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进来会很麻烦,连个狱卒都没有,他倒真是怠慢你了。”
“何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我坐在阴暗的牢房里,眼光复杂的盯着面前一身青灰色布衣的男子。天下第一神医方何渝,吴王亲封的少司命,那不是官职,却是个无需为谁劳心费力的美衔。这个人神出鬼没八面无踪,他开一个方子可值千金,多少人捧了价值连城的珠宝金玉千里相求却总是寻他不着,待到他现了身露了踪迹,倒也已耽误了人生,当真做人做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对于我,他亦敌亦友。
“琅玡,过来让我看看。”他不回答我的问话,目光如我盯他一样看着我,眸里蔓伸出如怜悯般的让人厌恶的神情。
我依言起身走过去,在铁蓝杆前把脸一背,不去看他。
“你瘦了好多。”他隔着栏杆抱我。故人相见的寒喧、动作外加表情无不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难得洒脱如他还会介意昔日那点微薄情分特地跑来看看我,我都要忘了呢。这算是施舍么?我想笑他荒唐,却改了主意,许多事情,越是认真就越麻烦。
“何渝,这牢房里寒酸的连个棉被都没有,虽然是夏初,傍晚里却冷得紧。”
“琅玡说这样的话,会让人误会的。”
“何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泥小节了?”我好整以瑕看着他笑得有些没落的脸。误会,谁又会在意呢?不是人中翘楚的他,更不会是身陷囹圄的我。对於任何人来说,但凡是曾经接受过了的东西,即使后来再讨厌,也并不会很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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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将宇文打得半死的那日晚上,为了怜惜他不值一文的半条命,我快马加鞭夜以继日赶到吴边关县池凉州。
天下没有人能找到方何渝,唯只我。不是因我有比别人有更多的执意在寻他,事实上只要我一入了这凉州县半步,他自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是他始终在等我。
我带着何渝飞速赶回邺城,进到凄草皑皑的西塞古木屋里,床上躺了那个缠着一大批绷带硬邦邦的人。伸手探去,已然断了声息。死了………就这样死了么?我急步退至门阑,被来人扶住,袖中五指揪紧,松了又收,最终投下毫无意义的一句,“还能救么?”
话语虚浮的荡在虚空暮色里一霎便化为了无,这绝不是一向坚定如我该有的声音。宇文,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想到你的命比我想象的要软。不能怪你,其实谁能比谁在谁的眼里更坚强?你活不过来,也只有可惜了。
“何渝可以救他。”站在我身后的人如是说。我从手臂上感受到他近乎完美的自信。方何渝,天下第一神医,死了的人难道也能医?
相视一颔,疑虑全无。
“难得你这么相信我,此人尚有一息,能否活命却要看琅玡你………是否有心。”
“哦?”我仰头,颐指气使。
“你是知道的,方何渝一诊千金,也……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开出你的条件。”
“陪我一夜。”
简快,直白,没有一丝让人促狭的余地。
宇文啊宇文,你可知道你这条小命不过全凭我一念之间,我要你死就可以随随便便把你打得死去活来,要你生便可以想方设法令你死而复生。我定定看向何渝,眼光里敛去了所有的复杂和波动,嘴角一勾。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付不起,有什么是不可以轻贱的?何必执意一些条条框框规则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庸人自扰。其实只不过在你愿,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