解下背包,而是反身面朝石壁,背包悬在空中,同样挪了过来,卓木强巴知道,这样过去的话,重心完全偏移在崖壁外面,他自忖没有这个本事。正想着,亚拉法师脚底石路坍塌,整个人顿时下坠,一颗心刚悬上来,只见亚拉法师伸手在旁边石缝一摁,整个身子凭空高起,犹如苍鹰摇扶直上,再看时,已经稳稳落在了断崖这一头。
岳阳简直不明白,那些门巴人是如何在这条路上穿行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条路走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隔上十来天不见人影那是常有的事。
与此同时,莫金带着一群人正置身一座规模宏大的金色大厅,他们将一些喷火的细棒Сhā入大厅四壁,然后欣赏着这奇迹似的空旷大殿。莫金穿了件英陆战迷彩,紧束的腰带让魁梧的身形愈发健硕挺拔,索瑞斯依旧是一袭巫师一般的灰衫,只露出半边烂橘子似的鬼脸。
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用一种类似古藏语的话说道:“圣使请跟我来,这边或许有你们要找的东西。”索瑞斯似笑非笑的看了莫金一眼,莫金勃然暴怒,拎起那个不足一米五的小个子摇晃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在外面不用叫我圣使圣使的!你没听明白吗!”
小个子也不反抗,依然笑道:“是,圣使大人。”
莫金无奈的叹息,只得吩咐手下那批人盯紧点,和索瑞斯跟着那小个子穿过巨大的石门,沿着宽阔的石阶向下来到一间佛堂似的屋子,屋子正中有个围着破朽木栏杆的圆形高台,台基上是一尊巨大的石雕像,雕塑的是两个站立着的大象相互搂抱在一起。莫金不由发出了冷笑,道:“欢喜佛,这个教拜的都是邪佛啊,呵……有意思。”
索瑞斯道:“这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对这种原生教派我们毫不知情,诸如他们放在坛子里那些生物连我都没见过,好像有鱼的特征,又有哺|乳动物的外形。还有外面那些尸骨,这里恐怕比阿赫地宫还要邪门儿。”
那个小个子男人似乎做了什么,向莫金道:“圣使请看……”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石像竟然裂开了!
上午行进了三十公里,途中遇到六处塌方,有的地方甚至完全无法通行,只能攀岩而过,吕竞男告诉大家,三天前的一场大雨可能是导致大范围塌方的原因。中午找到一处较宽路面,石壁向内凹进去一处,形成一个天然半洞,大家准备进午餐。也亏沿途有一些这种人工开凿的半壁凹洞,才让人有休息的地方。吕竞男突然道:“教授,法师,看看这里……”
卓木强巴也挤了过去,只见地上一个烟嘴,颜色尽褪,不远处还有两只,其余地方也有些东西,只听方新教授道:“看来,他们已经来过了,走在我们前面。”
亚拉法师道:“不错,藏民是不抽这种烟的。”
吕竞男看着干燥的地面道:“烟蒂没有被水泡过,不会褪色这么严重,他们至少三天前就走这里经过了。”转身道:“吃快点,吃完我们要快些赶路。”
亚拉法师摇头道:“恐怕已经迟了。”
吕竞男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去看看,而且……”她抬头道:“只有这两天不会有雨,这两天不能穿过这段崖壁的话,前进就更困难了。”
此后又先后在路边发现一些食品包装袋,每个袋子似乎都在朝他们炫耀,众人赶路的心思更急。通过对方留下的痕迹,初步判断,对方人数十至二十人间,同样训练有素,有些更早形成的塌方路段发现使用铆钉和滑索的痕迹,而且他们喜欢高热量食物,因该是从严寒地区来的,普通习性并不好,口袋扯得稀烂,烟头四处乱扔,随地大小便,还有涂鸦恶习。吕竞男认为,和雇佣兵很接近,因为整天都在和死神打交道,所以雇佣兵大多有一副流氓脾气,可是从一些迹象表明,这群人的身材并不高大,这点又让人生疑。
看着吕竞男条理分明的剖析,卓木强巴渐渐领悟到一些吕竞男所说的分析思维,如此快步行军,依然在第三天黄昏,才赶到吕竞男所说的那条大道!
岳阳第一个提出抗议道:“教官,你可不可以用常人的眼光告诉我们,这条路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要用你的眼光来看问题吧,这个……这个能叫大道?明明就是大溜索嘛!”
吕竞男微微一笑,并不发话,只是道:“准备一下,一个一个过去。”
大溜索是大峡谷上一道风景,也是门巴等几个族的族人进出墨脱的唯一通道,一根灯管粗细的铁索,几百米长,横架在峡谷两岸。过索时当地人用自制的木架架在铁索上,用根绳系在腰间,将绳往木架两头上一拴,然后双脚离地,半夹着铁索,顺着铁索的弧度自然下滑,滑至最后十几米,需要手足并用攀上去。如果说技艺不够,在抵达对岸时没能及时抓住铁索,那么顺着铁索又会滑回去,最后挂在溜索的正中,下方数百米就是涛声震天的雅鲁藏布江,峡谷间有阵阵阴风吹过,据说那种滋味极不好受,有将人吓得精神失常的例子。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技术熟练的人滑过去,将前面的人顶至对岸,同时在溜索上人数不能多了,一是相互挤碰十分危险,二是溜索不能承重可能断掉。
卓木强巴他们用的滑轮,移动速度远远高于木架,而且一挂上去就可以滑走,不过滑到最后同样需要手足攀爬。
前面几人都安全抵达对岸,这时,唐敏却害怕起来,卓木强巴劝了几次,她似乎不敢挂靠,无奈只能让其他人先过去,最后只剩下卓木强巴和唐敏两人,卓木强巴反复鼓励,唐敏才最终同意试一试。
溜索的另一头,吕竞男问道:“唐敏怕绳索吗?”
方新教授道:“嗯,爬绳网不怕,滑索的时候似乎有点害怕,不过没有这次怕得这么厉害啊,每次都能完成任务的。”
吕竞男握着铁索,半晌道:“她可能被蛇咬过,张立,岳阳,你们两个靠前一点,待会儿如果她过不来拉她一把。”
张立岳阳一左一右靠索站了,只见唐敏咬唇露齿,滑了过来,刚到铁索一头,身体顿住的那一刻,原本唐敏因该夹紧双腿,同时双手握索,攀爬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唐敏的手握着滑轮挂件,不敢去抓铁索。张立大声道:“抓住铁索,抓住铁索啊!”同时和岳阳再前进一步,抵达断崖边缘,准备拉住唐敏的脚。
这时,唐敏突然开始倒滑,张立和岳阳都还够不着她,眼看着唐敏越去越远,接着在溜索上来回滑行了几次,最终停留在铁索的正中。
吕竞男道:“她过不来,训练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亚拉法师道:“或许,训练的时候做得比较少,毕竟滑索是很简单的一个项目,而且训练场下面是沙地,与这里的环境不同。”
“她好像不行啦!”张立和岳阳同时叫了起来,只见唐敏的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溜索上滑了下去,整个人仅凭挂在滑索上的绳子,悬吊在半空,而且,在空中猛烈的摇晃起来!
“糟糕,是阴风!”吕竞男柳眉微竖,喃喃道:“就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树葬]
荒漠无人区,放眼望去,平沙落雁,高塔林立,风吹石滚,一行人排成长龙,像一条多足长虫奔行在黄土高坡上。登上附近最高一座土丘,海拔四千米,冷风一吹,人也精神了,莫金吸着冷气道:“这鬼路,到底还有多长?”
索瑞斯冷笑道:“圣使,找不到路了么?”
莫金怒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什么使,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告诉我,现在没有那些工布人,不要这样称呼我了。”他看了看索瑞斯,尽量诚恳道:“相信我,索瑞斯,除了上次血池的事,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
索瑞斯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赶路。马索看在眼里,微笑。
由于地表无路,而且到处是林立的土丘,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无法驱车在这一带通行。莫金他们的五辆车都在路上宣告报废,只能背着沉沉的包袱,徒步前行。这是阿里地区的西南端,方圆两百公里没有人烟,距离古格遗址,尚有百余公里,这一带的地理结构十分特别,叫“土林”。
这些奇特的“土质山林”地貌为远古时期该地区所处的湖盆沉积层在喜玛拉雅造山运动影响下,随着水位下降、湖盆抬高,并在气候及河水侵蚀切割之下形成的。陡峭险峻的山岩看上去似巍峨挺拔的城堡、碉楼、佛塔等,千姿百态、气象万千。
索瑞斯拿出地图,道:“按那小子所说的,因该就在这附近了,长眠的阿南塔,阿南塔,那边……”索瑞斯所指方向,只见高大的土林像一座座巨大的灵塔比肩而立,盘绕成龙型,如果不是登高望远,在众多土林之中,根本无从分辨。
莫金手一挥,道:“跑步前进!”
两个小时后,这群人抵达土林脚下,眼中露出诧异神色,莫金咧嘴道:“呵,难以相信。”
只见眼前的土丘高耸,大地开裂,巨大的崖壁上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洞窟犹如蜂巢,从左至右,望不到头,给人的感觉这里不西藏高原,而是到了敦煌莫高窟一般。“阿南塔的心脏,隐藏着银色的光芒”莫金念念有词,顺着土林走向望去,只见这些塔立土丘起伏绵延,至西向北,盘绕屈曲,好似一尾巨龙昂首而立,欲破空而去,此时他们正站在巨龙的尾处。莫金打了个响指,道:“向北向北,别管那些洞窟,我们向北走。”
因为大峡谷两岸都是数千米的高山,这种叠峰夹江的地形,导致空气一旦流入峡谷中,就只能朝一个方向前进,风就如潮水般呈现一股一股的猛烈涌动,大风能吹得溜索晃动不已,溜索上的人也会经历海啸一般的惊涛骇浪。
阴风吹得溜索上的唐敏好似断了尾巴的风筝,在溜索上摆起了大空翻,连续几圈下来,眼睛都翻白了,搭在绳子上的手一点点松开,看着唐敏这般情况,吕竞男道:“不行,她坚持不住,我得去拉她。风停了吗?”
只听岳阳道:“强巴少爷,强巴少爷过来了!”
只见卓木强巴将牵引滑轮的绳子系在手腕上,一手吊着溜索,飞快的朝唐敏靠拢,风刚停,人刚落的一刹那,一个燕子抄水,将唐敏揽入怀中,又飞快的继续朝溜索这头滑过来。张立喃喃道:“哇,强巴少爷身手了得,如果去马戏团演杂技,肯定有看头。”吕竞男轻哼一声,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取下背包,将唐敏放在地上,只见唐敏脸白如纸,嘴唇乌青,意识模糊,竟然连呼吸都已停顿,卓木强巴赶紧为她实施人工复苏,张立和岳阳都抢着来做人工呼吸,被吕竞男拨到一边。压四呼一,便是胸口按压四次,口对口呼吸一次,接连做了几次,唐敏轻咳一声,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
唐敏微微睁开眼,看见的是卓木强巴模糊的脸庞和一双关切的眼睛,她轻轻吐气道:“我不是……故意的。”
卓木强巴一把搂过唐敏,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没有谁怪你。”
岳阳和张立低声念叨着:“要哭,要哭,又要哭……”如今唐敏爱哭的性格已为特训队员所熟知,只要她嘴一咧,眼圈一红,就足以让特训队员们提心吊胆,连亚拉法师都说小姑娘泪如泉涌,天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眼泪,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唐敏的哭已成为特训小组的终极武器,加上她年纪最小,张立岳阳在背后给她取了个雅号,叫“鼻涕公主”。
方新教授在两人后脑各敲一个暴栗,开玩笑也要有限度的。
没想到,这次唐敏的表现大出张岳二人所料,她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张立暗想:“难道是因为教官在的关系?”在看吕竞男,不知道何时已离开人群,独自站在断崖边任风吹,巴桑大哥站在另一处断崖仰头望天,张立也望了望天空,天上白云朵朵,伸手可摘,但他一见巴桑那个姿势就不由心寒:“这鬼天气,说变就变,该不会又出现什么天灾吧?”
由于唐敏的意外,整个队伍的行程慢了下来,跨过大峡谷后,他们一直朝东南方前进,一路山峰层峦叠嶂,峰顶白雪皑皑,山腰绿树荫荫,山脚鲜花开遍,万紫千红。这就是大峡谷山峰所特有的景观——一山显四季,山山不同景。山路陡峭,林深树茂,时而飞鸟翔云,时而走兽穿梭,走至天黑,空中雾气渐浓,天上飘洒起蒙蒙细雨,路滑难走,大家在一处山涧峡谷旁的高地平台扎营。平台四周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放眼而望,方新教授不由感概道:“好大一片巨柏林啊!”
林芝地区的巨柏与南美丛林中的桉树,云杉等不同,如果同为四十米高,那么美洲的树可以说是秀丽挺拔,而林芝巨柏则是雄奇壮阔。树冠犹如一蓬大伞展开,占去整株树的大半,树根树干也都粗大无比,树干中瘤节盘错,形成万千形态,借助那些树瘤,巨柏十分好攀爬。
选好营地,各自都有分工,张立岳阳二人负责勘查周围地形环境,卓木强巴和巴桑力大负责扎营取材生火,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凭借各自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作科学的调研,吕竞男和唐敏负责后勤工作。唐敏只是受到一时惊吓,并无大碍,恢复得很快。
张立向岳阳抱怨道:“要勘查到山岗的位置,路程太远,而教官的工作也太轻松了,就是整理一下背包,拿点吃的出来。”
吕竞男在他身后道:“没听说过要尊重女士吗。”
张立立马惊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岳阳看着他偷笑,同时问道:“教官,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吧?莫像上次一样……”
吕竞男打断他的话道:“用你们学到的知识,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
岳阳吐吐舌头,这次准备时间不充分,他们同时想到了方新教授那个包罗万象的电脑,借来一查不打紧,没想到墨脱这座高原孤岛,由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竟然孕育了千奇百怪的各种生物,简单过目,其危险物种就以千百计。张立岳阳垂头丧气,看来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勘查地形了。吕竞男还是不放心,在他们出发前提醒他们注意观测树林的抓地力和土壤酥松程度,她看着天空喃喃道:“如果雨势变大,你们也该知道最糟的情况是什么。”
营房附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张岳二人回来吃饭了,却听见原子表发出急促的呼叫声,待众人赶到张岳二人处时,只见张立脸色发白,相互搀扶着他的岳阳尴尬道:“没事了,弄错了。”
张立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那里有个人……死尸……”
亚拉法师过去勘查,张立和岳阳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他们朝东北向上坡,勘查完周围地形,按西南向回程,途中,张立斜靠着那棵树休息,发觉靠在树上的感觉不对,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惊叫,岳阳搞不清状况,以外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按下了原子表的报警信号。
卓木强巴也走上前去,巴桑,吕竞男,方新教授三人呈扇形站在亚拉法师身后。这个地方,离他们扎营处仅两百米距离,一大片树林,全是叫不出名字的树,看上去很奇怪,一根分节主干,直径2至3米,高十几米,然后顶端突然分叉,发出枝叶,其枝叶长度与主干长度相仿,张牙舞爪的向天空伸展,这情形让卓木强巴想起阿赫地宫里的月亮女神像。更奇怪的是在枝叶上又长出许多根须,垂吊至地面,无数根须也从主干中钻出来,象蛇一样缠绕爬满主干。
树干上斜靠着一具尸骨,已经高度腐化,树根从那尸体腐肉中穿了出来,整具尸体被树叶映成惨绿色,地上散落一圈黑线好似灰迹。亚拉法师道:“是树葬啊,看来这附近有藏族同胞。”
卓木强巴道:“哦,附近有门巴族人么?”他知道,某些门巴族有树葬习俗,具体葬法颇多:有的在树杈上以树枝架成鸟巢状或在几个树杈上搭放横木,将死者陈放其上;有的在树上建造窝棚状小屋,将死者置其内;有的将死者悬挂或捆于树上。其目的是为了让尸体快速腐烂,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让人的灵魂尽快转世投胎。
方新教授道:“资料上没有提到这附近有人,而且也没有找到这种植物。”
吕竞男道:“不是没提到,而是不知道。94年国家才组织科考队进行雅江全程科考,而这一带,科考队并没有到过,对了张立,你们在山岗上有什么发现?”
张立道:“周围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样子。”
“啊!”唐敏第一次看见这株好像被蛇缠满的怪树和那可怕的尸体,吓得尖叫起来,在众人注视下,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亚拉法师抓住一根垂至地面的根须,用力扯了扯,又用指头触摸根须的尖端,道:“这些根系好结实啊,又尖又韧,就如铁线草一般。”
岳阳在一旁喊道:“你们快来看,这边还有!”
相隔不远处,果然还有一株同样的树,在树顶分叉处,好似放了一具棺材,外面已经被蛇形根须布满,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方形的树瘤,不仔细看无法发现。
随着岳阳不断有新发现,大家渐渐看清,这种奇怪的树自东往西形成一条狭长地带,将巨柏林一分为二,而这些树上或多或少有被树葬的尸体。有的尸体被直接绑在树干上,被树的根系缠绕覆盖,形成一个个颇具轮廓的人形树根浮雕;有的放在树丫分叉处,那些尸骨多半有棺木装着,所以最后形成的全是方形的树瘤;最诡异的是那些悬挂在树丫上的尸体,想来是刚去世时被当地的居民用绳索从树枝上悬垂下来,吊在半空,然后树的根系沿着绳索生长,最终将尸体完全包裹,看上去就好像树上结出的一个个人形果实,而且悬挂在树枝上的大多是孩子,最多的一株树上同时悬吊着九具孩尸。
置身林间,四周都悬吊着或从树干中凸现出人形的树根,细雨飞扬,山风一吹,让人打心底生出一股凉意。岳阳抱怨着:“真不该看到这东西,看了后让人吃饭都很成问题。”
卓木强巴道:“这座山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又不高大,如果说附近没有人居住,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树葬?”
亚拉法师道:“和山没有关系,我想,是因为当地人知道这种树的缠绕特性,所以才选择此处来树葬的吧。”
方新教授道:“嗯,我同意亚拉法师的观点,从这三种树葬形式来看,有严格的等级区分,最高处有棺木的,是成年男子,悬吊在空中的是夭折的孩童,而最下面直接捆绑在树干上的,是女人。”
“啊,是女人!”唐敏想起刚才那具尸体,不敢相信。
方新教授道:“嗯,从这些树根的缠绕情况看,这种古老的树葬仪式一直都在进行,这里海拔三千米左右,平时山间寒冷,照理细菌不易繁殖,方才那具尸体如此破败,多半是被虫兽咬噬照成的。”
岳阳难以理解道:“怎么任由尸体被动物撕咬?”
亚拉法师道:“和我们的天葬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藏区人们的心中,尸身被动物吃掉,吃得越快,越干净,人就能越早的投胎转世。而被天上的动物吃掉,他们的灵魂就能直升天堂。从树葬形式来看,似乎不是门巴族的树葬,或许是别的什么族吧。”
卓木强巴看着这种奇怪的树,突然想起什么来,大声道:“巴桑,巴桑!”扭头一看,巴桑就站在一株树下,面部表情僵硬,嘴角不自然的抽动着,卓木强巴问道:“巴桑,你说过,你们碰到过在半夜将人勒死,缠到半空中的树,是不是就是这种树?”卓木强巴这样一问,张立也想了起来,惊恐的望着巴桑。
巴桑沉声道:“很像,但是……又不像……”他闭上了眼睛,双手按住了太阳|茓,脸色很痛苦,卓木强巴知道,巴桑正和他的记忆作斗争,终于,巴桑慢慢松开手,肯定的摇头道:“不是。”
张立松了口气,叹息道:“不是就好。唔,已经很饥饿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吧,这片山林太大了,就算有人居住,一时也难以发现。”
吕竞男道:“嗯,山很深,很难发现里面居住的人,走吧,明天还要一天路程才能抵达目的地,这没什么好看的。”方新教授将其摄入电脑。
饭后,吕竞男很神秘的将唐敏拉入帐篷,岳阳眼尖,暗中留意,不知道何事,因为这种事以前从未有发生。岳阳暗想,莫不是教官心中吃醋,要借扎营之际暗中报复?
雨渐渐大了起来,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收拾好仪器,两人都皱起了眉头,方新教授道:“北面山地坡度太大,土壤呈弱酸性,部分为砂石岩,山体容易破碎。如果这雨再大一点,恐怕会有泥石流,而且巨柏林在这里出现稀松分布,估计以前就发生过。你看,将营地西移三百米会不会好一点?”
亚拉法师道:“可是,这里已经是附近最高的平台,从山脊到山梁下来,两条沟壑呈八字形撇开,因该会从我们的左右分流出去才对。如果西移的话,我们不就处在那树葬群中?”
方新教授道:“向竞男说一下吧,听听她的意见。”
帐篷内,唐敏奇怪道:“有什么事吗?教官?”
吕竞男犹豫再三,才勉强道:“敏敏,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小忙?”
唐敏道:“嗯?”
吕竞男道:“是……是这样的,我的内衣纽扣,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死结,我解不开,有点搁背,我想请你……”
唐敏道:“啊,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来,我帮你把外衣脱掉……”
刚准备起身,亚拉法师便在帐篷外问道:“可以进来吗?”“啊……,可以,进来吧。”
亚拉法师入帐,对吕竞男道:“根据张立他们观察的结果,以及我们做的土壤测定,这雨再继续下的话,我们得预防泥石流。”
吕竞男道:“哦,知道了。我们扎营的时候,已经选择过了,从山势来看,如果泥石流爆发,因该是从我们的两旁冲过去,既然法师这样说,那么今天晚上派人值夜,留意观察,这样就比较稳妥了。”
亚拉法师看了看吕竞男和唐敏的奇怪表情,点头出门,刚走不远,就见岳阳神神秘秘的跑来,问道:“法师,她们两在里面没什么事吧?”
亚拉法师道:“有什么事?”
岳阳道:“我只是奇怪,以前没见教官和敏敏小姐走那么近乎,今天敏敏小姐惧绳又耽误了我们的行程,我是担心教官会不会……”
亚拉法师微微一笑道:“竞男教官不会这么小心眼儿的,唔,不过听你这么说起来,刚才在帐篷里看见她们两人的表情,还真是怪异啊。”
藏地密码3 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门
[古格机关佛]
岳阳眼睛一亮,忙问道:“啊,是吗?当时是怎么的情况?”
亚拉法师和岳阳说了几句,方新教授路过问道:“你们在谈什么呢?声音那么小。”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摇头走开,岳阳又低声对方新教授道:“教授,你有没有发觉,今天教官对敏敏小姐的态度不大对头,特别是吃了饭之后,听亚拉法师说,她们两人在帐篷里表情很怪异,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方新教授道:“因该不会吧,你所担心的是什么?”
岳阳连比带划道:“就是那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说明了吧。”他频频朝卓木强巴的帐篷扬头。
方新教授拍着他的肩道:“你们年轻人啊——”
岳阳低声道:“不是阿,亚拉教授都亲眼看见了,他说她们在里面这样……那样……”
刚巧巴桑从帐篷里出来,看着方新教授摇头不语,问道:“怎么啦,教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方新教授道:“听岳阳说,吕竞男教官和唐敏小姐,在帐篷里似乎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数分钟后,张立冲进卓木强巴的帐篷道:“不好啦,强巴少爷,教官和敏敏小姐在帐篷里打起来啦!就像街上斗殴的泼妇,揪着对方的头发,撕扯对方衣服,都已经扭打成一团了!”
卓木强巴霍然起立,大声道:“啊!这还了得!”
帐篷内,唐敏擦干额头的细汗,喜道:“好了,终于解开了。”
吕竞男扭头道:“谢谢——”突然,卓木强巴像一头牛一样,将一个脑袋抵进了帐篷道:“你们……”
张立和岳阳看着卓木强巴消失在帐篷后的身影,张立低声道:“消息是否可靠,强巴少爷已经冲进去了……”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划破夜空豪雨,那明明是个女人在尖叫,可是又不像敏敏小姐的声音……
卓木强巴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离开帐篷,找到张立和岳阳,指着他们道:“你们……谁说的她们打起来了!是谁!”
张立慌忙解释:“我听巴桑大哥说的!”
岳阳双手直摇:“我没说,我没说过。”
事情很快清楚了,吕竞男铁青着脸宣布,今天晚上张立和岳阳守夜,两人到底也没弄明白,自己哪里惹教官生气了,也问不出强巴少爷到底发现了什么情况。夜深了,两人卓木强巴帐篷旁用布搭雨篷躲雨,柴火烧着,可风吹来嗖嗖的冷,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由于巴桑大哥事先冷冰冰的打过招呼:“小心点,今天晚上对面山坡估计有滑坡可能!”所以两人也不敢入睡。张立打了个冷战,抱怨道:“都是你这小子,害得我跟你守夜。”
岳阳道:“怎么能怪我,我怎么知道她们在里面做什么,我怎么知道强巴少爷那么冲动,我又怎么知道强巴少爷进去之后——教官也会尖叫的。我还不是想大家一起出来,不能为了一些小事就打闹起来,教官对强巴少爷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难得这个老女人会情窦初开,本来我是很希望教官……哎,可惜强巴少爷爱敏敏小姐爱得死去活来,我看教官的希望不大。”
张立竖指抵唇道:“嘘……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岳阳竖起耳朵,道:“只有雨声啊?”
张立道:“不对——”他眯缝着眼,似乎想看得更远一点,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远方道:“那些树好像在动!”
“啊!”岳阳朝左一靠,整个人滑倒在帐篷上,帐篷里的卓木强巴立刻惊醒,问道:“什么事?”
岳阳还未答话,卓木强巴已经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张立指着远方道:“看那些树是不是在动?”
远远的漆黑一团,巨大而连绵的树影形成怪兽的背脊,不细看果然难以发现,那些树好像在微微移动,不,移动的速度在逐渐加快!卓木强巴看时,那些树的移动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低声道:“滑坡了,是山体滑坡。”
来势汹汹的泥石流奔涌而下,一棵接一棵的巨树倒下,本来洪流朝着左右沟渠流下,可是有一股泥石流却从山坡正中冲了下来,方向直指营帐。张立大声道:“泥石流冲过来啦,大家快出来!”
卓木强巴道:“来不及了!”看准泥石流来势,朝着唐敏她们的帐篷冲了过去,拔出腿上的鳄鱼猎刀,一挥砍断固定帐篷的绳索,来不及找人,只隔着布摸到两个人形,双手搂定,就地一滚避开。刚刚滚过,那股跑岔路的泥石流就将帐篷原来的地方占据并继续下冲了近百米才停下。
这时方新教授等人才刚刚钻出帐篷,唐敏和吕竞男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只见张立和岳阳脸色灰白的站在一旁,一人抹汗道:“好悬啊!”
方新教授道:“看上面,第二波泥石流又要成形了,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匆匆忙忙,八人简单整理行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方平台,照方新教授先前的建议,西行三百余米,来到树葬群的中心位置。只见泥石流依旧横行霸道,但是皆被这些怪异的树牢牢挡住,不过前进几米就被分化成细流,再没有了霸气。
张立奇道:“方新教授怎么知道这里是安全地段的?”
方新教授淡淡道:“这一带本是泥石流高发区,岩体和山势都容易发生泥石流,可是这些树葬群多的恐怕有数百年历史了,它们能一直保持着不被破坏的形状,就说明这些奇怪的植物根系比巨柏树的根系抓地力还要强,所以这里因该是比较安全的。”
看着泥石流不断冲刷那方平台,并在上面搪塞堆积,那块平台渐渐更平更宽了,岳阳吐舌道:“我的妈呀,原来那块平台竟然是泥石流堆积而成的,我们险些自投罗网。”
吕竞男道:“这次是我疏忽,幸亏发现及时,只能委屈大家在这林子里休息了。”
亚拉法师摇头道:“地点原本没错,只是没想到两股泥石流会相互冲撞,导致变向朝中,这自然灾害变化多端,我们不可能完全计算准确,安排人守夜值警,时时保持警惕才是对的。”
在那处处凸显人形的树葬之林,风雨大作之夜,要平安入睡谈何容易,大家都睁着眼熬了一夜,第二天继续按图上所标注的地方,朝东南进发。
“叮……叮叮……叮”,在空旷高寒的无人区,响起了錾子的声音,几座帐篷的附近,一尊高达十四五米的观音佛像肃穆的静立于洞窟之中。不,这似乎不是传统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首先菩萨头顶造型变成了三眼,而技艺精湛工匠更是赋予这尊佛像一副眼露慈祥微笑,而嘴角却挂着冷笑的表情;其次便是,千手千眼,变成了千手千口,每一支手掌正中,不是观察世事的眼睛,而是形象各异的嘴,有的咧嘴冷笑,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血盆大口,如此佛像,令人心惊胆寒。
如今石像表面已经搭好了脚手架,工人在工架上来回忙碌,正一凿一凿的认真锤打。但他们并不是在雕刻佛像,而是在……
“轰——”佛像胸口一块巨大的残片脱落下来,地上扬起高高的尘土,莫金吹着口哨,显得无比轻松。他拿出对讲机问道:“还没有看到吗?”
索瑞斯站立在高高脚手架上,回答道:“没有,估计还要凿深一些,这里的石质不好,很容易松脱,估计很快就好了。”刚说完,又是一声巨响,更大一块石板脱落,巨大石像腹中,竟然露出了金属板,索瑞斯喜道:“好了,让我来启动这个机关。”
莫金扬首,看着观音额头,那里,在那双慈祥佛眼的上方,有一只巨大的发着银白色光芒的眼睛,只要索瑞斯将四只权杖Сhā入胸口金属板,银眼就因该脱落,而这只眼睛,据说可以开启一个更大的秘密。
索瑞斯拿出四根一尺来长的棍子,棍子的一头膨大呈菱形,菱形上嵌着钱币一样的带图案的金属圆片,索瑞斯观察金属板,将钱币一头Сhā入相应孔洞,徐徐转动|奇-_-书^_^网|,随着四只权杖一一Сhā入,石像额头的巨大银眼一点点在松动,石灰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索瑞斯吩咐道:“现在好了,你们,去一个人,上去把它取下来。”
那人挽起袖子就着佛像的手臂向上爬,刚爬两三米,突然“啊”的大叫一声,跌落下来,眼看就要摔下十米高的脚手架,索瑞斯软鞭一挥,将那人牢牢卷住,拉回脚手架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道:“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蜇了我一下。”
索瑞斯翻转那人手腕,一看到伤口便道:“咦?是蝎子,你碰到什么地方了?”
