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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盲伤不起
郑靖业的办法很简单,放朱家。
当时郑靖业就想到了,既然李幼嘉是金吾卫,就不能让事态扩展,看好朱家,别让他们报仇。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有家人或死或伤在另人手里了,亲属把仇人杀了,判刑都能减两等。如果你爹被人杀了,基本上到官府备个案,只要证据确凿,国家允许你自己去来个同态复仇神马的。
李幼嘉被撤职,当然不会留一个好摊子给顶替的人,监视朱家的人手理所当然地撤了。然而他又是京兆,治下出了案子也不好办,就派了新的人手去盯着。
郑靖业的意思,给他们提供便利:“收好刚才那张条子,以后有大用。该什么时候拿出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李幼嘉同样没二话:“晚生这就去准备。”
“不急,喝完酒再走,”郑靖业这会儿倒平静了,“今天的酒管够!”
没过几天,朱家大哥就听到监视的俩人在私语:“咱们守在这里半点儿油水没有,还看个什么看呐?这家人也可怜,何必再为难?”
“不过是防着生事的意思。咱们府君就是因为卫王与韦相公的事儿丢了金吾卫的,必要小心着点儿。依我看,再两天,事情平了下来,咱们也就回了。京城这么大,咱们人手少,哪能总盯着这样的人家看呢?”
两人又八卦了许多其他情报,比如“卫王世子现在与世子妃又好得像一个人了。”比如“这家的女儿被关起来了,听说给烙成了个麻子。”比如“世子与世子妃都被禁足。”
然后说“有个宰相爹真好。”云云。最后又用羡慕的口气八卦起宰相府的风光来了,住在哪个坊、第几条街第几座宅子里,门口有什么标记。“那天看韦相公骑马入宫门,端得风采照人。”
“你与我同是贱役,怎么得见人家相公?”
“那天我得了假,跟了一路呢,韦相公从来都是从坊里左拐,过三个坊,再右拐,过金明桥,上了朱雀大街……”报告韦知勉行走路线,“一路的人都在看,什么时候我能有他那样威风就好了。”
又过两天,对朱家的监控撤销了,朱家老爹也因为女儿被虐待,宰相、卫王脸上不好看丢了官,还被当成贼来防死了。朱大哥记起默背的资料,抄了把长刀,他就守桩待兔,等韦知勉路过的时候砍人了。宰相家里的护卫严了,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面子上的事儿,事实上根本没啥危险。王府护卫冲击相府,根本就是场闹剧。
所以韦知勉只带了几个仆役,因邀了范大余到他家饮宴,两伙并作一伙,也就是一行十人,骑马缓行。牵马的是清俊小厮,押班的是稳重老仆,真正壮仆不过四、五人。
朱大哥搞的还是突然袭击,手中又有凶器,扑上来把范大余从马上砍了下来,在众人愣神的功夫(从来没人袭击过宰相,要不然也不会只带这几个护卫了),连戳数刀,把范大余戳成了个筛子。
消息传来,郑靖业惊呆了,虽然他更恨范大余。可是我要干掉的不是范大余,是韦知勉啊!给范大余的坑我都挖好了,功夫白费了啊!郑靖业想掀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郑靖业问李幼嘉。
李幼嘉也很苦逼:“我不知道啊,他怎么就奔范大余去了呢?”
“先不管这个了,你收拾善后了么?”
“这个相公只管放心。”
李幼嘉还是比较靠谱的。郑靖业道:“此案已惊动了圣人,我也是躲不过的,少不得要多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去面圣,顺便,问问金吾卫,我儿娶新妇,闹事的游侠儿交到他手里怎么没有下文了!”
此时李幼嘉已经完全知道金吾卫的条子该什么时候拿出来了,表示自己很明白,回去揣条子。
郑靖业早朝的时候在皇帝面前义愤填膺:“真是骇人听闻!堂堂宰相竟在京中大道遇刺身亡!不惩不足以安民心!”然后是告状,当面问金吾卫,“那日小儿迎亲,道上有刺客,还是京兆拿的人,你从京兆那里接了人,半个月了,还没给我个说法,竟要如何?”
人都被灭口了,还能如何啊?李幼嘉火速呈上了金吾卫写的条子:“臣在金吾的时候,是派人盯着朱家的,臣去后,就不知道金吾卫是怎么做的了。后来臣在京兆上,也派人看了一阵儿。直到郑琬婚宴,抓了几个毛贼,当时金吾卫有言,京城的事情,不令下官管了,还说,臣是亲民官,有家长里短、鸡吵鹅斗告到臣的案头上,臣再发签拿人不迟。从此京中治安事,悉归金吾卫。臣不得把看朱家的人手撤了回来。”
金吾卫大怒:“你信口雌黄!我当时都没见到你的面!”
李幼嘉也不分辩,只管请罪,什么对不起皇帝的厚爱,也对不起与郑相这么些年同朝为官的情谊、试图破坏他儿子婚礼的人就这么没有被绳之以法。郑靖业还说李幼嘉可怜:“本是你做不得主的事情,怪你何用?”
有亲笔写的条子在,李幼嘉就是当场坑你,皇帝也信了。皇帝信了,这事儿就结了!皇帝又觉得李幼嘉实在倒霉,连着躺了两回枪。
下面就是审案、扯皮、借机生事拍黑砖、为空出来的职位打官司。
由于死的是宰相,还涉及到另一位宰相,郑靖业这位首相不得不被皇帝钦点领衔主审,陪审的有叶广学、蒋进贤,三法司的主官都成了陪客。
朱大哥招供得爽快,郑靖业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下班后,韦知勉邀范大余到他家喝屋两杯,范大余正琢磨着怎么扩大政治势力呢,欣然前往。两人骑马,韦知勉的腰带扣松了,反正也快到家了,就解下腰带没系。范大余倒是打扮得齐整,被朱大哥一刀毙命。
叶广学就奇了怪了:“你捅的是范大余啊。”
朱大哥一惊:“啥?我要捅的是韦知勉啊!谁叫他养出个凶残的贱人女儿来?你休要胡说!”
众人:“……”
衙役反应快喝道:“不得对叶相公无礼!”伸手把他脑袋按到地上。
天雷!
大家合议,这货胡说八道!韦知勉是个圆脸、范大余是个长脸,除了性别,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好不好?
用刑!公开的刑法,是不允许有不人道的刑具出现的,过堂就是打板子,什么满清十大酷刑是不允许使用的,会被御史参的。当然,如果御史当看不见,那另说。
二十板子下去,朱大哥坚持原供词。
皇帝拿到了供词也是无语:“审!细细地审!”今天能捅宰相,明天就能捅皇帝了。
第二天,郑靖业又去审,这回改他发问了:“你怎么知道你捅的是韦知勉?”
朱大哥道:“回叶相……”
衙役又抢台词:“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郑相公!”
最后朱大哥道:“我真的是捅的韦知勉,他带着金玉腰带呢。”万恶的封建社会,不同等级佩不同的东西。韦知勉腰带坏了,范大余带着腰带。
郑靖业被气乐了,又打了朱大哥二十板子,合着你只认腰带就砍一宰相啊?要是当时我也在场,你是不是也要奔我来了啊?
最后经过反复“敲打”又往别处取证,郑靖业终于闹明白了,这位兄台根本记不住人的脸,这年代还没有人人别个识别牌的嗜好,他认人就靠衣服佩饰。韦知勉腰带松了,恐着官服而无腰带被御史参个有失官体,干脆就脱了官服,换了件衣服。
脸盲伤不起呀!范大余白白替韦知勉挡了一回灾。
等案子真相大白,时间已经到了四月末了。
案情理清楚,结论下得倒是快,主要是皇帝不乐意听太子系维护金吾卫了。
金吾卫被削成白板,李幼嘉,他又回来了!皇帝也知道这金吾卫是他那太子儿子推荐的,郑靖业对太子并无丝毫不敬,太子倒是屡次挑衅。为作补偿,空出来的京兆就给了郑琛。
而此时的郑琰,却被提前打包扔到了熙山,同行的有师傅师母各一位、侄子数枚、师兄一只。
因为庆林长公主的预产期是在五月,怕她在大部队集体避暑之前生产,那就只能呆在京里坐月子了。京中暑热,不宜休养,不如提前到熙山待产。她到熙山了,顾益纯当然也要去,老师去了,学生们当然也要跟着。
熙山郑家别业,提前热闹了起来,池脩之则跟着顾益纯住在庆林长公主的别业里此时弟子跟着师父住是再正常不过了。与此同时,庆林长公主的别业里还塞了皇帝提供的御医数位、郑靖业搜罗的稳婆数名、|乳母若干、保姆若干。
搬到熙山,遇到的第一件大事不是庆林长公主生产,而是郑琰过生日。五月节,池脩之是回京过的,就是顾益纯夫妇与郑家学生一起热闹。五月节后就是郑琰生日,此时京中众人还没过来,池脩之倒是参加了。
郑琰收到许多礼物,据说京中郑府也代收了若干值钱的东西。
今年所有礼物里,池脩之送的恐怕是最让她印象深的。
池同学怀抱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白兔,就这么走了过来。
郑琰被他怀抱白兔的形象给SHOCK到了,这、这、这到底要闹哪样啊?!
“你不喜欢?”除了白兔,他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小女孩的生日,太贵重了一是送不起二也是不合适。
郑琰很是犹豫:“这个要怎么养啊?收下了就要好好养,我怕养到一半……”它挂掉啊!穿越前她别说兔子了,乌龟她都能给养死了!人家送的活物被自己养死了,怎么看怎么不好啊?郑琰苦逼着一张脸。
池脩之一怔,想起那只猫,不由蛋疼,真的很可爱啊!可惜不能养。“我也不太会。”以为小女孩喜欢的,没想到人家比自己成熟。
庆林长公主扶额:“放到我这里养吧,找个会养的给你照看着。你想看了,过来看。要不就给你画张画儿留着,把这个给放生了。唔,”认真了起来,“你生日里放生了它,倒也是结个善缘。”
池脩之表示同意,但是:“我看过两回铅笔画,那个容易画得像,只可惜我不会画。”
郑琰一直不肯去想那位“老乡”,此时也不由问:“我在东市见过有人画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他以技艺,入了东宫。”
“嘎?”
作者有话要说:有同学说不喜欢看双穿?唔,文艺青年只是个道具,有耐久度的道具,目前开始掉耐久。
PS:文艺青年其实是个杯具,这样的话我会随便说么?
以及
停留在唇?的? 成为了您的小萌物
折断小幼苗
在本朝,做官的途径是多种多样的,因为没有形成制度的公务员考试制度,所有官员都是招聘来的,招聘的理由也就五花八门。
比如,“张三的爹是宰相,为照顾官二代,让他做官”。再比如,“李四是皇帝他舅舅,为了照顾皇帝情绪,给他爵位”。又比如,“王五心里有一曲忠诚的赞歌,为树立典型,让他做官”。其余还有,“XX艺人歌唱得好,为天朝文化发展做出特殊贡献,可为官”。
如果皇帝昏庸一点,斗鸡走狗的都能混个“专业技术人才”的称号,然后弄个官儿当当。前朝末帝就这么干过,当然,最后他下场很惨就是了。
本朝立朝八十余年了,这个那个,大家心领神会。
所以啊,做出个铅笔,然后混个不入流的小官儿当当,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惊讶的事情。
让郑琰目瞪口呆的却是这穿越男居然进了东宫!他去东宫干什么了?
这是第一反应。
接下来的大脑思维就开始混乱了:这货要走官场路线?跟着太子走向光明的未来?他下面要做什么?不知道那啥像她爹这样一步一步混上来的尚且要被人瞧不起么?那个“以技术”更是所有官员里最下等的啊!除非开挂,否则是绝不可能出人头地的。这货脑子抽了吧?
MD!一直以为是金沙流女主文,结果跑出来个起点男,模式都混乱了,这不是要人命么?这是最后结论。
猛然发现穿越老乡就算了,他还是来推BOSS的,还是把她爹当成BOSS来推,郑琰的心啊,仿佛揣了一万只草泥马,简直要魂飞魄散!她可不相信穿越男是跑到东宫给她爹当卧底来的。
你妹!
郑琰果断黑化了!奸臣也有生存权啊亲!
郑琰就这样凌乱与狂化状态中度过了她的十岁生日。庆林长公主见她面色不愉,比较担心她过生日父母都不在而伤心,好言好语安慰许久。池脩之以为她不喜欢小兔子,略有苦恼。直到看见她得空就去蹲在兔子旁边跟兔子一起发呆,才放下心来。
郑琰心声:双穿、筛子穿已经不流行了啊亲!眼前这是要闹哪样啊?!双开模式会死机的,双穿会死人啊!这已经不是穿越者合作的《水煮》时代了,现在凡是多穿的,必有一个是脑残,不是他就是她!
郑琰仔细回忆自己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忽而有种“自己也许真的是炮灰女配”的感觉。刹时,冷汗满背。
每个人,在通关推BOSS的时候,都有可能也是别人眼中的BOSS。
郑琰苦恼,却不知道另一个穿越来的比她还苦恼!
常弼是个悲催的孩子,如果能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跟东宫扯上关系!可谁叫他家上了郑靖业的黑名单了呢?!常弼他爹就是郑靖业刚入京的时候弄下来的,两人死磕,他家能只被削成白板而没抄家,绝对是郑靖业这个衰神当时打了个盹儿。
熟悉知历史的常弼一点也不想跟郑靖业这个荣获“史上最强衰神”称号的人扛上,谁跟这货作对谁死全家啊!问题是在他穿越之前,便宜爹已经跟郑靖业扛上了!
想到郑靖业这货还有一个更凶残的女儿,一个跟女儿狼狈为奸的女婿,常弼就想一头撞死再穿回去,结果没死成。穿都穿了,在半死不活N天之后,常弼终于打起精神来,逼不得已,走上了与衰神抗争的道路。只要他能在太子被废之前与太子接触,保下太子,他们家就算保下来了,反正历史书上已经写了废太子经过,他只要找个切入点,就一切OK了!还能混个拥立之功。
常弼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这一切都是被逼的。他也想抱上衰神的大腿,娶衰神的闺女,然后风光一辈纸啊!子孙后代都不用愁的说!该怎么做,他有历史书这本攻略啊!绝对比他现在走的路要顺畅、前途更光明。
没错,这个常弼就是从大郤朝的“未来”穿越过来的,好比郑琰穿到了中古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一样。对于郑琰来说的架空,在常弼那里,是写在他历史课本里的真实存在。
郑琰这个穿越者,在人家真穿越者常弼眼里,就是个“土著”!常弼现在就能告诉她,她老公是谁,儿子是谁,以后她有多凶残。只不过常弼肯定不会主动招供,郑琰也不知道常弼知道。她还以为人家是老乡呢。如果知道常弼的真实身份,保证郑琰……先出一身冷汗,然后去找心理医生。
就是眼前这样,也让郑琰愁了个半死。
郑靖业来到熙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郑琰。乖得不得了,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真是太奇怪了!
杜氏倒是欣慰:“离开父母,她倒是懂事多了。人啊,都是叫逼着长大的。”这话说得郑靖业也很感慨,他们夫妻都是属于小时候没办法才懂事的,谁叫爹死娘懦弱呢?
郑琰一老实了,杜氏又开始心疼她了:“我怎么看着她这个样儿,心里又难受了呢?”
郑靖业道:“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你心疼她,对她好点儿就是了。”
后来听庆林长公主说,也许是在担心兔子,杜氏满腔心疼顿时飞到九霄云外。郑靖业却不生气,还顺便给晚辈们上了一堂课:“能想得长远却是件好事,凡事要么不做,做便要做好,事事考虑周到,方不会事后后悔,也不会留下后患。”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这是郑靖业的风格。
事件的后续发展印证了这一事实。
郑琰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提醒一下她爹,对面BOSS旁边有一个开挂的家伙。便缠着郑靖业:“阿爹,听说那个画很有趣儿,咱们也叫那个人来画一幅看看嘛。师母原来要让人来给我画幅兔子的。”她爹不可能不事先调查一二就把个年轻男子弄到闺女面前的尤其是这个年轻男子还跟她们家不是一个阶层的。
刚说完这话,她就觉得不对劲儿,背后刮起了一阵小凉风。抬头一看,她爹依旧是那副表情,但是,她就是觉得……她爹不高兴了。难不成这位开挂来的同行,已经给他爹排头吃了?
常弼还没有这个本事,他刚入东宫侍奉没多久,还没能跟太子进行深入探讨呢,整天被布置下来的作业压个半死,天天画画、天天画画,画完太子画太子妃,画完太子妃画太子他家儿女,还没跟太子混熟了呢,又被太子借出去给其他人画像。
每回都是太子派俩太子陪着他到对方家里,他画画,太监借机传消息。常弼真想跟太子说: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啊!太子没拿他当心腹,这种串联的事情当然不能让他来做。满腹经纶啊满腹先知,没人听!
如果太子是见到一个“以技艺”入侍的小官儿就对他言听计从,也轮不到常弼来走这条路,郑靖业早就安排十个八个人把太子引沟里去了。
太子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他借着手里有奇货常弼四下承揽画像生意,实则借机串联倒郑势力。郑靖业早就盯上常弼了。
这个,是金子总会发光,穿越者身上如果有光彩,也必须无法掩盖,只可惜大象的牙、犀牛的角都是好东西,却都存不住。这不,招来猎人了。
郑靖业淡笑着问女儿:“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郑琰老实回答:“前阵儿五哥娶嫂子,我想到东市找点儿好东西当贺礼来的,就看到有个人在那里画画儿,画得跟真的似的。当时太吃惊,忘了问了,大郎还买了他家卖的好多铅笔呢。”
“哦。先不要管这个人了,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总是有的,会画这种画的必然还有人。阿爹给你找旁人好不好?”
郑琰鄙视地看了郑靖业一眼,郑靖业马上收起“叔叔带你看金鱼”式的口气:“那人不好。”
郑琰利索地点头:“我看也是。”
这丫头就这一点好,极少与父母顶着干。
“不过他挺有能耐的,这么多人,没见着谁能这么快就进了东宫还做了官的。”郑琰补充。
从郑靖业的气场上来分析,他是记住常弼了。
事实也是如此。
在郑琰还在猜测他爹要怎么对付常弼的时候,翠微宫内的苗妃先行动了。
她很欢乐地向老皇帝撒娇:“圣人听说京中出了个奇人没有?”
皇帝的兴趣爱好最近有幼龄化趋势,与他那新得的小儿子有得一拼,也很欢乐地问:“什么奇人?怎么你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在深宫的吧?
苗妃笑道:“是个会画画儿的,画得跟真的似的,前天看见一幅他给新昌郡主画的画像,郡主像是要从画儿里走出来似的,没把我吓了一跳。我也想画上一画呢。”
皇帝道:“真有这等本事,叫进来试一试不就行了?”琢磨着自己也要画一幅。
苗妃无奈地道:“那是外官呢!据宫女们说,那画画用的笔都是特制的,叫铅笔,也是他造的,是秘方。因这一手本事,就进了东宫,先做了个九品官。既已为东宫官,我这里怎么好随意叫了来呢?再说了,他正忙着给新昌郡主画呢,统共要共十二幅,穿十二件不同的衣裳……”反正就是一个思想,太子家属官跟太子家闺女孤男寡女相处甚久甚久,小伙儿出入东宫频繁,人还挺俊,嘴巴很甜,引得小宫女们脸红心跳。
皇帝很不爽!
接着郑靖业登场了,号称“人肉计算机”的郑靖业,对朝廷百官的资料记得十分之清楚,他还撩着皇帝提起了常弼:“长公主还说给七娘画幅兔子,不能养着活的,看看画儿也好。”
皇帝怒了:“这个常弼是个什么人?!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在提他?!”
郑靖业不疾不徐地道:“此人是东官属官,他的父亲圣人也许还记得,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犯官常泰。圣人慈悲,没有发配了他们,是以还在京城。常弼以技艺入东宫,是个玲珑的人物。如今京中又有谁不知道有常弼这个人呢?各家皆以得其手绘人物花鸟为荣,等他画画儿的人都排到明年去了。常是在这家画完了,回到东宫不多久,又有人求太子借人呢。”再列举几个朝臣的名字当佐证,以示不是自己乱说。
疑心之人思维广,脑补过度怒气多。说的就是皇帝现在的状态。
反正皇帝是生气了。
郑靖业走后皇帝越想越生气,叫来太子一顿臭骂:“他一青年男子,日日与新昌相处,是何道理?!你就是这样做人父亲的?!奇技淫巧,你拿来当宝!你的门槛都快要叫他给踏平了!”当场下令把这货杖责六十,当着太子的面儿打。皇帝一生气,谁敢偷懒?这一通打,不是仗毙胜似仗毙。
常弼还没来得及施展其“真正”才华,就被以“惑乱太子”引诱太子玩物丧志为名□掉了。一株穿越小幼苗,就这么被郑靖业的辣手给摧了。
常弼快要冤死了,他真的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啊!
太子快要气死了,他爹又听了别人的话不相信他了。
常弼是来推BOSS的,没想到被人当成个小怪给秒了。所以说,BOSS不是你想推,想推就能推。你一10级小号,想去推100级精英BOSS,结果只能是被秒杀。再牛X的攻略,也敌不过等级的差别除非这个游戏有BUG。
郑靖业的出手,让郑琰大开眼界,她这边儿都快要把兔子毛揪秃了,郑靖业那边儿轻飘飘就把人给灭了。郑琰努力吸收着郑靖业的黑墨汁当养份,增加自己的理论实践素养。
穿越者没什么了不起,郑琰如此,常弼或者别的什么人都是如此。正如“皇太子”三个字,看着可畏,斗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了,什么时候,都不能丧失斗志。穿越者、土著,现在都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大家是平等的。你有技能,我也有,只不过大家技能不太一样,拼就是了。遇着敌人就去推倒。郑琰心得。
公平的说,如果
郑琰处在郑靖业的位置上,对一个开挂对手,必然是小心加小心,可能在这犹豫的当口,常弼就跟太子勾搭上了,或者另有奇遇不是能随便推的了。郑靖业不知道,所以他下手推了。
有时候,无知是幸运的。郑琰也因为她爹对的“无知”,总结出了一条大杀四方的暴力心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英俊的存稿箱,某肉此时应该已经奔赴火车站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周一恢复更新~然后会让凶残萝莉和凶残女婿出来玩的~
唉唉,常弼同学,节哀。这货的戏份本来就不会多,也算是一种类型。总觉得呢这世上的穿越者成功的多(大部分文里),失败的也有,但通常都被当成脑残对照组。这里是个小构想,他不脑残,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走一条明知很艰难的路,也去努力的,他的失败,不是脑残,只是对手太强。“无力回天”大概就是说了这样的情况吧。
从来土著斗不过穿越,这其实不太科学。
穿越者与土著气质上肯定有所不同,半路穿越尤其如此,不能低调的话,必须吸引各方目光。有欣赏的,有利用的,当然也有不怀好意的。端看各人际遇,以及穿越大神是否眷顾了。
穿越者只是比土著多了“穿越前的知识”一项知识而已,土著同样比穿越者多“本地国情”一项知识,构不成碾压式的优势。土著不是NPC,绝对会相机而动、改变策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开攻略而不改变策略。
郑靖业就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推倒了一个想把他当BOSS推的人,本次事件中,常弼在他眼里就是一道具,太子用以掩盖阴谋的道具,也是他借以打击太子的道具。
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么简单。
合作很愉快
带着露珠的青草、洗干净的青菜、切成丝儿的胡萝卜、剥成条儿的青萝卜皮……种类齐全、花样繁多,一一摆在了兔子面前。郑琰很忧郁地蹲地看着眼前这只兔子:它居然不吃胡萝卜!
