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商队,在这沙漠横行的地方,去了又来,来了又走。
黄沙漫步,灰蒙蒙地直窜至上空,蔚蓝的天,清湛澄亮,拂开那些尘埃沙砾,策马扬鞭,快意江湖。
远处,一个简易的酒楼矗立在这一望无垠的沙漠中,破败的旗子失去了光鲜的招摇,迎风摇曳。
“吁——”
骏马双蹄落定,只见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而来,“小二,来两斤牛肉一壶酒,三十个包子路上带着走!”
“好嘞!”小二刚招呼完一桌,立马将靠近前面的桌子收拾好,“客官请坐,小菜马上就准备好。”
这儿大多是往来的商队,因为沙漠内气候不定,盘踞于此的酒店就这一家,故而,生意特别好。
热腾腾的饭菜送上桌,大碗大碗的酒醇香浓烈,一口喝下去,身上的疲劳便散去大半,放在桌子中央的碗仿佛移过去了些,喝酒之人以为是自己三碗酒下肚眼花,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时,只见一只脏污的小手自桌底下探出,抓起块牛肉便要缩回去。
纤细的手腕被勘黑的大掌擒住,力道之大,几乎能捏碎骨头,男子振臂一甩,将躲在桌底下的人儿一下拉出来,细看之下,原是个年幼的女娃。
“又是你,”正在远处招呼的小二气急败坏,肩上的白巾重重在柱子上甩拍下,顺手操起放在角落的擀面杖便冲了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女娃将手里的牛肉一个劲往嘴里塞,许是饿坏了,也不知道躲闪,小脸脏污的只剩下一双勘黑的眼睛露出来,衣衫褴褛,不合脚的鞋子也磨得差不多了。
一声闷哼,擀面杖重重捶在女娃背上,她一惊,越发将手里的东西往嘴里塞去,整个小嘴被撑得满满的。
“哪跑来的野孩子!”那客官粗犷的嗓门用力一吼,小二见状,大步上前,如蒲扇大的手掌不费力气地拎起她后颈,“小野种!”
双腿在半空中不断扑腾,女娃咽下嘴里的东西,狠狠一回头,“我不是野种,我有爹爹和娘亲!”
“还敢嘴硬,那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小二凶神恶煞地将她用力掼在地上,扬了扬手里的棍子。
女娃也不害怕,嗖的自地上爬起来,可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对于之前的事,她毫无记忆,“反正我就有,我不是小野种。”
“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小二怕她留在这影响了生意,一把揪住她衣颔,“滚出去,再让我发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身子再度腾空,女娃张着两手胡乱挥舞,头发也凌乱不堪,“放开我,放开我…”
“啊!敢咬我。”小二手背咻地绷紧,只见那女娃垂着头,尖利的贝齿已经咬在他手腕上,“看我不打死你!”
甩了几下没将她甩开,他扬起另一手中的擀面杖,准备重重砸下。
“只不过是一盘牛肉罢了,值几个破钱,”邻桌,少年的声音充满不屑,左手随意一丢,将银子掷在小二的脸上,“这些,够买下你这破酒楼了。1”
女娃被扔在地上,小二喜滋滋地收下银子,也不去管她,双手捧着便朝内堂而去。
女娃并不怕疼,拍拍ρi股上的灰尘又站了起来,骨碌的双眼望向少年,她擦了擦嘴,就准备离开。
“你饱了吗?”
那时候,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可已经知道了饿肚子的感觉,所以,当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娃不由站住了脚步。
仅仅,是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她跟着少年去了天涯海阁。由于她没有名字,少年就给他取了汐奚二字,亦是过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那少年,就是九哥。
山上的训练,严苛到几近残忍,汐奚坐在石块上,每天,都看着死去的同伴被扔下无尽的山谷喂狼,她已经忘却了什么是害怕,只知道该如何生存。
“汐奚,小心——”剑锋划过来,女子出声提醒道,她一个侧身,灵巧的手掌擒住袭来的手腕,将女子扔了出去。
“啊一一”躲闪不及,女子后背磕在地上,疼的半晌爬不起来。
“银星。”汐奚扔下手中的剑上前,一把将女子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背后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我没事。”银星很坚强,每一个痛都咬着不让它发出来,虽然事后涂了药膏,可那伤疤,还是留在她背上永远不能抹去。
她们习武的地方,就在群山之巅,抬头可见飘过头顶的云彩。
银星身上有伤,可依旧被逼着练武,几招几式下来,已是满头大汗。
长鞭不等人,咻一下就在她身上撕开道口子,女子疼的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在第二鞭即将落下时,边上蹿出的人一把就擒住那鞭尾,“她身上有伤。”
体魄健壮的教员竖起两眼,“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汐奚握住鞭子不松手,晶亮的眸子透出冷意,倔强的眼神直视那名教员,不远处,练武的人都停了下来,几名魁梧的教员不约而来。
男子朝着他们递个眼色,那几人竟是朝着银星而去,毫不废吹灰之力便将她抗起后丢下了山谷。
“啊一一”女子的声音,万分凄厉,如此变故却是汐奚怎么都没有料到的,她立马松开鞭子,快步跑到悬崖边上,“银星,银星——”
可任她怎么喊,哪还有半点回答的声音,悬崖陡峭,以往被扔下去的全是死人,这样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