那人道:“没有啊,我就是攀着佛像的手臂上去的,现在伤口开始发麻了。”
索瑞斯对另两个人道:“你们两个,把他扶下去,注射血清。”
刚说完,突然脚下一阵晃动,整个脚手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巨大的佛像一只手臂仿佛要抬起来。莫金在下面看见石像惊变,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索瑞斯道:“没什么,这尊巨佛是一尊机关佛,如今我已启动了机关,恐怕这佛要坍塌。我亲自上去拿银眼,你先组织下面的人撤离。”跟着对那些劳动的人道:“你们马上离开脚手架,这里要塌了。”
索瑞斯身形一动,以比方才那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向上攀爬,爬至佛手边缘,果然,从佛手的口中爬出一只十厘米长的蝎子,全身雪白,只有尾刺带黑色。索瑞斯大感兴趣,奇道:“竟然是白蝎子。”他伸出手来,熟练的轻轻捏住蝎子,朝腰间一抛,便将蝎子装入了一个玻璃瓶中。
突然佛像的手臂臂根处的石屑飞洒,这条手臂顿时断裂,索瑞斯险些随手臂跌落下去,幸亏攀住了另一根手臂。这时,从佛像断臂出,好像有虫蠕动,定眼看时,无数白色蝎子争先恐后的从断臂出涌出,盲无目的的四处乱爬。索瑞斯也难免吃惊,暗道:“这么多!”来不及细想,继续飞快的上爬,上面又有一根断臂当头砸下,索瑞斯闪身避开,立足的手臂脱落,索瑞斯身体一沉,他抓住一根手臂,尽量朝佛像身体靠拢,突然听到“咔嚓”一响。
索瑞斯经验丰富,一听到声音便知道,这是机括打开前发出的声音,当下毫不迟疑,长鞭甩出,缠着一根手臂从佛像左边荡向右边,几只黑矛与他Сhā肩而过。从佛像胸膛金属板荡过时,只听金属板内“恪恪恪恪……”响个不停,索瑞斯暗叫不好,用腿蹬在金属板上,加快荡行速度。果然,刚刚荡过,身后飞箭,飞矛就射不个停,稍慢片刻,就被扎成马蜂窝了。
索瑞斯荡至右臂,不敢停留,软鞭一抖一抛,缠住另一根手臂,人借鞭力,蹬着手臂如爬竹梯般“蹭蹭蹭”就上了好几米,跟着就到了佛像肩部。不料佛像肩部的石质材料只是薄薄一层,索瑞斯一脚踏上,就像踩破了巨大的蛋壳,腿往里一陷,临机应变,总算双手抓住了佛像的耳朵,将腿拔出来,一个倒卷帘,人已经站在佛像耳朵上。索瑞斯伸长手臂,取下了额头银眼,咒骂道:“这鬼佛,比玛雅的机关还厉害。”扭头看时,刚才踏破的地方又涌出不少白蝎,而银眼处不知道做了什么机关,竟然从那个洞里流出许多红色液体。
白蝎已经大量涌出,占据了佛像的半肩和诸多手臂,索瑞斯一时找不到落脚之处,而佛耳也正被更多的白蝎淹没。这时,索瑞斯又听见,脚下传来了“噗嗤”的声音,垂头一看,佛耳根处也开始落下灰屑,索瑞斯眉头大皱,骂道:“该死。”他仰头视之,攀住佛头的螺髻,爬上了佛头,只听“波”的一声,好似一道膜被冲破,跟着大量的红色液体从佛耳处冲了出来,佛耳就如泡水泥灰,一冲就散,整只佛耳跌落下去,这还没完,又是“嗤”的一声,从佛颈处竟然也渗出了红色液体,索瑞斯无路可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站立之处左右摇晃起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狗屎!混蛋!天杀的古格人!……”话音未落,整个佛头从佛身滚落,索瑞斯也跟着朝地直坠。
同时,地面上的莫金也惊慌失措,他没有想到,这么大一尊巨佛,竟然说塌就塌,现场乱作一团,根本无法指挥,只能各自逃命。莫金刚刚避开,就见巨大的佛头轰然锤地,然后四分五裂开来,大量的红色液体飞溅,积水在地上蔓延开来,真如血流成河,莫金和他的手下身上都沾了不少液体。那些白色蝎子,不知道从红色液体那里得到什么信息,就如恶狼见到了鲜肉,狗熊闻到了蜂蜜,顿时趋之若鹜。莫金见势不妙,骂了声“该死”,转身拔腿开跑,他的手下跟着他一同逃亡。
索瑞斯悬吊在半空,原来在空中掉落时,他总算凭借技艺用鞭缠住了脚手架,捡回一条命,趁白蝎没有包围起来之前,他松鞭绕鞭,接连四次,也已落地,跟着莫金一同逃走。
一行人一口气跑了半个小时,爬上一座较高土林塔,莫金喘息道:“没有,没有追上来。”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四人,也不用回去找了,大家都清楚那四人命运如何,莫金看着索瑞斯手中的银眼,喘息笑道:“我们,这就去那座倒悬空的古格奇迹吧。”
索瑞斯龇牙道:“快,给我两只血清,混蛋。”
莫金惊异道:“怎么,连你也?”
索瑞斯道:“嗯,踩上那石佛肩头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机关,专门设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莫金沉声道:“中国毕竟有五千年历史,他们的机关数术学发展得相当惊人,我们不能有丝毫侥幸心理,这古格的千佛石窟只是一个小小机关佛就这么厉害,去倒悬空寺恐怕还要危险啊。”
[工布村]
山路陡峭,且雨后路极滑,就算穿着登山专用钉鞋,依然是前进一步,滑退半步。越往深处去,越是杳无人烟,不过山青气爽,雨后的植物焕发出熠熠新绿,飞鸟绕林,凭增添许多生趣,一行人走得艰难,却不感痛苦。又是一天艰苦跋涉,接近黄昏时,前方升起了了炊烟,岳阳欣喜道:“有人,前面有人。”
行至一座不知名峰下,果然山谷中一座村寨横在眼前,百十来户土居民宅颇具藏民风格,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寨而过,直通山谷幽处。一行人喜形于色的朝村寨奔去,精神为之一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个放牧女孩儿,她俏生生的傍依在村口,手中有些无力的挥动着皮鞭,一身火红的氆氇袍和头巾,映着西天的霞光和那烟云下洁白的羊群,竟如一幅说不出的山水图。羊群早已规矩的回了村庄,她却依然有些不舍的望着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张立眼前一亮,正准确上前打个招呼,那女孩儿见来了生人,呀的一声,提着皮鞭追赶羊群去了,只给这群远来的客人留下一个略显单薄的窈窕身影。
到了村中,只见男女老少,大多驻足观看这群陌生的游客,他们的服饰带有很浓的藏族特色,又别具风格,似乎有门巴族的服式,又不全是。
卓木强巴大步上前,用藏语询问一位藏民大爷:“大爷,我们是从山外来的,想在这里歇一晚,这里可有盘住的地方?”
那位大爷声色俱厉的回答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卓木强巴一听,竟然说的是一种与普通藏语和古藏语都不同的发音,这种语言介乎二者之间,听得似懂非懂,索性用古藏语又问了一遍。那位大爷脸色讶异,显然对卓木强巴会说古藏语感到惊讶,不过,他只冷冷的回答道:“不知道。”竟自转身走了。
卓木强巴大感诧异,他知道,自己的同胞都是热情好客的,可是这山里的民族,为什么这么冷冰冰的?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又各自问了几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冷淡漠然,好一点的还会回答“不知道”,普通人都是见他们靠近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远远的回头观望,直接一点的甚至恶言相向:“快走,快走,我们这里不欢迎外来人。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请你们离开我们村子。”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村里的人好像事先约好一般,忽然散了个一干二净,家家关门闭户,街道突然显得落寞荒凉,八个人无奈的聚集在街心,看着风吹叶走,衰草乱抖,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来。唐敏扁着嘴道:“这里的人怎么这样啊。”张立岳阳面面相觑,无以回答。
方新教授道:“或许是各个地方的风俗不一样吧。”巴桑不出声的冷笑。
亚拉法师道:“照地图上看,那地方就在这附近,不知道这里的村民会不会知情。”
卓木强巴道:“不可能吧,千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住。”
方新教授道:“不,有许多文字或图形记录都消失了的地方,往往当地的居民已传说或神话故事的方法流传着,好比双|乳山,汉王墓那些地方的居民都知道古墓的传说。”
吕竞男道:“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那么,我们就在村子边上安营扎寨吧,反正又不缺水和食物,明天一早就出发,不打扰他们。”
于是大家在村东头选了处空地,扎好营帐,生火做饭,卓木强巴去帮唐敏烧火,被唐敏捉弄,熏得一脸烟灰,水还没烧开,就听见营帐后有吵闹。卓木强巴赶去一看,巴桑冷冷的揪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张立和岳阳一人一句在说着什么,一见卓木强巴来了,忙道:“强巴少爷,这小鬼,偷我们东西。”
那小孩一脸污泥,好像刚在哪里玩了个痛快,一双眼睛盯着人不放,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副倔强的表情。卓木强巴旋即问道:“叫什么名字啊,男孩。”
小男孩奇怪这个会说古藏语的男子,望着卓木强巴高大的身影道:“我叫次吉。”
卓木强巴道:“很好,次吉,能告诉我,为什么偷我们东西吗?”
次吉面露忿忿之色,将小拳头捏得更紧道:“没有!我没有!”好像在说,打死我也不承认。
卓木强巴抬头道:“他说他没偷。”
张立和岳阳同时道:“他胡说!”张立道:“我亲眼看见,他在翻我们的包,巴桑大哥也看见了,要不是他抓住了这小鬼,这小鬼肯定早溜了。”
卓木强巴道:“包里有什么少什么东西?”
巴桑冷冷道:“发现得早,倒是没让他拿到什么。”
卓木强巴摸摸次吉的头,想了想道:“算了吧,山里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背包,好奇也是有的。反正没掉什么东西,你们认为呢?”
张立道:“这孩子是村里的,刚才在村里我见过他。”
卓木强巴点头道:“我知道,我也看见了。”在村里这孩子衣服还是干净的,和一位中年妇女站在一起。巴桑的手微微松开,对那孩子扬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谁知道,次吉会错了意,他大声道:“你们杀了我,多吉大哥会为我报仇的!”
卓木强巴微笑着蹲下来,抹了抹脸上的烟灰,在次吉脸上画了一道,笑道:“谁说我们要杀了你?你可以回家了,下次想要看什么就告诉我们,这包袱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哦。”
次吉怀疑的看着卓木强巴,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追来,见他们没有追来,才大声叫着:“强盗!小偷!……”跑回村里去了。
岳阳苦笑道:“我们倒还成了强盗,小偷了,哼哼。”
卓木强巴道:“或许这个村里以前发生过什么,村里的人才对我们这么大敌意吧。”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以及吕竞男观测地形回来,告诉大家,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因该位于这个村子东偏南三十度左右,距离大约三十公里,但是是直线距离,翻山越岭的话就不知道要走多久了。卓木强巴等也把次吉的事简要的说了一下,这时,一名中年妇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他们营帐附近,低声道:“那个……”
大家回头,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藏族妇女鞠躬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次吉太顽皮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带他来向你们道歉。”次吉从他阿妈衣服后闪出来,脸上依然挂着不服。
卓木强巴起身道:“没有关系,次吉是个好孩子。他很懂事。”
那中年妇女又道:“那个,刚才在村子里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大家,大家都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太怠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欢迎到家里来。”
这个邀请倒是令大家喜出望外,反正水还没烧开,客气了几句之后,大家收拾行囊,搬进了卓玛的家中。房间很大,完全够八人休息,卓玛的男人那日进山打猎去了,要晚一点才能回家。大家寒暄了几句,热腾腾的奶茶就端上了桌。
张立大快朵颐,赞道:“卓玛大姐的酥油饼真是不错啊,这才是地道的藏式小吃嘛。”
卓玛笑道:“好吃就多吃一点吧,家里很久都没有这么多客人了。”
吕竞男问道:“对了卓玛,刚才在村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冷漠呢?”
卓玛不好意思道:“这个,已经是很多年的习俗了,都是些祖先留下来的规矩,大家在这深山里,也少有见到外来人,不是很懂得待客之道,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亚拉法师问道:“那你们是属于那一分族的人呢?”
卓玛道:“我们,我们是工布巴人。”
亚拉法师皱眉:“工部巴?以前我好像没听说这样的民族。”
卓玛起身道:“我们常年居住在深山里,知道我们的人不多。对不起,我要离开一下,各位请自便。”
卓玛离开后,八人品尝着食物,纷纷认为已转了运,亚拉法师突然觉得小腹感觉有些不对,头像喝多了酒有些昏沉,他起身道:“不对,这东西不对!”起身不要紧,顿时天旋地转,一头栽下。众人大惊,但为时已晚,各个起身后东歪西倒,很快沉沉睡去。
卓木强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头放着八宝盒,雕刻有大金鹏和祥云,紫纱帷幔,床单又柔软又舒适,皆是彩云绸缎,左边墙壁有佛龛,烛火明亮,青烟渺渺。卓木强巴晃了晃沉重的头,暗道:“我在哪里?在做梦么?”
卓木强巴起身下床,衣服齐备,包裹放在桌案上,东西一件都不少,只是其它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昏昏沉沉,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凳,门外进来一人,恭敬道:“您醒啦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懵懵懂懂,迷茫道:“什……什么,什么使?”
那人半膝蹲下道:“圣使大人,您是我们工布族的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视力渐渐有所恢复,面前蹲着的是一健硕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额宽而鼻扁,双目有神,他喃喃道:“你们,你们弄错了吧?”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工布这么一个藏族分支,自己怎么会是这个族的什么使。
男子道:“不会错的,三位长老从来都不会错的。您是我们的圣使大人,在几千年前神就已经钦定了的。”
卓木强巴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道:“小人叫那森。”
卓木强巴道:“那森,好的那森,我的那些朋友呢?”
那森道:“圣使大人的朋友都在别的房间安睡。”
卓木强巴道:“卓玛为什么把我们弄晕了?”
那森道:“为了确认圣使大人您的身份。”
卓木强巴迷迷糊糊问道:“长老怎么确认我的身份?他们凭什么说我是圣使?带我去见长老。”
那森惶恐道:“只有长老想见的人才能见到长老,现在圣使大人不能去见长老。”
卓木强巴摇摇头,端起桌旁的凉水猛灌,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再问道:“那么我这个圣使大人能做什么?”
那森道:“三位长老说,圣使大人也是要去生命之门,我们将全力帮助圣使大人和您的朋友前往纳帕错。”
卓木强巴愣道:“生命之门?”他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茫然,完全忽略了那个“也”字……
黑暗之中,一支支火炬宛若萤火狐灯,亮成一串蜿蜒曲行,每个人都保持高度紧张,手中火把照耀下,右边是石壁,左边却空荡荡的,不时有碎石落下,却没有任何回音。原来,他们所行走的道路竟然和前往墨脱的雅江崖边小路相似,上下都是悬崖,中间突出小路不过一尺来宽,而此时四周漆黑一片,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索瑞斯扭头道:“真该把那小伙子带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走过了。”
莫金道:“带他来也没用,那小子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墨脱,他只是听说他们祖上留下的传言,而我们才有图。真是没想到这里会有这样复杂的地形,这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索瑞斯道:“估计是高原喀斯特,但是这里的石质与地表的沙砾岩完全不同,我想一想,一直都走的下坡路,我们从地表抵达这里估计下行了一千米,已经经过沉积岩层,这里的石壁似乎都是岩浆岩构成的,有点像流纹岩,这是因该是地球最初造山运动形成的,完全封闭的地底大裂谷。”
莫金道:“现在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
索瑞斯道:“顺着路继续走吧,我想,那小伙子说的天绳会通往首罗的左臂,因该有桥才对。”
莫金嘀咕着:“这么多年了,天知道还在不在。”
两人边说边前进,突然索瑞斯一停,莫金立住,身后的人也都停下,第五人没有停好,不小心撞了一下前面一人,第四人经过长时间在危险路上奔行,本来就腿脚发软,这一撞身子一哆嗦,一头往旁边扎去。莫金手臂一长,没有回头的拉了第四人一把,同时道:“掉下去死定了,自己注意。”
索瑞斯道:“看来已经到了。”
莫金扭头道:“这次可真糟糕。”
只见巨大的黑暗沟壑前,两根铁桩深埋入石壁,而上面的铁链早已断掉,不知道掉哪里去了,索瑞斯摸着铁桩道:“这些铁器,因该是涂了人工的防锈蚀材料,一千年了竟然没什么变化,嗯,断口平齐,看来这连通大峡谷的唯一铁索道是被人为破坏掉的。从断端看,是为一千年前的古人所强行破坏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莫金对身后人道:“马索,打颗信号弹,看看周围情况。”
闪光弹冉冉升起,将漆黑的大峡谷照得如同白昼,但是毕竟范围有限,而不知道其深远宽度的大峡谷,依然将容貌藏于黑暗之中。莫金不由惊道:“好宽的裂谷,竟然看不见对面。”
索瑞斯道:“多发射几次,我好像看见什么。”
又是几枚闪光弹,莫金道:“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索瑞斯克制自己平静道:“我看见了。”
莫金道:“你看见什么了?”他知道,索瑞斯有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比其他人的视力要好许多。索瑞斯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道:“对面,正对面有房子!”
“房子!”莫金大呼起来,在这样陡峭的悬崖上竟然会有房子,这似乎有些天方夜谭。索瑞斯肯定道:“对,正确的说,因该是庙宇才对。我看见了,有庙宇,不止一座,就贴在对面的悬崖上,倒悬空,没错了,就是这里,倒悬空寺!”
莫金激动道:“快,用激光测距,看看有多远。”
马索拿出仪器测道:“老……老板,有,有二百零七米。”
索瑞斯道:“这么远,怎么过去?”如今铁索桥已断,就算有这么长的绳子,也无法抛至对岸。
莫金沉吟片刻,马上道:“测一测下面……”
索瑞斯道:“你想从边壁爬下去,然后从地底过去再爬上去么?”莫金点头。
马索一测,更吃惊的回答道:“老……老板,测……测不到。”
“啊。”莫金将仪器抓过来,亲自操作了一遍,果然没有数据显示,骂道:“怎么搞的?”
索瑞斯道:“不奇怪,这里下面多半有地下水系统,就像雅鲁藏布江一样,也只有这样的河日夜不停的冲洗,才能把这里磨成这么深的地下裂缝。”
莫金道:“就算有水流系统,激光照样可以穿过啊。”
索瑞斯道:“是啊,可是有水就有水雾,只要水雾层够厚,就像大气层一样将激光吸收折射掉了,传回来的信号太弱,不能引起光敏器材的反应。还不如直接用肉眼观察,打照明弹。”
又是一发照明弹直接朝下发射,只见强光在黑暗中变为一个小光点,然后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最后消失不见了。索瑞斯倒吸冷气道:“好家伙,至少有上千米的高度,而且就算下去了,那条河我们也过不去,看来你这个方法不行。”
莫金又不甘心的道:“再给我测一测上面。”
索瑞斯道:“没用的,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里距离裂谷封口处起码上千米,而且上面多半是不规则的弧形穹顶,这样的构造,根本无法攀爬。”
马索测出结果道:“1235米,老板,我们爬不上去的。”
索瑞斯道:“如今只能想办法,直接把两岸连接起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
明明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偏偏天堑挡道,实在令人焦急。莫金也沉不住气了,反复挠头,终于道:“有了,可以用火箭发射器将钩绳或钢缆射到对面去。”
索瑞斯道:“不妥,我们刚下来时,是距离古格遗址二十公里处,然后一直都朝东北向前进,如今我们只怕正在古格遗址的地底一千米深处,响动太大,恐怕会惊动地面上的人。”
莫金道:“那我们可以用磁力发射器。”
索瑞斯道:“可是,据我所知,那些设备都很大,怎么弄到这里来?”
莫金道:“我可以搞到便携式钩绳发射器,在美国,搞地质探测的经常用这个,现在中国也有同类产品,马上退回去,我电话联系他们,最迟明天就可以把东西空投到这附近。”
索瑞斯补充道:“还有长绳。”他想了想又道:“还有我的那些试验品。”
莫金咧嘴一笑,道:“可以用了吗?那可是……”
[圣湖纳帕错]
第二天,大家又聚集在村子的东头,这次所不同的是,包袱都由工布族人替他们扛了,他们每人一匹山马,直至现在,大家对昨晚发生的事还在云里雾里,都搞不清楚怎么睡了一晚,卓木强巴就成了工布族的圣使大人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已经弄清楚了,他们这次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地方叫生命之门,对这一点工布族非常的熟悉,因为那道门就是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地。据说,那道生命之门在一个叫纳帕错的湖心,除了圣使大人,别的人都是不能进入的,工布族世代严守这个规定,等待着圣使大人的到来。
这种严格的等级区分让众人感到很不习惯,他们不能自己骑在马背上,像呵斥奴隶一样呼喊帮他们背背包的工布族人,最后经过协调,由马驮着背包,只那森一人领路,他们开始朝生命之门前进。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卓木强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难为了卓木强巴,别说他搞不清楚,就连那森也完全不明白,只知道三名长老向全村人宣布了,卓木强巴就是工布族等了几千年的圣使大人,于是,卓木强巴就是铁定的圣使大人了。大家问不出什么,十分失望,又纷纷问起别的问题,张立问道:“纳帕错怎么会在这个位置?我记得……”
那森的回答是:“纳帕错一直就在这个位置,数万万年前,美丽的尼拉女神从天上……”
张立忙挥手道:“好了好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亚拉法师道:“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你问的是另一个同名的湖,对吧。其实,纳帕错的本意是指森林背后的湖泊,凡是隐藏在森林后的湖泊或海子,不管大小,我们都可以称作纳帕错,同名的湖,在阿里地区也有,青海也有,云南也有。”
吕竞男问道:“对了,村里的人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对外人都很冷淡么?”昨天晚上卓玛回答得含糊其词,吕竞男总觉得不尽如人意。
那森道:“那是村里的规矩,对外来的人一定要冷漠,不许随便欢迎外来人。”
唐敏好奇道:“啊?为什么?”
那森道:“其实,这件事很多村民都已经淡忘了,所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听长老们说起过事情的原末。一百多年前,我们村子和别的地方一样,村民都十分好客,而村落很偏远,难得有一位外来的客人,那时我们因该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热情吧。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怪人,令人惊讶的是,他说一口流利的藏语,能和村民做很好的沟通。大家热情的接待了他,把他当我们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看待,他也告诉村民许多山外的事情。后来,他问到了有关生命之门……”
卓木强巴拉着马匹缰绳一抖,马立刻停住,他心里也咯噔一下,只听那森缓缓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这一消息,但是那时民风淳朴,大家愿意将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与他分享,就都告诉他了……”
那森短暂换气时,岳阳和卓木强巴同时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森面露悲情,戚戚道:“后来,那人告别村庄后,竟然独自寻到纳帕错,雇了许多挑工,等村民发现时,他们已进入生命之门。”
卓木强巴心头一凉,暗想:“那还有什么可去之处,已经被人进去过了。百多年前……福马!一定是他!”他想起了阿赫地宫,只有雕像,机关,巨大的壁画,一切值钱之物都被掠劫殆尽,难道此次去生命之门,又是这样的结局么?他想起吕竞男的话“多如牛毛的珠宝,金银器,源源不断的运回英国”,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战栗。
亚拉法师淡淡问道:“那村民就没有阻止么?”
那森垂头道:“生命之门是我们工布人的禁门,全村居民是禁止踏入的。”
亚拉法师怒道:“愚蠢,那你们就眼看着那些盗窃之徒进入你们祖先留下的,命你们世代守护的圣地?”他心中焦虑更甚。
那森低头不语,方新教授叹道:“看来,此次我们前往的地方,多半又是一处空|茓。”
吕竞男道:“看看再说。”
突然马匹停止不前,低声嘶鸣起来,风林好像静止,远远的传来某种动物的吼叫,那森道:“前面有猛兽,马儿感觉到了危险。”
吕竞男道:“张立,亚拉法师,教授和敏敏,你们留下看守马匹,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五人前行百米,林木之外,靠山有个洞|茓,|茓前约有五十平米空地草坪,一名藏男,手持双刃钢叉,正与一头大虫斗在一起。那森一见,忙道:“是那日,我过去帮他一把。”同时向那日打了个招呼,赤手空拳就冲了过去。
岳阳道:“咦?这是云豹吧?”
那森冲向云豹,那云豹与那日格斗多时,互相僵持不分上下,突然来了一生面孔,便朝那森一吼,一扑而上。那森不避不退,朝着扑过来的云豹脑门就是一掌,雄浑有力,竟然将云豹拍了回去。那头云豹在地上打个滚儿,知道来人厉害,转身准备逃回洞|茓,却见那日手持钢叉,好像一尊金刚守在了洞口。那日道:“这豹子狡猾得很,上次差一点就捉住它了,结果让它逃走。昨天晚上我在洞口守了一夜,才等到它出来觅食。”
那森道:“那日大叔,你身手慢了啊,对付这头豹子,何必耗那么久。”
那日不服气道:“如果不是怕把皮毛扎坏了,早就杀死它了,何须这样久。”
那森道:“看我的,绝对一根毛都不会扯掉。”跟着反朝云豹扑了过去。
岳阳问道:“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也,我们要不要制止他们啊?”
卓木强巴看着两人斗云豹,心中感概:孔武有力的男子,与野兽做力量上的较量,将其制服,食其力而居其所,与自然相处得多么和谐。可惜,自从有了火器,一切都变了。
这时那森已扑到云豹面前,云豹一蹿,从那森肘下躲过,那森打了个跟斗,与云豹面对面站着,双臂微张,五指屈伸,笑道:“哈哈,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云豹游走的范围已被那森和那日Ъ到山壁下的一角,它刨地竖毛,胡胡吼叫,那森不为所动,一步步逼了过去。那云豹突然暴起,蹿至一人来高,龇牙咧嘴朝那森脖子咬去,那森不慌不忙,说了声“来得好”,突然脖子一偏,避开云豹爪牙,右臂一长,伸手一个摘星揽月,将云豹的脖子夹在臂下,顺着云豹的势子,滚倒在地,翻了几圈,终于将云豹压在自己身下,乐道:“乖乖,这次逃不掉了吧。”跟着双手护住了云豹双腭,眼看接下来就要拧断云豹的脖子。
“等一下!”卓木强巴大叫着奔了过来,在那森的注视下,解释了半天,才让那森明白,是要放了这头豹子。那森就是不明白,这是上好的猎物,那日蹲守了数日才把它抓住,这肉又好吃,皮毛还可以换钱,为什么要放掉呢,他表示这豹子是那日的猎物,自己不能做主。
卓木强巴和那日讨论了半天,最后用一根强光手电筒换了这云豹一条性命。那日拿着这种高科技产品,说不出的喜欢,那豹子以后可以再捉,这个会发光的好东西,恐怕在土里刨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刨出来。
那日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一场小风波也算过去,大家继续向前,卓木强巴赞许的问道:“那森的身手真是了得,恐怕是村里的第一猎手了吧。”
那森面色微红,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摇头道:“不,村里的第一猎手是多吉,我是第二。多吉跌不,他才是天生的猎手。”
卓木强巴想起了昨天次吉喊着“多吉哥哥会给我报仇的”,心想这个多吉肯定是个强壮的男子,怎么会叫多吉跌不呢,便道:“哦,多吉吗?我们好像还没见过他呢。”
那森道:“啊,是啊,说起来,自从多吉四天前带着另一位圣使大人前往生命之门,就一直没回来呢。”
“啊!”卓木强巴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另……另一位圣使大人?”
那森道:“嗯,我不喜欢那位圣使大人,因为他和长老们说的那个人一样,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
卓木强巴眼藏惧意朝身后一望,大家都露出同样表情,他们最大的对手“本”,四天前已经去到生命之门,他们又一次落在后面。那森一见他们神色不对,忙解释道:“我没有任何对圣使大人不敬的想法,只是……只是……”
卓木强巴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四天前就去了吗?”
那森道:“嗯,他们的人和装备都比你们多多了,估计有二三十人吧,是四天前木鼠时分出发的,怎么,圣使大人不知道另一位圣使大人来过了?”
卓木强巴头皮发麻,如果说一百年前那人还有没发现没拿走的东西,那么本他们已经去过了,带了二十几个人和最现代化的装备,那还能留下什么!现在最大的期望反倒是本也和自己一样,在生命之门里什么都没发现。
“还……还要去吗?我们还要去哪里吗?教官?”岳阳问道,所有的人都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吕竞男,吕竞男问那森还有多远路程,那森指着远方道:“翻上这个山头就道了。”
吕竞男咬咬牙道:“去,怎么也要去看看,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他们不敢持有武器公然的坐空中交通工具,不可能走得很快,我们能追上他们。”
一想到这次去的地方可能是被劫掠过两次的不毛之地,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谈话间,那森顿住脚步,道:“到了。”
众人看着满山翠树,不知道到了是指到了哪里,只见那森几步登上坡顶,对大家道:“纳帕错,生命之门,就是这里了。”
卓木强巴跟着那森登上坡顶,拨开草丛,眼前碧波荡漾,一汪清泓泛起粼粼波光,一阵湖风吹送来清爽。两面的大山像一艘船,装了满满一船清水,纳帕错,这个隐藏在森林背后的小湖外形像一只眼睛,或者说是一个梭子,湖水碧绿得好似翡翠。湖心一大一小两座小岛,古木盘曲,崖壁刀削,就好似眼中双瞳,绕岛而翔的飞鸟,更为翠湖增添了几分和美。
“啊,好美啊!”唐敏发出惊赞。
风停浪静时,整个湖面好似一面碧玉做成的镜子,娇翠欲滴,让人感叹这种颜色的绚丽,湖水多深并不知道,但可一眼望穿,水里的游鱼尾尾可数,时动时静,衔尾欢舞;当风袭来,整个湖面就如同活了过来,一袭翠袖的少女婀娜起舞,凌波微步,寒水生烟,将湖和山缭绕得如梦如幻。这一群人大多去过九寨,知道那里的水,那种缤纷得无法形容的色彩,这潭碧玉的颜色便如同九寨之水一般,但是九寨的湖没有它大,没有它活,没有它这般灵动和圣洁。临湖而近,呼吸顿停,仿佛透过湖面,可以遥望前世今生,生命之门,它让人重获新生。
亚拉法师宣了个佛号,入定而坐,众人也都是望湖临风,荣辱皆忘。碧空在上,翠湖在下,时而飞鸟掠空而过,倒影湖中,相映絮云,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每个人心中不禁升起“就该是如此”的想法,水云之间,变化万千,怎么看也看不够,不仅是眼睛,而是整个身体都欣赏着这湖光山色,心灵沐浴在宁谧之间。
岳阳悄悄问那森道:“生命之门在哪里?”