她这般忧郁,令庆林长公主也跟着忧郁:“阿琰又去糟蹋兔子去了?”深深地叹息。
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掩口而笑:“公主放心,兔子还活着。”
庆林长公主无奈地道:“这只兔子也是前世不修,这才落到了她的手里,好好的兔子,她偏见不得人家吃青草!哪有不吃草的兔子呢?”
郑琰前世又不是养兔专业户,也没养过兔子这等不耐活的生物,只记得兔巴哥是每集动画片里都要咬一条胡萝卜的,自然也就拿这个当标准来处理这只兔子。这样的行为在庆林长公主眼里,那就是虐兔。
“去把她叫过来,那里的气味不太好闻,别染到身上去了。”
两个侍女领命而去,郑琰已经蹲得双脚发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兔子啊?”颇有一种“不吃胡萝卜的兔子是兔界耻辱”的意味。侍女又是一阵闷笑,上前来行礼招呼:“七娘,公主请七娘过去说话呢。这里气味大,公主说,染了一身就不得体了。”
阿庆上前扶郑琰起来,郑琰不由抖脚,还咝咝地抽气:“慢着些走,麻了。”
两个侍女上前帮忙搀着:“七娘先坐一坐,婢子们给您揉揉,活络一下经脉就好了。”
又揉了一阵儿,郑琰觉得好了很多,就说:“差不多啦,我去师母那里再歇吧,不好令师母多等的。”
一行人往庆林长公主居住行去,远远地就看着情形有些不对。再怎么着,庆林长公主的地盘儿上都是井然有序的,这会儿却兵慌马乱的。行到殿前,倒把郑琰吓了一跳:屋子的窗户全都关上了,侍女们进进出出,顾益纯在外面跳脚,他的身边侍立的是池脩之,两人都是一脸的着急。
“这是怎么了?”郑琰张口就问,最好的情况就是庆林长公主要生了,坏的情况就是庆林长公主发生意外了。
顾益纯抽空答道:“你到前面去玩,不要乱跑。”
池脩之好心而又含蓄地解释:“师傅要做父亲了,”犹豫了一下,“七娘,你……”
郑琰放下了心:“御医稳婆都是预备好了的,师傅别着急。宫里怕是没有合适来帮忙的,我让阿庆去我家里找我阿娘来吧,三嫂那会儿就是阿娘坐镇的。”
顾益纯一头汗,哪顾得上这些,倒是池脩之被郑琰一语提醒了,看看顾益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点头道:“路上小心,你自己就不要过去了。师傅,师傅,”连叫两声,等顾益纯回过头来,方一字一顿地道,“这是师傅家的大事,也该使人到宫里告诉一声,又有,师傅的侄孙此番也随驾来了,我是师傅弟子,有些事情可代师傅出面,有些事情还须师傅家人。”
顾益纯深吸一口气:“关心则乱,我必有疏忽的地方。你们都是心里有成算的孩子,且交给你们了。”
当下池脩之与郑琰两个分工合作,一个叫来了公主府长史,吩咐了相关社交事宜,包括联络宫中与顾鼐,下令府中各人不得轻动。另一个就叫人去请杜氏,又令取一应准备好了的物品备用,郑琰还特别抽调了人手:“先生有些激动,看着别让他昏过去了。”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费劲生孩子的不敢晕,外头跳脚的先倒了。
阿庆是最先回来的:“七娘,夫人到翠微宫里去了。家里三娘已使人往宫里请夫人,婢子先回来禀七娘一声。”
周围都是山路,翠微宫还建在隔壁山的半山腰上,这再一来一回的,没个把时辰下不来!
无奈之下,池脩之与郑琰两个上演了一出小鬼当家。郑琰心说,甭管瓤儿几岁了,这壳子才十岁,这就……主持生产?
池脩之满心都是囧字,照顾产妇、孕妇,安排生产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太适合男人去Сhā手,他还得硬着头皮上,总不能交给他师傅吧?
顾益纯风仪再好,也已双鬓斑白,当人弟子的,再尴尬也得顶上去了!池脩之一边下令:“给先生斟茶。”一面看了一眼郑琰,尴尬死了他!父母去后,他不得不管理家业,却也没这样做过管家公!
忙了一通,里面庆林长公主的声音时高时低,最后还骂了起来:“小王八蛋,还不出来!”又骂顾益纯是个混蛋,早知道她就不嫁人了。
郑琰与池脩之两个听了,都是脸上发烧,此情此景,根本就是在虐待这两个未成年。
终于里面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顾益纯一惊:“怎么没声音了?”把两个未成年吓了一跳,郑琰想跑过去看看,结果左脚绊右脚,还是池脩之眼疾手快把她给捞住了,笨拙地拍拍郑琰的背:“冷静冷静。”
郑琰满头黑线,亲,你快把我拍死了亲!
说来池脩之也懂一点医道,郑琰也知道一点半调子的妇产科知识,操作手册背得再熟,头一次下水游泳,也不可能就行动自如。
外面又传来坏消息:“邢国夫人的车半路上坏了,随行的御医还跌伤了。”好么,两只小的继续顶上,顾益纯渐渐回过神来跑到窗户下去大声安慰老婆,又严禁府中慌乱。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氏来了这时候郑琰才知道,她娘是受了伤,被运回了家里,让赵氏来帮忙,又说郑琰:“阿娘说,这时节,七娘且不要急着赶回去,今早下雨,路不好走。你在这里熟,在这里陪陪公主。”不多时,顾鼐也来了,在前厅待命。
庆林长公主是纯高龄产妇,婴儿营养又太好长得有点大,这一通折腾,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亏得这年头女人很强大,啥都敢玩儿,庆林长公主并非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底子也不错,居然坚持了下来。
孩子生下来,顾益纯与他的两个弟子都虚脱了。
下面的事情有赵氏接手,大家都轻松了许多,赵氏从产房里出来,宣布了好消息。看了一眼池脩之, 对顾益纯道:“先生,这里是女人呆的地方,先生还请移步。外面的事还要先生主持呢。”
池脩之巴不得这一声儿,他已经头上冒烟了,好好一个萌少年,女孩子的小手还没摸到就遇上这等事,池脩之完全是靠毅力在撑着。
郑琰第二天一大早过来看庆林长公主,师母大人还很虚弱,赵氏陪侍一旁,只庆林长公主还在虚弱地骂人:“还是你们想着我,旁人一个一个地都靠不住!”差点连她皇帝哥都骂了。
郑琰吐吐舌头,过来告辞:“昨天师母这里不得劲,我就添一添乱,眼下三娘在这里,比我顶用。我还是得回去看看阿娘。”
庆林长公主已知杜氏之伤,道:“带两个御医过去,都是为着我伤的。”郑琰姑嫂二人待要推辞,庆林长公主的力气已经骂人骂完了,不搭话。郑琰只好看一看还皱巴巴的小婴儿,然后打包御医回去看她娘亲。
杜氏回程的时候险些翻车,擦着了胳膊、腿也青了一块,小有惊吓,正在家里郁闷呢:“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偏这会儿来事儿了。你师母如何?三娘可还稳当?”
郑琰把昨天的事情一一报来:“次后宫里又来了人了,这回没摔着……”
杜氏点头道:“你做得倒也似模似样了,池家到底是不凡,人家就想得到把顾家小七郎(顾鼐)叫过来,你也得想得到,”叹气,“咱们再亲,到底不是一姓,日后他们家要挑这个刺儿,就是你师傅,也不好支应的。”
郑琰默默记下要点:做事不能留把柄。
又看了看杜氏的伤处,看着青青紫紫好不吓人,杜氏笑道:“没伤着筋骨就不碍事的,”又让郑琰去休息,“你也累着了吧?去歇息罢,过两天,我的伤好些了,咱们再去看你师母。”
郭氏一直侍立在旁,此时道:“不知道阿琰用过早饭没有?”
郑琰道:“喝了一碗粥,嫂子不说,我都要忘了。”
杜氏对郭氏道:“叫他们摆饭罢,你也没吃呢,一道罢,你也受累了。公主是你姨母,昨天你该去照顾的,只是你年轻媳妇,并不懂这些,不如三娘是经过的。阿琰回来了,你便去请安问好也是应该的。”
郭氏应得很爽快,吃过饭就收拾了辞去。
与郑家这番扰乱差不多的是,往熙山随驾避暑的人家都被庆林长公主生产惊到了。
一头是长公主,一头是世家名士,惊动的人可比郑府娶儿媳妇要多得多。这其中对顾益纯夫妇影响最深的,却是顾家。
顾益纯娶妻,老婆是当朝长公主,有君臣之大义在,没道理让长公主就迁就。顾家可以不管庆林长公主,随她老人家高兴折腾,只要别包养个男小三就行。现在则不同了,顾益纯的儿子,那是顾家的子孙,必须上顾家的族谱,履行一系列的权利义务。而且,绝对不能随便教养,长歪了就不好了。
是以京城顾家一面准备道贺,一面火速送信往顾益纯兄长处:赶紧过来!跟顾益纯好好谈谈!
顾家人入京的时候,小孩子的满月都过了,庆林长公主已经能下地了,杜氏的伤也早好了。
两个女人坐在一处,正吃着郑琰做的小点心,一面看着小宝宝,一面聊育儿经。庆林长公主怀孕的时候口味奇特,生完了孩子之后却嗜好甜食,郑琰觉得,这大概是因为生孩子太费力气,现在开始补充能量来了。
郑琰的各种小点心做得很不错,也就变着花样做,有人愿意吃,她也乐得练手。熙山树木郁郁葱葱,其间有不少果园,如今果子陆续成熟,郑琰就让人弄了些来做果酱,各种果酱。
到了七月末,果酱有了一大堆,郑琰也开做了各种果酱馅饼,每样都匀出一份儿孝敬师娘。
庆林长公主有子万事足,还要讨口上便宜:“要是个闺女就好了,像阿琰这样,多贴心呐,还做吃食孝敬。”
杜氏一脸的扭曲:“你是忘了她那股子折腾劲儿了吧?”
庆林长公主笑道:“我们驸马说过,阿琰小事儿上折腾,大事儿上必是省心的她可曾错过一点格子?”
杜氏心里略平衡,拈起个小馅饼吃了:“她要再折腾一点儿,可还有我的活路了!”
“你就乐吧。”
“只怕乐的是公主,听说那天驸马可是急得了不的!”杜氏开始打趣,“公主可有什么表示没有?”
庆林长公主也不是腼腆的人,腼腆也不跟杜氏面前腼腆,大大方方地叫侍女:“这个馅饼很好吃,送到前面请驸马也尝尝。告诉驸马,驸马要是觉得好,咱们把阿琰就扣在咱们家做馅饼了!”
说完看着杜氏笑,杜氏也大大方方地道:“不怕她烧了厨房,尽管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顾益纯是不爱吃甜的,小馅饼只有郑琰现在的巴掌大小,他也只尝了一个说一句“味道不错”。然后就全便宜了池脩之。
腹黑闷骚的池脩之,他是个甜食控!
池脩之很会装,这是基本技能,但是在顾益纯面前,他的这项技能就有点不够看。谁还不知道谁啊?顾益纯自己就是从善于装X家族出来的,池脩之的表现在别人看来没什么,顾益纯却是看得出来的。
当顾益纯咬了一口酥香的馅饼,就明显感觉池脩之的气场很不对劲了。烤过的馅饼外面发出一股甜甜的奶香,池脩之的呼吸都放缓了,下意识的深呼吸。虽然他的眼睛还很正,虽然他没有咽口水,虽然他的坐姿还没变。
等到顾益纯说:“你也尝尝。”之后,池脩之吃东西的动作也很优雅,速度也没有过于加快,可是那小眼神儿,啧啧,不要太享受哦!
顾益纯咧嘴一笑,他老人家有了自己的娃,近来父爱爆表,又素喜池脩之,想他自幼不得不老成持重颇为心疼,如今池脩之表现出一点童趣来,也有意纵容。脸上又挂上了招牌的懒笑:“阿琰手艺不坏,虽然常常拆厨房,倒也有拿得出手的,对吧?好吃的吧?”
池脩之此时已经扫荡了半盘子甜点了,脸上一红,手又缩了回来,看得顾益纯更乐:“扭扭捏捏,像个什么样子?人这一辈子,要是被束缚住了,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可真是没意思了。只要不违法乱纪,何妨任性。”
只是做这吃食的乃是郑琰,一男一女神马的,顾益纯也不能直接让郑琰给她师兄做点心。
顾益纯让自家厨子试着做,总有不如意的地方,皇帝都不能管人家要私房菜谱,顾益纯自然也不会开口要馅饼秘方,更不能有“疑似设计使其主动交出”的举动。
于是迂回,每次都是顾益纯表示他想吃了,去老婆那里要饭。他老婆再压榨小童工,然后送到前面去。每回顾益纯都要先吃一个,以示这是他徒弟孝敬他的,完全是纯洁的师徒情,跟师兄师妹什么的猥琐关系没有任何关联!
贡献了七种共计两百多枚馅饼给池脩之的五脏庙之后,郑琰做出了糯米桂花藕,这样东西虽然甜腻,却对了顾益纯的胃口,于是索要的数量激增。郑琰就纳了闷儿了:“怎么突然吃这么多了呢?别吃坏了肠胃。”
弄了半天才弄明白,之前那些不是她师傅吃的。顾益纯不好意思了起来,借花献佛什么的,还没经原主儿同意什么的,他的老脸也红了起来。
郑琰还顾不上生
气,实在是在郑靖业的教育之下,她总有种与顾家不分彼此的错觉。顾益纯基本是把池脩之当儿子养,这年头真正的入室弟子,跟儿子也差不多了,郑琰对顾益纯系,也不会划太明晰的界线。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你……不是很装X很那啥么?你怎么会喜欢吃甜食啊?!!自从池脩之成了她师兄,这货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就一直往崩坏的方向走了
这个世界坏掉了!
然后才是:怪不得最近顾益纯提供了许多古籍给她看,她之前可是扫荡过顾益纯书房的,确定没有找到相关书籍。想来能提供这些的,也就是池脩之了。这算是……投桃报李?
从郑靖业杜氏开始,到顾益纯庆林长公主,未尝没有把池脩之当女婿看的意思。池脩之的条件很不错,用不十年,即使不靠谁扶持,也能崭露头角,哪怕家族不行了,他还有个光彩的姓氏,到时候哭着喊着要他当女婿的大有人在。
郑靖业即使没拿定主意,还要考察考察,至少也是把池脩之当女婿候选人之一的。
所以这个师兄师妹甜食事件也就这么没人追究了,池脩之依旧享用着甜食,依旧默默提供书籍。
直到顾益纯他大哥顾益缃带着长孙顾鼎来到了京城,此时皇帝已经带着诸人从熙山返城。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好累!累得想挠人!
但是,当我站在鸭绿江边,隔江远望,突然之间什么怨气都没了,觉得自己生活得还是蛮幸福的~
师兄的困扰
作为一个尚未没落的世家,顾家在京城是有落脚点的,当初顾益纯进京没有住进去,这回顾益缃来了,却是举家迁入的。当初顾益纯结婚时就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只是这一回,顾益缃可不像弟弟决定要结婚时那样的态度了。这位老爷子比弟弟年长十来岁,想一想他的年纪,这样奔波,可见不单纯是为了一个新生儿。
顾益纯令顾鼐去迎接祖父,自己在家里设宴准备招待。
这一安排令顾益缃心中略有不快,结婚的时候你不来迎接也就罢了,咱当你是忙昏了头,你孩子都有了,也不表现得懂礼守法一点!顾益缃好歹也是做过刺史的人,虽然被魏静渊搞得干不下去了,城府还是有的,硬是忍下了这口气。
听顾鼐说:“叔祖说,本当亲自来迎,只是近日宾客不断,抽不开身。叔祖已设下酒宴,敬请祖父晚间赴席。”顾益缃还强忍着,顾鼎眼中已显出不满的神色来。只因祖父尚未发话,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顾氏本枝并其他亲戚在,顾鼎也硬忍了下来。
顾益缃缓缓点头:“知道了。”又与本宗亲戚等寒暄几句,方邀大家到他落脚的地方去做客,众人都说:“公车马劳顿,驸马又于京中等候,今日我等不例打扰。日后却是少不得要亲近亲近的。”
顾益缃这才告罪入城,直奔自己的宅子去“歇息”了。
哪里歇得住呢?
顾益缃此来是带着对本宗的谋划而来的,他那长长的车队里面,还有几辆女眷的车,其中一辆就载着顾鼎与顾鼐的胞妹顾彝。
到了京城顾宅,里面已经是打扫一新就等入住了。训练有素的奴婢们有条不紊地摆放行李,顾彝下了车,先拜祖父、见兄长,次后才是入后院去安静呆着。顾益缃看着孙女儿,心里又是一叹。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初现少女的形态,生得温婉优雅,举动都带着世家特有的风范。声音不高不低,便是见了祖父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动作如行云流水:“请大父安。”
顾鼐离家时顾彝还是个纯萝莉,现在已经是个小少女了,顾鼐的少年心忽然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式的大叔感慨来。见妹妹给自己见礼,也回了半礼:“阿宝长大了。”顾彝小字阿宝。
顾益缃没来由一阵心酸,顾家怎么就混到这个份儿上了呢?他老人家这回带孙女儿来,乃是打的让孙女儿嫁入皇室的主意的。满心不情愿啊,为了家族还得嫁!意兴阑珊地对顾彝道:“阿宝去歇息罢,过了明日再向你叔祖母请安。”
顾彝安静地又一福礼而出。祖孙三人开始了深层次的交流,主要是顾益缃问,顾鼐回答,顾鼎一旁打个酱油。
顾鼐先介绍了京中形势与自己这两年的情况,这些都是家书中已经说过了的。顾益缃主要询问的是一些家书中不便说,又或者是近期发生的事:“卫王一事,你没受牵连,甚好。崇文馆里还好相处么?”
自从卫王家出了这一档子事儿,郑靖业看在益纯的面子上把顾鼐给捞了出来,弄到崇文馆里做了个从八品的待诏。品级不高,但是很“清贵”,也算是入了中枢了。顾家祖孙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却都不提郑靖业的作用。
顾鼐也老实道:“内里博学之士颇多。”
“你叔祖近来如何?”
“叔祖喜得麟儿,只围着堂叔父喜不自胜。”
“你叔祖近来收了一个学生,听说是池家的孩子?你见过没有?其人如何?”
“七百年池氏,果有独到之处。”顾鼐显然又是一个被池脩之装X表象迷惑的天真孩子。
顾益缃最后又问到顾益纯与郑家的关系:“果然亲密无间?”
顾鼐犹豫了一下道:“叔祖父与郑相情深意厚令人羡慕,竟是竟是……”他也找不出形容词了,他真想说,顾益纯简直就差改姓郑了。
顾益缃听了顾鼐的小报告,心里那个滋味就甭提了:“你们兄弟也许久未见了,大郎(顾鼎)此来亦要在京中小住,你们兄弟多多亲近,七郎(顾鼐家族大排行)多与你哥哥分说一些京中风土人情。”打发走了两个孙子,顾益缃仰脸望着房梁,许久才低下了头。
顾家老兄弟两个的见面很快,顾益缃并没有当天晚上就去看弟弟,倒是顾益纯第二天过来探望哥哥。
好一通认亲,顾益纯笑问顾益缃一路辛苦,又说:“听说阿嫂她们也来了?”
这就是娶了公主之家的苦逼之处了,应该弟妹来见嫂子的,可弟妹是“君”,然而嫂子又是“长”。
顾益缃此来却不是为了计较尊长的,也就把此节岔开:“来都来了,有的是见面的时候,倒是你,”上下一打量,“真是春风得意。我那侄儿如何了?从前我就说你,成家之后便知天伦之乐了,如今看来,如何?”
顾益纯生了儿子的好心情在接到大哥要过来之后就变得很差,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家族卖了还要点一点自己的卖身钱再双手捧到族里去!没人权啊!现在听顾益缃提起此事,马上雷达全开。
“将来之事还未可知,公主子。”摇摇头。
顾益缃道:“那又如何?你……现在是晚了些,却也不是无可为之处。男人丈夫,成家之后便要立业。你不肯出仕,家里只好让公主做主了,可你好歹是个男人!以后儿子长大了,你这言传身教的,又算什么呢?”就差直说“你想当老白脸吃软饭么”了。
顾益纯打了个哈哈:“我这儿子,不怕他老实,就怕他生事。” 儿子是皇帝外甥,搅和到皇家的破事里能得什么好?萧家人自己人砍自己人,比砍瓜切菜还顺手。除此之外,再没有好担心的事情了,总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孩子妈可不是一般人,孩子舅家也不太讲理,他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郑师弟。
顾益缃有七儿六女,只可惜子婿都只是做着中层官僚,京中无人。眼下倒是有一个顾益纯,却是死活不肯出头,作为一家之长,顾益缃抽刀架弟弟脖子上逼他出仕的人都有了!
顾益缃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别看顾益纯这些年来是一副名师的范儿,实则是个让人头疼的刺儿头。且不说当年他那“逃婚”的壮举,就是后来,几乎要闹到叛家。顾益缃也清楚为着那一件事儿,顾益纯对家族的疏远可是有目共睹的。
可再怎么着,顾益纯也是姓顾的。
“你总要为家里想想!”顾益缃的心情变坏了。
顾益纯嘴角一撇,眼睛一翻:“家里还要如何?”
顾益缃苦口婆心:“再不上心,只怕这京里的人就要忘了这‘顾’字是怎么写的了!”
别看世家牛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一旦有一个世家出现了权利上的断层,他们自己都该急了。什么是世家,不是你家历史有多长,而是在多长的历史里出了多少高官。顾益缃的爹还干过两年太尉呢,虽然后来这个官成了个荣誉称号不掌兵了。从顾益缃开始,到顾鼎已经三代了,再没一个高官出来,顾益缃愁得吃不香、睡不好。如果顾鼎这一代再不争气,整个顾家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这一支,就要被上流社会边缘化了。
世家的清高,其实是一种手握资源的傲慢,一旦手中资源流失了,他们着急的样子、会使的手段,对着权利又眼红又不屑的神情,啧啧,用一句特粗俗的话来形容那是再贴切不过了“又想XX又想树牌坊。”(xx的含义自行领会)
所以即使不大看得上皇室这样的浅薄家族,很多时候不乐意娶公主,还想出种种办法逃避。可皇帝一旦摆出“非你不可”的样子来,他们还是心里暗爽于自己被皇室看中的,觉得极有面子。
所以,说着诸王无礼的话,一旦皇室要选正妻,或者皇帝选大小老婆,他们连娶公主时的“不乐与帝室联姻,以其无礼”都忘了,为抢个后位亲戚都能打成残废。
顾益纯无奈了,他确实姓顾:“眼下京中不稳,抽身都来不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来了?”
顾益缃也不客气了:“当然是为家里前程!此时不来,要待何时?浑水才好摸鱼,等着别人把鱼摸走了,水也清了,你还能摸到个P!”言辞也不雅了起来,“吃不到鱼,难道去啃草?”
顾益纯眉头紧皱,很快就想明白了顾益缃的意思:“你想怎么办?”这是问具体计划了。
顾益缃倾身过去,在顾益纯耳边说了一番话,听得顾益纯怒气上扬:“东宫如何尚未可知,你就想把阿宝嫁入东宫做儿媳?那里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别鱼没摸着,把孩子给淹死了!郑氏不好?没有郑靖业你倒是给七郎弄到崇文馆里!过河拆桥这等事,不提也罢!”
亏他想得出来!一面想把顾鼎也留在京里谋一优差,一面还想与郑家切割,就冲着顾益缃这样的想法,顾益纯甘拜下风。他当年很是愤青地觉得,自己啥都不错,只因生母身份不好,幼时就不太被重视,后来差点被拿去“和亲”,觉得顾益缃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他真是太天真了!顾益缃那是相当了不起,至少从无耻这一点上来讲,颇得“卖子求荣”的亲爹的真传啊!
