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姑妈的电话,火车已经到上海站了,颠晃了30多小时终于着陆。
姑妈嗲的发腻的上海普通话支离破碎的从我的脱了壳的手机里传了出来:“瑶瑶啦,阿拉要去打麻将,江裳跟她几个小姐妹还要去SPA和Starbucks,今天可能噶晚才回了。”
我还没来得及懂事的谦让,姑妈的下文已经接上:“这样好勿啦,姑夫也忙,侬自己打TAXI过来嘛好了,地址我已经发短消息给你了。打TAXI不要几个钱的,拜拜。”
江裳是姑妈的女儿,我的堂姐,十几年没见过面。
我把话压扁了都没有Сhā上半句,手机已经是嘟嘟嘟的忙音。我不知道“死吧”和Starbucks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我被撂在火车上了。心里涌出一股凉意。
再战上海滩,满以为火车下有若干人举着我“岳瑶”的大名,扬着笑脸望眼欲穿的候着,等我一下车,热情的亲人们就七手八脚把我迎到家里然后来一顿丰盛的晚餐。没想到临了却是一派冷清,立即就有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凄凉感觉。
我提着送姑妈家的一壶黄酒和香菇木耳。其实我对家里准备的礼物还是心有余悸的,虽然多年没有见过姑妈,但是她的电话我接的多,一口英汉杂交的沪版国语,每句话都穿Сhā5至6个“OK?”,MP3要说是MP THREE,张口闭口CASE,好在我们国家普及人家英美的语言那可是从娃娃抓起,所以姑妈的电话我们一家老小还是能听得懂。到了后来据姑妈说,有些feeling她实在不知道用中文怎么表达,甚至连英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结果就勉为其难表达成了日语、韩语和法语。我们家里这土得掉渣的东西送上去,她就直接发克! 八嘎!西八馁!!
印象中小资笔下的上海总是落地橱窗、高档别墅,灯光昏黄的小酒吧,淑女绅士,阴柔萎靡;亦或者,满目繁华,金壁辉煌,财富遍地,奢靡四溢,人间天堂。
有旧上海的十里洋场,黄包车,有声色美人周璇、胡蝶,才女张爱玲……有英雄大佬黄金荣,杜月笙,许文强,丁立,很多人喜欢说“闯上海滩”,一想起都是无限豪迈。
到了火车站地下隧道,果然人潮汹涌,不过人们的表情都跟怨妇似的,孤愤、高傲还带点晦气,可是在地道里面挤了一会,我就充分理解了他们的表情,甚至深信我自己的脸更臭。男女老少不断从我身边窜过来挤过去,我不停捡行李掉行李,他们眼里我就好像是空气。人山人海的场面让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微和渺小。
一直听说上海汇聚了各色美女,我四处张望,眼不错珠的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打扮的绝世独立的冷漠孤傲的身影,无论美丑胖瘦,个个打扮精致,统一迈着碎步,板着面孔,眼神带着蔑视和幽怨。让我不厚道的想起钱钟书笔下的苏文纨, “那女人平日就有一种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神情--大宴会上没人敷衍的来宾或喜酒席上过时未嫁的少女所常有的神情。”
正在心不在焉,一个充满磁性的成熟男声忽然响在耳边:“岳瑶,怎么是你啊?”
我抬头,一个西装革履,眼神热烈,派头十足的男人不知何时立在眼前。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以为我全都已经忘了,但是我分明感觉自己心在砰砰的跳,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再次相见的场景,想象中都会是在我精心准备之后碰见狼狈出现的他,然后让他心心念念,而我华丽丽的转身飘远。
但事实上他何时狼狈过,印象中每次看见他,终是优雅健谈,人群中华彩出众。而此时的我,才真的算是狼狈,为了旅途而穿上平时劳动时才穿的最不待见的衣服,头发想必也又脏又乱。我无处遁形,只得笑着打哈哈:“呀,李大老板。世界太小了。”
还没有等他热切的眼神更多的在我身上停留,我就看见付雪也追了过来,娇小玲珑的付雪打扮的跟身边的上海美女一样精致,一上来就一手拉着李淮安一手拉着我,惊呼:“岳瑶,你也来上海了?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要去哪,我们现在要接客户,那个死客户有车不坐,非要坐地铁,不然就碰不到你了,跟我们一起?我们接完客户了送你?”
我望着李淮安,他目光闪烁,我笑笑说:“你们赶紧忙,我熟的很。”
这样的回答正中付雪下怀:“我跟淮安赶时间,保持联系哦。”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已卷着李淮安一阵香风不见。
上海真的是效率第一,说话不带换气,也不让人Сh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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