那森朝那座大点的岛屿一指,道:“那里便是生命之门。”
张立道:“这岛看起来不大啊,咦?为什么要叫生命之门?”
那森道:“这个……据长老们说,我们所处之地,是胜佛母的化身,央恰布藏布是胜母的一条腿,我们沿腿而上,所以,这里就是生命之门。”
方新教授道:“胜佛母?奇怪,这个名字好熟悉,你知道吗?”
卓木强巴摇头,虽然他家是佛教世家,但他对佛典中的事知之甚少。亚拉法师睁开眼道:“胜佛母,是指胜乐佛的明妃,又叫多吉帕姆,也就是金刚亥母。金刚亥母戴五骷髅冠,有三只眼,表示能观照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世。除了正面外,旁出一头,现猪首形,代表智慧双成。项挂五十颗人骨串成的念珠,代表佛教全部经典。修亥母法可与上师相应,断除烦恼、所知二障,启发俱生智,修拙火等,证无死虹身,降伏魔仇,摄十法界,乃了生脱死之不二法门。”
方新教授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传说中古代墨脱全境,依山势山形而走的话,正好是一幅多吉帕姆女神的仰卧图,如此说来,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正是女神的两腿之间,生命之门,啊,这里果然是生命之门!”
女神的两腿之间,卓木强巴这才明白,再看这潭纳帕错湖,果然,这梭形的外观,和湖心那一大一小两座岛屿,恰恰形成一个巨大的女性外生植器,生命之门,便是诞下生命的地方。
吕竞男脸色微微一红,低声喃喃道:“竟然会联想到这种事情,这些人也真是……”
亚拉法师平心气和道:“自人类意识萌发,便有强烈的生殖崇拜,生命从孕育,到诞生,无疑是最神秘,也是最神圣的事情。繁衍,意味着种族得以延续,在古人眼中,再没有任何事高于这件事了。而且,合体交欢,男女交媾,不仅带来感官上的愉悦,同时升华精髓,使人向神佛,心智灵台保持清明。这不是什么避讳而不能谈论的事情,而诞生生命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藏污纳垢之所,从古至今,无数文人墨客写诗作画,赞美它,将它称作生命之门;只是到了后来,以此为职业的女性,将这种神圣的事情玷污了,沦为皮肉生意……”
听到这里,唐敏不服气的打断道:“怎么……这怎么能怪女人呢,如果没有男人……”
岳阳小声对张立道:“奇怪了,亚拉法师不是因该清修的吗?他怎么对这些事情如此了解?”
张立神秘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亚拉法师是密修者,何所谓密修?据我所掌握,大部分书籍里记载的密修,都指的是合体双修,合体双修懂不懂?”
岳阳恍然道:“哦……了解!难怪强巴少爷对密修这么感兴趣,感情是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啊。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去加入密修算了。”
亚拉法师道:“何谓女德,何谓女守?若是男人用强,虽拼死反抗而不能,当自洁而死,那就算了;可是皮肉生意,却是以此换钱,出卖肉体灵欲,反以之为荣,最是令人不齿。”
唐敏反驳道:“咦?这是什么时代的观点?男女原本平等,为何只有女德女守,而没有男德男守?食色性也,人饥饿了便要种田吃饭,人有病痛可以看医生,人有烦恼可以找心理专家,人有欲望而无法发泄,所以才有妓汝啊,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与农工兵商医师等职业都是没有区别的,因该等同视之。”
卓木强巴心道糟糕,中西方文化大冲突,他也知道,妓汝职业,在某些国家,同律师教师一样,都是合法职业,同样需要拿行业执照才能上岗,有些国家甚至还需要进行严格的培训才能持证上岗。同样,在西方很多国家的女性,也不会以妓汝这样的职业为耻,那些读大学读博士的女学生,只要稍有姿色,便会以此为最佳兼职,毕竟付出的劳动少而回报高。而目前国内,许多人也已经接受了人生伴侣在婚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体的现实,不过有些人就很难接受,像亚拉法师这样的思想确实过于传统,不过敏敏的说法也太过偏激。
[废墟]
亚拉法师和唐敏还在辩驳,亚拉法师所说的是道德对家庭对社会的一系列理论,而唐敏则坚持男女平等,抓住这一点不放;一时各持一方,据理力争,谁也无法说服谁。岳阳好奇的问那森道:“那森,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森老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职业,也没听说过,但是我想,万物的存在,必有它的道理,一切顺其自然,该发生时就发生了,该消失时自会消失。”
“嘛呢叭咪……”亚拉法师又宣起佛号,双手合十道:“万法自然,受教了。”便不再与唐敏争辩。
唐敏一肚子不服,她还有好多论点没有说出来呢,便不依不饶的缠问卓木强巴:“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怎么看的啊?嗯?你说嘛,我不会生气的,就是想听一听你是怎么想的……说嘛……”
“啊,这个……那个……”
那森道:“好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后面的路,就要靠圣使大人自己去找了。”
卓木强巴他们砍木造筏,搭乘一艘木船前往那生命之门,泛舟碧波,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那森拒绝了卓木强巴他们的盛邀,坚持不踏上生命之门一步,但他告诉卓木强巴道:“多吉很早以前就上岛去看过,这次他多半陪同另一位圣使大人一同上岛去了,如果你们见到他,请告诉他让他快些回村子,就说嘎嘎很想他。”
船上,那森的身影越来越远,张立道:“工布族的名字我总觉得很熟啊。”
方新教授道:“在林芝地区有个叫工布的地方,但这个名字的本意是指被流放的人,工布族的意思就是被流放的民族。”
亚拉法师道:“工布是笨教的发源地之一,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关系。”
“到了。”卓木强巴和巴桑挥动简易船桨,绕着这有生命之门的小岛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靠岸的浅滩,唯一上岛的途径,就只能攀岩而上。大家解绳抛锚,纷纷攀爬上了岩壁,如今这种九十度的直壁攀岩,对他们而言如履平地,三两下就抵达小岛崖顶。
攀上崖顶,放眼四望,只见古树参天,鸟语花香,方才是在画外看画,如今却是身在画中看画外,另有一番风景令人心醉神迷。湖波涟漪,飞鸟游鱼,自不用说,而身在岛顶,放眼而去,看见的是四周连绵群山,山峦相叠,翠翠幽幽,无限深广。更令人心动的是,远处白雪封顶,突兀刀棱,直Сhā云霄的高峰,如雪亮军刀直指苍穹,叫人好生敬畏。正所谓:远山苍苍连天翠,雪峰皑皑映日红。张立激动道:“那是,那是南迦巴瓦峰吗?我们这里可以看见南迦巴瓦峰了吗?”
亚拉法师注目道:“嗯,不肯定,也可能是拉加白垒大雪山,不过从这侧边看去,似乎有点像南迦巴瓦峰。”
卓木强巴突然指着天边雪峰叫了起来:“旗云!是旗云!”
亚拉法师马上合十宣经,为这难得一见的天赋圣景祈福吉祥。只见一朵如棉花松软的白云飘至雪峰顶端,被雪峰拦住了去路,它倔强的继续前行,整朵云被雪峰扯成一面巨大的雪白旗帜,又好似圣洁的女神双手高举着白色的面纱,迎风招展,蔚为壮观。在藏区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见到旗云就好比见到了佛光,海蜃,都是大吉祥,大福气,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珠峰旗云,气势雄浑,天工之作。
岳阳道:“好,看来老天都在祝我们旗开得胜!”
吕竞男也露出淡淡笑容道:“出发。”
背着巨大的包袱,一行人在岛子上绕了一圈,这个岛并不大,站在岛顶就能一览小岛全貌,全岛古树殷殷,并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也没有大型的人造建筑。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都认为,因该有地洞一类的建筑,藏于树下,故极难发现。吕竞男命令大家分散寻找,很快,岳阳和张立发现了地洞入口。
卓木强巴赶到时,只见树下被人工打磨平整,形成一个方形结构,长三米,宽两米,虽然已经破损,但飞檐拱桥,斗角隧道还依稀可辨。卓木强巴倒吸一口冷气,道:“血池!”
亚拉法师点头道:“嗯,可惜已经用不着了。”
就在血池的旁边,地面就像被老鼠啃过的布匹,生生抠出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方新教授观察洞口道:“放射性开口,因该是炸药一类的东西造成的。”
吕竞男打开包袱开始取出工具,同时道:“我们下去看看。”
烛帽亮起,通讯全开,武器在腰间,工具在手,当卓木强巴跳下洞口后,大致看清了洞型结构,这是斜下秘道,边壁用的都是长约一米,高宽都是三十厘米左右的条石砌成,整个秘道高约两米,宽一米,斜坡三十度左右,深不可测。前进百步,前方是一直角拐弯,继续下行,约每过一百步就有一直角拐弯,看来整个秘道因该是以螺旋线型往下,如此越走越深,拐了七八个弯之后,终于走到秘道尽头,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令人发指。
通道已经变得平整,而且陡然高大,通道是以山体自身的岩壁开凿而成,高四至五米,宽四米,从这样长的秘道和在山体间打造如此巨大的隧道,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工程多么庞大,而修葺完成后,这个地下通道本该富丽堂皇,雄伟壮观才对。可是,如今进入卓木强巴他们眼内的,却是满目疮夷,一片狼藉,地上全被碎瓷陶片铺满,四壁被剥离得像贴过脓疮的膏药,到处都是黑色的火烧灰烬。
方新教授抚摸着四壁,这墙壁上留着整齐的壁线,这盗窃者留下的,壁线附近的石灰厚度达三厘米,可以想象,以前这四壁都是被粉刷过,画满了精美的壁画。盗墓贼发现之后,先在壁画上画出壁线,然后用刀将墙体切割成一个个方块,牛皮纸贴在壁画上面,强力胶一粘,整幅壁画就被剥走了。
卓木强巴等人踏着砾石一般的地面,拾起地上碎瓷片,拭去上面的尘埃和灰烬,露出流光溢彩的彩绘,青花,从这些瓷片的弧度看,这些瓷器完整时,一定非常的巨大。卓木强巴四处眺望,如今这里,就好像火烧后的老宅,他不由想起了圆明园,搬得走的就搬,搬不走的就砸,砸完之后一把火,除了灰烬,什么也不给这些器物的世代守护者留下。从这些器物残片上遗留的痕迹,这里少说也被毁了近百年了,如今只留下这些碎片和光秃秃的四壁,无声的诉说着。
“多如牛毛的珠宝,源源不断的运回国”卓木强巴手指微颤,总想找个东西狠狠一拳砸过去,大探险家,看来大探险家也并非就值得人们尊敬啊。
“啪啪!”只听吕竞男击掌吸引大家道:“走吧,继续前进,没有时间在这里缅怀过去。我们要看看,有什么别人没发现的地方。”
岳阳小声嘀咕道:“都成这样了,还能留下什么。”
殿堂不在,残垣破败,一路行来,大家就像走在地震后的唐山,踏在废墟之中,心情越发淤积,很多地方留下了尸骨,那些人都是中国的劳工,因为强行突破被机关杀死,同时旁边多半有一堆石屑,几根弯曲的刺茅或铁钉。这是当在前面探路的中国劳工被机关杀死之后,用炸药强行破坏机关造成的损毁,一些巨大的石门也被炸成了碎石,越往里走,尸骨越多。
岳阳道:“我想,这里都毁成这样了,本那一伙人又来过了,不会还有什么机关吧。”
张立道:“真是叫人不甘心啊,每次都落在别人后面。”
岳阳叹息道:“那些工布族人也真是,是不是那个人都认作圣什么使。”
张立道:“不是吧,那你怎么没当上圣使?”
亚拉法师道:“估计是有原因的,但是他们凭什么来断定圣使却是我们所不知的。”
岳阳道:“多半按照身材高大来判断,身高满七尺者为圣,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为使。”
方新教授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如今这里一片废墟,但这些半坍塌的厅殿还是颇具规模,岔路又多,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完,我们是否还要查探下去?”
吕竞男咬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么,两个人一组,分头查探一下这座地下废墟,打开通讯器,调频16。135,随时保持联络。”
张立和岳阳立刻道:“我们两个在一组。”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相视一笑,道:“那么我们在一组。”
卓木强巴抢先道:“我……我想和敏敏一组。”
吕竞男道:“那好,我和巴桑一组。那么大家就分头出发吧。”
一路走来,卓木强巴越看越是气愤,这算什么大探险家,连强盗的行为都不如,盗还有道,可是眼前所看见的,简直惨绝人寰。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封建王朝,列强争霸,民不聊生;多少人为了一口饭吃,卖儿卖妻,生于乱世,命比草贱;当时来挖掘的那个人,恐怕没付多少钱就带来了这样一群人吧。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拿着祖先留下的东西去送给别人,像奴隶一样被差使,为一文钱而折腰,这是一种灵魂没落的悲哀,卓木强巴双手捏紧,暗暗发誓:“不管怎样,这种事情绝不会再让他发生了,本,不管你们想要的是什么,中国先民以智慧留在中国土地上的东西,哪怕一根针也不能让你们拿走!”
两人在地下废墟中走了两三个小时,依然在往下,这地下建筑昔日的辉煌,愈发令人神往,而眼前所见到的,也越来越触目惊心,其中有一处堆满扭曲的废铁皮的地方,堆积了近三十具尸骨,可见当时过这些刀阵时,那是用劳工的血肉生生劈开一条路来;还有一处斜坡,路面铺满了碎骨颗粒,那些都是被滚石碾压过的尸骨,竟然在斜坡上铺了厚厚一层。
卓木强巴不住摇头,情绪激愤,连唐敏也不忍不住骂道:“真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没有人性。”
最后,二人在一间看似随时都可能倒塌的大厅内停下了。所见尸骨,以此处最多,八九十具尸骨,相互搭在一起,形态各异,有的手骨还交错在一起,就好像互相斗殴而死。大厅东北角,堆满破旧陶罐,难得的是,里面还放着一两只保持完整的罐子,那罐口好像刚刚被打开过,有一只罐子翻滚在一侧,一些无色无味的液体淌了一地。尸骨前方的墙壁和大厅明显不同,好像还没有被动过的样子,唐敏道:“这里或许有什么厉害的机关,探查一下再走。”
卓木强巴凭直觉朝这些罐子走去,唐敏想跟卓木强巴一起看看,似乎又有些害怕,索性在大厅中间寻查。
卓木强巴来到放满陶罐的一角,只见破败的陶罐少说也有数百个,大部分都被敲碎了,如今完整的还有寥寥数个,那个倒在地上的陶罐液体还未流尽,显然刚被打开没多久,卓木强巴估计是本那一伙人打开的。罐子旁边有一个奇怪的白色肉质物,已经开始散发微微恶臭,卓木强巴走近一看,那白花花的肉团尚无外形,但是因该是一个整体,有点像巴掌大小的|乳狗。卓木强巴想了想,抱起一个完整的陶罐摇了摇,里面咣当作响,他瞧了瞧封口,是用土陶倒扣在坛口,然后用石灰等物质封装,难怪过了这么多年,里面的液体也能保持。卓木强巴用一个大八字环稍加用力,“波”的一声,土陶被敲出一条裂缝,跟着就被掀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石饼封住坛口,卓木强巴如法炮制,将石饼揭下,只见大半坛液体,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说它香吧,辛辣有些刺鼻,说它难闻,入鼻又有一种甜润。
唐敏在一旁喊:“你过来看看。”
卓木强巴马上放下坛子朝唐敏那边走去。
唐敏指着地上的一截木桩道:“看见没有,这个标志,是上个世纪早期探险家最喜爱用的一种标记,当他们发现什么或者走到一处无法继续前进的地方时,就喜欢留下这样的标记。”
卓木强巴走过来道:“这样说来,百多年前那人没能突破这里的机关,只能放弃了,留待下次再来。”
唐敏指着通道另一头道:“可是本他们肯定已经过去了,那边有火光,我们也过去吧。”
“不,别忙。”卓木强巴道:“不知道他们通过之后有没有把机关给恢复了。”上次他们在阿赫地宫就发现许多笔记本上记载已经被破坏的机关,又被人恢复了原有的功能,好几次都险死生还。
唐敏道:“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这样的通,无论是在两侧还是正前方发射机关,都难以避开,而机关的触发点,通常会采用重力也就是我们脚下踩着的地板为触发机括。”
卓木强巴看着地板,全是由约一平方米的方形石板铺成,这样的地板结构在阿赫地宫就很常见,最容易铺设机关。不过现在的卓木强巴已不是在阿赫地宫里那位,他淡淡一笑,无比自信道:“是检验我们特训成效的时候了,我先去试试,你不要跟过来。”
唐敏道:“你小心点。”
卓木强巴踏上第一块地板,感觉微微一沉,他飞快的散身退回,只听“叮”的一声,一个物体击中通道正对的墙,卓木强巴过去一看,是一枚蓝色三棱钉。唐敏失色道:“淬了毒的,是毒钉。”
卓木强巴道:“嗯,不过因该不会是连续的,我再试试。”再踩石板,果然不见异常,卓木强巴这才小心的踏上第二块石板,突然身体一沉,他一个后翻,一个侧滚,又回到唐敏身边,只听“嗖嗖”作响,却没有东西射出,再看通道,狭窄的通道两壁寒光一闪而没,很快又是一闪。卓木强巴唏嘘道:“是刀阵,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古人设计的刀阵呢。”这种传统机关将利刃埋藏在墙壁中,利用墙的缝隙作掩护,一旦启动,便如旋转的电锯,位置高低不等,常人极难闯过去。
卓木强巴再度回到通道中,观察刀阵的具体位置,只见五,六的刀阵布于下方膝盖处,而后的刀阵高度从人大腿至人颈项不等,参差错落,常人绝难逾越。卓木强巴稍加计算,只要把握住时间,跃过第一二两把旋刀,然后贴在地滑行,就可以躲开全部刀阵。他构思成熟,开始助跑,却忽略了三四两块石板的作用,刚踏上第三块石板,顿叫不好。
藏地密码3 第二十二章 地狱之门
[密教诸佛]
卓木强巴一脚踏空,身体失衡,跌往深坑,光亮一闪间,他看见了坑内闪光的利刃,生死瞬间,卓木强巴突然双臂一伸,双腿一蹬,整个人稳稳的卡在了两道石墙之间,而此刻他的身体与地板平行,鼻尖已差点碰到刀尖。原来,第三第四块方形地板,原本是一块宽一米,长两米的石板,中间打上孔,Сhā入铁棒,便是一个简易的活门,不管是踩在第三还是第四块石板上,整块石板立刻翻转。这种在机关术中称为活板的机括简便易行,特别是在这些由规整石板铺成的地面,其中安置一两块活板,板下挖坑两米来深,布上刀桩,便是成功率极高的杀人陷阱。
卓木强巴双手双脚撑着两壁,慢慢的爬上活板,并挪移至刀阵上方,避开前两把旋刀后,才试探着落地,然后先用背包滑向通道的另一头,确定安全后,自己贴地滑行而过。
这一切唐敏都看在眼里,她过来时便轻松了许多。
“奇怪?”唐敏疑惑道:“这处机关虽然是组机关,但是以前来的人有炸药可以破坏它们,怎么会在这里便掉头了呢?”
卓木强巴道:“外面那些尸骨七零八落,却没有正对着通道死的,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接触这通道就已经退回去了。估计是碰到了别的什么机关,一些用炸药无法解决的机关,诸如瘴气毒雾一类。看来这条通道确实没被破坏,我得通知其他人。”
卓木强巴按动手腕的原子表,开始呼叫队员,三分钟时间,大致说明自己所处的位置,让其余没有特殊发现的队员尽快赶来。
卓木强巴抬腕道:“那么,我们就先过去了,你们要小心,这狭窄通道是一个组机关,虽然总机关已经被破坏掉了,但是分组机关还在运作,第一块地板是正面毒钉,第二块地板启动刀阵,第三第四是活地板,下面布有刀桩,五至十五都是旋锯,你们要小心。”
方新教授传话道:“我们知道了,随后就赶过来,你们自己要小心。”
走过狭窄通道,眼前豁然一亮,狭窄通道的尽头好似伸出悬崖的一块踏板,将卓木强巴他们带入一个金色大厅的中央位置。站在踏板上,悬空而立,距离上,下,左,右各有二十来米,四壁是树丫一样的火炬,将整个大厅映得金碧辉煌。那些不过拇指粗细,长约一尺的喷焰火炬卓木强巴认识,这是液炔燃烧棒,每根这样的棒子,就算在无氧环境下,也能持续燃烧一百个小时,而且它们小巧轻便,一个人背百十来根没有问题。这种液炔燃烧棒,作为探险照明路标使用,看来是本那伙人留下的。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尊由八条胳膊粗细铁链拴着,从穹顶悬空吊下的六臂怒目金刚盘膝坐像。这尊像通高三米,浑身黝黑,好似纯铁铸造而成,六臂各执法器,怒目獠牙,面目狰狞,看起来好像是佛教的金刚,但是又和卓木强巴平日所见的金刚有所不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毗目愤怒不尽相符,带着几分诡异,几分邪恶,卓木强巴只能姑且将它认作金刚。金刚的肚脐有机眼,头顶正中有机拴,看来踏上第一块地板引发的毒钉,就是从这里射出的。石板路的尽头紧贴着金刚,看来是古人为了方便时时拂拭佛像和装卸机关而特意修成这样的。
唐敏看着二十来米高的距离,问道:“这么高,我们怎么下去?”
卓木强巴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可以下去的路,但是四壁喷燃的液炔棒说明,本那伙人是下去过的,他仔细一看,金刚的腿上留着一小截绑绳,便道:“他们从金刚腿上系绳下去的,来,把安全绳拿出来,我们也从这里下去。”
卓木强巴系好绳索,对唐敏道:“我先下去,到底后再叫你,不可妄动。”唐敏点头。
卓木强巴将安全绳在左腕缠了一圈,又在腰间缠了一圈,右手拉着绳子一头,纵身一跃,朝下滑去。谁知这一跃不要紧,只听唐敏一声惊呼,卓木强巴只感觉身体一沉,根本没有受力的感觉,接着听见“哐啷啷”一阵巨响。好个卓木强巴,在半空中毫不犹豫,果断放开绳索,双臂一展,蝠翼打开,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后手臂一扬,飞索弹射而出,“兹”的一声没入边壁,跟着卓木强巴荡了过去,刚刚贴住墙面,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扭头看时,整尊金刚像如同巨大的铁锤,重重的夯在原本是自己落地的位置。接着又是“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机关运作,将数吨重的铁金刚拉回原来的位置,卓木强巴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也是机关,那半截残绳竟然是诱人上当的,唐敏在上面大声道:“没事吧?强巴?”
卓木强巴伸手摸了摸,四壁滑不留手,想攀爬而下是不可能的了,他大声回答道:“还好,现在把另一根绳子抛给我,你从另一端下去,敏敏,听见没有?”跟着他掀动手表,告诉了方新教授等人铁佛的事,教授等人告诉卓木强巴要千万当心。
唐敏将另一根安全绳绑在一根电筒似的较重物体上,抛给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反手接住,这本是他们训练时就练过好多次的,然后将绳子在腰间捆了两圈,挥手道:“好了。”唐敏从踏板的另一方纵身跃下,滑索落地,然后扎紧绳子,卓木强巴收起飞索,从边壁荡至地面。两人看着自己脚前面的大坑和坑中的斑驳红色,这尊铁佛已经不知道击杀了多少误闯入这里的人。
收起绳索,卓木强巴心有余悸道:“走吧,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别的路。”
站在大厅底部,仰望厅顶,偌大一个金色大厅显得空荡荡的,四壁也没有精美的绘画,只有那尊凶恶的铁佛悬在半空,从这个角度望去,卓木强巴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铁佛是三面六臂,不管从哪方看,它总是凶神恶煞的盯着你,那六条手臂的造型也十分奇特,转到任何一方都让人觉得,那拿着武器的六条手臂是正对着你的。
唐敏不由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佛?看起来好恐怖。”
卓木强巴道:“我也不知道,和我以前见过的佛都不一样呢。”
大厅有前后左右四道正门,卓木强巴他们拿指南表对了一下,在东南西北四个正方位又开了四道较小的侧门。大厅正中有一圆型,直径约三米,上面的石板如花瓣形将其封闭,这些石板与其余地板不同,石板中心都有红色物质,触之柔软,卓木强巴心中一怔,这和阿赫地宫中的石门一样——这是血池之门!但这些红色物质已非亚拉法师形容的纤维,而更像是活的肌肉组织,卓木强巴顺着圆型望去,只见四条沟渠直通四道侧门,这些细小的沟渠与地板的缝隙巧妙的穿Сhā在一起,让人难以发觉。卓木强巴敲了敲石板,响声沉闷,看来极为厚重,一时无法找到开门之法,卓木强巴和唐敏在周围转了一圈。
唐敏道:“这座大厅修得好奇怪,为什么不是正对东南西北,而是要Сhā在四个方位的中间呢?”
卓木强巴突然想起父亲曾说的四方庙“不是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是在万字轮回的拐角处。”他又想起自己的圣使身份,不由暗自怀疑起来:“难道说,这个地方,真的和我,和我们家族有莫大的关系?可是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暗自拿定主意,这次的行动结束,一定找父亲问个明白。
当下并不答话,领着唐敏来到正北方侧门,只见巨大的石阶继续向下延伸,燃烧棒的黄|色光芒好像在招引魂魄回归黄泉。卓木强巴道:“下去看看吧。”
阶梯尽头是一小居,不过五六十平米,正中被一方形石板占据,四周布立石架,石板和石架上都不可避免的留下了褐色印记,以至于一踏入这房间便感到一阵阴风,好似冤魂未散,依然盘旋半空。周围则摆放一些破烂陈设,因该是当初祭祀祷告用的法器,供桌,炉具一类,不过已经全不成形。走过一圈,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想来其余几间侧室也都如此,卓木强巴便决定去正门看看。
正门远比侧门高大,石阶宽敞,两人延阶而下,来到另一座厅堂,正中是三阶拜台,台上一个女性造型的石佛,高五米,左腿盘绕在右腿之上,背后斜靠着好像贝壳一样的石座,三眼眦目,面带狞笑,从胸至腹共有六|乳,怀中双手搂抱一婴,头颅已经断,手臂也仅剩一只,女佛一张血盆大口,牙涂红色,仿佛血液还凝固在上,摇摇欲滴。更诡异的是,一只雪白的婴儿手臂从女佛口中伸出,仿佛还想握住什么东西。唐敏看了一眼,赶紧扭向一旁,不敢再看;卓木强巴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邪恶的东西,女佛前有个金属鼎,显然是烧香祭拜所用,四周有木杆,原本因该挂经幡帷幔用的,如今经幡帷幔都化为灰烬,只剩下朽木横梁。
唐敏道:“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我看着觉得很不舒服。”
卓木强巴道:“等一等,敏敏你看,地上脚印散乱,还有女佛两边的灰堆积得特别厚,这中间恐怕还有什么玄机。我走近看看。”卓木强巴壮起胆子,一步步靠近女佛,越临近越感阴森,那张血盆大口,就好似随时都能低头噬人一般,三眼呈扇形并列额上,每只眼都露出饥饿,渴望抢食的气息。
卓木强巴调整呼吸,终于来到女佛脚下,只见巨大的石像居高临下,三目瞪着下放,那种半带喜悦又半带渴望的眼神,被那些古人雕刻得十分传神,卓木强巴看得也就越是惊心,笑脸血齿,让人半身发麻。卓木强巴收起目光,平视前方,就发现,女佛右腿屈膝处雕刻有类似护膝铠甲的东西,正好形成一个蹬子,蹬面平整,整好供人攀爬。他想了一下,小心的爬上女佛膝盖,唐敏在下面颤声道:“喂,强巴,你要干什么?”
卓木强巴道:“不用担心,我就是上去看看。”从这个方向看去,只见那断头婴儿从头断裂处,仿佛空心,里面因该有什么才对。卓木强巴顺着女佛大腿又跨了一步,刚好踏在下一个立足点,心中默念一遍“心中无魔,便无所惧”,随即大胆将手伸入了那断头婴塑。
那婴儿腹中,好像有个扳手,卓木强巴审视四周,确实机关不是对人发动攻击的,才拉动扳手,只听“轰”的一声,卓木强巴从女佛身上跌了下来,一个空翻站稳,这才看见女佛已经从正中裂分为二,肚腑中是一蛇盘莲花座。唐敏双手捂着嘴,显些没尖叫起来。
卓木强巴重上台阶,看着这莲花座道:“果然!”只见莲花座正中露出一个小孔,里面原本是Сhā着什么东西的,从留下的孔洞痕迹看,那件东西因该是有菱形突起,然后带柄,卓木强巴将安全绳吊入洞中测了测,长度大约在一尺左右。卓木强巴检查完痕迹,走下台阶,踏在最后一级阶梯时,那女佛就像启动的捕鼠夹子,“碰”的一声又合在了一起,声响巨大,震得灰尘噗噗直落。唐敏又是不由自主全身一抖,花容失色。卓木强巴搂过唐敏,感觉她就像惴惴不安的小兔双肩微抖,便细声安慰道:“走吧,我们去其它大厅看看。”
左方乃是人首蛇身,腰腹如鼓,肩长六臂的三眼怪兽,不过它的第三只眼却是浑圆,不似女佛的梭型竖眼。右边则是一对象头人形,呈合体交欢状,雌雄有别,但此间尊像,却是以雌为高大坐姿,雄象反而较小,如孩儿般扑在雌象怀里,不见面容,仅露獠牙象鼻。最后一间正门却是一尊四首四臂的女佛,同样头生三眼,形貌凶恶,遍体黑色,胸挂骷髅串珠,腰挂人手摆件,右手二臂分持钺刀和钩镰;左手则持天灵盖做的颅骨器皿和滴血人心。这些凶佛造型特殊,神情可怖,卓木强巴竟然是一尊也不认识。
四间正门雕像皆有机关,卓木强巴一一打开,佛像中无一不空空如也。唐敏问道:“如果这里都没有人来过,那么里面为什么除了佛像什么都没有呢?”