顾益缃道:“你现在出手了,日后也好保你的好师弟一保,现在站在岸上看着,别人投了东宫,日后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是满腹诗书,倒是给我说说,这世上哪有与东宫不睦而有好下场的?就算是东宫倒了,他郑靖业又能有什么生路?”
顾益纯脸黑了,不用顾益缃提醒,没有,没遇到过。有干不掉被报复的,也有干掉了为了作嫁衣的。
顾益缃叹道:“你是个重情意的,倒是好好想一想。眼下他成与不成还是两说。而太子,毕竟是正统,此时雪中送炭,可比投向诸王要划算。”最好等郑靖业把诸如陈氏这样的给干掉了,太子孤立无援的时候再伸手一拉。
“纵使不为这个,我也不想你如眼下这样。你也是海内名士、长公主之夫,不出仕、不广招门徒,却弄得如郑家西席一般!”太TMD掉份儿了有木有?!
顾益纯有了深深的疲惫感:“我累了。”
顾益缃看今天的话也算是达到目的了,转了个轻松的话题:“听七郎道,池家有子风仪秀美,堪称良材?”他又起了收拢的心思。
顾益纯道:“此子非池中物。”说完我师弟又把魔爪伸到我徒弟的头上,小心我翻脸啊!
顾益缃想的却是,抽空看一看池家子,如果真堪造就,招来做女婿也是不错的。只要池家子有材干,前途应该不是问题,别的不说,顾益纯就算自己举荐,这里头还连着郑靖业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小萌物变成无名大侠,JJ又调皮了~
师兄是杀器
顾益纯回到家里脸色就不好,庆林长公主对于顾家的感观尚可,一开始就没往顾家头上想。毕竟是夫妻,现在儿子最大,老公却也不能忽视,庆林长公主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大有谁惹你生气我扁谁的架势。
顾益纯正愁无人商量,这年头跟老婆商量外面的事情也不算太丢人,尤其庆林长公主生长于宫廷,对某些事情恐怕比顾益纯更有发言权。一长一短,斟酌着把能说的都说了。
咳咳,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庆林长公主又不是无知妇人,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怕比顾益纯还门儿清呢。听完顾益纯一说,庆林长公主一叹:“是我给你添麻烦了罢?要是没有我,怕他也想不出这主意来呢。”
嗯,公主们最爱给娘家侄子、侄孙做媒了,常常把自家女儿、孙女儿、婆家的侄女儿、侄孙女儿往娘家送作堆,为此造就不知多少怨偶。
顾益纯也没客气地评论道:“是我给你添麻烦才对,我瞧他这意思,怕是要你从中做一媒人呢,亏他想得出来!”
谁不知道庆林长公主跟陈家那段不死不休?顾益纯在顾益缃面前也是不想拿老婆的旧事来说嘴,硬是忍了。顾益纯对兄长本来感情就不那么深,顾益缃这种只顾自己富贵不想兄弟死活的哥哥,让顾益纯的心拔凉拔凉的。你不知道我老婆跟东宫的老婆不合拍啊?!给你们说成了媒,把我们垫脚底下了,你想过没啊?
庆林长公主心里有数了,细声细气地给顾益纯分析:“却是大伯不知这内里的情形了,他只想着对他有利的,却忘旁人了。远的不说,京里本家就不止有一个适龄的女孩儿,也没见人家这样着急,这是为的什么,他却是不知道了。”
顾益纯颇感兴趣地看向妻子:“这里头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庆林长公主愁道:“前天见了圣人,我那哥哥还说,因有了十郎,底下的孩子的婚事都给耽搁了。你也是知道的,”一脸的羞愤,“总有些人家极是讲究,因有十郎在,本是乐意联姻帝室的,一听说十郎尚未娶妃,转眼就又变了说词!”
十郎,萧令德,一个神奇的存在!他前面的哥哥都结婚了,后面的弟弟得等他结婚再娶老婆。他就是一座大山,横在了那里,使得弟弟们议婚议了好二年还没个结果。
顾益纯一想就明白了,都想结亲结得光彩,皇帝想要世家儿媳妇,世家却是绝不肯浪费一个女儿嫁给萧令
德的,太亏了,还忒没面子。换一个人要娶妃你试试?如果此时皇太子无妻,他们能打破了脑袋!
顾益纯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庆林长公主续道:“听说侄孙女儿入京来,我倒是想给她做个媒的,眼下不就有一个?郑家的大郎(德兴),年貌相当,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很老实的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大郎的父祖怕比侄孙女儿那头还强些不是?”
这番话令顾益纯深以为然。
“东宫有那么好进么?”庆林长公主接着冷笑,“太子妃看她那个儿子比眼珠子还金贵,太子拿嫡长媳妇的位子当饵在钓鱼,圣人一直不发话,大伯(顾益缃)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了?”
他是你哥哥,我不好说得直白了,只一句,七郎能有今天,还不是郑靖业看在你的面子上拉了一把?他把大郎带了来,自己能把大郎推上去?还不是要靠郑靖业?郑靖业与东宫有宿怨,他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事?忘恩负义,令人齿冷,真当别人是傻子了?他除了一个姓儿,还有什么呢?就这般托大,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庆林长公主把话挑开了,顾益纯也就说了心里话:“我初时看太子尚可,如今越来越无人君的度量,装也要装得大度些,他倒是一派天真直爽、恩怨分明。安民再不好,也是个能臣……”
庆林长公主一挥手打断了顾益纯的‘天真’话语:“能不能的倒在其次,反正我知道,朝廷不会缺了当官的。他看你那好师弟不顺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觉得郑靖业碍了他的事儿、贬了他的人?这个蠢东西,我呸,”那是她侄子,直接开骂了,“也不想想,东宫官都是谁挑的?郑靖业下手能不过圣人的眼么?”
“你是说?”
庆林长公主其实不知道她哥哥一开始的想法,不过现在么:“原本没有,现在也有了。他只想着打狗也要看主人,郑靖业动了他的人是对他不敬,却忘了,郑靖业也是圣人的人。就是圣人不说什么,郑靖业难道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顾益纯舒了一口气:“既如此,你我便不必再操这个心了。我本看着太子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却无从谏起,说了怕人家也未必肯听。” 顾益纯很快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子必须倒。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师弟、老婆都跟东宫扛上了,顾益纯绝不会希望东宫安稳的。他本是有顾忌的,最主要还是“太子”这个身份。眼下被庆林长公主一提皇帝,顾益纯也
是一点就透,这事儿的风险是有,但是可以规避。不做,必然死在太子手里,做了,至少不用受太子这样的货色羞辱!
顾益纯精于看人,判断事态的发展全凭各色人等的表现。如今搀进皇帝这个变量,考虑到他家师弟大概除了造反和亲自怀孕都能做成,顾益纯的态度也坚定了起来。
庆林长公主比较头疼的是如果丈夫一头扎到东宫怀里要怎么办,眼见警报解除,心情也是大好:“大伯在京里两眼一抹黑,别叫他病急乱投医才好。依着我,趁早打发了他们回家才好,就这点本事,真不够看的。”
顾益纯深表赞同。
庆林公主忽悠完了老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内有苗妃外有郑相,东宫死定了!去TMD东宫!就算这两边火力不够,庆林长公主手里可是握着顾益纯这个大杀器!
别看顾益纯现在窝在家里,他不出仕比出仕更有杀伤力!顾益纯的满级技能是相人!大宗师级的绝技!从来没看走过眼!逼急了直接找皇帝喝茶聊天不出仕,他也是驸马都尉,想上朝就上朝,想见皇帝,皇帝也没有不见的道理。这种“在野的客观中立的人”说一句太子不好,啧啧,你猜会怎么样?
如果不是顾益纯姓顾,庆林长公主真是很乐意把顾彝嫁东宫去,死他一家子去吧!
第二天,顾益缃的妻子戴氏就带着孙女儿顾彝到了庆林长公主府来。顾益纯结婚的时候顾彝还小,并没有到京中来,这是头一回见叔祖母。
世家见皇室,总有一分底气在,庆林长公主见顾彝不卑不亢、举止有理,问什么答什么。心道,姑娘眼下倒是看不出坏来,只可惜托生到这样的人家里了!
笑对戴氏道:“我看十娘(顾彝行十)举止娴雅,心里就喜欢。”又说顾彝既喜欢读书,不如去自己书房里看看,那里有几本御制的新书,都是崇文馆有才学的人编的。
戴氏使一眼色,顾彝粉面含羞,拜谢庆林长公主随着公主府的侍女往书房去了。庆林长公主眉毛一动,对戴氏道:“十娘好样貌,不知许了人家没有?我还怕她这一到京里,叫谁家看上了来提亲,却不要闹纷争?”
戴氏亦笑道:“她年纪还小,家中并未定亲呢,京中有好儿郎,有长公主这叔祖母在,嫁过来又有何妨?”
“那可要好好看看了,”庆林长公主含笑道,“只有一样,千万别叫宫里人知道了,圣人正给延平郡王
择妃呢。”
戴氏笑容一僵,试探地道:“不是广平郡王么?”
“哪有叔叔没娶亲,侄子倒占了先去的?”
响鼓不用重棰,戴氏连僵硬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得直白地道:“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再不寻摸个出路,这一大家子,将来可怎么办呢?”
庆林长公主就是不接茬儿:“闻说京中本家也有不少小娘子,不知道十娘都见过了没有?”
戴氏眼见不好,再不提这一出了,顺着转移话题:“她俱是不曾见过的,我倒是看过几个,都是聪明伶俐的。”心里却想着,等下回去要跟丈夫再从长计议了。
庆林长公主懒得管她的心思,只在顾彝重回堂前的时候逗小姑娘说话,颇觉没有趣味。世家女,比起庆林长公主常接触的性格泼辣爽直的勋贵之女,至少在表现上是乏味了一点儿。庆林长公主开始怀念郑琰了。
被师母怀念的郑琰正在张着个嘴、瞪着个眼,对着池脩之的前襟发呆,这货是怎么把爪子搁她头上的?
顾益缃进京,不干池脩之什么事儿。他是他老师的学生,对他老师负有义务,但是对他老师的家人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毕竟他又不是顾益纯的亲生儿子。就是顾益纯的亲生儿子,那个奶娃有一个公主妈,想不买顾家的账,也是很容易的。
所以池脩之很淡定,由于已经搬回了城里,他又开始了走读生的生活。头一天告别师傅师母,飞奔回家看了看自家情况,然后就杀到了外祖母家里请安兼照看。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被顾益缃给列入了猎物名单。
两个寡妇过日子,为风评计也要安份一些,尤其两人都喜静,池脩之倒不用收拾什么烂摊子,继续走读。唯有一样比较遗憾:自从来了老师的哥哥,老师没心情跟师妹讨饭了,他也就跟着没了甜点吃。
池家祖上倒是留了不少食谱下来,令厨下试做,总觉得不如意。池脩之有点儿焉,尤其是到了下午茶的时候,这种难过的感受尤其深刻。估计巴甫洛夫反应,说的就是这个。
池脩之苦逼着一张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神圣不可侵犯”实则“想吃美味小点心而不得故而在生气”的脸,慢慢往坊门口踱去。今天放假,不如去看看坊里张三家的小点心铺子里有没有人品暴发做出美味
的小点心。
今天人品暴发的是他。
出门遇上做饭的。
这丫头到这里来,十有□是捣鼓吃食。
跟着郑琰一道来的自然是她吃货六哥,郑瑞认得池脩之,于情于理都要打个招呼。池脩之也微笑示意:“真是巧了。”把郑瑞吓得咬住了舌头:这货怎么这样和蔼可亲起来了?
池脩之还在问:“你们这是来做什么呢?”
郑瑞有点结巴地道:“吃……呃,看看看看。”池脩之的一张棺材装X脸实在是大杀器,郑瑞看见了就头疼,现在表情变了,他又不适应了。
郑琰看自家哥哥这般没出息的样儿,颇觉丢脸,你怕他啥啊?他不过是个傲娇受,年纪还比你小呢。很干脆地说:“我们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聚一聚,免得扰了家中长辈。”说着自己也心虚了起来。这样做似乎不太对,尤其她还未成年。
没想到池脩之居然微笑着问:“上次在那个街口遇到你们,想来就是在那里了?”一副不想走开的样子。
郑琰能出来的时间有限,又一想这位好歹是同门,再看她哥哥已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了,犹豫着开口:“要来看看么?”
池脩之答得那叫一个干脆:“恭敬不如从命。”
靠!你什么时候对我恭敬过啊?魂淡!
郑琰苦逼一张脸,做饭,做点心。她哥哥跟她师兄大爷样地坐着等开饭,等她从厨房里出来,这俩货居然已经相谈甚欢了。
饭菜摆上来,池脩之与郑瑞相让,又谢过郑琰,捏着筷子就奔甜点去了。三人围着个小团圆桌坐着,郑琰见他们吃得欢快,心里也高兴,双眼笑得弯弯,冲郑瑞道:“好吃吧?”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池脩之一愣,右手一松,筷子掉到桌子上了,左手一伸,就搁郑琰头上了。
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池脩之的亲爹就没有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逼得池脩之不得不早熟。而遇到了顾益纯,这家伙虽然诡异了一点,却比池爹靠谱太多,让尚未脱离青春期的池脩之有了一个表达孺慕之情的对象。池脩之活了十几年,终于表现得比较幼稚、人性化了一点儿。
他伸出了魔爪,扑棱到了师妹头上。心说,虽然现在没有毛茸茸,先扑棱两下表示友爱也是好的啊!等到她被扑棱习惯了,冬天的时候可劲儿地扑棱也就
顺其自然了。
揉揉,再揉揉,咦?手感还不错!
郑琰一头黑发又细又软,小萝莉的头发,摸上去让人从手软到了心里,池脩之眯起了眼睛,手掌动动再动动。
郑瑞的脸比郑琰黑得更早,一声大咳嗽:“再不吃菜就凉了!”壮胆剜了池脩之的爪子一眼。
池脩之施施然收回了手:“七娘手艺果然是好,下厨也要小心些,不要伤着了手。”白白嫩嫩的伤着了多可惜啊?
郑瑞:这货无耻到一定境界了!怪不得老子一见他就浑身不得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哪一代的师兄,都是大杀器啊!
单纯的六郎
郑琰的小窝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挤进了一位师兄,不是她不明白,只是这世界改变得太快。一个傲娇受,居然变成了个温和的大哥哥,过于挑战她的神经,以致于她被弄懵了,等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池脩之已经成了个关心师妹的好师兄。
想来大家都是顾老师的弟子,不让人家登门也是不好。虽然男女有别,郑琰旁边还看着个郑瑞,池脩之连这点顾忌都木有了,堂而皇之地跟小师妹建立了直接的接触。
郑瑞暗骂自己没用,怕个啥呀?这两个,一个是亲妹子,一个是小师弟,他都能说得着,可怎么就张不开这个口呢?说来这两个人都还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都是乖宝宝的形象,他怎么就怕了呢?
直到不久之后,他才顿悟:老子这是先知,这两货本质都不是什么好人,最好不要跟他们作对来的。
此时他却苦逼着,眼看着池脩之这货跟自家妹子越说越热乎,他那妹子还一副天真相跟人家聊天儿,郑瑞的心啊,别提有多难受了。
池脩之是个饕餮客,并不是说他吃相难看,郑瑞相信这种人就是蹲马桶也蹲得比别人优雅。池脩之这货一口咬了半个大馄饨,慢慢嚼着咽了,又饮一口汤,都没用看馅儿就道:“大骨高汤,馅儿里有鲜肉、虾仁儿、香菇、放了葱姜,鸡蛋是生着打进去的。用的河虾,放了些许酒去味儿。面皮儿是特制的,薄韧透明。”
郑琰很是惊讶:“这就尝出来了?”
郑瑞腹诽道:说不定他们家就是被他吃穷的!他这猜测不中亦不远矣,想池爹在世之时,什么都要穷讲究一下,吃食上头自然也是如此,非精华不食,吃鱼只吃鱼腹肉、青菜只吃菜芯儿。
池脩之淡笑道:“舌头灵一点儿罢了。”
郑瑞猛咳一声:“食不语。”
唔,很好,两只都不说话了。大快朵颐吃完了饭,池脩之居然还不走,跟他妹子在聊天儿,而且越聊越不走正道儿。两人已经从做饭聊到了人生哲学理想上了!郑瑞抱头,他都不记得这两个引经据典说的是哪本书。他不是个好学生,学生成绩也就是个中等,在两个年纪比他小、成绩比他好的人面前,苦逼得无以复加。
池脩之说:“越是能把易见的东西做出美味来的,才是真本事呢,可惜世人不知,只以金贵少见者为佳,不管滋味如何,咬到嘴里就觉得好吃,哪是吃东西?不如直接吞金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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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一听,正与前世所听过的道理相合,可见有些道理是哪里都通用的,点头道:“正是正是,凡事莫不如此,像这样儿的,是忘了本意,根本是在斗富了。却不知一举一动中透出来的才是底气呢,所谓‘于细微处见精神’说的就是这个吧?”
池脩之见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忍不住又扑棱了上去:“令尊早朝,仆从不过二、三人,谁又会不拿他当宰相了。有些人出行动辄前呼后拥,也未必见得人品有多贵重。凡事简单些就好,譬如从你府上到先生府上,直行便可,非要绕上半个京城,莫不是脑子有病?”
郑瑞噗哧笑了出来。
郑瑞终于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阿琰,叫阿庆给你重梳了头去。”
池脩之带着点儿了然地看了看郑瑞,看得郑瑞心里发虚,才对郑琰道歉:“是我的不是了,七娘已经是大姑娘了。”
郑琰咳嗽一声,说是也不合适,说不是也不合适,有心耍赖不答话呢,又不太礼貌,终于还是倚小卖小地嘟囔了一句:“都是他们摸来摸去的,我都习惯了。”从皇帝开始到苗妃到爹妈到庆林长公主一干人等,那是经常摸她的脑袋的,搞得她都忘了自己瓤儿早就是个成年人了。
池脩之于是很中恳地道:“再别叫旁人摸了,这样不好。虽说现在还未及笄,只怕现在惯了,以后长大了也不以为意了,对你不好的。”
郑瑞心里一万头神兽在狂奔:先把你那爪子从我妹头上拿开再说这样话啊魂淡!
池脩之但笑不语,淡定收手。郑瑞快要拿眼刀把阿庆给剜成骨头架子了,阿庆很是莫名其妙:七娘还小诶,池大郎也只是个小小少年,还是师兄妹,只是亲昵地摸摸头,六郎这是怎么了?
终于,池脩之再三催促郑琰梳头去:“时候不早啦,你得早些回去了,叫父母担心就不好了。”语气带着遗憾,令人不由想起他爹妈都没了,心底柔软了起来。郑琰乖乖点头,招呼阿庆去后面梳头。
郑瑞背上冒汗,打个哈哈:“时候是不早了,大郎不回去么?”
“我就住在这坊里,并不怕宵禁的。”总之他是要送行就是了。
“你到底要干啥?”郑瑞直接问了,手里捏着两把汗,反正吧……他是宰相的儿子,郑琰的哥哥,还是池脩之的师兄,自觉问得理直气壮。池脩之生得再好看,郑瑞眼里他还是猥琐的!郑瑞本人也是个少年
,完全注意到了池脩之眼神的一系列变化。
先是跟郑德兴似的蹭饭式绿光,再就是像郑琰捏兔子耳朵式的红光,最后又转成绿光了!最后一道绿光特别熟悉,依稀仿佛是郑靖业看老婆式的纵容。
擦!
郑瑞惊悚了。池脩之这货什么时候打起他妹子的主意的?!
池脩之还在装可爱,一副迷惑相:“六郎在说什么?”
“少、少装了!”郑瑞气弱地道,想起事关妹子,又坚决挺起胸膛,“我妹子才十岁,你别乱打主意啊!”
“六郎想多了,我并没有乱打主意。”
“没有最好,她已经长大了,你、你、你。”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狠话来,主要是,郑瑞莫名地就觉得池脩之的气场很邪恶。但是妹子已经十岁了,女孩子十三、四岁就结婚的也是有的。郑琰这年纪,可以开始早恋了,郑瑞很心急。池脩之的眼神儿,分明写着“预定”俩字儿。
自己猥琐猥琐别人妹子就算了,坚决不许别人猥琐自家妹子,这是原则!
要不要回去告一状呢?郑瑞苦恼着。告状显得气弱,不告状,他真心觉得池脩之不是好人!
郑瑞最终决定,实惠最重要,面子什么的,没有亲妹子重要。一状告到郑靖业那里:“阿琰也算长大了,池家小子这样的摸她的头算什么?也不知忌讳。再说了,阿琰过二年就要议亲了,是不是多外出走动走动,总与我们男子混在一起也不像话。”
郑靖业眼睛一眯:“你也算长大了,知道心疼妹妹了。”
郑瑞张大了嘴:“阿爹,难道就这样算了?”
郑靖业道:“你想太多了。”
郑瑞:是您想得太少了!您不知道少年有多猥琐啊喂!我知道啊,我跟我一班混得好的小弟兄们可猥琐可猥琐了,让您知道想法儿,会挨抽的喂!
郑瑞很着急,挠了挠头,跑去找郑琬。郑琬跟郭氏正蜜里调油,一块儿出门儿玩儿去了,遇上宵禁,被丈母娘留下来住了。郑瑞气得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爬起来上班也是心不在焉,下班回来拎过郑德安来审问。郑德安是郑家的好少年,六叔问一句他答一句。听了郑德安说:“阿爹看重池大郎,
听说他欲主攻刑律,帮他借阅大理寺与刑部的卷宗。卷宗太多,又不好流传出去,他已被阿爹辟入相府,以相府的名义到两部去看卷宗了,遇到不会的,落衙后再问老师或是师傅。”
郑瑞想,他真是太天真了,难怪他爹说“你想太多了”。回忆一下当时的语境,郑靖业分明是嘲笑他“就这样算了”是想太多。郑瑞悲愤地想,比起周围这些狐狸,他就是只柔弱善良的小白兔啊!亏他还自觉猥琐!我哪里猥琐了?分明是太单纯了!
“六叔?”
“七娘呢?都在做什么?”
“自然是读书习字,后来师母说,要带她出去走动走动。我们习射的时候,她就出门儿去了。”
郑瑞再次确认,他很单纯。
如果他知道郑琰手上已经有了一本池脩之借顾益纯的手转赠的书的话,他一定会坚信自己的优良品质!
池家多书,连顾益纯都眼馋。对于郑琰来说,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太少,很乐意多吸收些知识。当顾益纯捏着本书给她,说:“这是脩之找来的,说是答应要借给你看的,你们什么时候说的这个事儿?”
