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时不时传来广播声,起飞的,降落的,催登机的找人的,不亦乐乎。秦菲淡定地牵着丈夫的手立于人群中,等着那架从法兰克福飞来的大铁鸟,上面载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名叫妈妈。
林永智搂紧她的肩膀,柔声说,“不用紧张,你就把她当作好久不见的朋友好了,应该是高兴的呀!”懒
好吧,秦菲也这样对自己说。时间一分一秒逼近,耳中似乎听到了轰隆的机鸣声,是幻觉吧,母亲越离她近一分,她的心越酸楚一分。旁边的旅行社接机者正在一块纸板上描画着一个名字,用马克笔涂得特别醒目。秦菲突然间恍惚,当人们一下子涌出来,她能不能认出母亲?母亲还能不能认出她的女儿?
时光改变了太多人事,她的脑海里只留下母亲年轻时的样子,爱穿孔雀蓝的布拉吉,脑后黑亮的麻花辫儿,在她哭闹时递过一颗包着蜡纸的水果糖。奶奶过世时,那个风姿优雅的女人已经不是秦菲熟识的面孔了,她变得更美,也变得更远了,这个世界只有“离久情疏”是不变的定理。
“我是不是也得写一块这样的牌子?”秦菲仰面去问林永智,又自嘲地说,“恐怕写了也没用,她会不会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忘记了。”她甚至怀疑,这个叫妈妈的女人是如何心血来潮得想起了还有女儿这么一个存在。虫
林永智为了迎接岳母,专门向陈清婉请了三天假,秦菲得知后只是撇撇嘴,“其实不用这么在意的,吃顿便饭而已。”他便暗笑她口是心非,果然,接机者们蜂涌上前,秦菲的眼睛就定定地望着出口,没眨一下。
母亲保养的极好,竟然和十年前的样子不差毫厘。秦菲认出了她,却踟蹰不上前,顽童似攀在丈夫耳边,“要是她没认出我,咱们就走。”
林永智有点茫然,他努力在人群中找着疑似岳母的女性,应该在五十几岁,应该皱纹丛生,应该戴着一串白珍珠项链,应该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
他没想到,最后站在面前的居然是个皮肤白皙的美妇人,尽管有几丝鱼尾纹,却浅得像花朵的纹路,弯起的唇微露着象牙白,向秦菲张着双臂,“小菲,我是妈*妈呀!”
只这一句,秦菲好不容易积蓄的斗志瞬间土崩瓦解。她略微缩着身体,好让妈*妈能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拢进怀里,她终于相信了老陈的话,孩子,亲情是伴随血脉的,你想割裂,除非把每一滴血都还给人家。)
林永智见状,主动上前拉起岳母的行李箱,恭敬地鞠了躬后,介绍自己,“妈,我是小菲的丈夫林永智,一直没有机会正式拜见您,这次您回国我一定好好表现。”
岳母笑笑,很客气地说,“你好,我是小菲的母亲,很多年不在国内了,叫我vivi吧,多谢你替我照顾小菲。”
秦菲的手被她牵着,vivi,她果然已经厌烦了土气的中文名字。林永智笑笑,狗腿地走在前面带路,“那咱们先去吃饭吧?饭店已经订好了。”
随着人流往外走时,手机响,珊温兴高采烈地喊,“老大,我刚到北京,把莫小米叫出来,我替她压惊,谁也别替我省钱,这一趟我没少挣……”
秦菲开着车,没腾出手去接电话,林永智替她按的免提,只听见她叽哩呱啦一通喊,不得不打断,“我也刚从机场出来,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