卓木强巴道:“我怎么知道呢?或许被别的精通机关的人取走了,或许发生了突发的情况而全部转移了,又或许……这里根本就没有摆放祭物法器,为了让寻宝者忽略这些房间而保护佛像中最后的秘密。”
而此时,张立和岳阳已经赶到那堆满陶罐的房间,张立看着狭窄通道道:“就是这里了。”
岳阳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散落在地的肉质团块,道:“看看,这是什么?”
张立道:“不知道。”
岳阳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太岁吧?”
张立道:“太岁是什么?”
岳阳道:“一种传说中吃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东西。看起来像肉,其实因该是属于蘑菇一类吧,而且割掉一部分,它自己会长回去,只需用水泡着它就能保持不腐。在青海我听人说起过。”说着他拿起卓木强巴打开的那个坛子,晃了晃,对张立道:“你看,里面泡着吧。”
张立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就是那团土狗大小的白肉,坛底也泡着一团,岳阳道:“难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太岁?”
张立道:“喂,吃了长生不老,那我们不是发了!”
岳阳用手将坛子里的白肉捞出来,递到张立嘴边道:“你尝尝看,是个什么味道。”
张立慌忙摇头,这东西听起来不错,可是真到了眼前,看着都觉得恶心,而且还有股特别怪的味道,更别说吃了。岳阳嘲笑道:“没见过世面,这可是好东西。”可他拿到自己嘴边,被怪味一熏,也张不开嘴了。张立道:“得了吧,这东西有可能泡过上千年了,就算真是好东西,也早被泡烂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找强巴少爷吧。”
卓木强巴刚踏下拜台,那尊四臂四头女佛恢复原状,只听外面大厅“嘎嘎”轻响,卓木强巴转念道:“难道是地底圆门打开了?走,去看看。”遂带着唐敏奔回金色大厅。唐敏嘀咕道:“不是血池吗,这么容易就打开了?”
果然,大厅正中花瓣一般的石板都旋进了石壁,露出一条光洁的圆形通道,通道盘旋而下,内壁光滑如镜,颇像一个巨大海螺的壳。唐敏担忧道:“这内壁如此光滑,下去了可就上不来了。”卓木强巴想了想,取出工具,将钢钎子打入石板,又用三枚安全扣卡住花瓣石门的关合口,将安全绳系在钢钎上,穿过安全扣垂入通道。对唐敏道:“还是我先下,你守着上面别让这门关上了。”
卓木强巴戴上烛帽,一手执绳,坐在通道内向下滑去,就像坐滑梯一样,心中不由诧异:“怎么如此光滑,到底采用了什么工艺?”触摸四壁,冰冷沁人,敲击其上,并非石质声音,调亮烛光,只见内壁黑黝黝的好似纯铁,心道:“难道整条通道内壁都是金属拼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才能保持这些金属千年不锈?”
正想着,脚下好像蹬掉了一个什么东西,身体缓了一缓,听见“骨碌碌”的滚动声从下面传来。卓木强巴来不及细看,但是却更加谨慎了,拉紧绳子缓缓下放,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三米距离,前方突然弹起一把利刃,刀刃直直的对着卓木强巴,若不是拉着安全绳,那刀说不定就将卓木强巴从两腿间劈作两半。还来不及松气,只听“噌噌”数声,那光滑的内壁又有几处弹出刀片,那刀好生锋利,结实得可以吊起一头象的安全绳被刀刃蹭了两下,竟然承受不住卓木强巴的重量,“嘣”的一声断裂开来。卓木强巴只来得及朝洞口喊了一声“不要下来!”身体便飞速向下滑去。
[通道]
张立岳阳轻松通过狭窄通道,岳阳不免有些得意道:“这机关,挺容易就过来了嘛。”
张立打击他道:“没有强巴少爷提醒,你能过得这么轻松?对了,现在该怎么走?强巴少爷他们人呢?”
沿通道前进几步,岳阳看着铁铸六臂大佛,惊讶道:“哇,这么什么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张立道:“是夜叉吧?难道是地狱阎王?”
他们走到铁佛面前,就看见了金色大厅和大厅正中的唐敏。
张立打了声招呼,和岳阳各持安全绳的一端,搭在踏板上同时滑下。两人奔至唐敏身边,看见地上的圆形通道,张立问道:“强巴少爷下去啦?”
唐敏嗯了一声,岳阳道:“你怎么不下去?”
唐敏道:“强巴刚下去,他说先探探有没有危险……”刚说到这里,就听通道里传来卓木强巴隐约的声音:“不要下来!”接着绑在钢钎上的安全绳弹跳起来,大厅里的三个人都意识到,安全绳断了!
唐敏一急,探头就想下通道,被张立一把抓住衣领,岳阳道:“这种粗活,交给我们男人来做就可以了。”说着单手将安全绳打了四个靠结,就势一滑,擎着绳索就下去了。张立接着道:“放心,我的公主,我们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强巴少爷。”也跟着滑下。
卓木强巴发出警告声的同时,双臂一长,按住了鞋底两边的旋钮,特制登山鞋的鞋底自动充气,形成了大小不等的吸盘和虹毛,卓木强巴利用这点吸力尽量贴紧光滑的内道,身体慢慢减速,总算是停了下来,一柄薄薄的刀刃架在他腋下,刀锋几乎割破衣服,卓木强巴小心的将手臂绕过刀刃,像一条蠕动的虫一样靠腰力一扭一扭的向下滑去。
又绕了三圈,前方好像出现了平坦地面,但是正前方还竖立着一柄刀刃,从卓木强巴的角度看就像立着一根银丝,银丝身后陡然增粗,有笔管粗细。卓木强巴想,周围肯定有关闭这刀锋的机括才对,刚才一路走下,这些刀刃都是直立在圆筒正下方,如果是自由滑下,因为惯性而紧贴侧壁,反而没有危险,只有滑到这最后的斜坡,势必被正前方的刀刃劈做两半。
快靠近刀刃了,卓木强巴发现,圆形通道旁边有个突出的榫卯结构,难道那就是机关的枢纽?
正想着,突然“喀”的一声,那些刀刃缩了回去,跟着“噌”的一声,又弹了出来,卓木强巴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上头喊道:“强巴少爷,你还在吗?我来啦!”岳阳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得好快!
卓木强巴暗叫糟糕,双脚紧紧贴着通道,只感觉双肩一沉,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个人同时向下,那刀刃就在卓木强巴视线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卓木强巴想改变方向,可是要稳住身体就已经不易,哪里做得到,两人同时朝锋利的刀刃滑去。
总算特制登山鞋的质量可靠,竟然同时稳住了两个人的身形,可是那刀刃已经架在卓木强巴两腿之间,紧贴着裤裆,卓木强巴这次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料惊魂未定时,上面又传来了声音:“我也来啦!”
卓木强巴大惊,慌乱中总算不失镇静,千钧一发之际将右手边的榫卯结构按了下去,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卓木强巴刚做完这一切,肩头重量突然增加,三个人像一列火车,坐着滑板一滑到底。
“混蛋!明明听见我说了不要下来,那肯定是有机关啦,还这么冒失!”卓木强巴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责骂起自己的队员来。
岳阳瞪了张立一眼,责备道:“都怪你,差点让强巴少爷断子绝孙。”两人都是从侧壁滑下,反而一点刀刃都没碰到。
张立争辩道:“怎么怪我,明明是你先下去的,你不踢到那个机关,那些刀会弹出来把绳子割断吗?”
卓木强巴一肚子窝火,不过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家伙纠缠不清,先用通讯器和唐敏联系,告诉她暂时没有危险,但是通道内有机关,最好不要下来,留守在上面等待亚拉法师他们。又联络了方新教授,从教授他们的位置来看,显然即将赶到金色大厅。只有吕竞男和巴桑,他们发现了另一条意外通道,现在也正在探寻之中,而且他们发现的那条通道,估计连本那伙人也没有发现,里面保持着好几百年都无任何人进入过的样貌。
吕竞男和巴桑经过的那条秘密通道据说更为诡秘危险,通讯器里一时也说不清,吕竞男只吩咐卓木强巴他们尽快将他们发现的通道调查清楚,然后再看看相互间有无联系和帮助。
卓木强巴按下表上的按钮,制止了兀自争论不休的张立岳阳二人,道:“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们争什么争,现在我们先把这下面的情况探清楚,然后想办法上去。”
张立岳阳这才停止争论,这条通道与螺旋形圆管滑梯一脉相承,只是地面弧度稍小,高不过两米多一点儿,卓木强巴伸手都能够到顶端,宽也不过两三米,走在里面,就像踏入一条古老的时空隧道。走在这种圆形隧道中,卓木强巴感觉有点像阿赫地宫中的骨管通道,那里是硕鼠进出的地方,卓木强巴不由心道:“这里因该不会有那种东西吧。”
走了十来步,前面就出现了分岔,站在分岔口朝前后望,只见前后两条通道都能看见分岔。张立忍不住道:“不会吧,迷宫啊?”岳阳张嘴“哦”了一声。在机关学中,这两位仁兄最烦就是迷宫,什么回纹迷宫,方格迷宫,阵法迷宫,立体迷宫……不管什么迷宫都让他们头痛不已。偏偏古人又将迷宫作为机关数术中最容易建造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种,诸如奇门遁甲,八阵图,迷魂阵,这些知名的迷宫都曾显赫一时,为古人在战场或别的地方立下大功,而且各自成为一门学派,他们所学所掌握的都是最简单最精要的迷宫知识。
卓木强巴道:“不像,哪有迷宫修得每四五步就分岔路的,而且这里的四壁都如此光滑,也不像能放置大型机关的样子。”
岳阳喃喃道:“也不用什么大型机关啊,就好比刚才……”张立在他背上狠狠一捏,让他别再提刚才。
卓木强巴道:“我们走两步试试,总比干待在这里好。”
没有方新教授的电脑,在这样支路繁多的通道内穿行确实比较困难,卓木强巴他们在原点做下标记,然后开始前进。在迷宫中没有地图,那么因该遵循靠左原则,这是一条基本原则,也就是不管怎么走,总是靠着左手边的墙壁前进,这样一来,将会始终是在向前进,如果说迷宫形成一个环形通道,那么在原点做了记号,回到原点时就能发现。
这时,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已到摆满破罐和尸骨的房间,也看见了那条狭窄的通道,方新教授道:“到了。”卸下包袱就准备过去,亚拉法师道:“等等,我看看这些罐子。”
亚拉法师也和岳阳一样,捧起那些陶罐,看见了里面的液体和肉团,眼神捉摸不定,方新教授问道:“里面是什么?”
亚拉法师如梦方醒,道:“啊,什么?哦,不知道,真是奇怪,这么多罐子,这里面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先拍摄下来,我们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强巴少爷他们吧。”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天哪,难道这里竟然是曾经的圣坛?”
自从教授的电脑记录了阿赫地宫的大量讯息后,特训组上方的领导层对这样的记录方式表示出了兴趣,经过科研部改进,方新教授的摄像头已经换了更高像素的清晰镜头,与他的眼镜合为一体,仅从背包里拉出一根数据线接入眼镜腿就可以了,而且具有水下拍摄功能,而笔记本电脑很好的保存在背包内,解放了双手。
走了三分钟,已经钻了无数个岔道,如果强行记忆,这时候就已经迷路了。这时,三人手腕上的红灯亮起,这是通讯信号,原来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已经到了,听唐敏说了情况,与他们三人联系一下。岳阳回答道,目前还算安全,正在钻迷宫呢,下面除了通道,什么都还没发现,有了发现时再和他们联络。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嘱咐小心,他们也正好在大厅观察一下那些佛像。
在唐敏的带领下,四个正门佛厅和四个侧门都参观完了,也看见了里面的机关,方新教授整理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和唐敏谈论着各自在废墟中所看见的。亚拉法师盯着悬空的黑色佛像,心情沉重而复杂,心中默默念着:“大护法神摩诃迦罗,持天护法神诃利帝母,地灵尊那迦,大圣毗那夜迦,地母神迦利……满天神佛,齐聚于此,不会错了,方才我们看见的——那是祭酒!这里真的是圣坛!尊敬的万能的摩醯首罗,请原谅心怀虔诚的罪徒,我们来晚了,但我们从没有放弃,让自在曼陀罗重现光明。”
方新教授看着电脑对唐敏道:“以我们今天的观点来看,这种古老的或许已经消失了的教义,因该称作邪教吧。因为他们所尊崇拜祭的,都是今天正统佛门所不容的邪佛和恶魔。比如头顶这尊铁佛,如果没弄错的话,因该是大黑天,大黑天是西藏最为人所熟知的保护神之一。据说他曾被观音驯服过,有时又被看作是菩萨的忿怨身。而那两头相拥抱的象形雕塑因该是大圣欢喜天,他通常作为战神的形象出现。又云大圣欢喜天,大圣天,圣天。夫妇二身相抱象头人身之形,为本尊。男天者大自在天之长子,为暴害世界之大荒神。女天者观音化现,而与彼抱着,得其欢心,以镇彼暴者,因称欢喜天。而你认为最恐怖的那具女佛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鬼子母,鬼子母又名欢喜母,梵文音译诃利帝母。原为婆罗门教中的恶神,专吃人间小孩,称之为“母夜叉”。被佛法教化后,成为专司护持儿童的护法神。另外两尊我也不认识,但多半也是此类佛像,这些神佛呢,在它们被统一进佛教之后都是大护法大金刚,是消灭邪魔歪道的正义之神,但是这里所雕塑的佛像,很明显表现的是在这些雕像皈依佛教之前的形象,它们都是大凶神,大煞星,连普通神佛都奈何不了他们,这里的教众信奉的是这些神佛,所以我认为这恐怕是邪教,我想,亚拉法师对比我了解得更多吧。法师,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道:“什么?”
唐敏道:“给我们讲讲这些佛像的来历吧,法师。”
亚拉法师道:“这些佛像么?哦,这些佛像啊。这些佛像都是以本尊的面貌出现,估计这个教属于藏密的旁支,如果说藏密的话,说起来话就长了,一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说。”
唐敏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说这个,先说说那些血池吧,为什么没有注入血液它也能打开呢?是不是因为几天前有人使用过血池,所以它能保持几天。”
亚拉法师道:“呵,血池也分很多种,像这个,这里的不能叫血池,它们叫白池。”
唐敏道:“白池?”
亚拉法师道:“嗯,它们不需要血液,只是用普通的清水就可以起到打开石门的作用,然后正如你所说,只要水量充沛,可以用好几天。”
唐敏指着侧门道:“可是,我们看见里面那些池子,不是和血池一模一样么?那些石架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不是用来挂……倒挂,倒挂那些的么?”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那只是一个模具的形式,就好比佛像,俱有手眼身法,但各有各的不同。难道说天下众生皆有手脚,那么就人人都是一样的么。从这个石门的用途来看,下面因该是地下排水系统,强巴少爷他们所说的机关,恐怕是侧斩刀。”
“这个好像是一个地下排水系统。”卓木强巴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道:“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蛛网密布,四壁又如此光滑,用来排水倒是不错,肯定不会是迷宫。”
岳阳道:“我看也不像是迷宫,这里一没有机关,二没有装饰。”
卓木强巴更加肯定的点头道:“嗯,大雨涨水时,或许小岛将被淹没,等水退去,就通过这个地下排水系统将水排出去,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张立道:“那么,这些通道都是通向哪里呢?”
卓木强巴道:“通往岛外,或是……湖底。”
岳阳道:“我们又转回原点了,嗯?标记呢?怎么不见了?”
卓木强巴看看,果然这里接着一条圆形通道一直通向上面,但是这条通道好像和他们下来的地方略有不同。卓木强巴道:“不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这里是另一条从上延伸下来的通道,你们看,这是条斜坡通道,没有转弯的。嗯?上面有光亮,门是开着的,我们上去看看吧。”
张立道:“这么光滑,怎么上去?”
卓木强巴垫垫脚道:“爬上去啊。”此时他对吸力鞋的信心有所恢复,方才三个人的重量都能承受,何况一个人。
岳阳道:“唉,平时少有使用,竟然将这鞋的功能忘记了,爬上去看看也好。”
张立告诫道:“小心又有那种弹刀啊。”
卓木强巴道:“我计算过了,那种刀刃长不超过一尺,刚才是躺着下来的,如果我们直立走上去,不踩着中间这道缝隙,那刀对我们因该构不成威胁。”
三人小心翼翼爬上光滑的通道,眼前火光熠熠,已置身于一处石窟,这里与方才的大厅不同,似乎只是简单的开凿出一个石窟,没有任何装饰,四壁和墙顶都还是乱石嶙峋,正中有一尊石像,三人爬上来的洞口正对着石像的背面。张立岳阳绕过佛像,大叫一声道:“哇,长毛女妖!”
卓木强巴也来到石像正面,也是暗自吃了一惊,这石像不知是没有完成还是被故意雕成这般模样,只见全身赤祼,拥有女性身体特征,但是却全身披着长毛,连面颊也被长毛覆盖,若说像大猩猩,可她胸腹也都被长毛覆盖,倒有些像人形树根。卓木强巴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说过古藏毛妖女王的故事,但是从来也没见过类似的雕像,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毛妖女王。女佛正前方案板上横躺一具人尸,足下三鬼,侧立一鬼,皆各执人手,足,躯体,张口欲嚼,而佛右手举人心过喉做吞食状,左手握着一块卵石似乎准备放入人的胸腔。
三人在石窟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机关,也不见有其它通道,感觉甚是奇怪,怎么会是一间完全密闭,只和下水道相通的石窟,但找遍石窟,终于一无所获,准备原路返回,就在洞口,卓木强巴突然停下,道:“里面有人。”
[多吉跌不]
张立刚刚看过如此凶佛,心脏兀自跳动不已,卓木强巴突然冒出一句里面有人,顿时吓了一大跳,问道:“什么?哪里面有人?”
卓木强巴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侧耳倾听,只见空寂封闭的石窟内,果然有奇异的声音传来,好似一种敲击声,整齐而有节奏,快慢轻重,变化不一。但是那声音显得遥远而微弱,不细听则全无发现,好像就是从石窟的某一处发出的,可是又无法分辨真切,好像整个石窟四壁,都在发出声音。卓木强巴低声阴冷道:“刚才我听见的不是这个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语的声音。”
张立和岳阳夸张的抱作一团,同时叫道:“强巴少爷,你不要吓我们,难不成这里有鬼!”
卓木强巴手一挥,道:“再找找,说不定哪里真有机关,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这石窟不可能没有进出的门路。”
“侧斩刀是什么?”唐敏还是不明白。
亚拉法师道:“这座岛是在湖心,如果湖水上涨淹没整座岛屿,那么地下的建筑都泡在水里,所以在这下面一层会有这种一遇水就能打开的白池,可是如果顺水冲下大量的巨大物件,诸如挂在大殿上的佛幔,供桌,和一些杂物,它们将排水口堵住了怎么办?这时,这种喇叭状的通道和通道内的侧斩刀就起作用了。它们将大块的物体分为小块,以便地下排水系统疏通和排泄,它们会像弹簧一样突然弹起,然后间隔时间突然缩回,再弹起,起到切割物体的作用。”
唐敏讶道:“这么巧妙,真不可思议。”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就是古人在劳动和生活实践中积累的智慧。”
三人又闲聊片刻,亚拉法师说了些有关密教神佛的事,然后道:“啊,不知道强巴少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联系一下。”
方新教授又和卓木强巴他们作了次通话,此时卓木强巴他们正在石窟里刨地挖坑的找机关暗道,只因卓木强巴认为这里面有人。卓木强巴将他们看到的长毛女妖告诉了方新教授他们,亚拉法师心中又是一番地裂天崩的震动:“陀只尼渡化神母,天,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处圣坛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亚拉法师道:“我们下去,这里还有许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唐敏犹豫道:“可是,通道里的侧斩刀不是很危险么?”
亚拉法师道:“跟着我走,没有什么问题的。”
方新教授早也想去看看,欣然同意,三人也一同下入地下排水系统。
卓木强巴和张岳二人又将石窟翻找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机关暗道,只忙出了一头大汗,岳阳轻松道:“我说没有嘛,这次我们可以安心的走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石窟四面嗡嗡作响,那微弱的声音真的像是在喊:“救命!”而且是古藏语,而且岳阳还听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顿时脸色转白。石窟原本就空旷贫瘠,这一声来得突兀,三人渐渐将目光投向那尊五米来高的长毛佛,是她在呼喊?还是躺在案板上那男子?还是四名小鬼?张岳两人更是心生疑虑,莫不是碰到了千年老妖精?否则怎么还会说古藏语呢?
卓木强巴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们真蠢!”张岳二人各自向后跳出一步,又被吓了一跳。
卓木强巴道:“是石像!是石像啊!我们到处找机关,怎么把最明显的机关忽略了!”他踏上天坛形圆台,来到长毛女佛的座基下,指着那一圈缝隙道:“这石像肯定可以移动,这,这最明显最简单,我们竟然都没想到。”
三人齐心合力,推动佛像,那石佛竟然比想象中要轻,看来中间未必是实心的,果然,佛座下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隔板,拉开隔板,下面竟然是一个水池,清水盈盈装得满满的,中间有个石台样的东西高出水面,但那上面并没有人。张立探头望去,水里也不见人影啊,正疑神疑鬼时,突然水里披头散发冒出一颗硕大惨白的人头,张立顿时倒跌坐地。那人头一扬,水花四溅,一张浓眉大眼,方鼻厚唇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吐出积水,异常灵活的爬出水池,道:“总算得救了。”
一听这人说话,三人马上明白,这是工布村人,方才喊救命和古藏语一样发音,但后一句话却是介于古藏和早期藏语之间的奇怪语言。这人身材异常矮小,身高不满一米五,四肢纤细,皮肤黝黑,一颗头却是又宽又大,站在卓木强巴面前就像一名发育不良的非洲儿童,因为被水浸泡过久,身体泛起一种不自然的腐肉白色。这个人穿着氆氇袍,长筒靴,腰系氆氇带,上面Сhā了把丛林刀,手腕上是菩提子串珠,胸口有玛瑙佛串,串珠正中有一橄榄形黑白纹玛瑙,卓木强巴一眼认出,那是七眼石。
那人甩了甩头上的水,骄傲而自豪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多吉,谢谢你们救了我。”
“多吉?你是多吉跌不?”卓木强巴这样问道,张岳二人都大吃一惊,他们和卓木强巴先前想的一样,既然是工布村第一猎手,肯定是高大魁梧,壮得像头牛,|奇-_-书^_^网|怎么眼前这个小个子,会是多吉跌不?
不料,这个小个子还真的昂首回答道:“没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命,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还有,你们怎么会说这种语言?”
卓木强巴道:“是那森带我们来的。”接着有把那森要他转告多吉的话告诉多吉。
多吉张大了嘴,眼睛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就好快要热泪盈眶一般,半晌才道:“那森,噢,苍天!万能的自在佛!感谢你赐予我这样的福分!我多吉跌不一生中,竟然能同时看见两位圣使大人。”他又喜孜孜的朝那长毛女佛跪拜下去,五体投地,嘴里念道:“慈祥的空行母大人,我感谢天上诸天的眷顾,我要感谢你们的,以我最圣洁的灵魂接受你们慈悲的化。”
卓木强巴张二人俱是大惊,空行母他们都知道,那是藏区有名的慈祥佛之一,就好像观世音菩萨一样救苦救难,这里的空行母怎么会被雕成这副模样。
见多吉翻身而起,张立问道:“这个,你们怎么叫空行母大人?”
多吉奇怪道:“这就是空行母大人啊,怎么?圣使大人有不同的法名?”
卓木强巴这位对佛学本身就不甚精通的圣使大人道:“呃……这个……没有。”
多吉道:“圣使大人,你真的就是圣使大人。”朝卓木强巴跪下,岳阳在一旁道:“可不是吗,你们三位长老说的,这就是圣使大人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圣使大人?”
多吉道:“没有我们工布人引路,要来到这里不容易,蚂蟥坡,蝎子沟,蛇山,死人谷,瘴气谷,黑沼池,每个地方都不是常人能通过的。想找到生命之门更是难上加难,而那森带路,又能进入生命之门的,就只能是圣使大人了。”
多吉半跪在地,突然摸遍全身的找起东西来了,终于,从湿漉漉的衣衫里找出一枚纽扣大的红色物体,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我多吉发过誓,谁将我从那灰河地狱中救出,便将这滴血红石赠与他;没想到是圣使大人亲自解救我于地狱,看来天上有法眼,自知一切神通,请圣使大人收下!”
卓木强巴微微笑道:“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多吉急了,忙道:“这滴血红石,本就是此间最后的圣物,是多吉拼死从剑树地狱取来,准备献给圣使大人的。多吉留此物在身,便是对天不敬!”说着,竟然朝地磕起头来,“怦怦”有声。
卓木强巴见他神态坚决,那头撞石板咚咚作响,再磕下去都快磕出血来了,只好勉强收下,拿在手里一过目,竟然是一颗无暇红宝石,作圆形纽扣状。卓木强巴贴身收好,以示尊敬,多吉这才喜容起身,张立岳阳拿起红宝石,细细观摩,只觉这块宝石晶莹剔透,红欲滴血,知道这肯定是个好东西,但是究竟怎么个好法,却说不上来。
卓木强巴问道:“这块宝石是在哪里找到的?”
多吉道:“剑树地狱,树叶如剑,风吹叶落,剑贯全身,着手手绝,着足足绝,身体头面,无不伤坏。”
卓木强巴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多吉说的肯定是机关,看来这里还有他们所未发现的地方,转念道:“带我们去看看。”
多吉道:“谨遵圣使。”不走向下水道入口,反而返身走向那水池。
卓木强巴看了看那水池,说来奇怪,空行母法身移开,那水池里的水位竟然慢慢下退,露出台阶。卓木强巴问道:“你怎么会被关在水池里的?”
多吉已经跳下水池,水已退却,不湿鞋面,犹豫道:“这,或许是我做得不够贴切,或许是我违反祖训私入生命之门,所以圣使他罚我在阏珈池净身洗过吧。我本来是取了滴血红石准备交给圣使,但圣使他们让我在这里等候……”
卓木强巴跳进水池,四壁浸湿,但顶部干燥,看来这里以前也没有水,同时问道:“你说的圣使,是你带进来的那个?”
多吉一步步走下石阶道:“嗯,圣使他……”
张立和岳阳先后跳进来,岳阳急道:“圣什么使啊,他们想杀了你啊!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拿了什么东西?现在去哪里了?”他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两人心中明亮,本那伙人是怕多吉泄露了他们的去向所以生出杀人灭口之意。
水没过膝盖,多吉从另一方登上石阶道:“我不知道在阏珈池等了多久,圣使他们拿了开千手佛的四法杖,现在因该去了象雄王的领地。”
“象雄王?”卓木强巴,张立和岳阳互望一眼,同时道:“古格!”
多吉道:“那位圣使大人也是这样说的。其实按长老们的说法,古格王是后来的人……”
张立道:“他们怎么会去古格的?他们比我们多知道些什么?”