“前天在外头遇上的。说起先生这里的这一套书独缺了这一本,师兄说他那里有,答应借我看来的。”
“这书不易得,不要弄坏了。”
“嗯,”郑琰点头接过书,“抄本有不少,不过师兄说他这一本里有前朝的批注,比正文还有意思,我才要借的。”
顾益纯看郑琰神色不似作伪,书的内容他也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违禁内容,也没夹个小纸条儿,便放心地给了郑琰。
郑琰看书也快,还的时候写了一份正式的感谢信,顾益纯没好意思扣。池脩之改天就还了一封信,内容也很规则,不外是大家都是老师的学生,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也吃了你的点心,大家互惠互利嘛,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书,如果想看,只管借就是了。
两个小货就这么借来借去,信的内容也从谢来谢去,一直写成了讨论读书心得。对此,顾益纯深表安慰,这两个是他的弟子里学得最好的,见解也是最深、最独到的,还拿来与郑靖业共读,言语之间颇觉得快慰。郑靖业反复阅读信件,再不动声色地原样装好,心道,还算懂些道理。
等到过完年,两人的书信已是读书心得里夹杂着些日常生活了。
顾益纯看到池脩之写着:“窗前梅花初发……”开始不淡定了,他决定找他学生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同学们好,有一个消息要宣布:本文明天入V,大家懂的。
以及,怨念大法:据说机器盗文的,服务器都会变得跟JJ一样抽……无限循环。
吾去码三章了。
PS:池美人的下限果断在刷新,他的节操也碎了一地……
顾老师是师弟凶残徒弟也凶残,唉唉。
58、师兄的打算
池脩之作为一个基本上已经没啥亲戚了的小少年,过年期间多少要往老师家里多走动走动。他还被郑靖业给黑了一把,弄去当了半工读生,虽然算是有了出身,但是以他目前只有十五岁的年纪,重要的事情当然不会让他做,郑靖业给他弄个出身,也就是个“出身”而已。
池脩之对自己最近待遇的改变心知肚明,也不能说是郑家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吧,人家丫头才那么大,你就伸了爪子过来,还没经过人家家长同意,委实不太厚道。而且呢,就算人家看出来你的小心思了,你觉得人家家长要怎么样表现才算正常?点破好还是不点破好?是抽你啊还是被你的王霸之气折服哭着喊着把闺女许给你?小心思被人看透,池脩之也需要向郑家委婉表达一下自己的主意不是?
所以当顾益纯表达了要“谈谈”的意顾之后,池脩之也坦然坐到了老师对面的位子上。
师生二人关系本来就是亲密的,顾益纯也就越来越不装相儿了,伸出两根手指往桌子上来回敲着作流氓状:“近来过得如何?”
池脩之腼腆一笑,轻声道:“过年忙了些,衙里也放假了,也就闲下来了。”
“唔,那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闲得手痒也别去逗师妹啊,萝莉控很猥琐的知道不知道?顾益纯语气中的指责化作实体直戳池脩之。
池脩之还是那么腼腆:“学生一直在温书习字。”
顾益纯想,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大概就是他这个学生了。干脆给他挑明了:“你就没在家门口转悠,看能不能拣个师妹?”
池脩之继续腼腆,脸上居然还泛起了不好意思的红晕:“多个师妹可不是我能做主的,这得看您”
md!流氓!顾益纯恨恨地道:“少给我装算!你一天一封信的写,当我是傻子呢?纵我是傻的,你当人家爹娘都看不见?”你再装试试?!
窗户纸被戳破,池脩之也坦然:“七娘聪慧,对我常有启发,跟她说话通透。”本来他是有些朦胧的小心思,千不该万不该,郑瑞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在这事上头心思比他不纯洁,间接点醒了他。池脩之一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果断采取了行动。
顾益纯扶额,说来池脩之是个好人选,但是未经长辈同意就下手这一点,未免让人觉得轻佻。虎下了脸:“又跟我胡扯!我知你想得深,却也要知道阿琰还小,你这般作派,未免失于轻佻了!”
池脩之极诚恳地道:“学生并非游戏,再过一年她长大了,我也不敢这样做,不能坏她名声。”
顾益纯用审判的目光打量着池脩之,池脩之则是一副我流氓得正大光明的表情坦然面对,忽而一笑:“不过是留一点引子,日后我若无能为,也无颜高攀让人跟着我受苦,也就还是曾谈得来的同窗。设有一线生机,缘分到了,也不至于无从谈起。眼下一切尚早,学生这个出身还是郑相公给的,拿什么再去求人家的爱女呢?男人丈夫,无所立身,乃是大辱,怎能不知羞?不管有没有缘,总不能让妻子跟着受辱,道是嫁了个只会攀裙带的夫君。”是男人就该给老婆孩子安全感,当他们的倚仗,这是有童年阴影的池同学的信条。
“阿琰正懵懂着呢!她还什么都没懂呢,当心她把你当兄长看。”顾益纯颇为幸灾乐祸地道。
池脩之认真地点头:“她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见的人。纵信不过我,先生还信不过她?凭我有千般本事,她要不乐意,只怕也不能够。”
顾益纯继续幸灾乐祸:“岳父不乐意,也是不能够的。你动这等小心思,早叫看穿了,算计他闺女,嘿嘿。”
池脩之又腼腆了回来:“学生谨守礼法,再不会叫郑相公挑出旁的不好来的。学生还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想来……”
顾益纯头疼地道:“年轻人聪明外露了可不好!”
“先生说的是。”
顾益纯说完正事,人也八卦了起来:“阿琰半大不大的,长得也是可爱,你也不至于现在就看上了吧?”不是怀疑池脩之想攀裙带,纯是好奇。
“我喜欢她的性子,看着暖和,再没烦忧的,”池脩之微笑,神色也暖了起来,“她眼里就没什么难事儿,皱着眉头也要笑出来,笑着笑着,就把难事儿踩脚底下了。”乐观向上,很是吸引人。
“……哼!你等着挨收拾吧!”
“艰难困苦,玉汝以成。”老师搞定了!至于另一边儿,池脩之还真是有些头疼,像他说的,他现在拿什么去跟当朝宰相说他想预定人家闺女呢?郑靖业要怎么收拾他还真不一定,池脩之有些后悔,下手不该这样明显的。
唉,看来下回写信内容要注意一点了。不过先生提了个好醒,这样日日相见的,培养出个妹妹来,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了!不对,现在要担心的是,以后还能通信么?池脩之一点也不自大,相信郑靖业有不知道多少种办法进行人工隔离。
回家的路上池脩之拉紧了缰绳,暗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留在京中,就不能呆在相府!在没看上人家闺女想玩养成之前,考进相府编制当个公务员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就不行了。毕竟从相府出来,就略带一点“门客”色彩。想尽快提升自己的份量,还是得去拼搏,拣那难做的事儿做好了,才能有高回报。
唔,今年是大考的年份,不如报名考一考去?虽然是要到地方上任职,但也容易出成果。或者如果能到大理寺或是刑部等处,也是专业对口,只是他的组织关系还挂在相府。要不要从相府辞职呢?然后……唉唉,求一求老师,帮他入大理寺?
身份背景后台真很重要啊,没人帮,有才干也难成名。池脩之想法倒不极端,没有什么故作清高,有效利用资源,也是能力的一种。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利用,哪有那么清楚的账本?如果什么事都要用利益上的益助来说明,未免失之偏颇了。大家互相帮忙,互惠互助而已。
池脩之没有想到的是,帮他一举成名的并不是他的靠山,而是靠山的对头,这就是后话了。他现在依然担忧着能不能娶到中意的媳妇儿。
顾益纯的心思与郑靖业是一般的,他们上了年纪,不定能看到郑琰长到多大,是要及早定一个可靠的人。池脩之是顾益纯的学生,出身是郑靖业给的,至少比其他人可靠不是?
应该说,池脩之赢就赢在了年龄上,不是他的年纪,而是郑琰与父母的年龄差。
郑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师给半卖半送了,她正在跟人打嘴仗,说是打嘴仗,实际上是她在碾压。
年前年后,郑琰很忙,被自家阿娘还有庆林长公主带着四处应酬。用两位女士的话来说就是:“过了年你就十一了,不能再当自己是小孩子了。”郑琰掐指一算,十一岁也就是小学毕业班的水平,还得是提前入学的,分明还是祖国小嫩花骨朵一枚。
母命难违,师母之命也不好抗,乖乖打扮了起来去串门子。今年杜氏依旧把她打扮得毛茸茸,池脩之也跟师妹混熟了,却再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这一出门儿,就遇到许多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大家都是先前被关在家里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现在因为年龄渐长,添了许多社交活动的。据庆林长公主说:“今年先认认人,明年就要再多出来转转。从后年开始,这些交际上的事情,可比你读书还要紧了呢。”
郑琰一想,也是,你就是读到博士,也得出来找工作,这就是生活。哪怕锦衣玉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认真点一点头:“我明白的。”
庆林长公主的社交层次,比郑家是高一档的,她能聚起一堆的公主来一起玩儿依旧不喜欢世家。尤其是最近皇家又是择王妃又是挑驸马,世家之丑态,令庆林长公主厌烦。
顾益缃是被她给逼走的,庆林长公主的意思很明白的,敢利用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再不滚蛋,把你孙女儿嫁给萧令德!让你孙子娶公主!
长公主是个女人,感性得很。怕太子个p!别忘了,长公主跟太子妃娘家有那么一段谁都不能说,却绝对不能忘的梁子在!太子上位,太子妃就是皇后,庆林长公主会呕死!就算不呕死,她儿子怎么能在陈氏得势的时候落到好?
md!老娘给你们这对狗男男牵线搭桥,就等着你们得势好来欺负我啊?
滚你!
顾家人走了,庆林长公主的烦恼还没结束。所谓世家,历史悠久,如果不是像池家这样遇到兵祸,被人一锅端了的,各种分支也是一堆的,这就代表着他们的人口多。人一多,麻烦就来了。可能这一房支持太子,那一房又跑到燕王那里去了。不好说是不是“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两处投注,但是却让事情复杂了很多。
不少人家也想把女儿嫁到东宫当儿媳妇,这让庆林长公主心情很不爽。她带着郑琰参加了许多宴会,声称这丫头跟她闺女也差不多了,摆明了是要给郑氏撑腰。至少现在,她与郑氏的利益是一体的!
郑琰这才知道,她之前……档次太低!
看这一水儿的公主、郡主哟。
皇帝的女儿多,愁得老皇帝睡不着觉,上哪里找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来娶她闺女?公主们脾气古怪的也有不少,这就加大了她们出嫁的难度。倒是郡主们,如果不强求世家的话,嫁入勋贵之家,倒不愁嫁不出去。
郑琰现在对着的这个萧令媛,她是个公主,当然也是个问题儿童。
郑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为什么这货一直在针对自己?萧令媛与郑琰年纪差别不大,又是庆林长公主的亲侄女儿,是个避不开的人,至少一开始,庆林长公主是希望两人亲近的。
可郑琰听她说:“阿郑这裙子像是贡缎做的,不愧是阿郑,我们姐妹尚且没有呢。”内容也没什么,口气完全不是小姑娘羡慕的口气,甚至连嫉妒都谈不上,而是,说不出的针对。
郑琰打了个哈哈:“嗯,从师母那里抢来的。你拜个好师母,也就有了。”谁都知道郑琰的师母是谁。
扯上她亲姑母,真是不知道要怎么答话了,萧令媛毕竟年幼,脸都气青了。
对手档次太低,郑琰颇觉寂寞。
皇十九女萧令妍与皇二十一女萧令娴互看一眼,都觉快慰,萧令媛在姐妹里就爱出个头儿,并不令人喜欢,她们乐得看她吃瘪。郑琰不难相处,只要你不针对她,她也不会为难你。只不知道萧令媛吃错了什么药,总是瞧郑琰不顺眼。
萧令妍半真半假地劝道:“阿郑别逗十九娘了,十九娘要是信了,打上姑姑门里真抢了可怎么是好?”
萧令媛大怒:“难道我是笨蛋?听她说什么就信了?”
姐妹俩扛上了。
庆林长公主注意到这一方动静,心说,这死丫头,又呆又笨,还有个傻脾气,怪不得没人愿意娶萧家女儿。让你吃点儿亏罢,也好知道知道厉害,老实一点儿,别长大了胡闹。
却没料到,萧令媛自觉受气,回宫之后越想越生气,不日竟与东宫搅到了一起,又惹出一段公案来。
59、池脩之断案
话说池脩之想了一路,回到家里又细细计划,打定了主意,准备好了就去找顾益纯:“学生想从相府辞出来。”
顾益纯笑得暧昧,你小子不想吃软饭?“那可看不到这许多卷宗了。”
“学生已有了出身,再出仕就要容易些。”
池脩之已经想好了,辞出相府,另谋大理寺职位,今年春天大理寺有小型招考,大理寺卿是郑靖业一党,行事也模仿着郑靖业的作派,招考能人,只是大理寺的职缺更少、行政级别也较低。池脩之想凭自己本事考上一考,有靠山是好,却不能总是靠人家,也会惹人反感,也是显得自己无能。感情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搓磨。老师的面子,还是留到关键的时刻再用吧,比如提亲。
“郑相处学生明日就去请辞,今日来禀先生。”好歹是看老师的面子才混了个出身,必须跟老师交待清楚了。
“你拿定了主意,必不会听人劝了,且试一试去。”池脩之的基础相当不错,顾益纯也不怕他丢人。关键问题是,池脩之是无法当‘隐士’、‘名士’的,正如当初的郑靖业一般。早晚都要去闯荡,不如趁着年轻有足够的时候经历挫折。
池脩之第二天就揣着辞呈寻郑靖业,没找着。
郑靖业是个大忙人,池脩之在相府也不是什么重要幕僚,哪有机会天天得见这位“师叔”呢?
郑靖业知道池脩之找他,一连晾了他三天,才慢悠悠地在这小子的视线里出来。
池脩之也舒缓地向郑靖业问好:“相公安好。”
“唔,你近来学业如何?”这是师叔的口气。
“得先生指点,常有进益。”
“大理寺那里还去么?”
“挺有意思的,虽是看案卷,却也是看世间百态,”池脩之有问必答,然后道,“学生正有一事,想请相公谅解。”
“哦?”
池脩之递出了辞呈:“这小半年常出入大理寺,对这断案更向往一些,故而想去试上一试。”
两人一齐装大尾巴狼,就没一个提到两人未来可能有的亲戚关系问题。郑靖业捏着池脩之的辞呈:“想好了?”
“是。”
“那就回去准备罢,纵你是在我这里呆过的,没有真本事,大理寺也不会收的。好好考,不要失了你师傅的面子。”
“必不辱命。”答得坚定。
池脩之就这样从公务员队伍里退了出来,重新备考去了。敢这么做也是有底气的,他研究过往年试题,发现这样的考试不过是出一些案件让人去判,案件一般都不难,因为考出来的职位都很低,这也好理解,新人菜鸟嘛。这些菜鸟一旦被选中,都是负责处理比较不那么重要的案子的负核工作,重大案件才由少卿、正卿等负责,再大一点的案子比如宰相被脸盲症给捅了,惊动了中央,就是三堂会审,菜鸟们只能跟着打酱油。
难度不大,比起相府来更易生存只要你有两把刷子,手上有硬货,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然后就是在这官场上摸爬滚打混经验,这是个让人快速成长的好地方。
池脩之有自信,他对经义很是熟悉,而且对市井生活也不太陌生,应付小案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还有一个底牌:书法。字写得好,可是占相当大的优势的。曾经有一县令参加大考,风土人情、判案答得不咋地,但是字好,被当时的皇帝一眼看中,留崇文馆里了。
池脩之闭门读书,直到大理寺在三月初开考,投了名刺,把大理寺卿唐文渊吓得不轻。
他认得池脩之,这货不是在相府里当小弟么?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亲娘诶,郑相没打招呼啊!这小子的老师是顾益纯啊!这事儿是怎么弄的?唐文渊要说也是个精明人,愣是被池脩之这一手弄得一头雾水。
战战兢兢地去请示郑靖业外加表忠心:“实不知池世兄这是为什么。”
正如池脩之所想,有个靠山就是好。郑靖业一点也没为难他,只对唐文渊道:“他投了名刺你就收下,照规矩办。考得好了,就留下,考得不好,捆起来送给思玄再开导开导去。”
池脩之就得到了入场资格。到了考试当天,拎着笔墨进了考场,周围同考的最年轻也有他年纪一倍大,在一堆大叔中间,越发显得池脩之风采照人。一看试卷,唇角勾起一抹笑。题目都不难,一道是判婚姻继承,一道是判田产纠纷,还有一道是判奴婢犯罪主人的责任问题。
提起笔三两下就写好了判词,然后,他交了卷子离席。唐文渊一直在偷窥,见他交了卷,急忙拿来看,判得极好,字也好,难得判案两面净光。想一想郑靖业的嘱咐,这应该是属于可以留下来的。
不出意外,池脩之被选中,然后大理寺卿以推荐的形式打报告给皇帝,其实这样的小官,在郑靖业手里就批下来了,给皇帝过目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由于池脩之的名字短期内两次出现在皇帝面前,前一次是宰相推荐的后一次是九卿之一推荐的,皇帝也就多问了一句:“这个池脩之的名字,我记得在哪里见过?”
郑靖业不带感□彩地简单介绍了一下池脩之的来历,然后添上一句:“是思玄的学生。”
皇帝来了兴趣:“想起来了!是京兆池氏,难得他们家还有这样的人物,能让顾益纯看上,怕是有些能耐的。宣过来看看罢。”
池脩之鲜嫩水灵地出现在了皇帝跟前,皇帝一看就喜欢上了,多可爱的孩子、长得多好啊!可以考虑招来做女婿!皇帝摸着花白胡子,笑得很是猥琐,可算解决掉一个闺女了。
池脩之一脸的波澜不惊,给皇帝行过礼,就当皇帝是雕塑,这令皇帝颇为气闷。只是想到他那一大批次的女儿,皇帝又软和了起来,很是和气地问道:“卿青春几何?”
“臣年十五。”多一个字的废话都不带说的。
“家中还有何人呐?”
“除了臣,再没别人了。”池脩之答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的肃杀。
皇帝果断打消了念头,小小年纪,六亲死绝,这个这个,命是不是有点儿硬啊?看他一张便秘脸,真的不太好相与呐!留着这张阎王脸去断案去吧!诶,皇帝真是一种善变的生物!
池脩之就这样从皇帝手里逃过一命,没有结一个公主仇人。但是,他的这次被召见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太子听说皇帝召见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还是个小神童,还是自己考的公务员,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当真?十五岁的少年,有甚能为?大理寺卿荐的他?”郑党都不是好人,莫不是走的后门?
赵逸略一寻思,以手加额道:“想起来了,这是京兆池氏的子孙,顾益纯收他为弟子。前番入郑靖业幕府,他怎么脱了出来又去大理寺了?”
一听到这人与郑靖业有关联,萧令行生理性厌恶就来了:“小小年纪,能有甚能为?”
“他亦是名门之后,许是些本领呢?”
萧令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那就试上一试。”
赵逸一想,顾益纯的学生,能跟太子混到一起的机率实在太小,试试就试试,情况再坏又能如何?本是潜在敌人,这一试,也算是评估一下,故而没有出言阻拦。
池脩之没想到,在跟鸡毛蒜皮打了仨月交道,又被打包到了熙山之后,让他遇到了一件大案。
他断案细致周到,完全不像十五岁的少年(早熟嘛),深得唐文渊喜欢。又看在顾、郑二人的面子上,唐文渊点名把他给打包到熙山办公。正遇到这一桩案子。
此案乃是地方主审,却与郑党相关。郑党成员礼部侍郎齐慈的小舅子贾仁在老家强抢民女未成把民女李氏的爹给弄死了,却以家奴抵罪,小舅子只负连带责任,交钱抵罪。基于本朝之彪悍民风,民女她哥为父报仇,把齐慈小舅子给戳了。这位没有脸盲症,一戳一个准儿,地方官判了他一个死刑。问题是这位孝子,是他家独苗,而且他自己还没儿子。
死刑是要复核的。
唐文渊很熟练地就批准了复核,东宫却指使御史上书弹劾。一来二去,这就闹到了翠微宫皇帝跟前。
皇帝看着卷宗颇为不奈,上表的御史的政治立场挺明白的,而且从卷宗上来看,地方官的判断也是天衣无缝的。皇帝也相信这是纵奴行凶的,有狗腿子不用,还会亲力亲为么?真是势大,就只能证明齐慈小舅子没有自己动手。
然而凡事都要考虑一下群众感受,御史的弹章里不但说地方官“玩忽职守”还把齐慈、郑靖业都扫了进去,说是因为他们势大,所以地方官不敢判齐慈小舅子,而要杀了孝子,更可怜的是孝子是独苗,这分明是要人家绝后,这是为官不仁。
齐慈、郑靖业因受到弹劾,必须要回避此案,但是郑党人数实在不少,打起嘴仗来也是声势不弱。齐说御史打击面过大,上纲上线别有用心。御史有东宫背景,又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亦是寸步不让,朝上吵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皇帝被吵得头疼不已,召开会议,由于涉及到法律问题,大理寺在熙山人员有幸参与。大理寺也不是铁板一块,亦有为东宫说话的,还有觉得齐慈小舅子做得过份了的,人家孝子其情可悯的。这两种人都觉得:“李某情有可原,罪当减两等。”
郑党肯定不会同意:“李某之父非贾某所杀伤,杀伤之人亦以抵罪,一罪不二罚。”
吵得皇帝头更疼了,郑靖业闭口不言,萧令行也不说话,但是他一直目视池脩之,终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池脩之,你也是大理寺员属,为何闭口不言?”
池脩之道:“此事非臣职责所在。”
“朕现在问你,若是你当此事,该如何判?”
“敢问圣人所言,是臣当案发之初,还是案发之末?”
皇帝扶着脑袋:“你一一说来。”
“若是案发之初,奴婢伤人,犹纵马踏禾,奴婢同畜产。若是案发之末,杀人抵命。”
御史不干了,跳起来一脸气愤:“这是常有的手法,出了事,拿奴婢抵罪,罪人依旧逍遥法外!你这般判法,能令人心服么?”看池脩之的目光像是在看败类。
池脩之当御史是空气,直到皇帝问他:“御史问话,你为何不答?”方答道:“臣是陛下臣,立陛下前,回陛下话,他人于御前乱问目无君上,不打过去是臣碍于朝廷礼仪、是臣修养好,还答的什么!”
御史脸上一片青红色。
皇帝没表态,继续问:“你这般判能令人心服么?”
池脩之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臣方才还没说完呢,就叫打断了。有法必依,否则要法何用?今日你说此事不仁,要宽纵了杀人凶徒,明日就有人借权势杀完了人照此例而判,到时候只能是法纪败坏。是为求一时一事之令名而毁陛下万年法典!实不可取!只是法理不外人情。命是要抵的,如今离秋决还有些时日呢,李某若有妻妾,许她同住就是。若是没有,好歹也能买一侍婢。”让他家留个后不就结了?
皇帝一想,这真是两全,看池脩之一脸的公平正义(皇帝,你的节操),欣慰地道:“卿果善断。”一高兴,给池脩之硬提了n级,从从八品的“评事”变成了从六品的大理寺丞。充份体现了老年昏君不依法办事、不按照干部评级办法提拔年轻干部的特质。
皇帝更昏庸的是,把上表的那个御史先调离岗位,然后罢黜了。你求个仁义又不畏强权的好名声,朕的法律就要被败坏了,如何能忍?
东宫被打懵了,十五岁的小孩子,你怎么能想得出这一招来的?!
魂淡!你开挂了吧?
