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呀。”梅说。
他答:“我不坐。”
“我知道你为啥不坐,”她说,“因为就咱们俩在这儿,你怕我李娅梅吃了你。”
“不是。”他说,“是我不想坐。”
她说:“还因为我今儿穿了裙子。”
他笑出了声,“你想哪了。”
“你想哪了?”她反问他,又将裙子下摆拉拉,盖着露出的两个膝盖,“想不到你张天元心术这么不正。”于是,他就坐下,并着双腿,说谁有一点邪念谁今夜死掉。她便朗朗笑了,银白透亮的笑声,在梁上梁下,叮当着跳动,仿佛几粒星星忽然跌在梁上,由高处向沟里滚去。笑够了,她戛然而止,突然说天元,我要返城了,你给我写信不写?他说:
“那要看你给我回信不回。”
“不回呢?”
“不回信我干啥还要写信?”
“回呢?”
“回了就写,人总是有来有往。”
于是,他们就长长地默下,默得漫无边际,没有止境,直到身边有了响动,都猛地一个惊吓,回身一看,才知道原来黄黄不知什么时间跟来,正静默悄息地听着他们,盯着他们,记忆着他们人生的破绽。
“你要返城了?”
“天天这样想。”
“有希望?”
“想想罢了。”
几句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话,不免勾出许多伤感之事。返城的事情,自是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梅就坏了情绪。想起遥远的省会,想起省会的繁华,想起人山人海中孤独的父亲,梅就许久不语,心绪茫茫,如坠入了无际的渊海。为了找一句话说,便凭着思路,如在马路边随便捡样东西一般,说你去过郑州吗?答说洛阳也没去过。再说:郑州是省会呀。张老师就仰望天空,说我知道郑州是省会,知道北京是首都。知道郑州有二七纪念塔、有邙山游览区、有人民公园、有黄河展览馆、有郑州大学、有省长、省委书记和省革委会主任。
梅就生气了。
“还知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