多吉道:“因为我们工布人世代守护着的三处圣地,生命之门,打开通往希望的通道,倒悬空寺,找到入口的法门,最后去到极乐的香巴拉,一切烦念持心忘明,使诸众生专心一境,即易得往生。古格王发现了我们的倒悬空寺,惊为神迹,所以迁都而至,盖诸宫殿于上,以为密宝。”
岳阳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道:“就是说,古格有座倒悬空寺,和生命之门一样属于圣地,那里有通往香巴拉的法门,法门,就是指——”
“地图!”张立叫了起来。
“那么香巴拉就是帕巴拉神庙的所在地,难道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就是香巴拉?传说中的香巴拉?”连岳阳也惊讶起来。
卓木强巴道:“赶快联系法师他们,看他们能不能来与我们汇合,重大发现。”
岳阳与方新教授他们通讯,多吉指着头上隔板道:“上面也有重物,但是感觉不是很沉,方才我一个人都能移动,只差一点就可以掀开地板。”
卓木强巴举臂上顶,有重物在外面压制,叫来张立帮忙,三人同使力,将那东西顶翻,只听骨碌作响,打开了隔板。踏上大厅,这里又有一尊佛像,这倒有点像八臂金刚坐像了,左边手持连柄双头利剑,右边手拿着绳索一样的东西,瞪三目露齿咬牙,作忿怒相,身后有火焰形的佛圈,身旁两童子,而压住挡板的,是三个石墩,已滚落各处。大厅四面开门,似乎各俱佛形,而门外又有门,不知有多深。
多吉参拜道:“圣使持十四根本印,真言咒,前往往生,叱咤一切障……”念毕,扭头看着卓木强巴,不知道这位圣使为什么不参拜本尊,看卓木强巴一脸茫然,心想是不是这里的本尊与别处有异,所以圣使不识,忙解释道:“这是不动本尊,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哦”了一声,心道:“管你动不动,总之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多吉有些暗自伤心,这不动本尊是最受祭拜的大本尊,五方大明王护持的中央明王,可是圣使大人似乎没有听说过。张立用普通话道:“这个神很有型嘛,比刚才那些要帅多了,来,拜一拜。”
卓木强巴这才反应过来,道:“哦,对,拜一拜,拜一拜。”模拟多吉姿势,拜过不动明王,多吉这才回复笑容,开心得好像拿到糖果的孩子。卓木强巴问道:“多吉,你要带我们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多吉前面带路道:“请动五大明王,五大虚空藏菩萨,就到了。”
有人带路,自不用每处佛殿一一拜过,他们看过几尊佛,有一全身青黑色,呈忿怒形,六面六臂六足,坐于水牛座上,背负火焰,手持戟、弓、索、剑、箭、棒等武器,多吉称威德尊者;有一呈青黑色,头戴宝冠,火发逆立,有三目,现忿怒形,双牙向上突出,右手持附三股杵之戟,手臂弯屈,左手持三股杵,周身亦有火焰,坐于磐石上,多吉称降三世尊者;有佛乘孔雀,身赤色,右手竖掌,屈食、中指,执白拂,左手覆拳安于脐,持大红莲花,莲上有绿珠,多吉称红莲虚空菩萨;而见一白佛,骑狮,头戴三重冠,脑后顶白玉圆盘,左手执钩,右手执五瓣花盖宝盒,多吉称法虚空菩萨。
这里的每尊佛像都是三目,或单面,或三面六臂,或四面八臂,四面四臂,忿怒像,踏妖踩尸,伏鬼劈人,三人越看越心惊,也都意识到这个古老的教似乎尊崇的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东西。岳阳张立甚至想到,这个圣使似乎也不是一个什么好角色,这次强巴少爷可上了贼船了。
走到最后一殿,多吉停下,望着殿堂佛像左下侧门,低头不语,似在犹豫。
殿堂高大,烛火摇曳,四周空荡,除了四人细微的脚步声,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大殿正中佛怒目尊,身肉色,头戴七蛇冠,手持剑作吞剑状,剑缠一蛇,正中第三眼上方有角,身后为火圈,身上挂着七具鬼面,胸一腹二,双肩双膝各二,除了双肩鬼面化作蛇形口吐蛇信外,其余五具鬼面皆扭曲成蜡熔状,形态怪诞恐怖。张立岳阳心中叨念:“这又是什么神?这么邪。”
密教机关(一)
多吉道:“前方就是剑树地狱了,非常危险,我是九死一生才闯过去的,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圣使大人带过去。”
卓木强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里过去就是么,那么你先把你遇到的情况告诉我们,然后我们自有办法。”
多吉道:“一踏进去,便是乱剑横飞,我只顾躲避剑雨,哪里看得清别的,我一路滚跑,跌跌撞撞闯了进去,里面是葫壶形状,墙壁上好多钉突,还有字呢,正中有宝华座,座上有鱼嘴,这滴血红石就是在鱼嘴里取下的,出来的时候再没有乱剑了。”
卓木强巴看看张立他们,又看看他们将要通过的地方,一间长方形侧室,中间是通道,两旁都是高出地面一米的供台,上面本该有佛像、钟、钵、木鱼等器物,如今也是空着,正面只开了一道三米高的小门,门的上方墙壁有一万字轮。地板铺陈为条石状,每一块上面都刻有一个文字符号。
张立道:“机括在地板上,所以一踏进去就会启动机关。这些符号是梵文,可惜我们不认识。”
岳阳道:“嗯,两旁的墙壁多有缝隙,估计飞剑就是从石壁中射出,未伤及人,则返回对面石壁。”
张立又抬头道:“这天花板修这么高,上面估计不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岳阳道:“这房间长度最多不超过二十米,如果有机关,冲也冲得过去。”
卓木强巴道:“那好,那我们去试试。”卓木强巴在地板前,看着梵文笔画肥瘦不一,像一条条扭曲的虫,一时不知道该踏哪一块,试探着一脚踩下,地板没有异动,这才踩实。然后以平常步伐,踏出下一步。张立等人,则跟在卓木强巴后面,踩上他所踩的石板。多吉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被要求这样做。
四人一步一步踩过地板,来到了通道另一头的门口,只见圆形房间中的地板呈不规则块状,与这边的条形地板完全不同,依然每块地板刻有梵文。
卓木强巴踏出万字门,松了口气道:“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机关已经不起作用了。”
张立道:“唔,机关需要动力,看来多吉上次的闯入,已经将机关的动力消耗掉了。”
一踏过条形地板,多吉认为就没有危险了,跳到圆形房间中央,指着高台上的鱼嘴道:“就是这里,红石就是在这里拿到的。”卓木强巴等想阻止也来不及,所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卓木强巴跺跺脚,地下的地步很结实,他又走了两步,尽量沿多吉踏过的地方前进,张立岳阳也是一般心思,这里的地板做成这样,肯定有问题。来到高台,这才看清圆形房间面貌,果然呈葫芦形,房间拱顶的正中开了洞,上面又接着一个小半球形,球形顶部逐渐缩小,看不清是否中空有孔。多吉所说的字,便是刻在小球形的环壁上,光线太暗,加上字迹太小,看不真切,卓木强巴取出电子远望镜,岳阳拎着探照灯,卓木强巴仰头望上,喃喃道:“还好,古藏文。”
张立道:“写的什么?”
卓木强巴念道:“鬼……鬼于金……牛,红……大红……莲耀,文……殊……菩萨,持……,持铜水于胸……洞……开……无量明?这什么意思?你们看看。”
张立接过望远镜,喃喃道:“照字面翻译,因该就是这样的,没错。”
岳阳将探照灯交到卓木强巴手上,道:“我来看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蹊跷,里面的字都认识,就是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多吉对这种现代化东西毫不认识,听说能看见眼睛看不见的远处,不由大感兴趣。岳阳告诉多吉望远镜的使用方法,多吉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起来。
卓木强巴叹息道:“哎,看来我们无法理解这上面的意思,得等到方新教授他们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方新教授的声音:“咿?这是什么佛?亚拉法师,你来看看。”
卓木强巴道:“导师,导师,我们在里面,你们进来看看,小心地上有机关,我们是从第二,第五……”方新教授等人依言跨过侧厅,来到圆形房间,卓木强巴道:“导师,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我先把地上的梵文拍摄下来。刚才来得匆忙,还有好多东西都没记录下来。”
张立提醒道:“敏敏小姐,别踩哪里,我们没走过那块地板的。”
亚拉法师进屋则问道:“多吉呢,多吉在哪里?”
多吉从岳阳身后闪出来,看着亚拉法师道:“你是?”
唐敏道:“啊,他就是多吉?”
岳阳道:“多吉,把望远镜还给我……”
一时七嘴八舌,小小房间嗡嗡作响。
方新教授他们上了圆台,卓木强巴将多吉拿到的红宝石给教授,并指着头顶球形空间告诉教授里面有字迹,唐敏已接过岳阳拿着的望远镜开始观察,亚拉法师一直不停的询问多吉里面的佛像。
方新教授看了看宝石,道:“唔,做工相当精细,这是质量上成的红宝石,这在古人的祭奠里肯定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接着调整摄像头焦距,看着那些古藏文字,喃喃道:“我只知道文殊菩萨是佛教里一个比较重要的菩萨,其余的恐怕还得亚拉法师才能说明白。”
亚拉法师正问道:“那么,这里的神佛是你们村里的祖先开凿的呢,还是早就存在了,而你们的祖先只是负责守护这里呢?”方新教授已经将电脑递了过来,指了指屏幕上的字。
多吉道:“如果按长老们的说法,我们是负责守护这里的。”
亚拉法师点点头,然后看着电脑道:“嗯?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方新教授道:“就是无法理解,所以才问问你啊。”
亚拉法师抬头看看穹顶,然后在看看鱼嘴,让多吉将红宝石放回原位,观察了一番,然后道:“我明白了,因该是通过光线的折射原理吧。”他指着头顶道:“这个葫芦嘴就是引进光线的地方,我们古藏对声,光,影的研究其实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其中的无量佛壁就是很好的例子。”
无量佛壁卓木强巴听说过,是一片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据说每逢闪电雷鸣的时候,石壁上就会出现佛祖的法身,众多信徒顶礼膜拜,引为圣迹。可是这和这里的红宝石有什么关系呢?只听亚拉法师继续道:“其实墙壁上刻的,估计就是一种出现影像的方法,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怪,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而金牛是时间,也就是说当鬼宿在金牛这个时间抵达生命之门正上方的时候,大红莲耀,很明显就是光芒通过这颗红宝石发生折射,大红莲又是八大冰冻地狱的最深处圣物,这些都不重要。嗯……文殊菩萨……,对了,你们看地板,有几处地板的形状并不是不规则形的,它们都成莲叶状。”
卓木强巴等人顺着亚拉法师手指方向,果然,不止一处,地板被有意做成了莲叶形,数一数,一共有八瓣莲叶,均匀的围绕着中央圆台。亚拉法师道:“这是八叶的老师,分别代表了东南西北和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而文殊菩萨是在西南方位……”
方新教授打断道:“等等,法师说的八叶老师,可是曼陀罗!”
亚拉法师点头道:“不错。”方新教授不再提问,只是低声念叨:“曼陀罗,曼陀罗,原来是密教,难怪那些佛像都是三眼忿怒相,好多都不认识。”
亚拉法师接着道:“铜和水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然后无量明是西方善解净土的佛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西方极乐世界,连起来,大致的意思因该是鬼宿在金牛时抵达正上方,光线透过这红宝石折射至西南方的一个什么圣物上,则照出一个极乐世界的影像。而放红宝石的这不是什么鱼嘴,因该是佛教宇宙的中心,须弥山——八叶莲华须弥山。”
听完亚拉法师的解释,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以及唐敏目光相对,心中都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相互紧密的联系着,亚拉法师所说的这一过程,和他们在阿赫地宫看见的过程何其相似,只是水晶头颅换作了更小的红宝石,难道说,那水晶头颅展现的神迹,也是从藏边传过去的?而岳阳和张立也相互对望着,他们所想的也惊人的相似,两人同时低声道:“极乐世界,人间净土——香巴拉!”
方新教授询问亚拉法师道:“难道这个地方,是密教修建的?”
亚拉法师道:“未必,其实从三十二代赞普正式引入佛教之前,至四十二代赞普灭佛,然后佛教再兴这整个过程中,藏区的各种宗教一直处于一种相互融合,相互兼并的明暗斗争之中,许多的宗教灭亡了,又有许多新的教派从原有的教派中分离独立出来。而我们看到的曼陀罗似乎与密教有关,密教也是佛教的一支,但是方才的空行母雕塑则是藏地的,似乎是从最古老的九原蛋母和毛妖女王等古老传说幻化而来,而后来看见的两尊佛,凭我的经验判断和古老的笨教有关,或许你们并不知道,藏区原始宗教笨教,其实在形成之初除了自身的崇灵教义之外,也吸收接纳了许多古代的宗教,诸如古印度的婆罗门教,古巴蜀巫教,和周边原始部落的各种自然崇拜,所以,我们所看到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教,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很难下一个准确的定论,它因该是一个佛笨相争时期,一种融合了各种教义的宗教。”
说到这里,亚拉法师声音一沙,大家都以为是法师一口气说得太长,谁也没有注意到法师眼角蕴藏的激动的泪花,他心中在呐喊:“至高无上的万能的摩醯首罗,你能不能告诉我,被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的,我们的圣教究竟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连名字都没能留下?为什么!”
多吉已将望远镜从唐敏手中抢了回去,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着什么问岳阳,岳阳看了看,问法师道:“法师,看看那个是什么,好像墙上的钉突正中有什么东西。”
亚拉法师看了看满壁的|乳头状突起,虽然一进这个圆形房间就发现了,但是谁也没有在意,直到此刻经岳阳提醒,拿起望远镜一望,这才惊讶的发现,|乳突正中是铜锍管,他问多吉道:“这里是这地下宫殿的最深核心了,对不对?这里你遇到过最厉害的机关,对不对?”
多吉连点了两次头,亚拉法师道:“不好,这里的机关太厉害,趁机关没有启动,所有的人得马上撤离,否则有性命危险。这些|乳突会喷水,那些水是沾不得身的。”法师心中惧畏的看着满屋的|乳突,心道:“竟然是尼刺部陀,这……这可是传说中才有的机关啊!”
卓木强巴道:“奇怪,可是来的时候并没有踏到机关啊?”
大家收拾包袱,准备撤离,张立,岳阳,方新教授等先后都离开了圆形房间,并没有异状,紧接着多吉也来到门口,就在此时,只听“咔”的一声,大门左右两旁的|乳突内铜芯似乎发出异动,只见有两根笔管似的东西从|乳突顶部伸了出来,亚拉法师大叫:“快冲出去,不能让它喷水!否则谁都走不了。”卓木强巴一惊,马上想起:“敏敏还在自己后面呢!”
可是笔头已经开始滴水,多吉愣了一愣,在他身后的卓木强巴大力一推,将多吉推出房间,一双大手竟然握住了门口左右伸出的笔管,拇指堵住了管口。亚拉法师大惊道:“强巴少爷,你!”
卓木强巴道:“不是不能让它喷水吗,走啊!”唐敏道:“强巴……”卓木强巴大声道:“快走!走!”唐敏和亚拉法师先后从卓木强巴腋下穿过,可还在水喉喷水的范围,卓木强巴道:“跟着他们走!我就来!”亚拉法师满怀惧意的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心道:“强巴少爷毫不了解古苯教的东西,这……这怎么能用手去堵啊——”
这时,侧厅也出现了异动,惊慌中张立一低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凉凉的擦着头面飞过,将一缕发丝削落,只听身后岳阳道:“哇,是什么东西?”方新教授道:“低头!”张立道:“我们还是走的原来的路啊,没有碰到什么啊?”
方新教授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冲过去再说。”张立避开左侧飞来的一个物体,惊呼道:“好玄。”岳阳道:“小心你后面。”话音刚落,张立“哎呀”一声,肩部已中招,他忍痛拔下肩部的暗器,竟然是一片薄薄的万字轮,巴掌大小,金属打造,四边都开了刃,旋转起来就像飞来飞去器一样,在空中竟然能自己来回穿梭。
六人狼狈的钻出侧厅,张立肩头受了点伤,其余人大多是脸部手部划伤,连亚拉法师也不能幸免,多吉身材矮小却没有受伤,回头看时,侧厅空中满是飞来飞去的万字轮,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唐敏问道:“强巴呢?”
众人大惊,只有亚拉法师和多吉才知道,卓木强巴在里面按住了两个即将喷水的喷管,然后大家疲于躲避万字轮,竟然无人发现卓木强巴没能跟上来。多吉突然伸手一指道:“看,圣使大人在那里!在那里啊!”
只见卓木强巴倒在门口,里面的房间已形成雨雾,不住的浇灌在卓木强巴身上。原来,就在亚拉法师他们冲出房间,卓木强巴正准备松手跟上,突然颈部一凉,卓木强巴知道,别的|乳突已开始喷水,那一凉的感觉之后,颈部突然痒了起来,一痒不打紧,跟着全身上下好像都痒了起来,疼痛可以忍受,可是这种痒的感觉竟然无法抵御,一直痒到心窝里,好像无数蚂蚁爬进了骨髓里,他浑身一阵哆嗦,按住喷管的双手不由松开了。卓木强巴手臂一松,整个房间的喷头全面喷发,一蓬蓬雨雾占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卓木强巴全身都被包裹在里面,接着引起了全身剧烈的反应,卓木强巴在地上痛苦而嘶哑的叫了两声,那声音却被满天旋转的飞轮掩盖了。
亚拉法师看着满天旋转不停的万字轮,又看看大殿正中这尊挂着七具鬼面的吞剑神像,再看看众人,只见唐敏几次欲冲回去被张岳二人死死拉住,方新教授愁眉紧闭。这时,多吉也准备冲回去拉人,亚拉法师一把拉住他道:“不能回去,如今的他碰不得,我们的用绳子把他拉回来。”说着,手臂一扬,飞索正勾住了卓木强巴的背包,将卓木强巴从侧厅正中通道里拉了回来,拉出飞轮区时,背包已被扎得像个刺猬,不过卓木强巴没有被划伤。
可是这时,卓木强巴的身体渐渐起了变化,唐敏双手捂嘴,几乎就要痛哭失声,方新教授和张立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张立道:“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强巴的身体,被那些雨雾沾过的地方,竟然开始变成绿色。而且绿色的皮肤表面,很快起了许多大小不等的疱疮,好像被火烧伤形成的水泡。
密教机关(二)
亚拉法师制止大家靠近,同时指着挂鬼面吞剑神像问多吉:“这尊神,刚才你说你们称作俱利伽罗不动尊,是这样叫的吗?”多吉点点头道:“以剑有黑龙围绕之像为本尊者,俱利迦罗大龙,吞饮利剑。”
亚拉法师道:“不,不对,这因该是德叉迦龙王,视之有毒,在古藏教和民间,是瘟神的化身。快,找有水的地方,刚才我们经过不是有个水池吗,把他抬到那边去,别碰到他身体的任何部位。”
张立岳阳,方新教授亚拉法师,四人戴上绝缘手套,去掉包袱,各持卓木强巴手足,抬着他飞快的奔向有水池的地方,唐敏和多吉跟在后面。此时关多吉那个房间里的水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露出一个水池的轮廓。的来到水池旁,亚拉法师又道:“除去他身上所有衣服,一件也不能剩。”
索性唐敏不是外人,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又将卓木强巴衣服剔除干净,亚拉法师道:“扔进水池里,先捏住口鼻将头浸泡入水,多涮几下,然后拿一个人抬着他的头,别淹着了,让他就这样泡在水里。”卓木强巴的身体一落入水中,水面立刻漂浮起一层绿色的油状物,而且面积还在不断增大。那些绿色的漂浮物在水中越聚越多,但又很快的淡化散开来,顺着水流飘入池底,不知道流向哪里去了。
岳阳抬着卓木强巴的头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亚拉法师道:“按现在的观点,这因该是一种类似于真菌或者是藻类的微生物,它们干涸后的粉末对人体皮肤产生强烈的致敏性,而且这种奇特的孢子生命形式让它们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遇水就复苏过来,但是它们的生命周期很短,只要水足够多,它们又会很快的死亡。这种绿色的东西效果极为霸道,半个小时没有有效的救治方法就让人全身溃烂流脓而死。强巴少爷也算命大……”
方新教授道:“这种喷水的机关我们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啊。”
亚拉法师道:“嗯,这种机关因该是源至苯教吧。”说到这里,亚拉法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再次问出以前问吕竞男的问题:“你们对藏区原生的古苯教,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谁也答不上来,被亚拉法师阴冷的目光一扫,人人自噤。
亚拉法师缓缓道:“古苯教是基于对原始自然崇拜而产生的人类最古老的宗教之一,远早于佛,道,基督等著名的教派,崇尚自然,崇尚当时未知的一切不可抗拒力量,风雨雷电,花鸟草虫,飞禽走兽,奇树怪石,无不是他们崇拜的对象。它和许多原始宗教是一样的,大巫师起祷文求福,以活人祭天,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古人必须亲身去体味;所有的动植物,能吃,不能吃,都需要他们靠嘴去尝;所有的奇怪现象,如火烧,水流,风吹,雷击,都要靠自己去触摸,去接触;植物生长,飞鸟飞翔,鱼儿游水,他们都试着去模仿。这是一切人类文明萌发所必需经历的。就在这样反复的体验,试验中,经过历史沉积,古苯教形成了自己一套完整的防御系统,为了对抗外敌,他们发明了——蛊毒!”
“蛊毒!”一听到这个词,除了多吉,所有的人都心惊了一下,这个词本身就显得阴狠无比,一听到它就让人想起诸如五毒教,南洋降头一类莫名可怖的东西。
亚拉法师接着道:“早期的藏地,特别是林芝以东这一带,又特别是墨脱地区,环境恶劣,虫蚁滋生,许多地方瘴气缭绕,毒虫出没,而人群中疫病流行,又不知该怎么防范,这为蛊毒的产生和发展都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蛊毒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诞生的。而后随着苯佛之争,古苯教渐渐转移,后来才传入了云贵之地并在那里发扬光大。藏语原本不叫蛊毒,是后来汉人为它们取的这个名字,其实蛊和毒是两个分开的意思,本都属于毒的范畴,蛊是以虫蚁之争而制毒,毒是以草木药石而制毒。蛊字从虫从皿,本意是指用皿养虫,而置虫于腹噬其心肠称之为蛊。毒从青从母,指的是以草石根本而治病,后来治疗疾病的治变成了导致的致,变成了以草木而致病。这就是蛊毒原本的意思,到后来蛊毒术的范围扩大了,凡养虫取毒的,不一定将虫放入人腹中也都称作蛊,而不管虫毒还是树毒,只要致人不适的药物,都称作毒,像这次强巴少爷所中的,也可以说是蛊毒的一种。”
张立恍然道:“我明白了,前面那个狭窄通道处的尸体,肯定是被毒死的,所以才没有伤口,而且死了那么多,难怪百多年前的人无法通过通道。”
唐敏担忧道:“那,有没有解毒的办法?”
亚拉法师道:“蛊毒千奇百怪,种毒之法更是多不计数,要想全部会解几乎是不可能的,像这次的尼刺部陀,源引的地狱中的名字,幸亏我在书籍上读到过,方法不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了,呼吸很平稳,身上的疱浆也在消退,现在估计已经稳定下来,强巴少爷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但是至少泡够半小时,按古籍记载,只要将身上的毒物冲洗干净,半小时就能恢复正常,我要先去德叉迦龙王殿看看。对了,强巴少爷醒来起身后,把他的衣服也都扔在水里泡一泡,以除后患。”
岳阳道:“什么,法师你还要去那里啊?”
亚拉法师道:“嗯,我要回去看看。虽然我们逃了出来,可是机关是怎么被启动的,我们却一无所知,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机关,岂不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多吉和我一起去。”
多吉看了看圣使大人,又看了看亚拉法师,终于还是惶惶跟着离开,看着这位对他们信仰的教义理解得比自己还深的法师,多吉心中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这名法师就好像是村里的长老一样。
亚拉法师离开之后,留守在房间内的张立依言清理强巴少爷的随身衣物,将一些重要物品拿出来,然后将剩下的衣服放在一堆,准备待卓木强巴醒后抛入水中。
唐敏见岳阳抬着辛苦,也戴上绝缘手套替下岳阳,岳阳不忍拒绝。看着心中的人如婴儿般安静的躺在自己双手只间,唐敏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满心欢喜的暗道:“终于,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了,强巴,你要平安无事的醒来,如果你有什么事,那我岂能……”
方新教授看着水池里大难不死的卓木强巴,不由长出一口气,为了给唐敏这个小姑娘和强巴单独待在一起,他去帮着整理卓木强巴的衣物,岳阳也来帮忙。
张立清理到卓木强巴里衣的时候,发现里衣有个暗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三人眼睛都是一瞪,岳阳忍不住扭头看了唐敏一眼,只见唐敏关切的盯着卓木强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暗袋里有四样小东西,第一个大件是巴掌大小的铜镏金十字剑,那便是刚刚参加特训团时德仁老爷给卓木强巴的家传遗物,除了方新教授,别的人都没见过。第二件是一件长椭圆形的石头,上面是黑白两色图文,方新教授认了出来,这种东西叫天珠,是藏民心中至高无上的信物,上面按图像眼的多少来区分其珍贵程度,如果达到九眼,便叫九眼石,那便是相当珍贵的了,而这枚天珠上面刻的石眼竟然有十八眼,而正中呈宝瓶像,仅看眼数方新教授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天珠,但是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恐怕是强巴少数的秘密之一。第三件便是曾在可可西里遇见的灰狼三兄弟送给卓木强巴的骨笛,张立没想到强巴少爷这么重视与灰狼三兄弟的友谊。
而让他们三人眼睛一瞪的是最后一件东西,也是让岳阳扭头看唐敏的原因。
而让他们三人眼睛一瞪的是最后一件东西,也是让岳阳扭头看唐敏的原因。这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寸许照片,照片上一位如天使般相貌的小姑娘童真的笑着,那眉毛,那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唐敏。张立悄悄看了唐敏一眼,低声道:“真想不到,强巴少爷爱敏敏小姐已经爱得深入骨髓了,连小时候的照片也要贴胸收藏,唉,看来我们的石观音娘娘……唉……”
岳阳低声道:“不是深入骨髓这么简单吧,我看简直是爱得走火入魔了,大活人在眼前,为什么偏偏收藏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呢?”
方新教授突然低声道:“不,不对,这不是敏敏的照片。”张立岳阳都轻轻“嗯?”了一声。方新教授道:“从这切边的花纹工艺,还有照片的老旧程度,你们看,这照片至少是在二十年前拍摄的,可那时候敏敏还没有出生呢。”
张立悄声惊呼道:“啊,那会是谁?”
方新教授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低沉道:“我知道了,这或许是强巴心中最大的痛苦。这件事情,恐怕也是他们家庭最大的痛苦,他们从不对外人说,我也是从他们日常生活谈话中略知一二。强巴他……本还有个小他十几岁的亲妹妹……”
方新教授轻轻叹息,张立和岳阳脑袋凑得更近了,只听教授用几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在他妹妹很小的时候,强巴带他妹妹出去玩耍,不料他妹妹竟然被人绑架,眼睁睁看着妹妹从自己身边被人抢走,恐怕那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平的创伤吧。”
岳阳细语道:“怎么会这样的?”
方新教授道:“好像是为了他们家族那本古宁玛经,德仁老爷也真狠得下心,接到绑匪要求的第二天就对外宣布将经文献给国家,好像从那天起,父子两十年没说过话呢。”
张立叹息道:“其本无罪,怀璧其罪啊。”
方新教授好像刚苏醒过来,道:“奇怪,我为什么跟你们两人说这些?记住,这件事是强巴不愿意提起的,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说,到此为止,就当没听过,ok?”
张立岳阳二人连打保票,一个说“明白,明白”一个说“理解,理解”。岳阳别过头去看了一眼唐敏和卓木强巴,心道:“原来如此,这就不难理解强巴少爷对敏敏小姐的爱了,里面竟然包涵着三重爱意,因为年纪间隔,有父亲对女儿的爱,彼此吸引而产生了情侣之间的爱,由于过去的悲痛记忆还有想要弥补的,哥哥对妹妹的爱。天哪,难怪强巴少爷对敏敏小姐爱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唐敏突然道:“醒了,他醒了!”
张立等赶紧到卓木强巴旁边,卓木强巴睁开眼道:“我,我还活着么?”
岳阳道:“还好啊,强巴王子你差点就变青蛙了。”
而此时,亚拉法师带着多吉,已经回到德叉迦龙王大殿,看着怒目威仪的龙王像,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泛起寒意。来到侧厅门口,只见满天飞舞的万字轮已经Сhā回壁缝,只有少数击伤击中人的万字轮改变了飞行轨迹,散落在大厅两旁的高台上。看了看写着梵文的地板,还有两边墙壁,若说是踩踏地板引发了机关,可是多吉明明是跟在大家一起出去的,踩地板的顺序也没有错啊?周围没有任何尸骨,也就是说这个厅殿自封闭起来之后没有任何人来过,这也给推断带来不小困惑,少了可以参考的先例。亚拉法师再次询问多吉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一踏过这道门,里面马上就飞出许多万字轮吗?然后进入里面的房间,机关又自动关闭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打开。”多吉一直点头。
亚拉法师又道:“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机关一直都没打开,出来的时候才启动了机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第二次也是你带路进入的吧?”
多吉摇头道:“不,是圣使大人在前面带路。”
亚拉法师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唔,再试一次!”
“啊!”多吉咽了口唾沫,艰难的看着亚拉法师。法师道:“你别担心,我先进去试试。”
亚拉法师踏上了地板,果然,前面几步安然无恙,就在亚拉法师认为自己可以安全的通过侧殿的时候,来到侧殿正中,突然脚下地板一沉,亚拉法师见机行事,右手搭住了右边高台,这时整个地板竟然从中裂开,整个中间通道变成了一条二十来米长,十来米高的深坑,坑中矛尖旌簇,Сhā满了尸骨。而此时亚拉法师身处通道正中,距离前后两道门各有十米远,而通道有二至三米宽,双臂伸直也无法让身体卡在通道中,若不是抢先搭住高台,连半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亚拉法师惊魂未定时,只听“喀嚓”一响,心知不妙,另有机括启动,同时手指感到轻微震动,法师赶紧用力向下一摁,将整个身体撑了起来,身在半空,手掌刚刚离开高台边缘,只见灰尘扬起,两处高台的边缘齐刷刷弹起一排寸长小钉,如果手还搭在高台边缘,此时已被刺伤。而这还只是开始,突然高台墙角处石壁移动,露出一排小孔,跟着无数带铁链的矛枪交叉对射,幸亏亚拉法师手劲大,身体凌空较高,否则就被穿Сhā在半空了。
这还没完,墙壁里隐藏的万字轮开始漫天飞舞的激射而出,而头顶一阵灰屑落下,石板打开,伸出无数笔管一样的铜管,亚拉法师心头一凉,这不就是那些喷射水雾的铜管么!下方的深坑内“咔”的一声,所有的矛头向下沉了一沉,亚拉法师魂飞魄散,这一声意味着,下面所有的矛枪都要向上弹出,如今他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哪怕再好的身手,也是笼中鸟儿。同时“扎扎”声响,前后两道空门竟然好似有铜板要从石门中间落下,亚拉法师感觉自己就像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无数枪管从笼子铁条中伸进来,自己却无力反抗。
几乎万念俱灰时,法师突然灵光一闪,不,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还有多吉,多吉还在外面,法师看清多吉位置,手臂一扬,飞索激射而出,多吉也不愧为工布村最优秀的猎人,早就看见亚拉法师在侧厅里挣扎求存,可惜心急如焚帮不上忙,他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就是知道一定有需要用自己的地方。如今见那老法师一扬手,抛出一个什么东西,多吉知道一定是绳索一类,伸手去接,哪知道飞索厉害,轻易就击穿了多吉的手掌,一直钉入多吉身后几米远的地板中。多吉不顾疼痛,将飞索往手臂上一绕,反身拉着飞索快跑,亚拉法师一受力,就像线上的风筝一样,被多吉朝门口拖去。
“轰”的一声,铜门落下,整个侧厅已处于各种机关的包围中,没有人能活着从门里出来吧,亚拉法师带伤躺在地上,双脚贴着铜门外侧,一直回不过神来,恍如隔世,方才真的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从亚拉法师走到通道正中,机关启动,至铜门落下,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如果不是借助了最新科技的飞索和多吉,亚拉法师此刻已经变成亚拉刺猬去了。就是这样,法师依然多处被万字轮划伤,肩背处还直接被钉了两枚万字轮,方才从门里被多吉拖出来时在门口边缘被刮掉了。
亚拉法师仰面看着天花板,暗忖:“原来第一次逃出来时,根本就不是机关的全部,这套组机关可比前面那狭窄通道的组机关厉害百倍不止,这里根本就不准备让人通过。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设立机关,在你可能想到的求生的地方设立更可怕的机关,一处比一处险,瞬间齐发,不留余地。可是,刚才是怎么进去的呢?”
亚拉法师翻身爬起,只见多吉正小心的将穿透掌心的飞索扯出,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法师取出包裹里的喷雾麻药,一面帮多吉取下飞索,一面问多吉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你身上藏着什么特别贵重和有特别意义的东西?”
多吉听了半天,才领悟到亚拉法师的意思,他愣了片刻,抬起胸口的七眼石,喃喃道:“圣物。”亚拉法师抓着多吉佩戴的玛瑙佛挂珠,低声道:“天珠,难道和它有关?”法师叨念着,取下佛挂珠,让多吉自己慢慢取飞索,自己握着佛珠又来到门前,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突然“咔”的一声,铜门自动升起,又隐藏回了石门夹缝中,漫天飞舞的万字轮不见了,两边和头顶的石板都移回原位,而脚下从中断裂的地板正像吊桥一样“嘎嘎”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终于合在一起,侧厅依旧安静,看不出有任何异动。看了看门口两块不足十厘米长的两片金属板尺,亚拉法师喃喃道:“我明白了!”