不管别人心里有多少只神兽在狂奔,池脩之在他的娶妻大业上又迈进了一大步,当然,也给自己惹来了不小的麻烦,同时也给郑琰带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机缘。
60、三更完毕鸟
池脩之这算是一战成名,上了东宫黑名单了,此后在与东宫的较量中越战越凶残。应该说,所有名将的名声,都是敌人成全的。东宫试水试出条大鲨鱼来,个中滋味,除了当事人别人是难以理解的。萧令行用复杂的眼光看了池脩之一眼,结果又被皇帝给看到了。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开始也许只是恨铁不成钢,后来就变成看着不顺眼。这一点双方都有察觉,不但是他们,一些政治嗅觉灵敏的人也感觉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挑明了来说。这种感觉很微妙,明着看来,父慈子孝,皇帝很信任太子的样子,太子说什么他也会认真去听,许多事情也让太子去做。太子这里呢,也是努力往皇帝跟前凑近乎。然而微妙的感觉始终存在,站队的人也越来越多,又反过来加深了这种分裂的气场。
然而眼下表面上还是一片和谐的,继复核断案之后,要办的一件大事就是赶紧给长大了的皇子、皇女们确定封号等级,开府、订婚。
每到有皇子皇女成年,宫里都是热闹的,各路媒人各显神通,熙熙攘攘,把皇宫弄成个婚姻菜市场。目前适婚的皇子有皇十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共四位,除了老十萧令德有了封号,其他三个尚未封王。又有几个皇女,有封公主的,有未封公主的。
郑琬的丈母娘宜和长公主,郑琰的师母庆林长公主都是宫里的常客,只是谁也不肯轻易开口万一自己提的人选被扔给萧令德,那是给自己拉仇恨值。乐昌公主、荣安公主等娇客常往各自母亲那里跑,此外又有太子妃、燕王妃等,各有各的算盘,却比较好开口。太子妃想把自己表妹嫁给皇十四子祁王萧令义,就与祁王的生母李昭媛多多亲近。各宫妃子也各有盘算。又有太子妃想给庶女新昌公主、嫡子广平郡王结亲,齐王也想给自家儿子找个好岳父。
女人们有志一同地忘了萧令德,死活不肯沾手,皇帝总是萧令德的亲爹,又有萧令德的姐姐皇七女长信公主在,总要为他考虑一二的。长信公主生得极美,完全对得起她的美人妈和五官端正的皇帝爹的好基因,皇帝看着她也是觉得赏心悦目的,听长信公主说起萧令德:“娶了王妃照顾着,许就懂事了呢?”便深以为然。
大家都会这样想,某人不懂事儿,结婚就好了。这跟郑家长辈说郑琰“长大了就好”一样,都是美好的愿望。
皇帝想了半天,总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人来,要长信公主做媒吧,她也知道弟弟不靠谱,却也不肯让弟弟娶得差了,只好打感情牌:“女儿就这一个弟弟,阿娘过逝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七娘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弟弟。”说着就梨花一枝带春雨了。
皇帝忆起当初那个娇美的妃子,心里对萧令德这个猪头也柔软了起来:“儿只管放心,我为他择一佳妇。”
可这人要到哪里找去呢?
女人不肯管,他只好问男人,郑靖业说:“此陛下家事也。”其余大臣有女儿的都捂个死紧,不管是不是郑党,这会儿都模仿郑靖业:“此陛下家事也。”
皇帝愁一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顾益纯。
当朝名士顾益纯,相人之士堪称神棍,死活不入仕。皇帝于是亲临其门问策,不问苍生问婚姻!
顾益纯额角暴起十字路口,萧令德那货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谁嫁给他都是可惜了。况且“圣人,臣看男人是有几分准,看女人这……让臣到哪里看去啊?圣人的儿子里,有太子有齐王有延平郡王,性情皆不相同,由其父观其女,并不有用的。”
皇帝耍赖:“让你出仕你不肯,挂着驸马都尉的名头也不肯为国家出力。现在为亲戚解忧也不肯了么?你总是我妹夫吧?”我就赖上你了。
顾益纯心里把这大舅子骂了个半死,然后道:“十郎须得有个人管着,不是性子强、就是会办事,或者身份上让他忌惮,总之,是让他不能不听的。前两样难办,后一条却是容易的。他舅家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姑舅亲,不看岳父的面子也要看舅父的面子不是?其母能侍圣人,可见舅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为十郎计,王妃出身还在其次,妇人如果还是要看夫婿,皇家何须世家来添光彩?”
最后一句说得实在是违心,真心是世家看不上萧令德。但是皇帝爱听这一句,想一想萧令德的妈确实是个可人儿,想来萧令德如果有个舅家表妹,也不会太差。说来说去,儿子最重要,如果能让儿子变好了,出身低些就低些。
顾老师出手解决了萧令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活跃了起来!皇子们的老婆很好找,世家也正在投注的时候,难的是公主们,世家依旧是热衷于嫁女儿而不乐意娶公主。
这里面,新昌郡主这个郡主,竟比公主还难嫁!她是郡主,她爹却是太子,潜台词就是,等她爷爷挂了,她就是公主了。到了眼下,却是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如果她是嫡出,事情还能好办些,偏又是庶出。
新昌郡主自是知道这些的,不由心情很差。作为一个未来的公主,在这个妹子很彪悍的时代,新昌郡主的脾气也不太好。当崇高的地位与被人鄙视同时出现,这刺激大发了。少女时期,谁不中二一点呢?换上一身骑装,拎着个鞭子,她在熙山广阔的世界里策马狂奔发泄不满,遇兔扁免、遇羊揍羊,满山生灵走避。
这天跑完了马,微喘着气,一手拎着鞭子,一手拭泪,直往自己住的清辉阁去。身后跟着的宫婢、宦官知道这位最近心情不好,悄没声地跟着。还没走到清辉阁,新昌郡主忽然站住了脚。
皇帝虽对太子已生不满,太子眼下却还是太子,还是挨着皇帝住,是与翠微宫相连的延政殿。熙山有规矩,这时代的男女大妨却不算太变态。新昌郡主想从前门回家,只要别太过份,谁也不会说她什么。
熙山虽是行宫,也是仿着大正宫建的,前朝后宫。
新昌郡主穿过宫前诸衙办公场所,恰看到一个清俊少年。新昌郡主觉得,就算是常弼再世,那一枝画笔也难画出这少年的眉眼,真真面如冠玉、唇若添朱、秀眉凤眼、婉转风流。
吹起少年薄薄的青衫,少年的怀中抱着一摞泛黄的书册,脚步轻盈地踩在青石地上,安闲犹如在自家庭院中漫步。修长的身形在夏末夕阳照射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新昌郡主觉得心脏中了一箭。
“……”四下一片静寂,宫婢宦官P都不敢放一个,跟着停了下来。
池脩之是个表面不动声色,实则眼观六路、声听八方的主儿,远远已经瞥见有一堆人经过,一下就明白这不知道哪一位皇家女儿。心说,跟我没关系,就想作淡定从容状抱着案卷回他的小办公室继续研究。他对TX公主没兴趣。
没想到对方居然站住了,池脩之心下猜疑,也只是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直到池脩之消失在一道门时,新昌郡主还没缓过神儿来,呆呆站了老半天,觉得腿都硬了,才清醒过来。心下有些羞,跺跺脚,活动了一下腿脚,未发一语,沉默着回了清辉阁。
换了衣服,去向太子夫妇问了安,也没心情吃饭了,说一声:“有些热着了,不耐烦这会儿吃东西。”辞回清辉阁,到了屋里就有些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叫来一个宦官:“你常在外面走动,可知道宫前的衙署都有哪些?”
宦官直发抖,在新昌郡主的威压之下还是哆哆嗦嗦地道:“京是衙署都迁了来的。”您可别干什么丑事儿,到时候您没事儿,奴婢们可要倒霉的。
“都在?”
“是啊,熙山地界虽大,却是多山多林,盖房子的地方儿少,就挤一块儿了。”他也不耐烦解释太多,就拣了一个最常用的理由来说。
“各衙都在什么地方?”新昌郡主那是希望宦官能把地图都给画出来,当然,她更希望知道那个少年是谁,只是女儿家矜持,要迂回着问。
宦官不敢告密,一告密了,新昌郡主岂能不知?不告密吧,如果真有点儿什么事,太子也饶不了他,还是一个死。左右是死,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挤牙膏似的,告诉新昌郡主,哪里是哪里。新昌郡主一推算,是大理寺,这少年至少跟大理寺有关系,这就有目标了。
心中一喜,旋即脸上一红:“你出去吧。”盘算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找人,结果兴奋地一夜没睡好。
61、误会何其多
熙山真是一个好地方,这里风景优美,礼法也比在京中轻松很多,是个发展JQ的好地方。前提是:双方都有意。
新昌郡主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天大的障碍:人家对她没意思。
自从发现了一个美少年,新昌郡主一片少女情怀,就扑在了人家的身上。闲着没事儿就往翠微宫前去,就为能偶见人家一眼,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呢。让宦官宫婢去打听,宦官宫婢哪里敢惹这个事?这不是找死么?无不回说:“奴婢们实没道理去衙署打听的道理,一去,万一有人说东宫如何如何……就怕传到太子耳朵里。”其实他们知道是谁,只是不敢说。萧家的女孩子,造反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池脩之这货又是碍了太子的眼的,一捅出来就是一场家庭革命,最后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郡主可能就被罚个思过,他们命都能没了。
新昌郡主还没有彪悍到位,也没有脑残到位,还知道打听朝臣不好,也知道她爹最近心情不好不能惹。
其实她早就听过池脩之的名字了,顾益纯收徒弟是个大新闻,她听过了,没往这上头想。近来池脩之名声大噪,新昌郡主在东宫听了一堆:“池家子真无礼!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睚眦必报……”等等一类坏话,也恨得骂这货:“目无君上,惹阿爹生气,真不是好人!”害她不敢妄动。压根就没想到她看上的那个人,就是池脩之。
妹子再彪悍,还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框架里的,东宫郡主跑到国家机关工作场所去倒追一个漂亮少年,新昌郡主也自觉过意不过,只能巴巴地期望“偶遇”。偶遇一两次,结交个有为少年,她爹应该不生气的吧?看那少年的年纪、官服,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背景,是达不到的,应该……可以做郡马吧?
池脩之哪是没事儿跟女人“偶遇”的人呢?他努力上进尚且来不及,入了大理寺才发现,这个时代当官并不太难,你想混日子也能混得下去。但是,如果想要升级,这里面的知识并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就能够混得开的。池脩之像一颗小幼苗,拼命吸收着养份,努力茁壮成长成参天大树,好给老婆靠。
手上有硬本事还不算,还要会交际,还要摸准了政治走向,反好了皇帝的脉,对朝中各方势力有着敏锐的感触。这些都是池脩之要修炼的,真是恨不得一天当八天来用。
饶是如此,池脩之还是注意到了翠微宫前会经常出现一个少女,新昌郡主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这是谁呢?
池脩之是不会直接发问的,他只要留心听就好了,这世上不但是女人好八卦,男人八卦起来,唠叨程度也不比女人差。大理寺并不是一个特别忙的部门,诸如偷鸡摸狗这样的案件是不会递到他们的面前的,必要判了重刑,又或者影响不好,又或者涉及到法理,还有各地方比较难断的案子,这才有让他们参与审理的必要。
池脩之干了一阵儿就看明白了,像他这样新进份子,总是被分给各种琐事量大、还不怎么重要。当他在皇帝面前露一小脸儿,这样的“杂活”就分得少了,御史只是说了他一句,他当面就撅了回来,显见是个不好惹的人。又有唐文渊多少给了些照顾,他便不如以前那样忙,每天还可以有时间作些研究了。
很闲,就有功夫听八卦。老男人比老女人还碎嘴,大理寺里倒有几个官油子,四、五十岁年纪,还与池脩之一样是大理寺丞,眼看升迁无望,不过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事推池脩之上前:“我等俱老,池郎年少,正该上进些才是。”也算是给池脩之一个表现的机会结个善缘,也是自己可以躲懒。
池脩之的一大八卦来源就是这张、王、李、赵四个同事。赵丞据说还是郑琰三嫂的远房亲戚,也算是有点关系。池脩之有个好姓氏,池家败落几十年,但是池脩之本人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又有复苏迹象,赵丞也存了些结好的心思,偶尔还会提醒一两句。
李丞是名门李氏之后,与李俊还是族兄弟,他却不大像李俊那般名士洒脱。无奈本人水平有限,想上进也上进不起来,倒是有一大爱好八卦!他是四人里面的八卦广播员。
张丞、王丞并非出身名门,少时努力,如今能爬到这个位子上,也自知差不多到头了。在赵、李二人面前略觉不足,如今来了个池脩之,来头比赵、李二人还大,且不说他那位老师,就是“池”之一姓,也很让人敬畏的。
当然,如果有机会更进一步,他们也不会不去争。其实这四人也并不是一路,比如王丞就对东宫有些好感,张丞巴着唐文渊,算是隐形郑党,只是眼下大家面上相处得极是和谐。尤其是对池脩之,这小子过于年轻,又有出息,现在得罪了他,日后若他得势,子孙落在他手里,真是让人死不瞑目。
大家对他都挺客气,有八卦也算上他一份儿。这不,李丞捧着茶碗儿:“怎么新昌郡主这几日天天往这翠微宫前晃荡?”
赵氏也伸头一看,皱眉道:“真不像话!”
张丞看一眼池脩之:“池郎仔细些,别叫她拦着了。”
这不,身份就暴露了。
“?”
李丞道:“皇家女儿,没几个性情好的,你出入小心。”
大家都担心新昌郡主想当孝女为父报仇,池脩之踩了御史,等于打了东宫的脸。同事们真心假意,面子上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新昌郡主十七岁,比池脩之大上两岁,池脩之想啃郑琰这嫩草,不意自己也被人当嫩草给盯上了,果然是天道好轮回。更妙的是,郑琰不知道她已经被师兄给惦记上了,池脩之也不知道他被人惦记上了。
新昌郡主比池脩之苦逼之处就在于,池脩之在郑琰那里是个好师兄,新昌郡主则被一群老男人定性为会找池脩之麻烦的人然后好心提醒小同事。
池脩之正色道:“皇家非我等臣子可议,且皇室公主亦有淑女。庆林长公主便是贤良淑德,不干政、不骄横,与家师琴瑟相和。至如这位郡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呢?”微笑,“各位关切之意脩之心领了,我依礼而行,总不会有差错的。”
张丞看着他嘴角的那浅浅笑纹,心里有些发凉。
王丞咳嗽一声:“池郎这样想就对了。东宫也不是无礼之人,池郎一心禀公,方是至理。咳咳,不过池郎年少,也不要锋芒毕露。”他也称不上是太子党,只是觉得东宫更名正言顺,且郑党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池脩之又开始装好孩子:“我也没见东宫行过无礼之事,且说不上什么想法。那位郡主只是在那里路过,我们就在这里谈论未婚女子,实是不礼貌呢。”
张丞毛骨悚然,你P的没什么想法!你这两天翻着兴平郡的案卷是要干啥?郡守好像是太子他表哥吧?斜过眼一看,池脩之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继续研究案卷去了。
MD!这小子真不好惹。
池脩之自认是个懂礼守法的好孩子,是一个和气好相处的人,比如今天,他放假,就巴巴地往顾益纯身前凑。顾益纯心知肚明,长辈们都心知肚明,就是没人点破。
长辈们对池脩之的印象不坏,长得好看、立场正确、能力不凡,于是有目的诱拐郑琰的行为被大家最大限度地原谅了。长辈们不刻意阻挠,池脩之这回也没有见到郑琰,虽然庆林长公主让人端出一碟子甜点来,池脩之还是心情不太好。
顾益纯不忍打击他,咳嗽一声:“今天天气好,四娘接妹妹出去玩了。”
郑琰在长辈们有意无意的操作之下,与同龄的小姑娘们的相处变多了。与“对外”社交相对的,乃是与郑党内部小姑娘们的相处。在这个小圈子里,郑琰又俨然是档次最高的人了。
京中郑党人员不少,各家女眷也不少,如郑家这样男女比例失调的倒是不多,总的说来,倒是有不少小姑娘。
除开于家小大娘、于家小二娘,还有于元济的庶出幼女于九娘,另有李幼嘉的两个女儿五娘、六娘,另有林季兴的三个孙女儿三娘、四娘、五娘这三个是堂姐妹。又有一大批次的郑党骨干家的小女孩儿,不能一一细数。
十一岁了,该开始经营自己的社交圈子了。
池脩之表示理解,慢慢嚼着甜点,又饮一口茶水。听庆林长公主问他:“东宫没[奇`书`网`整.理'提.供]人难为你吧?”
池脩之笑道:“东宫很忙,哪有功夫来管我?”
庆林长公主一撇嘴:“你总要小心些才好。”
“谢师母关怀,想师傅师母也不会不管我。”池脩之大大方方地傍着靠山。
庆林长公主被逗乐了:“你知道就好。”
池脩之又问:“阿宁今天又说什么了?”
顾益纯的宝贝儿子顾宁过了一周岁,开始学说话,简直是个话唠。他说的还是外星语,仅有“阿”、“NIA(据翻译可能是娘)”、“嗯”、“咿”等字供辨认,其他的全是诡异的发音,非正常人类所能懂。他还一天到晚不住口,他说话你还不能不听,一不听他就尖叫、拍手、发誓吸引你的注意力。
庆林长公主嘴巴合不拢,口上还要埋怨:“我生平最恨御史(因为总有御史会弹劾皇家公主不乖),可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是个御史的料儿,唠叨得烦人,再大些我必要打得他改了这毛病不可!”
池脩之陪着庆林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就辞了出来:“今天天气好,我整日在屋里呆着看卷宗,今天也想出去活动活动。”
庆林长公主笑道:“去罢,带几个人,外面各家出来踏青的可不少,你不要被冲撞了。”
池脩之辞别师傅师母,领着人,慢悠悠地在熙山里晃悠。脚下不紧不慢脑子里却在扫描着熙山地图,并且蹦出几个关键词:平缓、踏青、适宜女性……
池脩之运气不坏,在第一个优先地点眼尖地看到了那位新昌郡主,此女经常乱晃,是以记得。远远地看见,他就避开了,晃到第二个地点就遇到了郑琰。新昌郡主与几位公主也是出来游玩,其中就有皇二十女萧令媛。萧令媛正说着:“过两天就要回去了,真舍不得。”新昌郡主忽然站了起来。
萧令媛问:“大娘?”
“既然舍不得,那就趁还在这里,把熙山玩个遍。”新昌郡主提议。
一群娘子军在新昌郡主的带领之下呼啸而去。
大队人马想掩藏行踪是很难的,基本上她们收拾上马,新昌郡主还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沿着池脩之的踪迹而行,远远看到池脩之站住了脚步的时候,池脩之、跟池脩之在一起的人就发现了她们。
池脩之刚刚跟郑琰她们打过了招呼,一群人里就郑琰跟他最熟,少不得近前多说两句。“师兄怎么有空出来逛的?咦?今天是休沐。”
池脩之含笑道:“正是休沐。如今日头毒,不要暴晒,会脱皮。”
郑琰眉眼弯弯:“我很小心的。”
两人慢慢走着,池脩之忽然一伸手,一手握着郑琰的胳膊,一手放到人家背后,呈保护状:“仔细脚下。”
过了一个小坑,又比较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了那么很大一咪。
娘子军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听到动静,池脩之凝目一看,又收了回来。眼睛往下一瞄,蹲□去,把郑琰裙子上粘的几根草茎给摘了起来:“有人来了,那是东宫的新昌郡主,别失礼了。”
牵着师妹的手,与郑瑜等人会合去。
郑瑜等人也发现了新昌郡主一行,郑瑜忙着找妹妹,一看池脩之正与妹妹在一起放下了心来。率先上去拦着新昌郡主见礼,不管双方掐成怎样,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郡主安好?”
新昌郡主也笑得标准:“阿郑好兴致。”
萧令媛心情大为不爽,一歪头,看到郑琰跟个俊俏少年郎一道走过来:“阿郑倒躲着我们与人说话去了。”新昌郡主自然也看到了:“那是阿郑家的郎君?”
郑瑜摇头,心生警惕,她知道池脩之的壮举,也怕新昌郡主报仇,这郡主手里还拎着鞭子呢。
“阿姊。”郑琰到了。
新昌郡主觉得,郑家人只有在这一刻是可爱的,她大大方方地看向郑琰,又看向池脩之。走近了一看,这少年确实耐看。然后笑容变冷,说话、拉手、摸小姑娘的裙子都能说是……友情,池脩之这眼神儿,却是作不了假的。
郑瑜看到新昌郡主眼神不对,还道池脩之要倒霉,赶紧介绍:“这是新昌郡主。安仪公主(萧令媛)是你认识的。女眷在侧,大郎,你且避一避。”
池脩之把郑琰的手交给郑瑜,侧身,并不看公主郡主:“七娘在这里了。”这才匆匆一礼,就要退去。
新昌郡主道:“都在外面,不必拘礼。”硬是要把人留下来搞联欢会。翻脸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翻啊!不但不能翻脸,还要表现得大度和蔼有修养,给留个好印象,才能把人抢过来不是?
这么一堆人聚在一起,气场诡异得要死。新昌郡主对郑琰说不出的亲热:“阿郑常往翠微宫中去,可看过不系舟?”
郑琰点头:“嗯,那里一汪清水看着好清凉。”
“夜景更好呢。”
郑琰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好玩。”
新昌郡主难得耐心:“一池清泉,水声潺潺,又有草木送清香,月色流光……”展现优雅情怀。
“有蚊子。”郑琰感觉不妙,新昌郡主总看池脩之,别让她给报复了,早点把她气走为妙。这年头替父报仇砍死仇家的妹子可不是没有,皇家女儿更彪悍。新昌郡主手持凶器而来(马鞭),又有君臣名份,池脩之好歹是自家师兄,不能吃亏。
“……”新昌郡主。
郑琰依旧眉眼弯弯:“这里草木又多,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么多蚊子,谁喜欢蚊子?”
优雅情怀的膝盖中了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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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凶残的少年
郑瑜低头,用力压住了笑意,这丫头是故意的,必须是。
郑琰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她的目的也就是搅局,搅得大家都没办法说下去了,散了,把池脩之领回家,目的也就达到了。
如她所愿,这样扫兴的话一说出来,新昌郡主就双颊泛红,使劲儿捏了捏拳头,下巴微抬:“这倒是了。”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新昌郡主忽然想起了戴瑶成,强忍着不跟郑琰理论。
[我才不跟|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一般见识呢,我要注意形象。]咽了一口唾沫,像是要把怒火咽下去,新昌郡主忍不住往池脩之那里看了一眼。池脩之看似并不在意女孩子之间的互动,他就那么静静坐着,仿佛融入了这一片秀丽的山色之中。新昌郡主的怒气,不用咽就烟消云散了。
郑瑜终于记起自己似乎有圆场这一项职责:“大伙儿都出来有一阵儿了,日头都偏了,咱们也该回家啦,到了时候家里找不着人,又要生出事来。殿下,宫里也有宫禁,可不要晚了才好。”
这个赶人的举动非常不给新昌郡主面子,新昌郡主居然也忍了:“四娘好仔细!”
郑瑜笑吟吟道:“我把她们从家里领出来就得看好了,必得仔细些才行呢。”
新昌郡主颔首,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既如此,便散了罢。”内心很是惆怅,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生怕这一问,就是把心事大白于天下。
她说完这一声,怀着满心的遗憾起身,冷不防对上了池脩之的目光。池脩之百无聊赖,新昌郡主一出现,场面非常地不和谐,非常不适合跟师妹谈人生谈理想,正巴不得这一声。新昌郡主一开口,他不由闲闲地看过去一眼。
新昌郡主呼吸一缓,头一低粉面含羞,又刷地把头昂了起来,姿态优雅地前行。
郑瑜等人也纷纷上马,两拔人都必须从这一片草地上出去,上了修好的石板路,再沿路走几步,在沿途的几个岔路口不断地分道各回各家。新昌郡主把腰拔直,骑在马上都不由地嘴角上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就是想笑。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走上青石铺地的大道,过了三道岔路,郑瑜队伍里跟着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再过两个路口就可以到家了。迎面来了一个队伍,中间是一辆轩车,前后各有数名随从。
熙山因为权贵年年来,路倒修得颇宽,新昌郡主等人是不让的,郑瑜皱眉看着这车的规格装饰,是一品夫人。拨了下马头,带队让了一让。
没想到两队交错的时候,对面的车居然停了下来。
一青衣小婢趋步上前,在新昌郡主的马边福一福礼:“请郡主安。车里是荣国夫人,不想遇到郡主。”
荣国夫人夏氏,太子妃的生母,新昌郡主也要叫她一声外祖母。听说是荣国夫人,新昌郡主不敢托大,拨转马头,到车窗边问好:“夫人是看望阿娘回家么?”
