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就坐在二层楼那架钢琴边的挑花沙发上,听丽丝给我弹莫扎特和舒伯特。那些让人熟悉的、但却依然流恋不已的旋律在丽丝家的整个房子里回荡着,伴随着钢琴边女主人投入的摆动。那个景象在下午的阳光里愈发的动人。
因为老钢琴和莫扎特,所以,在丽丝家品下午茶是不一样的。
有时,丽丝家的下午茶还会生发出很多回忆,比如有一次,说起丽丝在歌剧院唱歌剧的事,竟引出了丽丝的泪水。
她对我说了她的童年,就像唱起一只悠远的歌子一样跟我说了很多的话。那时,她的已经从大老板职位上退休的丈夫福瑞特姆就坐在摇椅里吧嗒吧嗒地抽他的烟袋,同时也侧耳旁听,偶尔还Сhā上几句,或是补充,或是纠正。但是,他的眼神一直是跟着夫人的表情,而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夫人的欣赏。很特别很特别。
可以说,是那个后来把这幢精美房子亲手交给她的母亲断送了丽丝的锦绣前程。因为她竟然阻止自己有艺术天分的女儿去学习钢琴,去学习绘画,去学习歌剧。“那时候,我就只有忍耐着,自己找张纸琢磨去画,趁母亲不在时,敲一敲钢琴的键盘,羡慕着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丽丝的心里永远留有着这个痛。“母亲重男轻女,她把所有的机会和资金都给了弟弟。”丽丝说起已经故去的母亲时带着复杂的表情,并且叹着很哀伤的气。
丽丝真的不甘心。她竟然还是偷偷地去学了钢琴,虽然只学了一半,但是基本的要领她已经掌握了,尤其是后来福瑞特姆对她的宠爱和鼓励使她得以不断进步。
丽丝的嗓音很特别,平时说话就比一般人高八度,是唱歌剧的嗓子,而且她的天才还在于她能迅速地掌握歌剧的旋律。别人需要很长时间去默记的歌词和旋律,到了她那里,就像是她已经结识的老朋友。她先是在教堂的合唱队里唱。有一次,不来梅歌剧院招聘业余配角演员,丽丝一去,就被选上了。那时她已经快50岁了。一个歌剧院的歌唱家听了她的演唱很惊讶,说,如果她年轻时能有机会去专门学习的话,她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女高音。听这话,丽丝只有痛苦,可是她同时也庆幸自己还能有机会上台。不管她还能否成为一个大明星,重要的是,现在还不晚,只要歌剧舞台上能有一个机会去参加,已经实现了她少女时的梦想了。就够了。
有一个关于她的、但绝对不会有重复的、应该属于小说里的故事:
丽丝的三个女儿都像母亲一样有着艺术的才华。大女儿是一个大提琴手,二女儿会弹钢琴,并且在大学里主攻艺术历史,三女儿虽然学的是自然兽医医疗,可吹拉弹唱依然是一个高手。但是,只有二女儿英歌儿等于真正去做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她还在慕尼黑的一个现代芭蕾舞团成功地担任过监制。而且在这个芭蕾舞团的一次新年度的首场演出时,英歌儿邀请妈妈和爸爸前去观看。丽丝为此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她是那么感慨,为女儿高兴,“就好像我是我女儿了一样。因为她在实现着我的青春梦想。”丽丝说。
就在演出结束后的招待会上,一位德国著名艺术家径直走到英歌儿面前向她祝贺,与此同时,一旁的丽丝认出了这位艺术家,而艺术家也认出了早年和英歌儿一样的丽丝。
原来,早年的丽丝曾经尝试过到一个歌剧院演唱,在考试的时候,主考官就是这位艺术家。那次,丽丝因为训练不够而没有得到位置,可是她出色的表演和动人的神态一直留在艺术家的记忆里。这次,当艺术家找到监制人去祝贺演出成功时,他被英歌儿的神态和外在的样子惊住了:她分明像以前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