[干涸]
当亚拉法师带着多吉双双受伤而回的时候,卓木强巴已经醒转,正泡在水池里和唐敏说着什么,这蛊毒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卓木强巴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水池里的水位又下降了一些。看见满身伤痕的法师,张立和岳阳都惊呼起来:“法师,你受伤不轻啊!”
法师不理二人,让唐敏帮多吉将掌心伤口做消毒处理,扭头一看卓木强巴,鼻唇沟出现淡淡一抹青色,心头一惊:“难道已经中蛊!这……这可该怎么办?只能希望工布村人知道怎么解蛊了……”当下不敢冒问,只是直接拿着天珠问卓木强巴道:“你身上,有没有和这个东西类似的?”
卓木强巴愣道:“咦?这颗七眼天珠,不是多吉的么?法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岳阳接口道:“哦,强巴少爷的珠子比这个可要大些。”
卓木强巴语音一变,喝道:“你们……你们看我的东西!”
岳阳一吐舌头,恐不敢言,亚拉法师道:“那就是有啦。”
卓木强巴只得承认道:“嗯,是有一颗,那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从小就带着的,是女孩就传承这么一颗天珠,如果是男孩就是一把小铜剑。”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住口不语,神色悲戚。
而方,张,岳三人这才明白,恍然一悟。
亚拉法师道:“我可以看看吗,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扭头看着张立,他知道岳阳看见的东西,这家伙肯定也有份,张立忙取出天珠,同时傻笑解释道:“我们是为了清洗你的衣物而对你衣物里的重要物品进行了一下整理,绝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啊!这……”惊呼几乎同时来自亚拉法师和多吉的口中,多吉接着大声数道:“十,十一,十二……十七,十八!十八眼石,肯定连长老都没见过这样的圣石啊!”
张立岳阳又同时想到:“说不定这就是他们长老确认强巴少爷是圣使的原因吧,听说这天珠在西藏到处都有卖,那个本说不定也是买了一颗所以才浑水摸鱼冒充了一次圣使。”
而亚拉法师惊呼之后就没有出声,他反而别过了头,他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激动的泪花,法师心中在呐喊:“强巴少爷啊,你可知道这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十八眼宝瓶天珠,十八是摩醯首罗的十八重天,宝瓶是盛一切大千世界于净,有一宝瓶,盛诸光明!盛诸光明!”
亚拉法师强忍激动,回过头来,心境平淡道:“方才那处机关,便是由这天珠引起的。”
众人询问怎么回事,亚拉法师这才道:“据我推论,那侧厅前后两道门的两旁,有可以感应天珠的东西,其具体原理我不十分清楚,但当多吉第一次去时,感应器感应到天珠,认为是这处地方的后人来取回自己的东西,所以启动了万字轮,意味着考验,如果没有通过万字轮的考验,就没有资格拿到这颗红石。而当强巴少爷第二次踏入侧厅时,第一道门口的感应器就已经感应到了,当我们离开那圆室时,第二道门的感应器又感应到多吉身上的天珠。所以我们离开时候遇到的机关,其实并不是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机关,只是给与一个小小的惩戒,意思是拿了红石就不该再回来,不要贪得无厌的意思。这就是这个地方的修建者们,想要告诉我们的……”
众人无不哗然,张立岳阳声音最大,张立道:“不是吧,惩戒也不用往死里整啊!”岳阳也道:“那机关根本就是要人命啊,强巴少爷都这样了,还不是要致我们于死地?”
亚拉法师让他们说完,才淡淡说出了这次自己试机关的全过程,直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相信吧,多吉在一旁又是点头又是比划,眼中充满了恐惧,最后,亚拉法师道:“所以,这也算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我们没有天珠的话,根本不可能进入圆形石屋,就更不用谈能不能出来了。”
卓木强巴活动了手脚,问道:“我可以起来了么?”又看看唐敏,唐敏脸色一红。
亚拉法师道:“好吧,给他找件衣服穿,而这堆衣物扔进水里漂洗,再装袋,拿回去做焚化处理。”
多吉已经处理完伤口,恭敬的来到卓木强巴面前,低头道:“想不到,我多吉跌不的命,又一次被圣使大人庇佑。从今天起,多吉这条命,就是圣使大人的了,多吉将追随圣使大人行遍三千大千世界。以我身下阿鼻地狱,受尽十八苦楚,也保大人平安。”
卓木强巴看着这个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个子男人,神态肃穆的誓言要保护自己,不禁怜悯的摸了摸多吉的头。多吉喜不胜收,圣使灌顶赐福那是极高的荣耀。
卓木强巴身材高大,找件合适的衣服不易,多吉脱下自己的氆氇袍正好做卓木强巴的上衣,另用帐篷改了一下,裹在腰间可做围裙。而张立正准确将衣服扔进水池里时,突然传来异响,仿佛整个地下废墟都摇晃起来,而水池里的水位突然消失不见了,石屑纷纷坠落。
张立,卓木强巴等都在问:“发生什么事了!”唐敏抱着卓木强巴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方新教授道:“这里要塌了吗?”亚拉法师道:“怎么回事?”岳阳道:“是不是教官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试着联系了一下,没有回音,隔了许久才传回一个橙色信号,意思是正在忙,没时间通讯。
只有多吉不为这震动所惊,他在水池里左摸摸,右探探,发现水池里果然一滴水也没有剩下,最后竟然朝西方跪拜起来。大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多吉才道:“阏迦池从来就不会断水的,门开了,门开了,纳木错干涸了,所以阏迦池里的水都流走了。门被打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一些?”可是多吉开始念工布族特有的经文,一句话都不说了。亚拉法师知道持念咒的规矩,示意不可打扰,这震动并不十分剧烈,整个地下建筑群落似乎也不像要坍塌的样子。大家便在水池旁静静等待,震动不停,外面声响滔天,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逐渐消失,多吉停止了念咒。这时,其余的人将一些衣物器械都收整完善,背好了背包,就等着多吉一起离开了。
张立又问了一遍,多吉道:“我们村里的流传下来的,一旦生命之门被关闭,整个纳木错湖的湖水都会干涸,只要纳木错湖里还有一滴水在,一定在这阏迦池中,可是如今水池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全流走了。”
岳阳道:“不是吧,刚才你说门开了,现在又说门关上了,到底是门关了,还是门开了?”
多吉突然道:“跟我来,你们跟我来。”带着这群人从他们进来的地方返回圆形的下水管道,在排水系统中左拐右拐,没两下功夫就来到一条死胡同。张立道:“没路了。”
多吉道:“那里是道门,原本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现在,你们把那道门推开吧。”
张立推开门,原本管道里只有烛帽的荧荧火光,门被轻轻推开,突然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一时都睁不开眼睛。等待恢复视力,张立才怪叫出来:“啊,真的干了!湖水干了!”
大家聚在洞口,原来这排水系统竟然就铺设在湖底,洞口水珠串线滴落,洞外就是干枯的湖床,无数的鱼儿在泥泞地里翻腾跳跃,挣扎求生,青天白云覆盖着远处崇山峻岭。短短半小时,一个偌大的湖竟然变成了一汪泥潭,真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突变。
方新教授看着被推开的门道:“唔,这门是借助水压关上的,只能从里向外推,当湖水蓄满时,这门自然怎么也打不开。”
多吉一步跨出,踏入湖底泥沼,淤泥淹至他的膝盖,低声吟唱道:“生命之门被关闭了,地狱之门就打开了,地狱之门打开了,勇敢的使者们便出发了。他们漂越冥河,穿过荒漠,趟过长满毒虫的沼泽,历经一切艰难,来到天上的圣殿,人间的仙境……香巴拉!”多吉扭头道:“这就是我们村里常常唱的一首歌谣,连三岁孩童都会唱,是长老教会他们的。”
地狱之门,香巴拉,当这些熟悉的词汇再次传入这群人耳中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卓木强巴这还是第二次听到有人提起西藏有地狱之门,可是据他所知,这道门因该在横贯喜马拉雅山脉的狭长形区域,没想到,竟然在墨脱这样遥远而偏僻的地方,听到地狱之门的传说。卓木强巴问道:“你知道地狱之门在哪里吗?”
多吉道:“当然。”他往远处一座山峰一指,道:“地狱之门就在生命之门的正西方,本来也该是我们工布人守护的三大圣地之一,可是,因为那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后来就放弃了。”
“啊?”张立疑惑道:“那座山,看起来也没多远嘛?地狱之门真在那里?”
卓木强巴则问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多吉道:“你们看了就知道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哪里就是央恰布藏布。”
唐敏道:“这个央什么名字好像很熟,我们以前好像听过?”
亚拉法师道:“是雅鲁藏布江的古称,那森曾经提过的。”
岳阳指向远方道:“看,是教官,教官他们也在外面。”
只见吕竞男和巴桑两人在干涸的湖底行走,似乎在勘查什么,卓木强巴等人也赶了过去。
走到近处,卓木强巴等人不禁暗惊,巴桑脸手都是伤口,从额到鼻乌青,连吕竞男也是头发凌乱,略显憔悴,张立打了个招呼:“喂,教官,巴桑大哥,我们在这里,我们过来了。”
吕竞男道:“哦,你们也发现了地下出口啊。”
岳阳道:“怎么搞成这样啊,巴桑大哥?”
巴桑冷冷的说道:“九死一生。”熟悉巴桑的卓木强巴等人都知道,让巴桑说出这四个字,那确实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危险。巴桑又补充道:“你们不也这样?”
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特别是穿着奇怪服饰的卓木强巴和挂彩严重的亚拉法师。张立点头道:“嗯,这里的机关比训练时厉害不少,险些出不来了。对了,巴桑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们触动了机关吗?这湖水怎么突然就干涸了?”巴桑点点头。
吕竞男冷道:“机关并不厉害,关键在于你们是否想到了古人所想的。你们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这点机关都对付不了么。嗯?这人是谁?”
卓木强巴道:“是多吉,工布村的多吉,他被本他们关在地底水池里,被我们救了出来,对了,多吉知道很多关于这里的事情,还有地狱之门,是吧多吉?”
多吉头一昂,反问卓木强巴道:“圣使,她是什么人?”
卓木强巴又介绍吕竞男,道:“她是我们教官,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解释一番,让多吉知道负责人是指什么,多吉还是不能理解,在他们的世界,女人只负责生孩子和照顾家务,哪有一群人听从一个女人号令的道理,卓木强巴不得不已圣使的身份,将吕竞男要问的问题再问一遍,多吉才极不情愿的作了回答,还不停的念叨:“要是在我们那里,这样的女人肯定没人要。男人说话,女人怎么可以Сhā嘴呢,还要参与自己的意见,简直要不得!”把吕竞男气得七窍冒烟,生裂了他的心都有。
在吕竞男询问多吉时,张立等人也在询问巴桑,到底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怎么个厉害法。巴桑简单说了,其惊心动魄,丝毫不亚于他们这边。听完巴桑他们的经历,岳阳道:“那么,湖水到底去哪里了呢?”
巴桑跺脚道:“这下面。”
“还在下面?”张立奇道。
巴桑点头道:“嗯,教官说了,这高原的地下水系统一直是科学家想研究清楚的问题,这里地质结构十分复杂,估计有大量的地底溶洞和地下河。青藏高原一带有许多海子一夜间便消失的传说,而且不少都得到了证实,都是与地下河之间的通道突然连通,然后湖水大量流失引起的。我和教官方才就是在找是否有被打开的地下水通道。”
唐敏道:“找到了吗?”
巴桑摇头道:“这个湖本不大,估计只有十平方公里不到,我们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教官说,可能是因为将湖水排干之后,湖底的石块和淤泥,又将洞口封了起来,所以我们找不到。”
方新教授用摄像头环拍一圈,只见那两座小岛都已成耸立的山峰,而周围的群山也更加高大。
吕竞男听完多吉的诉说,吩咐道:“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更多我们需要的信息,先上岸再说。”
湖底淤泥时深时浅,浅的时候可以露出脚脖子,深的时候整条腿都陷进去,行走十分艰难,但又没别的路可走。卓木强巴注意到,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两人在泥沼里行走时,淤泥始终没有没过他们的鞋面,心中暗自羡慕,这就是密修的成果了,有机会,一定要练习密修。
抵达湖岸,看着淤泥铺陈,鱼儿乱蹦的湖底,和刚刚看到这湖时有着天壤之别,大家心里自有说不出的滋味。吕竞男望望天空,看看远山,然后询问道:“从这里走,需要多久可以抵达地狱之门?”多吉就像没听见,卓木强巴只能重复一遍,多吉道:“从我们村子出发,抵达地狱之门和抵达生命之门所需要的时间是一样的,如果直接从生命之门抵达地狱之门的话……看你们这么强壮,估计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不过,如果带着女人的话,恐怕……”
吕竞男打断道:“知道了,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先赶回工布村,明天一早去地狱之门看看,然后直接去古格,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路线,我们得赶快了。”说着,拿出手机,试了试果没信号,又拿出一部特制通讯器,和一个小型卫星接收装置,开始与外界联系起来。
张立好奇道:“多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不是在骗我们吧?”
多吉不满意道:“我怎么不知道了,我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将来是要继承长老的职务的,这些事情长老们自然会告诉我,我比那森知道得可多多了。你们真的要去象雄王朝吗?”
岳阳道:“当然,不是另一个圣使已经去了么,我们也要赶过去。”
多吉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卓木强巴道:“我也要去。”
卓木强巴道:“你?”多吉道:“我们毕竟是世代守护圣地的人,怎么可以连圣地什么样都没见过呢,我对村里长老们的这些做法十分的不满,如果一百年前我多吉就在的话,是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闯入圣地而我们却看着不动的。”
卓木强巴想想,指着吕竞男道:“那你问教官去,她说了算。”
多吉道:“她?不,我只要圣使大人同意就可以了。”
多吉的固执让卓木强巴颇为难,要是敏敏听到多吉这番言论那还不跟他急,正准备解释,吕竞男道:“走吧,我们回工布村,直升机需要调配,至少明天早上才能到这里。”
张立抓住吕竞男的纰漏问道:“教官?不是说用直升机很危险吗?为什么这次要使用了?”
《藏地密码》(1-6部)
作者:何马
藏地密码4 第二十三章 高原雪狼
[工布村长老]
吕竞男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古格地区是土林,那里除了土堆就是一马平川,直升机视野开阔,就算地上有伏兵也能避开,不像墨脱多山林树木,容易被伏击。而且,我们已经知道本他们的目的地,必须和他们抢时间。按照多吉所说,他们抵达古格雕刻有佛像的石窟至少需要两天,而要打开机关佛,拿到银眼也需要一天,我们刚好把这三天的时间差补回来。到了倒悬空寺他们还要受到诸多机关制约,不可能前进得那么快,我们就有机会追上他们。"
岳阳吹口哨道:"哇,那不是要大开杀戒?"
吕竞男道:"嗯,知道了他们的人数和一些武器装备,我们手中的武器也会进行一些调整,明天一并运过来。当然,能不交火最好,毕竟里面都是古代遗迹,走吧。巴桑,明天天气如何?"
巴桑道:"好。"
卓木强巴道:"对了,多吉,我想见见你们长老。"
多吉踯躅道:"长老啊,那三个老家伙很是固执,不过,我来想办法吧。"
一路上,众人围着多吉问个不停。由于有圣使大人在场,多吉将他所知道的统统说了个详尽,大家这才大致明白,按照工布村的规矩,唯有村里最优秀的猎人才能作为圣使的向导。据说以前也有圣使造访过村子,甚至还在多吉出生之前就有圣使来过,但是他们要么放弃了,要么就是进入生命之门后再没有出来。听得大家骇然相顾--当过这个工布村圣使的竟然有不少!卓木强巴心中了然,他的家族倒还没听说过有人干过圣使这份职业,至少在他知道的这四十年里没有,他父亲也没离开过达瓦奴措村,因此自己是怎么被选上圣使的,至今也是迷糊。
后来多吉说起圣使和他身边那个相貌可怕的灰袍人时,卓木强巴立刻想到了普图马约的吹蛇人,那个一直跟着他们进入阿赫地宫的可怕身影,那人绝对让人过目不忘,听多吉描述,一定是他。后来多吉似乎还说了些本那群人的装备等情况,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什么铁打的吹火筒,空心铁棒挂了根香蕉似的铁盒子,卓木强巴已经没有注意听了。
至于本那行人为何肯定往古格去了,多吉则用另一首类似史诗的诗歌回答,据说本他们就是听了这首诗歌而转向西方的。歌的内容很长,一路走来,多吉基本上都在吟唱,其中几句引起了卓木强巴的注意--"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阳,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这一段卓木强巴总是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记忆里却翻找不出来。
而后面的"神圣的万字轮回更北方,高原雪狼的口中落下……""纳南塔的心脏放出银色的光芒……""当祖先的安息之地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万能的佛将为虔诚的人指引方向……""他们隐藏起一个月亮,银色的眼睛可以带给月新的力量……""谦卑地下跪,打开勇士的殿堂……""天地无光,诸神建造了倒悬的神话……""通过十八重考验,接受勇者之光……"似乎都用一种极隐晦的方式述说着开启机关通道的方法以及将要经历的考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仔细地听着,希望能从这些诗歌中听出一些端倪,但又都露出一丝迷惑。张立和岳阳则发现,多吉似乎对卓木强巴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唱一两句,往往要看他的圣使大人四五眼,那种眼神,只有在骨灰级歌迷看他们的偶像时才会出现。
等多吉将整首诗歌唱诵下来,距离工布村已经很近了。亚拉法师问道:"多吉,这首诗是你们村里一直传唱下来的吗,我听诗歌的韵脚和内容,中间应该还有几段才对。"
多吉鼓着嘴道:"没错,中间不只少了几段,而是少了一大截。听说原来这首诗是完整的,记载在一本书上,后来……"多吉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后来借给那个蓝眼睛的,就没要回来。当时村里的长老凭记忆写了下来,但是那位长老已经很老了,就遗失了很多。"
卓木强巴等人都感到无比遗憾,同时对福马的印象也进一步恶化。
快到工布村了,那火红色的身影和洁白的羊群又一次在天地间画出迷人的卷轴。多吉看到那道绯红的霞影,似乎愣了愣,那红火也看见了多吉,小姑娘挥舞着羊鞭欢悦着过来,眼里的欣喜,人人看了都会羡慕。
卓木强巴等人心想:"看来这小姑娘就是嘎嘎了。"
小姑娘比多吉还高了整整一头,弯月柳眉鹅蛋脸,有着健康的肤色和可人的笑容,无论从哪面看都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可多吉那小子,还板着脸有句没句地说教,小姑娘亭亭玉立地弄着衣角,眼中蕴涵着的满是喜悦。张立看得那叫一个气啊,卓木强巴也暗暗摇头。
不知多吉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姑娘乖乖地先赶着羊群回村去了,他带着圣使大人进村,感觉就像狐假虎威一样的风光。卓木强巴道:"那就是嘎嘎吧?人家小姑娘对你不错啊,干吗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多吉道:"那个傻婆娘,我可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她不过会放羊织布而已,村里的丫头几乎都会这些活儿。要是现在就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以后怎么管教得住她。婆娘的主要任务是生孩子和服侍男人,我就搞不懂,怎么会有婆娘能和大老爷们儿一起到处跑的。"卓木强巴慌忙警惕地看了一眼,幸亏吕竞男站得靠后没听见,否则教官的拳头抡起来,恐怕会让这个小矮子再矮一截。
回到工布村,不少村民争相前来看圣使,自然又被安排到了昨夜那个大房间休息,端上上好的烤全羊和酥油饼。多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让三名长老同意了卓木强巴的要求,但是只能见他一人。
房间很大,很空旷,地板铺上了红色氆氇,四壁燃灯,各具八宝图案;正中有一炉,香烟袅袅,炉后有案,各种法器供品放在上面,案后有石台,一尊十八臂三目神像居高临下,睨视众生;正墙左右各有侧门,帷幔遮挡。三位长老从左右侧门而出,卓木强巴立在厅中端视,只见三位老者年岁颇高,须发皆白,身着氆氇袍,挂法器佛珠,持转轮。卓木强巴从多吉那里得知,中间宽额的长老名叫涅·扎西丹巴,右边有大狮鼻的长老叫昆·江央达杰,左边长眉的长老叫做娘·多吉格列。三位长老见到卓木强巴后,也不说话,而是拿手的拿手,摸额头的摸额头,扒眼皮的扒眼皮,就像在替卓木强巴检查身体。卓木强巴以为是当地特殊的礼节,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还礼,只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三位长老摆布。这种类似体检的礼节进行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当中丹巴老者问道:"不知圣使约见我们三位老人有什么事?"
卓木强巴道:"我想弄明白我这个圣使的身份。三位大师怎么判断我是圣使的呢?"
格列长老道:"圣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怀疑我们吗?"
卓木强巴道:"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与我身上的天珠有关?"
丹巴长老道:"这天珠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圣物,但与圣使身份无关,还请圣使妥为保管,不要轻易示人。"
卓木强巴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一直由丹巴长老和格列长老回答他的问题,达杰长老则一言不发,那严肃的表情就好似威严的法官。而且两位长老口风很严,要不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闭口不提卓木强巴圣使身份的由来。
接连几次问不出来,卓木强巴有些急了,言语渐渐犀利起来。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达杰长老开口道:"有关圣使大人的身份确认问题,我们是绝不会透露半分的,因为在这外世,究竟有多少人想寻找香巴拉,我们也不能确定。若是确认圣使身份的方式泄露出去,那些贪婪的人将打着圣使的招牌四处行骗。轻信他人已经让我们村蒙受了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们吧?圣使大人。"
卓木强巴只是想知道莫金为什么会成为圣使,听达杰长老这样一说,看来是没有什么可能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达杰长老马上又道:"不过,我想问圣使大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卓木强巴又点了点头。达杰长老道:"圣使大人从千里之外的美洲回到藏地,与帕巴拉神庙结下不解之缘,是否觉得,这一系列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只是一个巧合呢?"
卓木强巴已经知道达杰长老想说什么了,他露出微笑,道:"不知道大师想告诉我什么呢?"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万能的佛祖,在千年以前就已安排好了。圣使大人的今生注定要与帕巴拉神庙联系在一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你是何种身份,你终将会知道神庙的存在并去寻找。不是你在找它,而是它在呼唤你,这是一条回归之路。"
看着达杰长老一副严肃而又故作神秘的表情,卓木强巴淡然笑道:"对不起,我无意冒犯神或者佛在大师心中的地位,但我是一位无神论者,我只信科学。我相信,这世间没有神也没有佛,一切都是靠人类自身的努力创造出来的。"说完,他默默地注视着达杰长老的表情。
出乎卓木强巴意料的是,达杰长老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如此回答,继续道:"不,圣使大人并非不信,只是时机未到。你还没有觉醒,当你觉醒的那一天,你就会相信,无所不能的佛,他就在你的身边,他关注着芸芸众生,并指引着你的方向。这外世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有一些真相被掩藏了,距离帕巴拉越近,圣使大人将距离真相越近。终有一天,你,会觉醒。"
在三位长老目光的注视下,卓木强巴不置可否道:"三位大师,你们对每位圣使都这么说吗?"
"不!"达杰长老肯定道:"只有你。因为你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具法相和慧根的圣使,万能的佛祖明示我们,圣庙的大门将由你手打开。"说完,三位长老将脑袋向前凑了凑,表情肃穆地盯着卓木强巴,像是在打量,或是在肯定。
被三位老者如此盯着,卓木强巴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笑笑,换了个问题道:"那么长老们对你们守护的圣地知道多少呢?比如那个什么悬空寺和香巴拉。"
丹巴长老道:"圣地的由来与地址我们已经不知详情,我们仅是守护者,有关圣地的一切详说都来自前代的口述和村志记载。倒悬空寺是古代圣人修行的地方,那是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以前一切瘟疫、疾病、妖魔鬼怪都是从那处滋生。圣人们以身驱走黑暗,以大德智对抗魔鬼,在那里修建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像,将一切邪恶都镇压在神像下面,从此西藏才变得宁静起来。而圣使大人所寻找的帕巴拉,我们肯定它就是村志记载的圣地香巴拉,那里是人类最后的净土。但是神明们不肯轻易让人类得到它,所以将它置放在地狱的核心,只有敢闯地狱的勇士才能寻到它……" 虽然长老们没有提起戈巴族人和光军,一直以圣人和先祖来描述传说,不过卓木强巴还是能从描述中听出戈巴族的影子。长老们所说的和传说中的香巴拉差异并不大,一个高洁神圣的地方,抵达那里有重重险恶,还要得到神明的庇佑。卓木强巴没有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倒是听了一大堆神话故事。
卓木强巴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准备起身离开。在告辞前,他几乎是无意识地问了句:"三位大师似乎知道许多有关古藏的神话和传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紫麒麟的传说?"
或许是言语上的差异,三位长老并没有马上明白过来。卓木强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解释道:"战獒,藏獒,大狗,长鬃毛,这么高的大狗。"他一面说一面比画着。
终于,丹巴长老最先明白过来,立刻发出一长串的发音。卓木强巴听得不是很明白,这串发音里大概有"保护,守护"、"灵魂坚定"、"至高无上"等含义,但究竟表达的是什么,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看到卓木强巴一脸迷茫的表情,格列长老马上说了一个几乎所有藏民都耳熟能详的词:"高原雪狼。"
"哦,不,不,"卓木强巴道,"不,高原雪狼我知道,但那是传说中另一种神兽,不是战獒。"
说完这句话,卓木强巴已打算离开。但是他这个问题,似乎引起了三位长老极大的兴趣,只听格列长老道:"你等等。"老者转身进入内堂,不多时,颤巍巍地捧出一卷唐卡,展开之后,只见方形和圆形轨道上布满了无数的小佛龛画像。每个小佛龛里都画有一尊形态奇异的佛像,那些画像是卓木强巴从未见过的,都呈青面獠牙愤怒相,三眼,多头多臂,各执人骨法器,和生命之门里见到的那些佛像造型很相似。而在这幅画的正中,被无数佛龛像包围着的,是一尊大佛像,赤肉色,嗔三目着甲胄,四臂外展,上持一颅器,一人头串珠,下执骨刀骨钺,左右各一童子,皆愤怒相,握拳持刀棒,而这尊大佛所乘坐的,正是一头白色雪獒。
那雪白的鬃毛蓬松而开散,粗壮的四肢牢牢摄地,画师将肌肉的线条若隐若现地勾勒于白色的皮毛之下,将这头雪獒的健硕体魄展现无遗。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的眼珠如琉璃透亮,一双晶亮眼睛暗含森然杀意,睨视四野,令人不敢直面。而最令卓木强巴惊异的是,在这头雪獒的躯干正中,除了那尊佛像的坐垫以外,从前襟到后臀,另覆盖了一层金色软甲。那耀眼的金丝软甲与雪白的毛色形成鲜明对比,令这头雪獒看上去更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军,那非凡的气魄足以震慑所有妖魔鬼怪。
由于这头雪獒画得如此逼真,卓木强巴几乎不用细辨,马上叫了出来:"战獒!"他听过无数战獒的传说,但战獒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却很难想象。如今这幅唐卡上,描绘的那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的着铠甲雪獒,令卓木强巴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雪獒,这是头战獒,古代传说中,主宰战场命运的斗士。
格列长老看了看卓木强巴,肯定地告诉他道:"高原雪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卓木强巴的印象中,高原雪狼从未和战獒有过直接的联系,而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画像。他伸出手去,仿佛指尖能触碰到柔顺的毛发和紧绷的肌体。
丹巴长老道:"这是先祖们留下的。这位是鬼王爄澧帝,守护着西南方,他的坐骑,就是高原雪狼。"
"高原雪狼就是战獒?"卓木强巴凝眉而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高原雪狼]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所说的战獒指的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但高原雪狼却与香巴拉是密不可分的。"
卓木强巴惊愕地听着,达杰长老说的每一个字都令他心跳:"你知道,圣人们开创了香巴拉,这块密教中传承了万年的极乐净土,而高原雪狼和圣人们是一体的,不可分割,作为狼……它们是香巴拉最后的守护者。"
达杰长老又说了一个卓木强巴听不懂的词,他只知道前面一个发音应该指的是狼,可后面那一串发音,或许是高贵的、在什么之上的意思吧。他没打断达杰长老,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的历史传说中,高原雪狼与先贤们一起开创了雪域之国的辉煌,作为守护四方的瑞兽,没有它们……"
"等等……"这次卓木强巴打断道,"我刚才似乎听到大师说,守护四方的瑞兽?"他突然想到了戈巴族的疯子吟诵的不动明王咒。"可以具体说说,有关四方瑞兽的事情吗?"卓木强巴清楚,这四种动物依然在各种图腾和经幡上出现,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不过,它们都已经成为了神话传说,也好像没有同时出现,四方瑞兽这种称谓,卓木强巴更是没有听说过。
达杰长老看了看另两位长老,丹巴长老用尽量简洁的描述,说了许多有关四方瑞兽的传说,但是那些传说,和卓木强巴所知道的流传于其他地方的传说没什么不同,他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后来又由格列长老补全了高原雪狼和那些圣人先贤的故事,大抵是如何同圣人们一起降妖除魔、历经艰辛达成善果等等。此时的卓木强巴心中充满疑惑,他迫不及待地需要得到解答,但在这些神话故事中,找不到答案,他准备去向方新教授请教,于是委婉地表达谢意并告辞了三位长老。
在卓木强巴离开门口前,达杰长老道:"请原谅我们的好奇,圣使大人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对高原雪狼如此在意呢?"
卓木强巴回头道:"如果我说,我的这次帕巴拉寻访之旅,是缘于一头藏獒,不知三位大师相信吗?"
不料,三位长老一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丹巴长老道:"高原雪狼与香巴拉的确是不可分割的。"
格列长老也道:"追寻着高原雪狼的足迹,一定可以找到香巴拉。"
卓木强巴转过身去,只听达杰长老在身后道:"圣使大人还不愿相信,这就是万能的佛对你命运的安排吗?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将会前往何方,那是千百年前就注定了的!"
卓木强巴笑道:"照大师这样说,如果现在我就撒手不管,你们的预言不就落空了?"
达杰长老平静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圣使,你能感受到帕巴拉的召唤。"
卓木强巴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微微摇头,大步离开。
卓木强巴离开后,亚拉法师却从帷幔后转出身来,问道:"怎么样?"三位长老有的摇头,有的点头,却都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一样难以决断的事情,只听达杰长老沉声道:"大青莲。"亚拉法师面色一沉。
卓木强巴在路上碰到多吉,拉住这个小个子猎人道:"早些时候那森说,长老不想见的人是见不到长老的,你是怎么说动长老的?"