荣国夫人一手撩着窗帘,露出脸来:“老身陪太子妃说说话,郡主正该早些回去,那边的是谁?”荣国夫人有年纪的人,老花眼,眼风一扫,就看到新昌等人队后的郑氏一党。
郑瑜等是晚辈,与东宫再不睦也没闹到面儿上,场面上的尊敬还是要有的。与妹妹上前给夏氏问好:“夫人一向可好?”池脩之也跟着缀了上去。
夏氏娘家是名门、婆家也是名门,闺女还是太子妃,骨子里待人总有一种疏离的傲气。慢条斯理地道:“我一个老婆子,一把老骨头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可以四处走走。只好闷了寻人说说话。”
新昌郡主听得无聊,正要说咱们堵路上阻碍交通这行为不文明,您老回家吧。夏氏开口了:“你家几个小郎君我也都见过,这个小郎君看着不像是你们家的罢?你们这样与他同行,未免于礼不合。”
苗妃在皇帝面前借常弼之事影射过东宫家法不严,男女大妨有失,新昌郡主跟常弼粘得太紧,逼得太子妃不得不严肃了纪律,还要到太子跟前请罪,窝囊气没少受。作为东宫的另一大仇人,不管在这件事情上有没有出过力(佛曰:不可说),都被牵怒了。夏氏认得郑家几个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不是长得这个样子,故而此时说出这话来,也是一种讽刺。
池脩之风轻云淡,一脸不在意,连个好都没问。
新昌郡主心中一紧,郑瑜浑不在意,用一种你管得太多了的语气说:“这是顾先生的入室弟子,先生看他与亲子无异。且先生与我父亲也是同窗,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我们姐妹出游,我带个弟弟压阵,省得闲人来啰嗦,却是不犯什么王法的!”!!!!!新昌郡主心里有百万头神兽狂奔,连最后是怎么道别的都不记得了,游魂一样地回到了清辉阁。他就是池脩之?!
与新昌郡主恰恰相反,郑家姐妹神清气爽。
郑瑜初时是担心新昌郡主报复池脩之,后来算是看明白了,新昌郡主动了凡心。那就更不行了!她不知道长辈的养成计划,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池脩之被挖了墙角。
郑琰真道自己救了池脩之一次,郑琰自己就是靠无赖取胜,如果新昌郡主也跟池脩之耍无赖,池脩之一男子,总不能无赖回去。谁能想到新昌郡主是看上敌对阵营的少年了呢?洒狗血也不是这等洒法的!这也是大理寺同僚们的观点。
新昌看了池脩之无数眼,却并不跟他答话。如果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也不见她吟风弄月,啥优待的表示都没有,池脩之还打了东宫的脸,不由得让人觉得她是在憋着坏。荣国夫人的表现,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对于她们这一边的人来说,来处东宫的关注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新昌郡主果然是仇人!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至于池脩之,他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休沐日的短暂碰面只是一个小Сhā曲,其影响却是重大的。
荣国夫人回家就“病”了,气的。京兆池氏,历史比荣国夫人的娘家早两百年,夏氏发家的始祖还是当时做丞相的池氏推荐做官的,一开始做的也是池丞相府里的主簿。池脩之这熊孩子,当面不行礼,摆明就是在提醒。荣国夫人焉能不生气?
新昌郡主则是辗转反侧,池脩之近着看更美貌、更优雅、更有礼,完全不像是东宫某些人口中所说那般奸滑。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介贵胃公子啊!阿爹别是误会了吧?
郑瑜把妹妹送回娘家,好一通告状,说的全是新昌郡主无礼之处,又把荣国夫人骂了个半死:“老婆子恁般无礼,舌头伸得好长,专说人是非。”
郑靖业捻须一笑:“你多喝点凉茶吧,火气这般大。”
郑瑜被气走。
郑琰一直闷不吭声,送郑瑜到门口,又默默地回来。郑靖业多看了她好几眼,这捻着手指头的小模样儿嘿,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与这些女人们相比,池脩之这个男子汉就持重得多了,照旧去上班,照旧留一只耳朵听八卦。
李丞巴着门框儿伸出脑袋:“新昌郡主今天没来,难有什么事不成?还是她要动手了?”
张丞道:“池郎一向奉公守法,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她要是不放赖,根本无机可趁,要是放赖,翠微宫前,她也讨不到好。也许是没耐性,撂开手了。”张丞八卦得起劲儿,不防他的家仆从外面递了消息来:“郎君,咱们家叫人给告了。”
“!”张丞顾不得别人了,出去询问。
众同事都尖起了耳朵偷听:“地……胡家……袁……”
张丞脸色腊黄地回来了:“诸位看笑话了,家里有事,我须得回去一趟,这就去请假,诸位多担待。”
八卦男们不知道消息就罢了,知道了残缺的消息,真是百爪挠心,李丞就问:“究竟是什么事,须得你亲自回去一趟?好歹透个信儿,咱们总还能出一二主意。”
这事儿还真得活动活动。张丞也就面上带羞地道:“不过是买了块地。我在京东有块地,本是零散着收了小块儿凑成的,不合中间有旁人家二十亩田,我就想着,把这二十亩也买了来,凑成一整块,看着也舒服……”
土地是宝贵的,但是不同的地段地价是不同的。比较耕田,肥沃程度、所在地点,都是决定因素。还有另一个因素就是完整程度。比如,你一整片土地,哪怕只有十亩,也比分散在十处、每处两亩的二十亩土地要值钱得多!这涉及田间管理,还有与周围土地的分界问题,最重要的是水源问题。整地比较值钱,这与一颗十克大钻石比一兜子碎钻值钱是一个道理。
本来二十亩地,买也就买了,占人家便宜也就占了,侵夺啥的,也就夺了。没想到……这是人家最后的保命田。弄得人家欲生欲死,全家要上吊。
要说把人全家逼死了,只要不漏出来,没人弹劾,这事儿也就过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土地兼并是哪朝哪代都避免不了的事情,本朝开国快九十年了,兼并也越来越常见了。张丞升职希望渺茫转而要为家里多置些田产,他家本就豪富,只是出身不显,能力也不逆天,故而是个从六品小官。即便是小官,那也是个官,买个民田什么的也占优势。
不幸被人间正义袁曼道遇上了,袁曼道是出门抓他那个四处蹓跶的儿子的,父子俩你逃我追,一路追到京城边儿上遇了这么档子事儿。袁曼道救下了小民一家,儿子也不找了!正好,为了抓儿子,他带着一队家丁,连张丞家上门逼迫的狗腿子一起抓了来。
换个人挑刺儿张丞还不至少这样气急败坏,偏偏是袁曼道!
一听是袁老头儿,李丞也哑了。赵丞道:“你回家看看,二十亩田也不算什么,退回去,别惹这个煞星。”
“我也想退啊,可袁曼道要参我。”这一参,怕是官职要飞。就算去求唐文渊保他,唐文渊也不一定干得过袁曼道。郑靖业估计能行,可是为了二十亩地,为了你一张丞,让原本关系就紧张的郑袁两人翻脸?张丞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兼并这事儿,没人管就不算事儿,然而按律呢,张丞这样办事不厚道的,那是要处份的,不但是官职问题,还要罚款,还有其他的惩罚。
池脩之一直没说话,等王丞说:“你先退田,写个请罪折子上去,许会贬那么两级,保住官身再说。”才起身,扒拉出一份卷宗出来,翻了一翻:“张郎是从谁手上买的田?”
张丞道:“是个姓胡的人。”
“胡飞?”
张丞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池脩之微笑道:“张郎且去,毋忧此事。”
“老弟,你还是给我句准话吧。”
池脩之翻开了卷宗递给张丞,张丞看完了也是舒了一口气,拱手辞谢而出。李丞的八卦之魂又燃烧了起来,池脩之不等他问便道:“这事儿我也只有五分把握,等成了再与李郎说。眼下是安张郎之心,张郎本是聪明人,冷静下来他自己就有对策了。”心里却说,聪明个P!聪明人才不会逼得人狗急跳墙。
第二天,袁曼道的弹章就上来了,皇帝大怒:“为了二十亩田就要逼死一家人,这是什么说法?!”严令彻查。
在齐慈亲戚案子上失了一局的东宫系理所当然地跳了出来,指责张丞。说得张丞简直是人间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正纲纪:“此诚非二十亩田,乃是其家所有。犹夺张丞之官、吞其家千顷田致令无以为生。”张丞是郑党外围,干掉他也是示威,也是给东宫立威。如果郑靖业不管,郑党便会渐生离心。如果管,袁曼道这回占着理,可不是那么好啃的。
唐文渊则说:“国有法纪。侵田若干,该当某罚,法有明文。”是有开脱之意。
皇帝这一回对唐文渊这个郑党不满了:“张丞为卿属下,卿当自重。”由于是袁曼道抓的现行,苦主证据又齐全。皇帝也就越俎代庖了一回,令归还田产,罢职,还要把张丞打死。
唐文渊只能硬扛:“张丞为臣下属,法为陛下法。张丞败坏法纪,当按律当罪。陛下不可自毁律法,行非刑之诛。”
于是侵还田产案又变成了律法大辩论,不用说,大理寺又被捎带上了。皇帝让他们研究案情,给一个交待。
池脩之响应皇帝号召,深挖案情,第三天上表,又捅出一个大案来。
当池脩之说:“张某不当诛。”的时候,皇帝怒了:“才说你善断,你却包庇罪人!”
池脩之镇定地回道:“非臣包庇,只是若张某当诛,臣不知此人该如何处置了。”袖子里抽出一本奏章来。
原来这胡飞不止有二十亩田,他本有数百亩地的,但是十年前被一个叫周禧的人侵占了三百亩田,弄得只剩这二十亩保全田。胡飞上次告状,却被人压了下来,还吃了不少苦头,耗了不少钱财。这回田被占了,再不敢告状了,只好去死,但是被袁曼道这个好人给救了。
池脩之给张丞看的就是当年的案卷,当然,案卷上写的是刁民无状,然而观案卷中所附胡飞的诉状,与张丞之事是一模一样,周禧也是侵夺田产来的。池脩之对比了两下侵占的数目,把周禧骂得体无完肤,最出彩的一句话便是:“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这小子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一脸的正义凛然。弄得皇帝也觉得自己冤枉了他,讪讪地不好答他的话,改而发怒:“朕之天下,竟有此等事!这个周禧又是什么人?!”
周禧,太子他二舅。
这下热闹了。
再怎么热闹,也不关池脩之的事了,他告完状,没事人似的又去啃律条去了。张丞被罚款、降职,却没有伤筋动骨。特意过来向上司、同事致谢。池脩之拒绝了他的宴请:“我非为张郎,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张丞觉得,池脩之这小子真是可爱。唐文渊也表扬池脩之真是一个爱护同事的好少年。上门儿看望姑父的齐王对顾老师说,他家弟子真是个有风骨的好孩子:“不畏强权,难能可贵。”
顾益纯跟齐王打着哈哈:“食君之禄,担君之事耳。”就是不接齐王的话,谁不知道齐王近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太子无数的坏话?顾益纯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想跟齐王合流。
仗着自己辈份儿高,顾益纯往榻上一躲:“我乏了,你只管随意。”眼睛一合,他“假寐”了。
好一派自由洒脱的名士风范!
齐王干瞪了一会儿眼,只好无奈地下了榻,穿好鞋,对着耍赖的姑父深深一鞠躬。顾益纯的眼睛打开一条缝儿,齐王的背影消失了,他翻了个身儿,放心大胆地真的睡了过去。
直到池脩之下班来问安。
顾益纯就这么躺着,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那么巧就翻出周二的事情来的?”
池脩之趴在顾益纯身边,树起双肘撑着腮,孩子气地眨眼:“没有周二还有周三,没有周三还有陈五。”反正他总会找出一个来就是了。
顾益纯右手往眼睛上一盖:“看着你就头疼,去见你师母,咱们吃饭了。”
于是池少年继续当他的好少年,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学习,并且成为被郑党大老们看好的一颗政治新星。
作者有话要说:池小受太抢戏了!摔,写着写着就收不住,阿琰,你要奋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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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女人的战争
“后日将迁回京城,池郎可准备好了?”李丞笑容可掬,手里捏着个香囊慢慢嗅着,一派闲适。
池脩之批了一会儿大理寺的杂务,搁下了笔,刚刚站起身来,挺了两下腰,李丞这搭话的时机择的十分到位。“我的行李并不多,收拾起来也方便。”
“把手上正在办的事儿另装一箱,贴上标封,回去找的时候也好找。”李丞大方地传授经验。
池脩之点头一笑:“受教了。”
池脩之两战全胜,初步奠定了“不好惹”的地位。另一收获就是同事们与他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不管熟的不熟的,都想结几分香火情。自从他帮张同事脱困,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是慈祥的。
工作认真、业务熟练、品貌端正、团结同事、友爱亲朋……各种溢美之词加诸其身,他还少年、他还未婚,怎么能不让少女喜欢呢?新昌郡主就是这样一个少女。
也不知道是哪一世修下的孽缘,即使知道了他是池脩之,新昌郡主心里还是放不下。
初恋总是最难割舍的,新昌郡主在清辉阁里坐卧难安。
她今天并不是一身骑马的方便装束,而是换了一身宫装,长裙广袖云鬓凤钗,新昌郡主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美人微颦眉,居然在咬手指头这是真急了。咬了一会儿指甲又咬了一会儿嘴唇,新昌郡主还是没想出主意来。
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坐以待毙。想着自己已经十七了,婚事尚无着落,新昌郡主就一阵心烦。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郡主,太子妃那里叫你呢。”
“嗯?啊?哦。阿娘特使蓉娘来这一趟,可是有什么大事不成?”新昌郡主认得过来会话的是陈氏身边挺得力的一个心腹阿蓉,阿蓉也有三十岁了,一直跟着太子妃伺候。没如果事情不重要,也用不着她跑这一趟。
阿蓉脸上那得体的微笑略略有些陈氏的影子:“婢子又是什么大人物了,出行就带着大事儿。娘子有事吩咐,婢子也就跑跑腿。”
[狡猾的老女人!]新昌郡主腹诽一句,起身对镜,略略修整了一下仪容:“走吧。”阿蓉出现了,哪怕不透露什么讯息,也代表了太子妃的潜台词,快点给我过来!别找不自在。
能有什么事呢?新昌郡主自以近来并无做出失礼之举,就是画肖像的事情儿,虽被皇帝说了,太子妃拿她正了正规矩,在她心里也没甚要紧若是没有苗妃下舌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她近来也没把宫婢打死打残,更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能有什么与她相关的事呢?
一路琢磨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陈氏门前。新昌郡主立定,听了通报,才缓步进去。陈氏极重礼法规矩,新昌郡主在她面前并不敢造次,行走间环珮不响,迈着小碎步,行至陈氏面前盈盈下拜:“儿请阿娘安。”
听陈氏一句:“过来坐。”新昌郡主抬起头来,心中疑惑更重,陈氏这眼神儿,慈祥得有些过了呢。
太子妃不是她亲妈,新昌郡主生母早亡,却是太子妃照看长大的。太子妃自的亲生女儿,是新昌郡主的三妹,今年十岁,尚未得封号。有亲生的有抱着的,面子上是均等对待,新昌郡主还是觉得太子妃看三娘的眼神更慈爱,今天陈氏用看三娘的眼神看她,新昌郡主本能地觉得有事儿。
“大娘已经长大了,”陈氏开了个头儿,“也该谈婚论嫁了,过了花信就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了。”
新昌郡主猛地抬头,薄施粉黛的脸变得惨白:“阿娘这话从何说起?”
陈氏握着新昌郡主的手,只觉得她掌心里滑腻腻的全是冷汗,也是微惊:“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猛得听阿娘这么说,倒吓我一跳。不知阿爹又是怎么说的?”
陈氏握着块绢帕,细细给新昌郡主擦着手心,柔声道:“怕什么,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这事正是你阿爹定的呢,他相中了袁曼道的儿子袁守诚。”
新昌郡主不喜欢袁守诚,一点也不喜欢。袁守诚长得是帅,但是性格十分不好,他爱去调戏歌伎!年纪还不小了。坦白说,当个情人是不错的,当丈夫,新昌郡主总觉得他不合格。
太子看上袁曼道了,就要把女儿嫁给人家儿子。
“我与你说一声,过两天你阿爹就要使人与袁曼道说去了。”
新昌郡主心头一喜,故意嘟着嘴道:“袁氏并非著姓。”
“袁家风气正,人品好就行了。这是你父亲看好了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新昌郡主心如乱麻,胡乱答应了一声:“嗐。”
阿蓉凑一句趣儿:“郡主害羞了呢。”转过脸来,一对主仆的笑容就都不见了。
阿蓉上前给陈氏捶着腿:“娘子,婢子看郡主好像心不在焉呢,是不是不喜、袁郞?”
“我看着是她要不好!”陈氏斩钉截铁地道,“不喜可以说出来,再没有怕成这个样子的,可别她自己有心事。早嫁早好。去把伺候郡主的人悄悄叫一两个来问问,是必有痕迹的!”
陈氏成分头疼女儿的教育问题,她重礼法,大家在她面前表现得乖一点,背过身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如果主母重礼法能够让女儿们老实,皇家公主就不会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群体了哪一代国母不是世家女?谁又不重礼法了呢?各种挑战人类思想极限的公主还不是代代涌现?
“她还挑剔着呢,别人不挑剔她就不错了,”对着心腹,陈氏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皇家女本就不好嫁,她这一个是难上加难!别看她现在是郡主……”
阿蓉心里添了一句“以后可是公主”,现在照着郡主的标准择婿呢,东宫也觉得委屈,照着公主的标准择婿呢,世家连正牌公主都敢拒了,何况一郡主?还是庶出的。
新昌郡主回到清辉阁,果然是觉得委屈了,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因地上有地毯,器具又有不少漆器、金银器,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越想越委屈,一返身,伏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宫婢宦官也不敢叫她,互相使着眼色,轻手轻脚地出去准备温水等她哭完了好洗脸。
新昌郡主哭了一会儿,心中怨气出了不少,觉得脸上发紧,摸一摸,是泪水渐干。吸吸鼻子:“人呢?”
一宫婢捧盆而入,跪在她的面前,双手举着面盆,又有两宫婢上来服侍新昌郡主净面更衣。换了身儿新衣服,宫婢再伺候着新昌郡主上妆,口上还夸着:“郡主肤色本就白,穿什么都好看。”
新昌郡主被她逗得一笑:“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想起伤心事儿,不由愁肠百结,一怨父母给她结了门不喜欢的亲事,二恼池脩之不解其风情,三恨袁守诚这货居然还没结婚!你要已经结婚了,我不就不用嫁了么?
越想越气,就想拿人出气。
池脩之她不忍心去为难,父母她不敢硬碰硬,袁守诚行踪诡秘需要袁曼道亲自逮人。别人就遭了殃了。
这个倒霉的不二人选理所当然地是郑琰,谁叫池脩之仿佛对她有点意思呢?谁叫郑氏本就是东宫的敌人呢?不高兴的时候拿敌人出气神马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对手痛苦之上神马的,太正常了。
具体怎么找郑琰的麻烦新昌郡主还没有想到,大家就集体搬回了京城居住。回了东宫,宫禁更严,她被看得死紧。陈氏暗拘了新昌郡主身边的宫婢过去拷问,新昌郡主都还没有察觉。宫婢正愁没有活路,招得十分痛快:“那一日郡主从翠微宫前过,忽地站住了,往后就日日在那里……婢子们看着,仿佛是往大理寺那儿看,一看就是一个时辰……等到休沐,池郎不在,郡主也就不去了……”
陈氏听了这样的话,怎能不看紧了她?
新昌郡主急得要死,火气也直线上升。直到她听到了一个消息,陈氏的禁令就再也关不住她了。
新昌郡主不想嫁,袁守诚还不想娶呢!听他爹一透口风,他直接搬到教坊去长住了。这一招实在太绝,正在约谈的两位父亲傻眼了。太子是很想把袁曼道绑在自己一方的,袁曼道名声太好,而且素行正义,朝野很有一批佩服他为人的人。如果袁曼道肯为东宫张目,凭谁都要重新思量一二。这大概就是道德的力量。
袁曼道就是道德太好了,听说儿子在教坊长期包房,他一脸羞愧:“臣教子无方,对不起殿下,婚事不必再提了。”
太子:……
萧令行扶起袁曼道跟着叹气:“看来是没缘份了。”郡主也不是大白菜,袁守诚这样,萧令行也没脸继续倒贴。
眼看双方都尴尬,袁曼道很快告辞,留下萧令行捶桌。捶了一会儿桌子,他去寻陈氏,袁守诚不能安胎了,新昌郡主还是要有个下家的。
陈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得快些让她嫁了,也好收收心。我看着,她似是看上了那个池脩之……”
“什么?!”萧令行的声音猛地拔高,“这可不能妄言!”
陈氏慢慢地把新昌的反常表现说了出来,萧令行也觉此事有七分是真,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也不是不行啊。”
“!”陈氏惊悚了。
妻子的表情让萧令行颇有成就感,神秘一笑:“你跟新昌谈谈,看她是不是真有此意。”
陈氏道:“此事恐怕,要有周折。池氏虽是名门,可是,他与郑家子同在顾益纯门下。”
“无妨的,从前是我想左了。能跟郑靖业好的人,为什么不能为东宫效力?”他一直犯了一个大错:扩大打击面。现在经人提醒,当然不会再头撞南墙。
“我这就问她去。”
陈氏再使阿蓉寻新昌,新昌已经不在东宫了。
不用嫁袁守诚是新昌所愿,但是绝不能用这种打脸的方式!新昌郡主衣服都没换,把宽大的袖子一扎,裙摆一结,拎上马鞭,带着人马一路杀出宫门寻上教坊。
半路遇到另一个仇家。
郑琰是出来胡乱转悠的,张亮在郑家住了一、二年,只因年纪小,还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他,京城也混熟了,陪着郑琰出来逛街。
郑琰很郁闷:“这里你比我还熟了。”
张亮生得浓眉大眼,渐渐长出男子气概来,很豪爽地道:“逛得多了就熟了,”左顾右盼,“前面那家酒楼的菜不错,可惜无好酒,啊!那边东市可热闹了,那边……”
伸出的手指头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那边,那边是胡商聚居的市坊。”
我真是手欠啊!旁边是……红灯区!要是让郑靖业知道……张亮额头开始滴汗。
新昌郡主的马队停在郑琰身边,青石板上激起一层浅浅的尘烟。新昌郡主居高临下:“阿郑好闲情。”
郑琰不知道新昌郡主这样冲过来到她面前是抽的什么风,还是条件反射地回道:“郡主也出来散心?”她没在我身上装了定位系统吧?一副找仇家报仇的样子,郑琰怀疑地看着新昌郡主。
此时周围已经聚起了不少围观群众。
“我哪是散心呢!”新昌郡主冷飕飕地道,“似阿郑这样有人伴着的才是散心呢,”一扬下巴,“这位小郎君又是谁?跟上回陪着你的那个不像是一个人,阿郑总有人陪。不知下回又是谁了。”
听新昌公主暗讽她“左拥右抱”,郑琰的脸青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被人攻击过个人作风问题。凶残透顶、一往无前的郑琰同学,头一回被正面击中,破防。
郑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罩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四周的景色她都看得见、八方的声音她也听得到,但就是懵懵的。郑琰是真的一个倒仰,右脚后退了一半才撑腰了身体。
她想咬人!这是在闹市中啊,两边都是人啊!你要不要这样犀利啊?!