多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长老们都不同意的,但是后来与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大法师和长老们谈过话之后,长老们便同意了。"
"大法师!你说的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亚拉法师?"卓木强巴想起来了,听唐敏说,亚拉法师对废墟里的神佛和机关也都蛮熟悉的,自己中毒昏迷时也是法师找到的解救方法,法师肯定知道什么。对,去问法师。
卓木强巴找到亚拉法师,道:"法师,听说你与工布村的三位长老谈过话,他们才同意与我见面的。"
亚拉法师道:"我想你弄错了,强巴少爷,我与三位长老谈论的是有关我们宗教方面的问题,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同意与你见面,恐怕是与你的圣使身份有关。"
卓木强巴道:"那么,法师,我与三位长老谈话时,听到一些事情,是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指点。"
亚拉法师道:"说出来听听。"
卓木强巴道:"三位长老告诉我,战獒就是高原雪狼。"
"没错。"亚拉法师点头,然后怪异地看着卓木强巴,似乎在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卓木强巴惊愕道:"可是我研究藏獒快二十年了,从未看到过哪本文献记录过藏獒与高原雪狼有直接的联系。"
亚拉法师一愣,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道:"我明白了,强巴少爷对藏獒的了解,来自于民间传说和生物学领域的知识,而没有从宗教方面着手,所以你不知道。事实上不仅你不知道,还有许多研究了一辈子藏獒的老专家,他们也未必知道藏獒与高原雪狼间有什么联系。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或许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高原雪狼,指的就是藏獒,而且不是普通藏獒,它们特指战獒。"
卓木强巴道:"能……能简单地向我解释一下吗?"
亚拉法师想了想,道:"对高原雪狼的传说,强巴少爷应该不陌生。在人们口中,古代西藏的确有一种动物,它们活动在雪山之巅,救助那些受难的高僧或应该被救的人。而在现代一些专家和研究学者眼里,高原雪狼,是古藏民将另一种雪域高原生存的动物神化后转变而成。其实,高原雪狼是古代藏民对战獒的称呼。要知道,在古代,藏獒并不像今天一般被大多数人所认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或见到一头藏獒,甚至连贵族也没有那种资格,那是皇族的专有宠物。直到吐蕃王朝陨落,藏獒才离开深宫后院,散落到了高原各处。至于为什么藏獒会是皇族的专有宠物,又为什么到吐蕃王朝陨落才散布民间,那是一段长达几百年的历史,而且这段历史,与光军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们专门找个时间,我详细地告诉你。"
卓木强巴听得热血贲张,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战獒的了解,的确有一个领域完全没有涉及到,或者说涉及得极为浅显,那就是宗教!自己以前接触到的宗教人士,几乎都不曾知道藏獒与宗教有何种密切的关系,但是今天亚拉法师所说的,等同于将藏獒与高原雪狼联系起来。那么通过种种高原雪狼的神迹,说不定能找出昔日战獒的线索,乃至紫麒麟的线索,这正是他渴望的。
卓木强巴又道:"有这么一个词,叫狼……"他尽量模仿规范的长老发音,认为这个错不了。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狼统领,这是我们通常的翻译,要详细些可以叫天生狼统领。若按古文的原意解释,有很多古宗教的术语,是很难理解的,不过其根本意思,大概就可以叫做狼统领。"
"狼统领?高原雪狼是狼统领?这里面又有什么联系?"卓木强巴又迷惑了。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个很好解释,狼统领的意思,就是指它们可以统领狼……"看着卓木强巴突然呆滞的表情,亚拉法师微笑道:"这个事情在今天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想问一问你,强巴少爷,在你研究藏獒的历史中,你追踪过多少野生藏獒,或者,你是否看见过野生藏獒?你可知道它们如何在高原上生存?那么你又是否看见过与狼在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
卓木强巴遗憾地摇头。的确,他的藏獒研究史上,从未写入过野生藏獒,他甚至一度怀疑,今天的高原上,是否还有野生藏獒存在,这是他研究藏獒的一大憾事,但是据他所知,方新教授曾经追踪过野生藏獒。而方新教授对那头野生藏獒给予最多的评价,就是两个字"神奇!"但方新教授也从未见过与狼一起生活的野生藏獒,那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卓木强巴无法想象。
亚拉法师略带惋惜地道:"你从未见过野生藏獒,是吗?唉,或许今天,我们很难看到野生藏獒了。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是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研究藏獒的元老级专家,他曾对藏獒与狼之间的关系,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他说,人们普遍认为,藏獒的凶悍和忠诚,使它成为了最好的牧羊犬,它们是那些盗羊狼的天生克星,同时他观察的多场狼与藏獒的争斗,也发现了狼对藏獒的畏惧。当狼遇到有藏獒守护的羊群时,哪怕狼的数量是藏獒的十倍,它们也不轻易出击,除非它们已经饥饿得快要死去,或者狼群里有待产的母狼。但是他说,他感到狼群面对藏獒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不是一种对天敌的惧怕,而更多的是一种敬畏,那就像古代的奴隶或平民,见到最高君王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敬畏。"
卓木强巴愈发震惊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位前辈的。他对藏獒的研究,比你们要深入得多,涉及面也要广得多。他曾经将一头狼和一头藏獒关在两个紧邻的笼子里,结果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曾提到,那头狼不敢直视藏獒的目光,当藏獒看着狼时,狼只能盯着地面,夹紧尾巴,当藏獒靠近狼笼的一端时,狼会退缩到笼子的另一个角落,不敢靠近。他说,他从狼的身上,看到的不是恐惧和战栗,而是紧张和不安,那是一种卑微。他还说,那是藏獒身上散发出天生的王者气息,让那头狼的灵魂臣服,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他还做过一件惊人的事,就是他曾追踪过一头生活在狼群中的藏獒。"
卓木强巴道:"他看到了什么?"
亚拉法师道:"正是那次观察的结果,令他彻底改变了对藏獒的看法。他说,他看到羊圈旁带着铁链的藏獒,就好像看到动物园笼子里的狮虎,只有当他看到狼群中的藏獒时,他才感受到了一种回归,那就像蛟龙回归了大海,金鹏展开了双翼,当他看到那头獒带着狼群在高原上自由地驰骋时,他情愿自己是其中的一头狼。而且,那位先生还从另一个方面做过调查研究。众所周知,犬类与狼同祖同宗,都属犬科,但是强巴少爷你可知道,在所有犬科动物中,唯有藏獒与狼的基因相差最大,几乎已经超出了同种科属需要的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基因匹配率,因此也有学者以此为依据,提出藏獒不是由狼进化而来的说法。但是那位先生,则提出了另一种完全与众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在几百万年前,当狼的祖先向现代狼进化的过程中,有极小部分发生了异变,使它们成为狼的祖先中最为强大的个体,为了生存,它们必须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数百万年的进化演变,成就了今天的藏獒,它们和狼相比,拥有更强壮的体魄,更敏捷的速度,更锋利的爪牙,更睿智的头脑,它们是狼族中天生的皇者。那位先生更是认为,狼或者整个犬科种群,它们的基因里都烙印下了对藏獒的臣服,不是因为藏獒更强壮,只是因为,它们体内流着高贵的血液。当然,后来的一系列实验证明,这个理论不是很正确,但是那位先生,却是现代第一位去验证天生狼统领的人。"
"可是你说他的结论是错误的?"
亚拉法师道:"嗯,是这样的,但是并不完全错误。那位先生最后更正了他的结论:是青藏高原的狼与藏獒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至于其他地方的犬科动物,似乎没有那种臣服的谦卑。事实上,他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只是还不能正确理解狼统领的含义,如果他从历史着手,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好了,强巴少爷,我已经很简短地介绍了一些学者的观点,至于正确与否,我也不清楚。"
"等等。"卓木强巴道:"法师怎么知道这些的?那狼统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道:"我们当然知道强巴少爷是因为什么要去寻找帕巴拉,所以事先对藏獒也做了一些了解,但是我知道得并不多。"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卓木强巴追问。他清楚,或许亚拉法师对藏獒所知的确不多,但是法师所知道的,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他不会放过任何提问的机会。
亚拉法师微微扬头,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大岁数了,现在早已作古,我只知道他姓赛……"说完,他观察着卓木强巴的反应,见卓木强巴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强巴少爷对这个姓,似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卓木强巴道:"姓赛,嗯,很少见,没听说过,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姓吧?"
亚拉法师笑了笑,道:"原来没听说过,那是我们藏族的姓,一个相当古老的姓,它甚至比吐蕃王朝,比象雄王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好了,天色已晚,我知道强巴少爷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应该早点休息以保证充沛的体力,明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强巴少爷你的疑虑,留到我们从倒悬空寺归来之后再谈好不好?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而且这也是一定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一切,那守护四方的瑞兽、高原雪狼和狼统领的代称,都与吐蕃王朝的兴盛和灭亡有关,与光军有关,与帕巴拉……有关。"
卓木强巴看着亚拉法师神秘的微笑,心中更加迷惑了。这藏獒与狼之间的关系,怎么又会和帕巴拉联系在了一起?那狼统领究竟是指什么?
走到门口,卓木强巴突然又想起了那三位长老说的觉醒,他扭头道:"法师,还有一个……"
"嗯?"亚拉法师望着卓木强巴。
"算了,没什么。"卓木强巴转身离开,心中自嘲道:"怎么回事,竟然去质疑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卓木强巴!"
[亚拉法师的忧虑]
卓木强巴并没有像亚拉法师所说的那样去休息,而是急不可耐地将这些信息传达给了方新教授。对于亚拉法师所提及的与藏獒有关的种种,方新教授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将高原雪狼与藏獒联系在一起,这将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以前想都未曾想过。
当卓木强巴说起狼统领时,询问方新教授道:"你觉得藏獒和狼一起生活,有这种可能吗?导师。"
方向教授道:"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要知道,狼是家族式团体,它们和别的种族不同,它们有接纳外来流浪狼的习俗,而作为犬科动物,它们拥有近似的信号输出和信号接收器官,这一点,对于确认身份信息和彼此交流很重要。而且据我的调查研究,大多数犬科动物,它们有着极其近似的肢体语言,尾巴的朝向、眼神、咧嘴、发音、打滚等等,就和人类的一些常用手势一样,全世界通行,这就为它们进一步交流奠定了更牢靠的基础。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小说,叫做《荒野的呼唤》,写的就是一匹人类圈养的狼犬,在人类社会里经历了种种事件,最后回归到狼群,成为了一头狼王的故事。撇开它的社会意义不谈,从一头狼犬逐渐过渡为狼王这个过程,作者写得相当生动,虽然说狼犬比藏獒更接近于狼,但是我们不能排除藏獒与狼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我们之所以从未见到,只是因为今天,野生的狼和藏獒都太少了。但是对于天生狼统领这种说法,似乎太夸张了,我持怀疑态度。从你转述亚拉法师的说法中分析,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卓木强巴道:"亚拉法师说,他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得知某些信息的……"他又转述了亚拉法师说起的那位前辈所做的种种调查研究,才说了一半,就听方新教授道:"亚拉法师说的那位前辈,是不是一位姓赛的藏族人?"
"嗯。"卓木强巴愣了一下,点头。
"导师你知道这个人?"
"嗯。"方新教授道,"早年我读大学时,我的老师曾提到过这个人。他说在解放之前,那人就是研究藏獒的狂热爱好者,如果不是他,我的老师甚至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藏獒这种犬科动物,正是那个人改变了我老师的研究方向和专攻课题。"
说到这儿,方新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从前。卓木强巴追问了一句:"导师,你的老师以前是研究什么的?"
方新教授顺口答道:"人工繁育大熊猫。"他回过神来,看着卓木强巴笑了一下,道,"那时候这个项目是科研重点。不过那位赛先生,其实算不上一位学者,他只是执著于藏獒,所以我的老师称他为藏獒爱好者。"
"那你的老师一定知道很多赛先生的事情?他叫什么名字?是西藏哪里人?现在还能找到他吗……"卓木强巴一口气问道。
方新教授道:"不,不,其实我的老师也只是很偶然地与他见过一次面,以后他们都是书信往来。我的老师一直管他叫赛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老师提过,赛先生有一种很奇怪的身份,那是一种和动物有关的职业,据说在西藏也是极为特别的职业,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方新教授扶着镜框揉了揉鼻甲,接着道,"总之,我的老师对赛先生有个很高的评价,说他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对藏獒了解的第一人,而且这个人精通多种语言,有很渊博的学识,所以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但是这位赛先生从未出现在任何报纸杂志或是学术机构之中,他应该是独来独往的,或许与他那种神秘的职业有关吧。"
原本以为方新教授的老师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卓木强巴隐约有些失望。方新教授看在眼里,微笑道:"好了,今天我们的收获已经够多了,这些线索看起来毫无头绪,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假以时日,我们一定会有重大突破。今天很晚了,亚拉法师说得对,明天或许很危险,我们应该做好准备,现在来讨论这些问题时机不是很恰当。先回去休息,OK?"
卓木强巴思索片刻,重重地点头离去。
幽风,石墙,浩渺星空下,一只夜鹞正飞向那弯牙月。吕竞男来到住所后院,对黑影道:"亚拉大人。"
黑影转过头来,淡淡道:"唔,你知道吗,工布村是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后裔,生命之门里是我们的圣坛。"
吕竞男轻呼道:"啊,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亚拉法师道:"这次能和他们取得联系,真是出奇的收获,分别一千年了,他们仍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在圣坛看见里面的那些东西,我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南外金刚部的后裔。"吕竞男看着已消失成黑点的鹞鹰,道:"告诉长老会了吗?"
亚拉法师道:"嗯,此间的事,还必须长老会来裁决,我无法做主。"
吕竞男道:"那,强巴少爷的圣使身份……"
亚拉法师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圣使是什么身份,圣使肩负着什么使命,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遵守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规定,只对誓言效忠,而不对任何人效忠,他们是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起,就算是同一个教属的人也不能。不过我想,经历了一千年的岁月,他们确认圣使身份的方法恐怕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莫金也不该是圣使才对,那是个外国人啊。"
吕竞男道:"会不会不是莫金,而是他们佣兵里的某一人?"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我已经确认过了,就是莫金。而且,你也知道,圣使不仅限于莫金和强巴少爷,还有别的圣使……"
吕竞男诧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圣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听多吉的说法,好像圣使直接和帕巴拉神庙有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嗯,圣使好像就是能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庙的人,或者是,能与帕巴拉神庙产生某种关联的人,而其他人都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工布村确认强巴少爷的圣使身份,我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强巴少爷体内,可流着高贵而圣洁的血呢。"他的目光投向夜空深邃处,一丝忧愁爬上额头,暗想:"可是,强巴少爷的身体,让人很担忧呢,这次的失误……真不知该怎么向长老会交代……"
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亚拉法师的心思,追问道:"亚拉大人,我想知道,强巴少爷的身体,究竟……"
亚拉法师摇头道:"还记得我提醒过你的事吗,不要低估戈巴族人,不要忽视古藏的巫蛊之术。这次强巴少爷中的,是大青莲之蛊,已经被那三位长老证实了。"
吕竞男急道:"也就是说,在那净水中浸泡,只是解除了表面的痛苦,并没有从根本上除去蛊毒?"
亚拉法师点头默认。吕竞男道:"那会怎么样?"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好说,三位长老只是肯定,最近这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最多不过两三年,以后就不清楚了,我还需要向长老院请教,看那些大人们有没有办法。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强巴少爷知道,除非,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吕竞男没有做声。
亚拉法师突然厉声道:"这里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们理清线索,一千年的等待和守候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你一定要记清楚你的身份和使命,作为这支队伍名义上的指挥,我们不允许你犯下任何错误,特别是在强巴少爷的身上,你明白吗?"
吕竞男低头道:"我明白。"
亚拉法师放低声音道:"对了,还有两件事情需要你知道,还记得多吉背诵的那首诗吗?"
吕竞男道:"记得。"
亚拉法师道:"那就是颂歌,我已经从三位长老那里得到证实。这个工布村现在只拥有十一颂,都是独立的,没有连接,而且当时他们拥有的,估计也不超过三十颂,但是他们所掌握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关键。这个消息,我也上报给了长老院,希望他们能找到这些颂歌的来源和出处,如果有相关的经文,说不定会是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
吕竞男道:"我不明白,根据现在破译的古格金书内容来看,当初应该是故意让线索分散开来的,为什么又要让这些工布村人留守在这里?还守护着如此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我们一千年来都在寻找的答案啊!"亚拉法师仰望夜空,静默良久,才转言道,"对了,上次我提到过的想去阿赫地宫盗墓的那十三个人,从长老会传来消息,初步估计是十三圆桌骑士,如果说莫金和那个灰衣人是的话……"
"十三圆桌骑士?"吕竞男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嗯,"亚拉法师道:"十三圆桌骑士,是最近一二十年众多寻找神庙的组织机构中崛起最快、实力最强、身份最隐秘的一支,是我们圣教交过手的敌人中最为可怕的一个。以前在寻找圣庙、争夺线索的战斗中,他们的气焰最为嚣张,不仅与我们圣教为敌,而且任何想沾染圣庙的组织他们都不放过。但是最近几年,突然销声匿迹,各种传言都有,估计便是在玛雅地宫中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了。"
吕竞男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亚拉法师道:"你接触圣庙回归之战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而我们的敌人又很多,消失的敌人我们一向不列入考虑范围的。你知道吗,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表示地狱,十三圆桌骑士的意思,便是地狱堕落骑士。我们最初只是知道,有一群人自号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专门盗取各国国宝级墓葬,没想到他们真的是十三个人。"
吕竞男陷入沉思,十三圆桌骑士,地狱堕落骑士,这个名字给她很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被直升机的旋翼声催醒,换好行装,又匆匆上路。作为能走出工布村又能找到地狱之门的多吉,在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的竭力保荐下,得意地坐上了直升机。可是看教官那眼神,随时都有可能一脚把这个狂妄的矮家伙踹下飞机去。直升机升空之后,众人才远远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朝着飞机跑了老远,终于还是没能追上。机上的队员揶揄多吉,多吉这小子假装不在意,眼角却一直瞟着后方呢。
西行半个小时,便到了多吉所说的地狱之门。下得飞机来,周围群山环绕,大树荫荫,身临断崖,下面便是咆哮的雅鲁藏布江,水流湍急,大有万马齐奔之势。只见一处平台露于空旷处,远山起伏,层峦叠嶂,大有绵绵不绝之绿意。近临山崖,环诸绝壁,一条天河奔流不息,空谷幽静,若有一阶草庐,感觉就是那深山隐士的极佳选择。
两岸夹江,宛若一道天堑鸿沟划破青山;长河奔腾,恰似一条银蛇白练缠绕碧玉。几道阶梯状飞瀑直落九天,溅起大团水雾,又好似雪夜飞花,迷雾蒙蒙,声音响彻云霄,似龙吟虎啸,鸟鸣猿啼。湿气蒸腾,迎得扑面凉意,加之那日光普照,在飞瀑间映出七彩霞光,一道又一道虹桥便跨越于灵山之间,碧水之上。由下及上,逐级数去,一共竟有五道彩虹,光彩迷离,加之水雾幻影,宛如仙境一般。而最上层的流云飞瀑间,虹桥团曲,竟然形成一个闪烁着七彩的光环,就好比佛光一般,令人心生景仰,叹为观止。
众人不禁怦然心动,亚拉法师更是泪眼婆娑。这光景,是多少修士虹化而成,几千年才修得来的。岳阳张立更是义愤填膺,这般光景,竟然被称作地狱之门,岂不是大煞风景!
张立打量四周,不相信地问道:"多吉,这里真的就是地狱之门?不像嘛。"多吉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这里连半点人工的痕迹都没有,完全是自然景色,周围只有山、水、树,别说门,就是像个门的东西都没有。据多吉说,这里没有任何的人为记号,完全是靠对周围山形和树木的记忆才能知道有这个地方。这样说确实感觉很隐秘,永远只存在少数几个人记忆中的地方,可是,这里一没有门,二没有通道,问多吉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是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岳阳道:"地狱之门打开了,勇士们就要出发了。门开在什么地方?"他指了指脚下数百米深的狂流道,"难道让我们顺着雅鲁藏布江漂下去啊?"多吉眼睛一亮,道:"啊,这很有可能啊!不知道这圣母的一条腿究竟伸向哪里。"岳阳给了多吉一个栗暴。
吕竞男挥手道:"走了,看来这里没有任何线索。多吉,你是从这里自己走回去,还是我们派人送你回去?"
多吉睁着眼睛道:"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象雄。"
吕竞男轻蔑道:"你去做什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这支队伍都是经过了特别训练的,我们无法照顾你的安全,而你会拖慢我们前进的速度。"
多吉一张脸涨得通红,村里还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他憋屈道:"我,我是村里最棒的猎人,不会拖累你们!而且……而且可以给你们极大的帮助!"
吕竞男像看着小朋友一样微笑道:"你可以帮我们做什么呢?"
多吉道:"我……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倒悬寺的入口。"吕竞男道:"我们有地图。"
多吉道:"我,我知道古人们布下的机关,我可以突破它们。"吕竞男道:"这方面我们都是专家,不用你帮忙。"
多吉道:"我,我还知道许多关于圣地的事情,这些都是我们工布村长老才知道的。"
吕竞男睨视多吉,多吉额头开始冒汗时,吕竞男才道:"这样,为了证明你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在我们中任意挑选一个人,如果你能赢,就让你跟着。"
看着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多吉,卓木强巴暗自摇头,然后转向唐敏,心道:"如果选上敏敏,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吧。"
但是多吉的自尊和骄傲是不允许他挑选一名女对手的,除了圣使,多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特训队员,最后指着巴桑道:"那就是巴桑大哥了!"
[倒悬空寺一]
巴桑嘴角一动,左手的拇食指摸了摸罗圈胡道:"我吗?"面对这样的对手,倒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多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可在巴桑眼里,多吉的气势像极了正面扑过来的一只兔子,大有兔撞树桩的感觉。巴桑侧身避开,顺手轻轻一拨,多吉就像刺猬一样滚了两圈,巴桑忍不住微微一笑,毕竟多吉没有任何身体优势啊。可是多吉身形刚稳,又一个兔跃,站了起来,跟着又朝巴桑猛扑过来。巴桑伸手一斩,斩在多吉肩上,让多吉的攻势停了下来,同时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胳膊就没有了哦。"
岳阳看了看战场环境,皱眉低声道:"巴桑大哥输了呢。"
多吉突然露出笑容,道:"你中计了!"身体一扭,从巴桑掌下溜走,跟着上前弓步击巴桑眼睛,突入了巴桑的防御,身体动作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猝不及防下,巴桑连连后退,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又软又滑,身体失去平衡,慌乱中眼角余光发现背后有个东西在闪光,是刀刃吗?巴桑想避开已来不及了。
巴桑跌倒在地,背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翻身爬起看时,原来是挂在多吉身上的一个小银饰在闪光,而自己脚下踩到的,却是多吉的氆氇腰带。没想到这个小个子身手了得,巴桑重蹲马步,准备认真地和多吉打一场。吕竞男道:"够了,巴桑,你已经输了。"
多吉拾起地上的氆氇腰带系好,拿起那银饰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命就没有了哦。最好的猎人靠的不是力气,而是头脑。"
巴桑这才道:"刚才这些东西,是你故意扔在地上的?"
多吉道:"嗯,第一次扑过来时,趁你放松警觉,事先放在地上的,就是为了让你踩了滑一跤。"
吕竞男暗道:"嗯,在进攻前便计算好对方的退路,极轻微的动作就布好了机关,不愧是最好的猎手。而且,突然变速朝巴桑正面攻击那几下,也有相当过硬的底子,哼,有意思。"
就这样,多吉和卓木强巴一行登上了西下的直升机,朝西藏最荒凉最贫瘠的西方快速地飞去。
同时,在工布村的大厅内,宽额长老问道:"走了吗?"那森道:"是的,他们坐上铁鸟,飞走了。"
宽额长老挥手示意那森可以下去了,同时回头看着长眉长老,似在询问。长眉长老道:"第一位圣使去了,第二位圣使也去了,轮回已经启动,曾经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要追随先辈的足迹,去寻找那处圣地。终究是命运,终究是命运啊!"
狮鼻长老问道:"那么,第三位圣使呢?第三位圣使大人还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长眉长老道:"不会了。第一位圣使拿走了钥匙,第二位圣使拿走了红石,生命之门已经关闭,再没有圣使们想要的东西了,第三位圣使不会来了。不过,这次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能和北方外金刚院部取得联系,总算没有白白地在这无人之地苦守一千年。总有一天,曼陀罗会重现光明。"
宽额长老道:"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次来的两位圣使和以往的都不同,他们真的会找到最后的神庙的,摩醯首罗大神在天上看着,会庇佑他们的。"
狮鼻长老担忧道:"可是,据记载,最后的神庙里除了我们的教义,还有那可怕的诅咒啊,要是不小心……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宽额长老低声沉吟着:"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阳,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没错,村里一千年前的日志里是这样记载的,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圣使他们有能力降服一切邪恶。"
狮鼻长老不安地道:"可是,圣使大人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第二位圣使身上的蛊毒……最多只能活两年了啊。"
长眉长老道:"吉祥天母,大吉祥天母,绿度母,她们都会照顾好拥有使命的人,这不是我们所能担心的问题。"
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大峡谷……
"噢,干得漂亮,雷波。"莫金赞扬道。除了一条绳失了准头,五条长绳准确无误地从峡谷这端射入对面石壁,两百多米的空间距离被连接起来了。
雷波双眼眯成一条缝,笑道:"老板过奖了。"
当他们接受过莫金的军事化训练后,他们与莫金之间的关系就不仅仅是雇佣,大部分被训练过的人对莫金怀着一种畏惧,一种让他们不敢反抗的畏惧。
莫金回望西米一眼,西米冷眼看着,那双三角眼里透着一丝寒意。他很清楚莫金的目的,但是莫金却有让他不能开口的底牌。
索瑞斯道:"我先过去瞧瞧,说不定有机关。"说着,就沿着绳索消失在黑暗中。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莫金等人在峡谷边焦急地等待。又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信号,莫金忍不住拿起对讲机道:"索瑞斯!索瑞斯!你听得到吗?是否已经到达了?索瑞斯……"
过了一会儿,一颗照明弹在夜空升起,那表示对岸安全,然后才响起索瑞斯打开对讲机的霍霍声音:"快来看看吧,这些东方人会魔法……天哪,你不知道……太壮观了!"
一颗又一颗的信号弹冉冉升起,攀爬在绳索半腰的莫金知道,这是索瑞斯在观看倒悬空寺的全貌。他微微仰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座约九层楼高的佛塔式建筑,却倒置了过来,整座倒置的佛塔悬在空中,就好似中国传统道教中的仙山。莫金的第一感觉是……不可思议,出现了幻觉。如此巨大的建筑,怎么可能倒悬在空中!
随着下一颗照明弹的升起,莫金再次清晰地看见,原来不止一座,七层的,十二层的,大大小小的倒置佛塔,像一座座飘浮在空中倒过来的山,藏在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若非藏在黑暗之中,如果加上仙鹤流云,那么传说中的所谓仙殿,所谓凌霄宝阁,莫过于此。
莫金沿着绳索来到索瑞斯落脚处,索瑞斯正昂着头呆呆出神。这里正是一座倒悬空寺的顶端,百余平米正八角形祭坛样式,周围一圈石栏杆,正中一座三米高的佛像,佛像身边围了八位菩萨、贤者。他们的钩绳皆射入这些石像之中。
来到石栏边缘,低头下俯,便是暗不见底的深渊。由于这最上面一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以下逐一缩小,如此一来,不管在哪一层向下望,皆是漆黑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莫金来到索瑞斯身边,询问道:"他们,怎么弄的?"
索瑞斯又打出一颗照明弹,朝倒悬空寺底座一指,只见黑暗中伸出一条臂膀,如托塔天王托住了倒置的宝塔,将悬空的寺支撑起来。莫金喃喃道:"这……这太违背常理了。这样的小底座支撑巨大的塔顶,平衡就无法精确控制,重力也无法承受,以这样一条石臂伸出半空,如何能支撑起这些庞然大物?"
索瑞斯道:"不知道。不过,这座倒悬塔也是被一条石臂支撑着,是距离峡谷对岸最近的一座倒悬塔,其余的倒悬塔都在它的身后,而峡谷的另一头距离这座塔恐怕还有百余米距离。换句话说,大峡谷的真实宽度应该在四百米以上。"
这时,其余队员陆续抵达八角形平台,莫金下令在石栏杆上点燃燃烧棒,顿时平台光亮照人。索瑞斯道:"该找下去的路了,我们得从最大的塔面抵达塔的底层,然后顺着这些巨大的石梁抵达对面峡谷,但是这里似乎无路可走。古代的古格人是怎么进出的?恐怕得在佛像上找出路。"他走到正中佛像前,不理这尊三眼凶佛,盯着地上那支被扭弯的铁钩。这种被磁力炮发射出来的弯钩威力惊人,就算是花岗岩也能钻进去数米深,可是这支铁钩竟然被折弯了。索瑞斯目光上移,终于在佛像上发现一个浅浅的印痕,他叫过莫金道:"你看看,我们这支铁合金的钩竟然钻不进去,这佛像……这佛像竟然是铜合金的。这么大一尊佛像,全是铜铸的。"
莫金取出一个一头似登山镐一头似锤的武器,用力敲击在佛像身上,回震的力量让他手臂发麻,但佛像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莫金咂舌道:"是实心的,好家伙。"
索瑞斯在铜佛身上找了找,发现一个机簧,让所有人退开后,转动机关,只听咯吱一声,八角台边缘的一块石板弹起,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阶。另有队员测量后报告,里面的空气质量允许人进入。
索瑞斯道:"现在路有了,可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个法门呢?"