郑琰这个呆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新昌郡主,她只以为两家是政敌关系,见面死掐乃是天性使然,竟没往“情敌”这一出儿上想。
她今年生理年龄十一,穿越的年龄至少是这个两倍,早忘了当年高小和初中时已经已经有了一点朦胧的情怀。人是健忘的动物,按她修正过的记忆来算,十一岁还应该是个啥都不懂的小P孩儿。更不要提穿越到这个时空,大家普遍早婚,在这方面开窍也早。
如果你真跟个小P孩儿说这个话,她应该是挺得意地说“我家哥哥多”,郑琰的芯子不是小P孩儿,她完全听懂了!这一关要是过不了,名声就坏透了!管你几岁,只要你是女的,只要你TMD还想混个正经名声,就担不得这朝秦暮楚。虽然萧家史上也有几个彪悍的公主养面首,可这事儿是“公开的秘密”,是不能真的宣扬的。
狠狠地捏着小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四道月牙印儿,郑琰笑得有些僵硬:“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并不记得了。”
“这小郎君生得好,下回阿郑可别忘了。”
深吸一口气,郑琰挡在张亮面前,有些害怕地大声道:“长得好……你也不能……当街强抢良家夫男的!就算你是郡主也是一样!”又更大声地对张亮道,“别怕,你阿爹把你送到我家读书,我家就不会让你被抢走!”
看看这姿态把,恶霸(新昌郡主)高坐马上,看着她刚刚说‘生得好’的良家夫男(张亮)被见义勇为的侠士(郑琰)挡在身后。配上郑琰苍白的表情,好像真的害怕张亮被抢。
更妙的是,这位侠士还能勉强算个小萝莉,带着几分童趣的话一说出来。
看热闹的闲人一齐哄笑。
这还是个小丫头呢,倒是马上这一位……郡主抢美少年这种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也不是不可能啊。萧家女儿么,这个那个,哈哈,对吧?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郑琰现在还是个萝莉,与“童言无忌”四个字挂着边儿。
人不凶残枉少年。
新昌郡主进退两难,郑琰周围也带着护卫,又不能真的当待起冲突。恨声道:“你误会了!”我怎么就嘴贱跟她说话了呢?!这货嘴里没好话的啊!
果然,郑琰依旧张着双臂拦着:“你要回去了?”
新昌郡主进退两难,想再说什么,真怕了郑琰这张嘴了,现在换她在透明罩子里感受生活了。走,赶紧走,袁守诚也不抽了,离了这个煞星才是正经。
郑琰看着新昌郡主一队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拳头捏得更紧了。
摆脱奸臣必然走向灭亡的命运的方法姐现在还没有谱,可是整死一个皇太子的方法姐至少知道九十九种啊!你还来惹姐!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已经满头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觉得郑琰还凶残得不够?
64、她爹是奸臣
打嘴仗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新昌郡主人也不找了,直接回宫,郑琰街也不逛了,直接回家。
仆役牵过马来,郑琰利索地翻身上马,马蹄声声,踏在石板路上,也仿佛一点一点地敲在郑琰的心上,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感觉今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地被人戏弄了,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她傻了,陪着新昌郡主这个傻丫头一块儿地闹市街头演了一出滑稽剧!便宜了街头围观群众若干,制造了话题数个,还险些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不愉快的经历在冷静下来之后,转而变成了深思。一直以来郑琰都以为,有她在前面,哪怕名声再不好,最可担心的也只是由“奸臣”二字带来的不良政治效应,有她爹在,至少从其他方面来看,郑家是无忧的,她要担心的只是这一点。
然而今天的遭遇给她敲了警钟,危险就在眼前,与东宫交恶,头上就悬了一柄剑,时刻会砍下来。哪怕她爹能神功护体洗白了自个儿,忠臣得罪皇帝比奸臣得罪皇帝,下场又能好得了多少?
必须搞死太子,不然就是郑家完蛋。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现在还只是太子,新昌郡主就能在大街上对她口无遮拦,等太子登基了,还有人活路么?
扳倒东宫,正式作为议案摆到眼前,郑琰用剩下的一半路程整理了倒东宫的方案。之所以说是“整理”乃是因为扳倒太子的方法太多,需要弄出一个一、二、三、四来。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早,在大门上迎客的郑家仆役马迎惊讶地迎了上来:“七娘这么早就回来了?”说到最后语气一噎,一向憨笑可爱的郑家七娘今天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马迎不敢再多话,招呼着手下的小厮牵马,自己弯下腰来陪着郑琰往里走:“夫人去见长公主了,相公还没回来,三娘在家,五娘与五娘去了宜和长公主府……”
一路走,一路说,到了正堂马迎就退了下去,再往后就不是他能轻易进去的了。郑琰站住了脚,说了一句:“你去门上等阿爹,使人服侍阿亮回他屋里歇息,家里人不要乱跑。”
张亮今天最无辜,完全是躺枪,夹在郡主与郡君之间,就是他爹也没有蹦跶的本事,到了他这里只好自认倒霉。道一声:“我便回去了。”琢磨着等会儿派贴身的小厮盯着,郑靖业一回来他就去打个小报告,把今天的遭遇给报上去,如何处置,端看郑靖业的心情。
郑琰径往后堂走,边走边说:“阿香去见三娘,就说我回来了,外头尘土大,灰头土脸的太难看,先去洗脸换身衣裳。”
阿香福一福身:“婢子这就过去。要不要问三娘一声,夫人何时回来?”
“嗯,也好。”
阿香不再多言,快步去寻赵氏。
阿宣阿庆低着头,放轻了脚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跟着郑琰移动。将将跨过院门儿,郑琰猛地一个急刹车,阿宣阿庆险些撞上了郑琰,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郑琰背着手,抬头看着院中五间前殿,眼睛眯起,用半炷香的时间想了一下怎么说服她爹说。想好了,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回房吧。”
到了房里,阿宣招呼阿汤去打热水,阿庆对阿肖道:“七娘要洗脸梳头换衣裳。我们随七娘出去一趟,也沾了灰土,不太雅相,不好伺候七娘更衣,下去掸掸土。”
阿肖道:“晓得了,要我说,你们也换身衣裳才好。”婢女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阿宣、阿庆向郑琰告退,郑琰已经听到阿庆说的话了:“你们也收拾一下才好,唔,换一身儿素淡的衣裳,”又吩咐阿肖道,“我的衣裳也不要花哨艳丽了,寻一身素服来,首饰全都不用了。”
阿宣阿庆退下,阿汤已把热水拿了来,正听到郑琰要换衣服,不由劝道:“七娘,天气已有些凉了,整身儿的换衣服可别冻着。”
郑琰冷笑道:“这会儿冻一下又算了得什么?我怕现在不冻一冻,以后大家一起受饥寒呢。就拿里面那一件吧。”阿肖扶着衣厨的门,指着一套素白的衣服,犹豫道:“是这一套?会不会太素了?”
“就是它。”
众人皆不敢再言语,服侍郑琰洗澡换衣服。郑琰泡在浴桶里,阿香已经回来了,隔着屏风汇报:“夫人要晚饭前才回来,相公今日无大事,回来得会早些。”
“知道了,你也下去收拾一下,叫一个人去盯着,阿爹一回来就告诉我。要是阿爹有客,也与我说一声,没客,也说一声。”
“是。”
泡完澡,郑琰还是换了一身全白,看得婢女眼角一阵一阵地跳。阿宣拿着柄梳子:“七娘要梳个什么发式?”
“梳顺了往后一扎就成,不用彩带。”
阿宣手一滑,梳子落在了地毯上,一干婢女都跪下了:“七娘,七娘这是赌气么?怄气也不是这等怄法,犯忌讳的。”
“我有数,绝连累不到你们身上!”
阿宣轻手轻脚地拣起梳子,抹抹不存在的尘土,慢慢给郑琰梳通头发,拢起背后的长发,又寻了一根青色的发带于肩背处轻轻扎起。
郑琰打扮好了,闭目养神,专等郑靖业回来。
郑靖业今天心情还算不错,直到回到家里,听着马迎汇报:“夫人去了长公主府……七娘回来得极早,脸色又不大好,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
郑靖业点一点头:“知道了,把跟阿琰出门的人叫过来。”女儿毕竟还小,需要父母多关心一点。跟郑琰出门的人还没到,郑琰先到了。
女儿一身缟素脸上挂泪,过来敲他书房的门,郑靖业不得不吃上一惊。宰相做得久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极好,郑靖业还能平静地说:“还不进来说话?”
郑琰抬脚就进屋,对跟来的阿庆、阿宣道:“你们在屋外候着,我有话对阿爹说。阿爹让他们也下去。”
郑靖业一扬下巴,书房里伺候的小厮也垂手后退,还很有眼色地把门给带上了。
屋里就剩下父女二人,郑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阿爹救我!”扑!直扑进郑靖业的怀里
郑靖业是真吃惊了:“你这一身打扮,还哭成这样,究竟是何事?”郑家人口单纯,郑琰这一身类似戴孝的打扮,郑靖业看得肝儿颤。
郑琰从郑靖业怀里退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的脸今天险些被人扒下来了,真是不能再这样活了。”
郑靖业一听,肝儿也不颤了,马上冷静了:“说清楚。”
郑琰仰起脸:“今天,我出去散心,路上遇到新昌郡主,她她她……她看到阿亮,就说、就说……呜呜,我说不出来!”
“那谁能说清楚?”
郑琰啜泣着:“还是我自己说吧,别人说,我更没脸了。新昌郡主说,我身边的男孩子总换人……”
郑靖业的脸也青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郑琰膝行上前,抱着郑靖业的大腿:“士可杀,不可辱。阿爹,东宫实在无礼,今日能于闹市辱我,明日,就要在朝上侮辱哥哥、侄儿们了,到了后日、到了后日,阿爹怕也不能幸免了。”
郑靖业抬手给女儿摸眼泪:“你不要想太多。”
“岂是我想得多了?儿一向懵懂,只觉眼前春光一片,或有小口角,也是一笑而过。经过今天的事,我也品出味儿来了。新昌郡主话语何其阴险狠毒?我虽年纪小却也知道,阴私之事,最难辩驳的。观诸史书,谁能轻易洗脱?这比捅我一刀还狠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何须如此逼勒?由父观女,东宫对咱们家,已是……已是视如眼中钉、肉中刺了。”
郑靖业手下一顿,注目郑琰:“你向来早慧,却也不必自苦,万事有我。”
郑琰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是只为自己,今日我看新昌郡主佩水苍玉、头上九钿,都是公主之饰,如此肆无忌惮,竟无人劝阻。东宫眼下如此张狂,其行可期。圣人年事已高,使太子登基,郑氏无噍类。我等已五鼎食,难道要等着五鼎烹么?阿爹不可怜我,就现在把我掐死吧,好过日后受这等人的折磨。”
“你的心好大!”郑靖业的声音很冷,死丫头真敢说也真敢做,还说到点子上了。
“我也想什么都不问,傻乎乎过一辈子,是她说到我脸上的。阿爹、阿爹,我难过……”
郑靖业轻抚女儿头顶:“你想好了?”
“我死也要死得了无遗憾!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还不是皇帝呢,他摔下马,我剐都免了。阿爹允了我?”
“你从来不令人省心。”郑靖业叹息着,这要是个儿子,他就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比起今天,她之前的那些毒舌根本就是在装疯卖傻!
郑靖业没来由觉得心头一松,扳倒东宫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情,只是太难,也不可以说出口来。郑党内部有明白的,有不明白的。不明白的以为只是跟东宫争权柄,明白的也敢用一个会意的眼神去削弱东宫的势力。
现在被亲闺女说出来了,窗户纸被捅破,郑靖业心头敞亮:“也要徐徐图之。”
郑琰心知这事成了。扳倒太子,哪怕真有九十九种方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有计划,还得靠执行。谁都知道高考全科考了满分,就能全国学校随便挑,你考个试试?!
郑琰一个毛丫头,能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个人能做到的实在有限。再者她的从政经验为零,做这样大的事情,难保没有纰漏,这事又不能读档重来。她爹这个人十分可靠,而且已经在做了,郑琰必须跟郑靖业沟通。
“时不我待,圣人寿不可期。”郑琰的回答很冷静。
郑靖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很缥缈的语气忆当年:“我也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你祖母性情温和,呣子受制于族人,我那里就在想,怎么能脱宗而出。我还想了两个月呢,你这心思,比我当年还快。眼下的事情,你怎么看的?”郑靖业一面说,一面把郑琰拉起来,抱到腿上坐着。
彻底成了!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东宫自己不检,怨得了谁?百姓逾制,髡钳施杖耳,东宫逾制,死无日矣。”
违法乱纪这种事情,越是高官显爵,就越是做得开心,因为这样能彰显身份。如果能逃避惩罚,那就更牛了,这是特权的象征。所以古征今来,总有那么几个衣食无忧的家伙闲得蛋疼了拿挑战法律来解闷。
什么穿戴过格的衣服佩饰啦、住的屋子宽大一点啦、马车装饰豪华一些啦,走了皇帝专用的车道啦……多不胜数,也成全了不少官员刚正不阿的好名声。新昌郡主办的这个事儿,此时真的挺常见。郑琰的师母庆林长公主,心情好的时候还往皇帝专用车道上跑两圈儿呢。
逾制就是“超过应有的规格”,本不是大罪,你个平民,穿了个绸衫,顶多扒下来打一顿。然而凡事有度,过格太多,比如太子穿了龙袍,那就是僭越。一郡主用了公主的配饰(还是没经特别批准的),你爹还是太子,皇帝还老了。跟你爹穿龙袍,也差不多了。如果皇帝知道太子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东宫能有什么好下场?
败坏名声算个P,她爹被多少人说奸臣?郑琰估计,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诅咒她们全家,她们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还越活越滋润。
对付新昌郡主这样的,你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只能被拉低智商、情商水平,最后被她用经验打败。
郑琰选择直击中心,毁其根基。让你狂!
“还不够。”
“太子非嫡,于国家无寸功,所恃者,圣宠耳。如今圣上齿衰,太子年壮,又有诸王环伺,父子嫌隙已生。太子正位东宫二十年,早把天下当成他自己的了。圣人才是天下之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郡主敢逾制,可见东宫已有不臣之心。阿爹是陛下纯臣,当为陛下计。”
“还不够。”
“如今中宫空悬……圣人无嫡子,立后,便有嫡子。”
“若圣人想息事宁人,立太子母为后,又如何?”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上表请立皇后了。”
……
……
……
风神俊朗的翩翩美大叔父亲抱着玉雪可爱的萝莉女儿,一问一答,声音轻缓,远看近看都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谁能想到谈话的内容是这样的令人毛骨悚然呢?
从郑靖业的书房出来,郑琰捏着两手的汗。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最不济就是她爹是个忠于皇室的好人,对着有夺嫡心思的女儿,大义灭亲。好的当然就是父女狼狈为奸。反正都比等着东宫开刀强!
幸好,她爹是奸臣。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的凶残。
咳咳,郑琰直接筹划废立……
65、神人李神策
郑靖业与女儿聊了好长时间,确立了目标、达成了共识。郑琰从此不用再藏着掖着了,郑靖业也欣慰于女儿的成长,说到最后郑靖业拉着郑琰的耳垂:“德平要是像你这样肯动脑子就好了。”
满堂儿孙,郑靖业独看好郑琰与郑德平。郑琰同学跟她侄子懒人德平,是被郑靖业放到书房隔间里听奸党密谋受熏陶来的。郑琇、德兴父子,性情温和持重,但是少机变。如果郑氏是个世家大族,正需要稳重的掌舵人。现在郑氏正在斗天斗地的开拓阶段,郑琇父子的性情就显得暮气沉沉并不适宜了。
郑靖业心里一权衡,就精于算计这一条来讲,德平的评分比郑琰还要高些,问题是他太安静了!德平是个心中有数的,吃不了亏,但是缺乏主动。你不知道他是在蓄力,还是不戳不反击。
世事难两全,郑靖业满心遗憾。
郑琰道:“太冒尖儿了也不好,今天打这个明天骂那个,人人都怕,人人就都忌惮,怕到极致,就要抱成团儿来反抗了。让人知道不好惹就行了。”
郑靖业淡笑:“你倒是看得明白。天是真的晚了,你还不快去把这一身儿给换了下来?吃饭的时候叫你娘看到你这一身,小心家法上身。”
郑琰从郑靖业的膝头滑下,吐了吐舌头:“我去换衣裳啦。对了,阿亮今天也倒霉,白受了池鱼之殃,阿爹看?”
“我来说。你一年大似一年,往后谨慎些,新昌郡主说话不中听,也有一两分占着理。”
“哦。”郑琰瘪瘪嘴,往门口挪去。吱呀一声拉开门,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有跟她来的婢女,还有今天跟她出门的仆役,又有张亮,也带着个小厮站在一旁。
郑琰咧嘴一笑:“阿爹在里头,想见的挨着个儿来。阿宣阿庆,咱们回去换衣裳了。”
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剩下的事情就让她爹操心去吧。郑琰心情高兴了,话也就多了起来,路上说说笑笑:“可要紧着些了,快开饭了,我得把衣裳换回来。”
阿宣道:“一天倒换了这几回衣裳,晚上回来熬碗姜汤热热的喝下去才好。”郑琰办事必有原因,结果也总不会差了,偶尔会跟着提心吊胆,总的来说收益远远大于风险。郑琰出手又大方,跟着这样的主人,阿宣也是乐意的,照顾起来自然用心。
“嗯,就这么着。”开开心梳洗打扮去了。
郑家除了郑琰在郑靖业面前哭了一场,还是只有这两个人知道,打开书房的门又是全家风和日丽。与之相对的,东宫差点儿闹家庭革命。
新昌郡主本意是去打袁守诚的脸,半路上嘴欠拉了郑琰的仇恨,被这位隐藏BOSS给KO了。气冲冲地回了东宫。
她出门的这时节,正是太子与袁曼道结亲不成,回宫与陈氏商量的时候。听说袁守诚跑去住酒店,萧令行是气愤的,这气来得快,压下去得也快。他们家女儿被鄙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袁守诚此人性格不羁也不是秘密了,还算能接受。
太子想招袁守诚做女婿,看中的乃是袁曼道。袁曼道是个厚道人,眼前的事情错误在他儿子,袁曼道的为人,必是觉得欠了东宫的,这个人情欠得可就大了。关键时刻,这笔人情债是能顶大用的。
这笔买卖还划算。
又说,陈氏不是个好打诳语的人,既能明白说出来新昌意属池脩之,这事也就有七分影子。太子新信了一位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幕僚,经此人提醒,也不再执着。招了池脩之当女婿,于东宫也是有益。
算盘打得叮当响,待要叫女儿来亲自说明,一是说不用嫁袁守诚了,二是要如女儿心愿。一番慈父心肠在听说了新昌郡主点齐人马出宫行凶之后顿明化成无名业火。
“你们都是怎么看的人?!来人!去把大娘给我抓回来!”萧令行抓起手边一小香炉摔了下去。
新昌郡主处留守的宫婢、宦官不论级别高低,统统被抓了来跪在了庭院当中。陈氏人家上前劝道:“你这般摆开了阵势,是明着把事情闹大,对大娘也不好。袁守诚在教坊里,大娘一个未婚女儿……”悄悄抓回来吧两家还没正式定亲呢。如果说定了,打得一地狗血也没关系,没说定,新昌郡主就不占道理。
萧令行跺脚道:“你哪里知道?!”本来是袁曼道欠了他的,如果让新昌去抽了袁守诚,黄世仁和杨白劳的地位就要来个逆转。
新昌郡主回宫的路上就遇到了萧令行派来抓她的人,只说:“奉太子令迎郡主回宫,有事吩咐。”
新昌郡主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被这一队人马包围着“护送”回宫。心道,有事吩咐?难道真要嫁袁守诚?不行,太丢脸了?得好好哭诉才行。袁守诚这般作派不但是自己的脸面受损,皇家脸面也全无了。
回到东宫,新昌郡主已经酝酿好了情绪,眼泪要掉不掉的,默默下马。腹稿已经打好,到了正殿前,被跪了一地的宫婢宦官吓得把眼泪都收回去了。新昌郡主的眼睛四下乱看,期望能够看出点端倪来,奈何众人在太子盛怒之下无人敢乱动。
满腹担忧地被护送进了偏殿,太子夫妇都在,新昌郡主福身请安。陈氏还说了一声:“回来了?”
萧令行不等新昌回话就怒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新昌郡主道:“女儿心中烦闷,出去散散心。”
“怕是出去丢丢人罢?!你道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看你这样儿,在袁守诚那里没讨着好罢?”
“这干袁守诚什么事?”新昌郡主惊愕地道,“女儿就是出去散心,根本没见着什么袁守诚,也不知道与这人有什么干系。”
“还嘴硬!”萧令行怒极反笑,“跟郡主出去的人呢?”
新昌郡主急了,她今天是没见着袁守诚,也是完成了丢人的任务,怎么能让父亲知道她今天折在了郑琰手里?这么丢人的事情,告状都嫌丢人。
太子威严之下,侍从们很快就招了:“郡主委实没去教坊。”
新昌郡主心头一松,萧令行能混成太子,底子是不傻的,看出其中必有猫腻,祭出了惩罚**:“打!打到说实话为止。”一个一个地打,打死算完。
这回招得更快,萧令行听了女儿被死对头家的闺女给抢白,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都是养的女儿,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上前扬手一巴掌,新昌郡主的头都被打歪了,陈氏上前劝道:“你且息怒,有话慢慢说,生气有用么?”
“生气没用,打她解气!”萧令行颇为幽默地回了一句,“你给我闭门思过去!”
新昌郡主就这样被关进了小黑屋,等她再出来,已经是天地变色了。
萧令行对池脩之的态度本不友好,这回甚至想把长女嫁给池脩之,绝不是他的脑袋抽风。他得了一位经天纬地之才。
跟女儿呕完气,萧家的男人们已经习惯性地不说老婆:“你怎么教的女儿?”了。教,是教不好的,这是共识。
新昌闹了这一出,萧令行再自信,也要重新考虑一下要不是换个女儿嫁池脩之。
有现成的军师,萧令行当然要去请教请教。
东宫新操盘手名叫李神策,生得身形颀长,眉目疏朗,三十来岁年纪,一派风流举止,口才极好,思路清晰就是他,为萧令行点燃了一盏明灯。
萧令行也是个苦逼的娃,自打他被封为太子,太宫僚属就没有能在他身边呆得长了的。他爹选人的时候觉得人家千好万好,没多久就把这千好万好扔进了垃圾堆。萧令行身边没有一个固定的顾问班子,根本来不及培养熟手,给出的主意也是互不兼容,把萧令行绕得头晕眼花。
现在不同了,他有一个主心骨。也许是前世有缘,萧令行看到李神策的第一眼就入了心,愿意听他说话。
李神策亦是世家子,行止却像流氓,思维更流氓。因为太流氓了,什么都要戳出来,一张嘴巴毒舌已极,人缘极差,能把亲人外人都得罪遍了,李神策也是个神人。家中不敢让他出来拉仇恨值,也不想让他出仕,所以一直都只是白身。他也不急,整日里白衣散发,畅游山水之间,就等着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熙山林下,他遇到了正在苦逼中的皇太子。
萧令行还想摆一点风度,李神策直白地说:“太子满门祸在旦夕,尚有闲情纵情山水么?”
“圣人年近七旬,古来罕有。诸王发难,只能在这几年间,眼下是殿下最难熬的时候,成,一步登天,败,碾入尘埃,实是危急存亡之秋。”说完,甩袖就走。
萧令行自然不能让他走。
他扒开了光鲜亮丽的衣服,把光溜溜的利益关系扯出来给萧令行看。
“今诸王环伺,小人当朝,太子意欲何为?世家可靠耶?非也。夏氏,东宫妃外祖家,亦是齐王妃母家。陈氏,殿下岳家,亦是秦王岳家。其余概莫能外。其心忠乎?其意纯乎?唯利是图而已。殿下能给他们多少利?欲壑难填,殿下是养不熟这些人的。”
“诸王名为太子之弟,实为太子之贼。成年诸王,与殿下结怨日久,岂能一日而消。与他们和解,是舍本逐末。”
“诸相,各有计较。当今四相,最可虑者非郑靖业,叶韦蒋与诸王各有联系,首要防着他们为诸王谋利。郑氏与诸王无牵涉,太子何苦与之结怨?不能引以为援,亦不须与之为敌。日后殿下秉国,多少个郑靖业收拾不了?”