莫金道:"那个小个子不知道,村里的长老也不知道,我们只能先顺着路走,如果有岔路便分开来找吧。"
索瑞斯讥笑道:"你可是最具法相和慧根的圣使,帕巴拉的大门只有你才能打开的。"
莫金怒道:"我说过别再提那三个老疯子的话!"他转身吩咐手下的人道,"应该是和我们以前那张地图同样材质的另一张地图,你们都清楚吧。现在我们下去了,记住,每二十米点一根燃烧棒。"然后转头对索瑞斯道,"开道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成果。"
索瑞斯道:"没问题。"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白鸽,但是白鸽脑部似乎被动了手脚,现在顶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索瑞斯将白鸽放在打开的地板前,拿出手机大小的操作器,鸽子头顶的火柴盒绿灯一亮,索瑞斯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图像,在索瑞斯的操作下,白鸽振动翅膀,飞进了倒悬的佛塔内。
画面清晰地传回索瑞斯的手机屏幕里,只见佛塔内是一个整体空间,并没有分层,阶梯绕着佛塔的边壁呈螺旋形下降,最后直抵塔基,而佛塔正中是一根粗大的柱子,看来就是那根柱子撑着整座倒悬的佛塔,由于采用夜视技术,屏幕里的画面全是绿色的,看不清其余内容。索瑞斯道:"可以下去,看来没有什么问题,真奇怪,竟然是空心佛塔,这些建筑怎么修成这样?"
一行人鱼贯而入,白鸽在前面开道,前面的人负责点燃燃烧棒。这些建在倒塔边壁上的台阶采用的是栈道工艺,在塔壁上凿眼,或者修塔的时候就留有空隙,然后Сhā入一根根石梁,再将木板搭建在石梁上,一直斜向下。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历经千年竟不腐,而当走入下一圈台阶时,可以看见,头顶的石梁上还附有许多雕饰。那是一些飞天夜叉,以及各种小鬼形象,就像在你头顶打量着你。塔壁上还画有无数佛教故事的图像,部分已经斑驳陆离,莫金和索瑞斯都无法揣摩其中的含义。栈道悬空的一端有木质围栏,走在栈道上感觉还是很安全的,不过木质围栏上有许多铁环,有些铁环上还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轻轻触碰便"哐啷啷"直响。中间的粗大柱子上面好像也有东西,但是距离太远,一直无法看清,索瑞斯估计是雕的佛像,莫金则认为像机关。索瑞斯对倒悬塔的建造十分疑惑,为什么要修成这个样子?而且中空。但是对西藏颇有研究的莫金对这个问题也一无所知。
直到他们走了一半路程,这才看清,中间的巨大柱子生满了绿色的锈迹,而没有生锈的地方露出一种金黄|色泽。索瑞斯震惊道:"是铜柱,是加了别的金属的合金铜,这根直径有五米,高达百米的柱子竟然是铜柱!难怪它能撑起整个倒悬塔,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在哪里搞这么多的铜,天哪!"
而莫金则注意到铜柱上无数的大环,看上去像是铁合金或别的金属环,不少环上还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和他们身边木栏上的铁环铁链似乎是相同的。莫金咽下唾沫道:"我……我想……我想我知道这些倒塔用来做什么的了。"
索瑞斯道:"什么?"
莫金道:"看见铜柱上的铁环了吗?和我们这边栏杆上的铁环是对齐的,然后拴上铁链,在一千年前,这座倒置的塔内应该有无数这样的铁链横在空中。"
索瑞斯道:"那用来做什么?"
莫金战栗道:"修炼用的。"
索瑞斯不解道:"修炼?"
莫金道:"我曾经听说过,在古西藏有一种消失了的宗教,他们不嫡属于佛教,也不是纯粹的古苯教,而是吸纳了佛教密宗,也包容着古苯教的秘义。他们提出了'佛众平等,我即是佛'的口号。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这个宗教的教徒掌握了一种锻炼身体的方法,他们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体液排放吸收甚至是与新陈代谢有关的所有机能。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报道,某瑜伽大师被埋在土里只留一根管子呼吸空气,一两个月后挖出来安然无恙;某奇人自称一辈子没有小便;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道消息,其实,那就是他们通过那种特殊的修炼后所拥有的一些基本的能力。这个宗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起过的密宗!他们的教徒我就称作密教徒!原本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宗教,在历史的某一个时期已经消失了,可是在我的调查研究中却发现,这个宗教并没有完全灭绝,他的教徒好像水一样渗入西藏以及周边地区的各种宗教之中,佛教、苯教、瑜伽派、藏密、唐密、印密、日本密,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索瑞斯看着巨大的铜柱道:"那么,这些铁链子就是他们用来修炼的喽?"
莫金突然大叫道:"我真是蠢啊!从血池开始,从我们在墨脱的生命之门那里看见血池开始,我就应该想到的,我们一直调查的都是这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突然消失在历史中的可怕密宗啊。生命之门里的那些佛像,那些机关,古格的千手机关佛,这些都是这个可怕宗教的东西,这么说来,帕巴拉神庙的建立与这个宗教有直接的关系啊。不知道这个宗教从历史中消失和帕巴拉神庙有没有关系。"
索瑞斯道:"这些链子是做什么修炼用的呢?"
莫金道:"我不清楚,不过这些链子估计和一种类似走钢丝的修炼有关吧。我调查时听说过,密宗有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古怪修炼方法,其中就有一种吃喝拉撒睡都在一根手指粗细的钢丝上完成的修炼。据说要在钢丝上待好几天,通常钢丝都距地面百余米高,或者钢丝下布满尖刀,总之掉下去就死路一条。"莫金指着铜柱道,"你瞧,从这中部开始,再下面就没有铁环了,这里距离下面至少还有五十米吧,这样的高度掉下去死定了的。"
索瑞斯喃喃道:"这是个什么宗教,训练得比我们当年还残酷。"
莫金道:"边走边看吧,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呢。"
[神山的传说]
直升机从冈底斯山脉和唐古拉山脉中穿过去,在拉萨转机,直飞古格。按吕竞男的要求,飞机上重新准备了九人份的全套装备器材。在直升机上,多吉学会了烛帽与探照灯的使用,打绳结等简单操作。但多吉明显对这只会飞的铁鸟更感兴趣,在直升机上一刻也不得安分,多吉已经没有了刚上飞机时那种拘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有时他那古怪的举动引人发笑。更多的时候,多吉透过窗户向下眺望,对他而言,这一定是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情。
飞机掠过普兰县旁时,多吉突然指着窗外大声叫了起来:"那是什么山?那是什么山?"
透过舱门,在远方,一片连绵的群山之中,一座雪峰突兀地耸立着,它通体雪白,像玉雕的金字塔,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它圣洁,它宁静,它肃穆。它安详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它的人,以它那独有的方式告诉芸芸众生,千百万年来,它就一直这样静静地观看着风云变幻,斗转星移。斜阳映照在分明的棱角上,更为这座自然界的天工造物添上一抹华丽的色彩,不管相隔多么遥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独有魅力。
事实上,除了多吉在大叫外,机上的人都沉浸于一种静默之中,虽然他们没有相同的信仰,但在那远方的山峰面前,却产生了相同的感觉。在大自然的神奇面前,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能让人放弃所有的欲念,忘记所有的功名,给灵魂以片刻的安宁,仿佛经受了一次洗礼。在那种神圣的力量面前,哪怕发出一丝声音,都会破坏那种圣洁高雅的氛围。
片刻之后,见多吉还在询问,岳阳才道:"那是冈底斯山,你们村里应该有它的传说吧?"
"冈底斯?"多吉努力地思索,摇头道,"没有啊,但它应该是一座神山吧,就像那天矛一样。"
"不会吧,冈底斯这么有名的山,你们那里竟然不知道?冈仁波齐峰,玛旁雍错湖,你都没听说过?"
多吉摇头道:"这座神山,看起来比天矛峰还要圣洁,它是神山吧?一定是吧?"
岳阳道:"它可不只是神山,它是神山之主!"
"好了,"亚拉法师制止了两人的谈话,简单地告诉多吉,"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
"啊!"多吉顿时哑然,他嘴角哆嗦着,突然眼泪像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呆呆地念了两句,"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神的居所?是真的吗?大,大法师?我多吉竟然看到了九重万字山?"他朝着神山的方向纳头便拜。
"九重万字山?"岳阳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想起来了,那是象雄对冈仁波齐的称呼。这座神山被无数的宗教派系公认为神山之主,在苯教里它是世界的中心,在佛教中它是宇宙的中心,它是耆那教创教人的解脱之地,也是印度教中至高神湿婆的天堂。其主峰冈仁波齐峰便是国王的王冠,终年的积雪晶莹剔透,绕着它转一圈可以洗涤一生罪孽,转上十圈可在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上一百圈便可升天成佛。关于它的传说和神迹多如天上的星辰,它的信徒遍布世界各地。千百年来,无数信徒在山腰盘绕,无论顺时针还是逆时针,他们通过对这座神峰的膜拜和凝视以获取心灵的慰藉。
在圣峰东南便是神湖之主玛旁雍错,云开雾散之时,神峰会神奇地倒映在湖中,融合为一体,它们亦被不少信徒信奉为夫妻。神湖之名与神山并驾齐驱,它就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所称的西天瑶池,也是印度史诗中的天鹅居所。神湖之主,则是佛经里的称呼。在信徒眼中,圣湖的水可以洗涤人的贪、痴、嗔、怠、妒五毒,清除心灵的烦恼,喝了这里的水,还能治疾病,延年益寿,而朝拜的人绕湖一周,捡到任何一样属于湖里的东西,那都是广财龙王的恩赐,会带来一生的财富。
岳阳还在回忆当头,多吉已经做完九次长拜,向亚拉法师询问道:"那么,是否和传说中一样,在九重万字山当中,有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两汪大海?还有那守护四方的瑞兽环绕着万字山?"
"啊!"发出声音的是卓木强巴,他甚至已经不自主地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多吉。他根本就没料到,守护四方的瑞兽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和冈底斯山联系了起来。还有那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海,和多吉他们守护的生命之门与地狱之门又有什么关系?
震惊之余,卓木强巴发现敏敏轻轻地拽了拽自己,其余的人都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缓缓又坐下了。只听亚拉法师道:"没错,缔造生命的海子和终结生命的海子依旧藏在神山之中,守护四方的瑞兽也从未离开半步,只是……它们的名字已经和一千年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岳阳代卓木强巴抢先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道:"冈底斯山里的神湖和另一个与它相对的湖,都有名的,你们应该知道。"
卓木强巴道:"法师说的是神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
岳阳也想起来了,在距离玛旁雍错不远的地方,与神湖仅有一线之隔的,还有一潭鬼湖叫拉昂错的。有人传说两湖是夫妻,也有人说拉昂错的西边如弯月,而神湖玛旁雍错如圆日,据专家考证,两湖以前是连在一起的,后来因地质运动而分开,但曾经还有运河连接,后来水位变化才只剩下了河床,但是迄今两湖的湖底应该是相通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神湖的水清甜甘洌,鬼湖的水却苦涩难咽,神湖清晰透亮时常倒映着神山佛光,而鬼湖却是常年妖气蒸腾,湖面显得幽暗而诡秘,据说那湖水的颜色也在黑、白、蓝之间变幻不定。如今的人们总是从两湖的中间进出普兰。
"玛旁雍错,拉昂错?这是什么名字?"多吉对这今人熟知的名字反倒是一头雾水。
亚拉法师道:"这就是它们今天的名字了,生命诞生之地与生命终结之地早已被人们所遗忘,我想,今后可能也不会有人想起了吧。"
卓木强巴道:"法师,你能告诉我们这名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多吉他提到的名字和我们所知道的名字相差如此之大?"
亚拉法师道:"强巴少爷,你应该知道,神山之主被无数的教宗认为是最高圣地所在。对神山的归属权和发现权的争斗,历史上从未间断,每个教派都称神山是它们的唯一圣地,而每个教派都给神山取了不同的名字,其中也包括了神湖和鬼湖。而其中争斗得最厉害的,莫过于西藏高原本土的苯教和藏传佛教了,我们今天所知道的名字,便是胜利者的命名,而多吉他所提到的名字,应该是与象雄时代更相近的古名。"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玛旁雍错据说就是佛教徒战胜了苯教徒之后命的名,意思是不败的湖,资料里有提到过。"
亚拉法师看了方新教授一眼,继续道:"玛旁雍错,的确是吐蕃王朝时代的名字了,但不是佛教徒战胜苯教徒所取的名字,至于象雄王朝留下的名字,也确实早已被历史所湮灭。而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那些逆时针转山的苯教徒,也的确不允许别人以任何方式接近这座神山的。直到今天,神山才敞开它那博大的胸怀,接纳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信仰的信徒们。其实,在我修行的教中,这座神山和两大湖的含义是这样的:九重万字山象征轮回生生不息,而神湖则是生命诞生的地方,鬼湖便是生命的终结之地,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便在这生与死之间轮回不休。如果你们在宗教方面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这种象征意义既包含了苯教的理论,也有佛教的轮回在里面,我个人认为这种理念产生于佛苯相争的初期,双方不相上下时。"亚拉法师心中却在呼喊:"不败的湖,那是吐蕃王朝为了纪念光军而取的名字啊!忘记了,世人们全都忘记了!"
"咦?"张立道,"生命诞生的海洋,那不是和今天的说法很相似?"
方新教授点头道:"我们不知道古人的哲学思想,但是在西藏,的确很多说法与今天的科学极为吻合,诸如人从猴进化而来,喜马拉雅山曾是海洋,生命起源于海中等等。"
岳阳突然道:"那守护四方的瑞兽,是不是就是那……"
亚拉法师点头道:"冈仁波齐峰的另一个名字,又叫众水之主,它是四条圣河的源头,而这四条河流,分别用了四种动物的名字来命名。"
卓木强巴低声道:"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孔雀河……这……这就是守护四方的瑞兽?"
亚拉法师淡淡道:"与你们所想不太一样,其实这四个名字和玛旁雍错一样,这是胜利者取的名字,他们保留了以前的命名方法,却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在吐蕃王朝时期,这四条河按原意翻译应该是从狮子的口里落下,从大象的嘴里落下……大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命名,便认为是因为那处地方和这种动物很相像,如果有机会你们去实地看看就会发现,这些地方和那名字其实很难联系到一起。如果按照我们教里的一些残卷记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命名是,狼的嘴守护着西北方,大金鹏的爪威慑西南方,大象的身躯和牦牛的角分别是东北和东南方。而且,这四个名字,原本所指的也并不是那四条河流,而是冈仁波齐峰的四面,它们象征的是四种力量,以及人生所需的四大元素。狼象征生命力,大象象征身体,牦牛象征繁荣,大金鹏象征灵魂。同时,这四种动物也代表了守护四方的瑞兽。"
"和工布村的长老所说的不一样。"卓木强巴道。
亚拉法师望着多吉道:"你们那里是怎么说的?"
多吉道:"嗯,应该是高原雪狼的咆哮,猛虎的利爪,大金鹏的眼睛,牦牛的犄角。"
亚拉法师对卓木强巴点头道:"有这种说法,那是因为随着时间的变迁,古人心中世界的中心发生了变化。我说的四方瑞兽,那应该是佛教登陆高原之初,象雄王朝即将灭亡而尚未灭亡之时,象雄人以九重万字山为世界的中心,守护着他们的四方瑞兽便是狼、象、金鹏和牦牛。而多吉所说的,那是完全进入吐蕃王朝时期,以拉萨为中心,战獒、猛虎、金鹏和牦牛便是守护着吐蕃的四方的瑞兽。方新教授应该知道,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和信仰,在战争将领土相互兼并的同时,那些文化和信仰也相互融合,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其实,这两种命名之中都已经有了佛教守护兽的影子,只不过不像今天人们所熟知的这四条河,那已经完全是佛教的名字了。撇开其他的不谈,仅说孔雀河,在佛教进入高原之前,象雄人是绝不可能以孔雀来命名河流的。"
方新教授道:"大金鹏在佛教中同样是瑞兽啊,何必用孔雀来取代?"
亚拉法师道:"没错,其实在吐蕃王朝初期,应该还是以金鹏来命名的河流,之所以用佛教里的孔雀明王取代了大金鹏,那是在吐蕃完全征服象雄之后,刻意修改了河流的名字。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毕竟如今最早的文献资料只能追溯到敦煌的文书记载,大部分是吐蕃王朝之后的资料,象雄王朝的资料已经彻底消失。而我们追查的帕巴拉神庙,有很大一部分内容必须追溯到象雄王朝时期,这是对我们资料搜集最大的挑战。"
"等等。"岳阳道,"那帕巴拉神庙是吐蕃王朝解体前消失的,和象雄王朝没什么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但是你别忘了,寻找帕巴拉神庙的关键是戈巴族人,是光军,要想了解他们,就必须追寻到象雄王朝以前。好比这次我们前往古格,就与象雄王朝有着极大的关系,它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这普兰县,不就是初代古格王的发迹之地吗?"
卓木强巴道:"法师,这四方的瑞兽究竟是指什么?它们不仅仅是一种文化和信仰吧?"
亚拉法师道:"还记得昨天我告诉你的话吗?这个守护四方的瑞兽绝不仅仅是一种图腾那么简单,那古代高原,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瑞兽,它们不是图腾,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神,我说过,回去后会告诉你的。"
谈论间,直升机已进入扎达境地。海市蜃楼般的土林映入眼帘,土地变成了黄|色,怪兽和城堡杂糅在一起,盘曲的巨龙仰天咆哮,空中仿佛传来黄铜号角的声音。在这片荒瘠的土地上空掠过,仿佛穿越历史,回到了蛮荒时代。扎达的落日大、圆,有种古朴的凄美,颜色好像画在白纸上的红。凛冽的风吹过,便卷起亿万年前的沙,唯一能在大地生存的草低伏,背着风的方向瑟瑟颤抖。这,就是古格了,它同那些被历史遗忘的所有王国一样,被掩埋在岁月的风尘中,静静地藏在喜马拉雅山和冈仁波齐之间,昔日辉煌的宫殿化为了细沙,风扬起,数不清的凄美传说便在那风沙间翻飞,浮光掠影,往事如烟。
一天的行程,虽然不是步行,还是让众人感到了稍许的疲惫,当象泉河如一条银色缎带划过这黄|色土地时,大家的心情才稍微轻松起来。夕阳的余晖将一片金红色洒满弯曲的象泉河,波光粼粼,倒映在水中的塔楼和雕像都变得灵动起来。方新教授想起一首古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眼前大抵便是这样的景色吧,一种沉寂于历史的荒芜。墨脱是高原的孤岛,那里有丰富的植被和郁郁的大树;而扎达地区则是高原的荒坡,一望无际的黄土,漫天飞舞的扬沙。看着这样的景色,总给人以古代独行侠的落寞和孤寂感,浪荡江湖,天地苍苍,而前方,是未知的命运,无法由自己决定,所能做的,只是握紧手中的剑。
看着舱门下那些像城堡、像怪兽的土林,这片贫瘠荒芜的不毛之地,在残日映照下,却有一种悲壮之美,当他们追随阿里的脚步一路朝西时,更是有一种夸父逐日的豪迈。人常说,去阿里,没见过土林,算不得去过阿里。这参差错落的土林,已是西部高原独有的一种象征,从空中鸟瞰,它们有的像西方古堡,有的像东方殿堂,龙宫銮阁,琼楼叠塔,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视线远移,夕阳下那抹大红色平铺开来,与起伏的土林陡然连成一片,既似那浩波瀚海,又似红云垒砌。长久地注视着,会令人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幻觉,既非脚踏实地,也不是凌空虚渡,仿佛那片迷幻的美丽被拉近至眼前,要与身子融为一体。
在这种奇异的审美观感中,队员们从上空搜寻着目标。吕竞男告诉大家,纳南塔是密教里的创世神蛇,土林虽大,根据专家的考证,已将几个近似的地方标注在地图上,但其中形似巨蟒的寥寥可数。而且根据多吉和工布村的资料已经绘制出蛇形土林的大致外形,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一一辨认。
随着多吉手指一指,在那褶皱的沟壑中,一条巨蟒盘曲蜿蜒,昂首阔胸,顾盼自雄,象泉河在它脚下,变得像温驯的小虫。在巨蟒的另一端,竟还隐约可见几户人家。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相视一望,果然和他们所想一致,这个地方,国家正作为科考项目在研究。
"到了。"吕竞男一声令下,直升机缓缓降落。刚一下飞机,多吉就兴奋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直升机降落在纳南塔的尾部。在地上看,那纳南塔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土山,土林沿着一道绵长的斜坡渐渐高起,那斜坡上可谓千疮百孔,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马蜂窝。但很明显,那些孔洞都是一个一个的佛窟,里面的佛像沐浴着斜阳,姿态依稀可辨。岳阳仰头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藏地密码4 第二十四章 倒悬空寺
[再见巨石阵]
吕竞男道:"这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科考发现的一处古格遗址,或者是象雄遗址。据目前资料考证,共有三百七十九窟,保存完好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仅有七窟,里面有损毁的造像壁画无数,历史年代还无法考证。由于整个阿里地区还有为数众多的遗址有待勘察考证,这个遗址,虽然一直不对外开放,但也没有纳入保护项目。"
张立大致数了一下,疑惑道:"才三百多窟?不止吧?"
吕竞男道:"如果加上那些完全空旷、没有任何科考价值的洞窟,估计有三千窟以上……"
岳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三千多窟!那我们一个一个地找,岂不是一天也找不到?"
"所以就别再耽搁时间了,我们还是分做两组,卓木强巴、岳阳、张立、巴桑,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快速去到纳南塔的头部;我们从尾部开始,一个一个洞窟地寻找,不要放过任何痕迹,直升机会在高空协同侦察。"
多吉道:"我……我也要和圣使大人在一起!"
"不行!"吕竞男知道,多吉自从离开工布村之后,就像脱了笼的猴子,她对这个小矮子是一点都不放心,"马上出发,保持联络。"
卓木强巴看着敏敏,两人微微一笑,随即分开,卓木强巴和巴桑等人背着大包,开始绕道前往这条盘曲巨龙的头部。
"刚才从空中俯瞰,初步估计这条巨蟒长度大约五公里,我们在十分钟以后赶到。"卓木强巴边跑边汇报着。
"知道了,我们开始清查洞窟。到了给我回话。"
"明白。"
"等一等,强巴少爷。"刚绕离吕竞男他们的视线,岳阳就叫住了大家。他指着前方的沟壑纵横,对卓木强巴道:"纳南塔只是众多土林山里的一座,一踏入这些土林之中,两岸夹壁,看上去各有不同,形态万千,可是走不了几步就会发现,无法准确地辨识方向。"
卓木强巴道:"你是说,这条路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种直通纳南塔头部的便捷小路?"
岳阳道:"我建议,我们再绕远一点,顺着这条河绕过去。刚才在机上我已经观察过了,它虽然绕得远,却是唯一能给我们正确指向的路标。"
张立赞同道:"没错,这条河没有分支,顺着河走就不会迷路。巴桑大哥,是吧?巴桑大哥?"
只见巴桑正充满疑惑地看着那些环绕他们的土林,有时突然会一百八十度转身,好像发现了什么。卓木强巴对岳阳和张立道:"别惊扰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巴桑的记忆中,那千变万化的土林正和记忆里的某些片断不断重叠。城堡,没错,他看见了一座城堡,也像这里的土林一样,巍峨雄壮,气势非凡,但不是沙土结构,是岩石才对。颜色!对,颜色就是这种夕阳下山前映照在土林上的颜色,红……红得滴血!
可是,紧接着,一幅令人战栗的画面跳进了巴桑的记忆里,那是无数白森森的人的手和脚,它们伸向天空,在不断地蠕动,好像一条多足的肉虫,那些手和脚都在不断地蠕动,那确实是人的手臂和脚啊!
"啊!"巴桑像是被什么推了出来,猛地退了一步,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卓木强巴在他身边扶住了他,低声询问道:"想起了什么?巴桑?"
"红色,和它的颜色一样。"巴桑指着土林道:"别的就没什么了,我们走吧。"他心道:"那些手和脚,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路上,岳阳问张立:"你说这条河,是象泉河的主干还是支流?"
张立道:"是支流吧,这么小,骑马都可以涉水过河。"
岳阳道:"我看不像,在沙漠中,这样的河就算大河了。"
"这里不是沙漠,是土林。"张立更正道。
"强巴少爷,你说,如果我们去纳南塔后面的那个小山村,会不会有所收获呢?"岳阳又转问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不会。工布村是一千年前就一直守护在那里,但是古格曾经荒芜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居民都是很久以后才移居到这里的,如果有联系的话,吕竞男一定会告诉我们,毕竟国家科考队曾经来这里做过考察。"
张立道:"那古格的原住民呢?"
卓木强巴摇头道:"不知道,有的说战败后被杀光了,也有说举族迁移了,但是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岳阳对张立道:"你做的什么功课?这都要问。"
张立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强巴少爷是不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走了一半路程,只见河岸稀稀疏疏出现了几头羊,正低头饮水,看见生人,不避不让。张立奇怪道:"这里怎么会有羊的?"
岳阳道:"前面还会有更多。"
张立道:"你怎么知道?"
岳阳得意不语。转一个弯,果然前面出现了一大群羊,张立抓住岳阳背包道:"你怎么知道!"
岳阳边跑边说:"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些羊不怕生人,加上周围的村子,以及我们过来时西南向一直连到雪山的那块草场,很容易就想到这是附近的居民养的,而这里的居民养羊绝不可能只养两三头,也不可能让羊走得太远,所以……"
这时,前面领跑的卓木强巴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岳阳和张立都停下来看着卓木强巴,巴桑跑了几步,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卓木强巴。
"怎么了?强巴少爷?"岳阳问道。
卓木强巴指着前方道:"那是……巨石阵啊!"
顺着卓木强巴手指的方向,一片青草地油碧如毯,夕阳下纯白的羊群在悠闲地吃草,有的顽皮地在象泉河边嬉水,几根巨大的石柱呈环形围绕,水寂静,风悠然,那幅画面,就像诸神不经意遗留在这红色土林间的伊甸园。岳阳等人没有见过美洲的巨石阵,对他们而言,这几根高高耸立的巨大石柱除了给整幅画面增加一些沧桑美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个巨石阵带给卓木强巴的感觉却完全不同。那巨石耸立的形式,环绕的形状,和美洲丛林里库库尔族先祖安息的那处巨石阵,几乎是一模一样,若非这四周是嶙峋的土林,卓木强巴简直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美洲丛林。
"这个,很重要吗?"岳阳问道。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张立道:"好啊,过去看看。"
巴桑道:"没有必要耽误时间吧。"
岳阳道:"看看没什么关系的。"四人向羊群走去。
走到近处,巨石阵越发令人感到惊奇。那么巨大的石块是怎么竖立起来的?而且巨石上还叠有巨石,就像一根竹筷顶着一个鸡蛋,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这些巨石高的约三四米,矮的也有两米多高,一些哈达和经幡缠绕在上面,巨石下也堆放有玛尼石和牛角,那厚厚的风沙将它们包裹成和土林一样的颜色,在天空中根本无法发现。一位牧羊人就仰躺在巨石阵的一旁,拿一块破碎的小石板当枕头,突然看见陌生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这个牧羊人穿了黑布面的羔皮袍,佩戴一颗双眼天珠的挂饰,四十岁上下,黝黑的脸上布满深纹,咧嘴一笑一口白牙。他打量了卓木强巴等人一番,用不十分流利的普通话询问道:"你们是……来旅游的?"
卓木强巴用藏语道:"不。"
"啊!"牧羊人咧嘴笑道:"我知道了,是来考察的!我叫曲地昌巴,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的羊儿走了一天,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们要到我家里去坐坐吗?"
卓木强巴表示谢意,婉言谢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队员,询问道:"昌巴,我们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这些石柱的来历吗?"
昌巴看了看身后的大石柱,答道:"你是说这个斯贝多仁?据说很早很早以前就立在这里了,我记得向南边走也有和它差不多的石柱,但是没有这个大,也没有这么完整。"
"斯贝多仁?"卓木强巴思索起来,没有印象。巴桑抬起手腕,拍了拍原子表,意思是时间很紧,卓木强巴也明白,点头对昌巴道:"谢谢你,昌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昌巴道:"哦,要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专门来研究斯贝多仁的,那今天这些石柱不是被你们移动的了?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卓木强巴猛然一个转身,询问道,"你说这些石柱今天被人移动过?"
"不是今天就是昨天,前天晚上我来这里时都还不是这样,你们看这块,还有这块,原本都不是在这个地方的,被什么人抬上去了。"昌巴道。
卓木强巴把背包往地上一放,竟然去检查那些被移动过的巨石去了。
巴桑皱眉,张立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岳阳也放下背包,道:"强巴少爷的直觉很强啊,这附近不可能有太多游人经过,而且科考队也不在,那些巨石可不是两三个人就可以抬动的,显然这样做的人有所目的。"
张立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有可能是莫金他们干的?"
岳阳来到卓木强巴旁边,看着巨石留在地上的压痕。这些痕迹表示昌巴没有说谎,有些原本倒在地上的巨石被人移动了,在巨石痕迹的旁边,还有圆形支架的压痕,岳阳道:"是千斤顶,他们为什么要动这些石头?"
卓木强巴一面从背包里取出装备,一面道:"肯定有某种联系,我们需要向吕竞男汇报一下。岳阳,你去看看究竟有多少巨石被移动,是否能找到哪一块放到哪里去了。张立,你去协助岳阳,看看能不能发现对方动用了什么工具,以及其他的什么痕迹。巴桑警戒,你和昌巴将羊群赶到远一点的地方,将这里空出来,好吗,昌巴……"
话音未落,吕竞男就发来了通讯信息:"怎么回事?快十五分钟了,你们还没到?"
卓木强巴道:"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或许,我们找到一处莫金到过的地方。在象泉河边有一个巨石阵,在今天早些时候它们被人为地移动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和入口究竟有什么联系。"
吕竞男道:"你们需要什么?"
卓木强巴道:"让我和导师通话,我们需要他电脑里的资料。"
片刻,只听方新教授道:"听说你们有新的发现?"
卓木强巴道:"是的,导师,你帮我查一下斯贝多仁,看能找到什么,这是我们做功课时没有查过的。"
方新教授道:"斯贝多仁?只有四个字吗?这样电脑搜索起来会有很多结果的。"
只听亚拉法师在一旁道:"是宇宙之碑,象雄王朝或者在象雄王朝之前留下的远古遗迹。你可以搜索阿里的巨石阵,这样容易找到一些。"
很快听方新教授道:"找到了,斯贝多仁,是当地牧民的称呼,斯贝就是古老得被遗忘的意思,专家将全名翻译为宇宙之碑。"
卓木强巴道:"做什么用的?"
方新教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向亚拉法师咨询,然后道:"等一下,电脑在搜索。"显然亚拉法师也不能确定。方新教授道:"强巴拉,这个巨石阵,和我们要查的入口关系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