“至于忠臣,”冷笑摇头,“既是忠臣,自然不会三心二意,他们忠的是礼法,首先忠的就是圣人,一旦殿下与圣人起冲突,谁会忠于殿下呢?”
“可叹殿下立于朝上,却是举目无亲的。所能依者,唯有天子!”
萧令行被点醒目前的危机,也指明了问题的症结之所在皇帝。自然是以太子之尊礼贤下士,长揖相谢。李神策也坦然受之。萧令行见他这样也明白了,这货就是来投靠自己的,马上问:“计将安出?”
李神策的行动计划更流氓:“殿下唯纯孝而已。使小人不能离间,使圣人与太子父子一心。”你跟你爹混还想要脸?怎么不要脸怎么来,怎么肉麻怎么来,你能当他的小心肝儿你就赢了!别跟人打架,更不要主动去惹人,谁打你了,你就跟你爹哭。
“既是以亲情动人,殿下对诸王就要友爱,尤其是二十四郎,苗妃所出,圣人钟爱,殿下要比圣人更爱护他,圣人才能放心把身后事交给您。对卫王与长公主就要亲近,圣人兄弟姐妹几十人,所余者唯数人而已。庆林长公主与陈氏有宿怨,然与东宫无怨,殿下为什么要为外戚陈氏而对自己的姑母存有敌意呢?岂不令宗室寒心?殿下姓萧,只能姓萧,不姓陈,也不姓别的什么姓。”
“顾益纯,天下名士。人是懦弱了些,眼光还是有的。品评人物从未有失,齐王为何时时纠缠于他?他一字未露,显见并不看好齐王。殿下此时怎么能为陈家再添此一仇?”
中心思想就是萧令行最近要装孙子、做好人,谁对他不好,他都要对人家好,让快要死了的老皇帝放心地把家业交给他而不是临时修改遗嘱。萧令行还是有些为难的,他不在意礼贤下士,也愿意巴结他爹,但是对于宿敌,实在是拉不下面子。
李神策冷笑道:“殿下还有旁的办法不成?不听我言,太子不如举家投环,免得日后受辱。忍一时之气,待太子大权在握,总能找回来的。”
萧令行道:“圣人是我父亲,再无他言。长公主是我姑母,我当敬之。诸王是我兄弟,我当友爱之。除此之外,再难低头。”
“好!”李神策双掌一拍,“殿下只虚与委蛇便可。”
联姻的主意也是李神策出的,这是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挖墙角。顾益纯是郑靖业的墙角,池脩之是顾益纯的墙角。
联姻也只是为了表明一个姿态,一个和解的姿态。与庆林长公主和解,与顾益纯和解。那是姑妈家,也是陈氏开始做得不地道,东宫只要把姿态放得足够低,和解也是有可能的。
顾益纯的儿子太小,正好拿学生顶上。如果成功,这个女婿可是实打实的拉拢过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大娘这般胡来,顾益纯还会答应这门婚事么?”萧令行担忧着。
李神策在太子跟前还是那般随意,抓着自己的长头发玩:“殿下非止一女。”太子次女亦是庶出,年仅十四,其母却是个良娣,还在世。良娣也是世家出身,姓傅,是傅含章他妹。比新昌郡主还显得金贵些。
当新昌郡主从小黑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爹想招池脩之当女婿。坏消息是:新娘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抽TT
有同学说郑琰上一章表现过于惊世骇俗,所以解释一下,汗,我以为我已经铺垫得够多的了。
首先,她是被她爹放到书房小黑屋进修过的,前文有写。如果这样还进修不来,郑爹会哭的。
第二,做戏就要做全套,从装容到语言,必须相配套。就好像结婚最好穿婚纱,虽然一人出几块钱就能领证也是受法律保护,举行仪式在绝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必要的。
第三,年龄问题。考虑到甘罗小朋友的事迹,唐代李泌也不是省油的灯,年龄这个真不是大问题。而且,郑琰只是我写的一个特例,她不是普遍现象。就好像写一本比尔盖茨的传记,大家就别说“大学没毕业最后混成了世界首富,这不科学”这样的话。
66、名士的节操
自从与东宫对上了,郑靖业系也好、庆林长公主系也罢,对东宫的消息就格外关注。原本没有探子的也开始派探子了,原本只是普通的眼线,现在也加强力度了。两边都接到消息,萧令行对一位真隐士礼貌周到,直说 “我得李神策如鱼得水”。
而且,自从有了李神策,东宫的行事风格也是一变。原本萧令行已经注意到了要跟他爹打好关系,却没有做得这样全方位。这让立志扳倒东宫的人感觉到了威胁,郑、顾二处皆收到了东宫示好,心中更不自安,默契之下,自是要开个小会。
话题由郑靖业起头:“两月时光,东宫似是长进不少,待人温和有理,孝悌仁厚,不惑于小人。圣人见此,想必也是欣慰的。”东宫破天荒地训斥荣国夫人为人倨傲,一点也不像已故夏皇后的族妹。
顾益纯接棒:“太子四次见我,做足了礼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庆林长公主毫不犹豫地下了这个结论,并且充份展现了本朝公主能干政也是有能力做基础的,“他本来是个大度的人么?就算是脑袋上挨了个雷,他都不见得能开窍。物反常即为妖,人反常要作耗!我做了他三十多年的姑母,三十多年加起来也没有这两天从他嘴里听到的好话多。你们两人到现在还婆婆妈妈,真是有趣!”一句话把当朝首相与海内名士统统扫了进去。
顾郑二人挨了女人骂,顾益纯咳嗽一声:“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谁也没说就此束手就擒。”老婆骂人,老公跟着道歉。
“咳咳,正是,”郑靖业跟着他师兄一起圆场子,“这不剖析着么?缓兵之计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计倒是好计,可惜了出计的人。这个李神策,是个什么样的人?”号称人肉计算机的郑靖业都能这样问,可见李神策隐藏得有多么深了,“说是李氏的人,也只知道个名字罢了,竟没什么履历可供参详,实是奇怪。”
坐在他对面的顾益纯脸上略显尴尬,他世家出身对这些本应该很熟的,居然八不出李神策的黑历史,一张风韵犹存的老脸险些挂不住。
庆林长公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这样一个人,见识也是有的,李家不至于藏着掖着呀!使东宫早见李神策,你我俱无生路矣,”说着说着习惯性地攻击世家,“那样的人家,有个歪瓜劣枣都要捧作仙丹一样,没道理真有几分见识却被雪藏。”
“也不是,”郑靖业用他那充满阴谋思想的脑袋分析着,“有见识的人,谁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事情证明,郑靖业还是一个正常人,没办法理解李神策那颗神奇的大脑。
顾益纯一直在努力地根据李神策显露出来的言行分析他这个人,不知道一个人的经历,却不难根据其言行初步判断他的为人:“这是个赌徒。” 一个政治投机客,顾益纯难得做了详细的解释。
“他算是有见识却素无声望又不出仕,可见是不容于家族。”他的性格一定有缺陷!
“亲近东宫,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以东宫今日之势,胆小的是不会去碰的,他恰与东宫‘巧遇’了……”
三人组正在说话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庆林长公主府的家令过来禀告:“却才收到消息,东宫将一个叫李神策的人荐到了圣人面前,圣人与李神策说了很长时间,还让李神策一道用午膳。”
顾益纯神色不变:“既见圣人,显见不是没有进取之心的。”
跟家里关系不好,又专挑危险的时刻显摆自己的能耐,还有志于权势,不是政治赌徒,他是什么?真的是心怀天下么?扶一个不咋地的太子,对天下有什么益处呢?
“现在怎么办?”庆林长公主实是个痛快人,“我那侄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现在叫他糊弄过去了,秋后算账他是不会手软的。”这是把与东宫的敌对关系彻底挑明了。
郑靖业起身道:“他做他的,咱们做咱们的,我就不信诸王会不担心。”表示他要继续去揪东宫的小辫儿。
庆林长公主一拍手:“这个很是,天也冷了,正合置酒宴饮,我正要跟你们要几坛洒。”这是打算邀反太子势力开会呢。
郑靖业道:“你想要,直接使人到我家去取就是了,还客气什么?”
顾益纯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见外。别光想着你那些侄子侄女们,夏后在时对你不薄,他们家如今被训斥,你好歹也去安慰一下。”
“……”MD!最狠的原来是你!郑靖业跟庆林长公主一起鄙视顾益纯。
鄙视完了,郑靖业叮嘱顾益纯和庆林长公主:“李某人的履历还是要查的。”不然不好做手脚,郑靖业的计划还是老一套,找李神策的黑历史,摊给皇帝看。瞧,你儿子又结交狐朋狗友了。
办法老套,管用就行。
庆林长公主捶了顾益纯一下:“你傻了,李俊也是李家的人!”
郑靖业面无表情地道:“二十年了,终于让我看到他有那么一点用处了。”
顾益纯:“……”你判断一个人有用的标准是?
这边儿三个长辈正在商议着呢,那边儿李神策的黑历史让郑琰跟池脩之给扒了个底朝天。
代价:两坛酒。
这天是休沐日,所以郑靖业才有功夫一大早地奔到他师兄家里去。也因为休沐,郑琰放假,想跑到自己的私宅里弄点干货。入冬了,她的招牌酒要酿,香肠也要着手做。
池脩之之心,众人皆知,新昌郡主都看出来他控上了郑萝莉。摸到郑琰的活动规律,赶上放假,还不早早地准备截和?
掐着时间,池脩之从家里蹓跶出来,慢而又慢地在坊内道上踱步,也是“巧遇”郑师妹。
招呼打得很自然:“七娘又过来了?”语气里略带无奈。
“哎呀,不要这样看我啦,我又没淘气。阿爹阿娘都不禁我出来的,你就别皱眉头啦。等下我做桂花藕哟。”这是啥还没察觉出来的呆妹子在拿甜食行贿。有了张亮事件,她出门要么带着自家哥哥、侄子,要么就是干脆自己带着仆役婢女。今天就是自己行动。
池脩之摸摸鼻子:“这是行贿。”自发自动地往郑琰私宅走去。
郑琰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该当何罪?”
“唔,接着贿赂,我就不告发了。”
“要多少啊?”
“那可不好说,你要是一直做一直做呢,我就一辈子都不告发。”
郑琰挺大方地道:“行啊。”这个二货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池脩之抿抿嘴,眉头微皱,忧郁的表情看着让人心疼:“走吧。”
“哦。”
“快快快,哈!让我给抓了个正着吧,你们俩!”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伴着踢踢托托的杂间。
郑琰与池脩之扭头一看,是李俊,他带着两个仆役一路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眼睛冒着绿光。
李俊李师叔,顾益纯比较纵容的一个师弟,才华横溢,尤擅草书。也是郑靖业看着就像看便便的一个师弟,见之必歪鼻子,因为他不务正业。当然李俊对郑靖业也没啥好评价就是了。
本来李俊对郑靖业的子女也没什么好感的,奈何他嗜酒,郑家又把着秘方。他原是往顾益纯府上蹭酒的,可是顾益纯本人并不豪饮,也没多少酒。李俊这个名士就充分发挥了其豁达的风范,极不要脸地贴上了小师侄郑琰,得空就要讨酒喝。
因为郑琰会酿酒,书法也极好,小女孩性格也开朗,一来二去,李俊对这丫头的感觉还不错。名士嘛,有一条好,不太计较俗礼。对于自己看得上眼的人,就格外宽容。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居然能说得上几句话。李俊学问还是不错的,偶尔还指点郑琰一二。至于池脩之,对于这个师叔也是半惜其才华,并觉其无用。李俊因为池脩之长得不坏,又是顾益纯的学生,对他也没敌意。只是偶尔感叹:“你小小年纪就关注俗务,不好不好。”
郑琰柳眉倒竖:“你还敢来!上回将酿好的酒放屋里,你带人翻墙去偷!”
“是喝,喝!”李俊凭着对酒的执着居然摸着了郑琰的秘密基地。
“还把我新粉的墙给划花了!”
“别人求我写字儿还求不来呢!”李俊竭力辩驳。
【名士,你的名字叫不要脸。】池脩之痛苦地扭脸。
李俊是想,看吧,少男少女,让我抓到了,要敲诈。不料郑琰张口就问:“你起复了啊?当金吾卫了?满街抓人。”
李俊受到攻击,反击:“小小丫头,跟你爹似的,满口不离经济事务!还有你小子,没事断什么案去!比吏目好上那么一点儿,一点也不清贵的事儿你也做得起劲儿。”
池脩之还没说什么,郑琰先不干了:“君子不器,不自弃。”
“说不过你,酒呢?”
“就这么喝,早晚喝死你!”话是这样说,郑琰还是领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进了私宅。
李俊一点也不挑剔环境,先要喝酒:“拿酒拿酒,”见池脩之欣赏他在墙上的留书,略有得意地道,“你写不出来的,你与郑靖业只好写楷,顾思玄行书极好。只有我,不拘泥,草书方能成器。”
郑琰嘲笑他:“你楷书不及我父,行书不及我师,只有鬼画符,倒像是酒鬼所做。”
李俊也不生气,抱着酒坛子,半点也不给池脩之,还说郑琰:“你还画不出来呢。”
郑琰同样不生气,两人就是打个嘴仗,斗一回嘴,郑琰去厨下收拾吃食。端出两盘甜点,才发现李俊这货……也是个甜食控!
李俊吃喝尽兴,郑琰继续嘲笑他:“还说是名士,不但是酒鬼,还是饿死鬼。一点傲气也没有!你世家风范呢?”言语攻击。
“这就是了!”完全不怕说,“这叫不拘小节。”
池脩之咬着甜点,品着茶,含笑看郑琰跟李俊斗嘴。正热闹间,池家仆人来寻他,道是李丞有急事:“那位郎君一身官袍,满脸是汗,很有些急惶之色。”
李俊已经有了三分酒,含糊道:“这个名字有点儿熟,啊!是他!叫他过来一起喝酒吧。”
李丞是李家人,李俊的族叔。
正常人是不能跟醉鬼计较的,李丞一头汗地被拖了过来。
一看李俊,李丞真想哭:“你怎么还这么迷迷糊糊的?那个……”
李俊道乜眼道:“不就是那个臭嘴入了东宫的眼了么?”
郑琰心里大乐,嘿!来了!李神策是李家人郑琰也是知道的,有什么比打入敌人内部的人提供的消息更详实呢?
池脩之对李丞道:“我想起来了,你们原是一家的,这是我师妹,并不是外人。池郎有话,只管说就是。”
李丞还有些犹豫,郑琰道:“这酒鬼要是出去乱说,我就把他捆起来,在他鼻子底下放一壶酒,闻得着,吃不着,馋死他。”
李俊跳了起来:“死丫头,太狠了吧?”
池脩之心有戚戚焉:“是狠。”太不人道了。
李丞今天值班,在衙门里闲坐八卦,一听说李神策好像入了皇帝的眼,一张脸像掉进了油漆桶,根本看不出本色来了。要让他一步登天了,还有大家活路么?这货就是个窝里横啊!赶紧请假谋对策,片刻不敢耽误。
MD!让他得势了,还不得作践死自家人啊?不行,得想个法子!想来想去,觉得池脩之比较可靠,而且池脩之依着顾益纯,与东宫是不对付的。现在看到郑琰,她家与东宫关系也不好。
他之所以片刻不耽误,根本原因就是李神策的个性。这货嘴巴太毒。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说李俊是李家的吉祥物,也就只能当个吉祥物了,是整个家族的宠物,家宠。这话也不太错,问题是,李神策是堂弟,李俊是堂兄。
他说李丞是劣马,也就是整日庸碌。这话也不太错,问题是,李丞是他族叔,这个问题比说自己堂哥还严重。
其余种种毒舌,不可胜数。上嘴唇下嘴唇一对,呼吸间的功夫就能扒了你的脸皮,他现在在面圣,就是跟皇帝聊天儿,他会说些什么呢?
还有,李俊继续暴料:“当年庆林长公主议婚,陈氏拒婚,他说陈氏脑子里全是泔水。”郑琰从来不知道李俊还有八卦男的潜质,通过李俊的嘴巴,郑琰知道了李神策的种种光辉事迹。大概是因为一家人,李俊没有办法宣扬李神策不好,但是看得出,在李俊心里绝对是比郑靖业还可恶的一个存在。因为是自家人,不但不能宣扬,还要好好隐瞒,干脆扔他远远的,别出现在大家面前。
叛徒!这货对魏静渊、郑靖业只是不太服气。对世家那是骂得狗血淋头。汉奸从来比鬼子更可恶。
李丞继续道:“他倒行逆施啊!”
李神策就这么被自家人给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一条一条地说。
一、向鲁任佳同学表示同情,至少四次看到鲁同学要求积分的评论,但是每次系统都提示操作错误。鲁同学还是不曲不挠地与抽搐的金沙做斗争,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鲁同学有小号么?建议开号来写个评,免费章节留评就可以了,我给分。希望这一次不会抽。
二、有一位看文很认真的同学,提出了许多问题,以至于让我去看某文“启发”。让我无语了一个白天。
想回评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要做的不是解释,而是科普。不禁泪流满面。
还是要谢谢这位同学看文看得如此认真,不然不会发现问题。于是姑且解释之:
1、这是架空,如果不是写某文的同人,我是不用按照别人的架空设定来写我的文的。
2、写手圈挺忌讳借鉴、启发、致敬的,这样的提醒。让我无语凝噎。
3、我很欢迎讨论的,你可以说“你写的某设定与某文的不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大家讨论。但请不要“肯定”我写的有问题,而证据是因为我跟另外一本架空小说不一样!坦白说,这样的说法很拉仇恨,别让人躺枪。
通常情况下,架空是影射现实历史,找不到原形的骨架,我很少会胡编,给个大概的出处我还是能做得到的。所以,关于世家,可以自行搜索魏晋南北朝历史。我真不想科普了。
关于太子的问题,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宗法。“以贵立”,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如果要说明,请给具体出处。因为我唯一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是《孝庄秘史》里说“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在戏说小说清宫剧里可以化用,但这种说法并不是通行的!就算是秘史里,贵妃的儿子还是没争过庄妃的儿子,贵妃位份可比庄妃高。
如果想百度,不如百度郑贵妃与王恭妃,郑妃位比王妃高的时候,她所生的第三还是没能立为太子。
最后,这篇文大家大概也感觉到了,影射的历史背景有魏晋至隋唐的影子,所以,表拿明清来卡它好吗?
中国历史很长,也许是清穿过于盛行,给大家太太奶奶满院跑,爷来爷去才是古代的错觉,事实并非如此。
67、过招的双方
李俊喝得尽兴,还饶上一坛酒揣回家。
李丞抱上大腿,还跟李俊一直吐槽了李神策。
郑琰得到了情报,还掐着李师叔的脖子让他写了张欠条。李师叔被掐得高兴,欠条写完了,还飞笔写了封字帖。值大钱了!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池脩之了,怎么看那个丫头怎么还没开窍,池少年忧郁了。
李俊抱着酒坛子还在跟郑琰磨牙:“小丫头,小财迷,敢拿我的字去卖钱试试!”
“你东倒西歪的,写出来的字我还嫌没意境呢,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儿上,我才大发慈悲收了的。”
“你还得瑟上了!”
“我就是,你能怎么样啊?”
……
……
……
吵得幼稚而没营养。李俊估计是从小就要培养出名士风度,家里又拿他当家宠,没人跟他吵架,这一回跟个小朋友吵得热火朝天,一圆童年梦想。
李丞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内心深处极想八卦眼前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交情,还是识趣地告辞了:“我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签押。”打卡下班去。让他惊讶的是,起身相送的居然是池脩之:“李郎慢行。”
两人缓步往外,池脩之对李丞道:“李郎只管尽忠职守便可,李神策是李郎族亲,也是晚辈,他管不到李郎头上的。”
李丞会意,刚才在屋里他只管吐槽告状,不好意思在李俊面前求一个少年说情,李俊呢,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绕道走的。池脩之已经会意,借送客的机会提醒一下。
李俊已经醉倒了,还是不肯松手,郑琰招呼他的仆役来连人带酒一块儿搬了出去,又吩咐自家仆役打扫卫生:“叫他这一闹,什么都没备下呢。”
池脩之一迈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劝道:“你这里的门禁也不很严,竟能让他翻了墙进来。他没恶意,旁人就不好说了,你可要仔细。”
“我就白天过来,还带着人呢,又不住在这里。”
“往后你要过来,往我那里送一讯息,我陪你过来,总有个照应。”
“呃”
“总不能白蹭饭啊,”池脩之温柔一笑,“我还要等着拿贿赂呢。”
“哦。”郑琰口上答应,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了。
从李俊口里知道了李神策的祖宗八代,李丞还友情提供李神策诸如幼龄期尿床等等黑历史,完全不负这两个人身上贴的八卦男标签。郑琰回来就跟她爹报告了,池脩之也责无旁贷地去报告了顾益纯。
郑顾二人身在两处,却是同样的无语。尼玛这样就拿到了情报啊?这么简单,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想了半天的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顾益纯是个厚道人,夸奖了徒弟几句:“同僚之间守望相助,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只要不有干国法,能帮则帮。事情未必就到了那一步,你也不妨观望一二,凡事不要强出头。当机立断与选择时机都是学问。”
池脩之一躬身:“谨受教。”
这边一对师徒关系不错,说话还打着一点机锋事关重大,目前还是意会。另一边一对父女说话就直白得让人汗颜了。
郑靖业则是抖抖面皮:“近日你只往你师傅家去,别的地方少走动。李家人说的话,还是要核实一下才好。”
二李还不是郑家的探子,即使是,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全心全意的。哪怕是全心全意的,人的能力也有限,如果他是猪队友,再忠心,你也要倒霉。对于外界信息,拥有一颗能充分辨别信息真伪的头脑才是最重要要的。不能听风就是雨。
郑琰坐在榻上,伸着两条腿,两只脚一并一并的:“嗯,我知道。李师叔于俗务本就不通,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叫人哄了呢,另一位,也不知道是存的什么心。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想拿咱们当枪使都不一定呢。不过好歹有了个门路。我看他们说的,也差不离了。”
“哦?”
“除非是李家人全家一块儿作了一场大戏,眼下的情形,李神策还真是生性好得罪人。”郑琰分析着。
“只怕一时半会儿他这个性是对了圣人的胃口的。圣人辛苦了一辈子,到现在就想事事顺利,李神策锋芒毕露,言语时必是直率,圣人会喜欢的。” 李神策对自家人不友好。这个文章,也不好做,完全可以说是因为痛心家族腐朽。
郑琰嘲笑着:“圣人就是对他一见钟情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是太子。”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依旧是越过李神策,直击太子。凭你风吹雨打,我自不动如山。
郑靖业含笑道:“使野有遗贤,乃是我的不是。李神策既有识人之明,就不能抛诸荒野。”他准备邀其他几位丞相一起,举荐李神策。郑靖业一共大张旗鼓地荐过两个人,一个是季繁,另一个就是准备荐的李神策了。
郑琰心说,爹,你坏透了。
郑靖业想的却是,得跟他师兄家通个气,别让庆林长公主误会他擅自行动,倒东宫这件事情上,还是需要庆林长公主合作的,彼此可不要生出嫌隙来。庆林长公主可是正在拆着东宫的台呢。
于是,郑靖业一方,父女二人再次明确了坚决以太子为靶心不动摇,修正了详细的计划,补充了应变方案。郑琰还友情提供N种另一个时空的贱招,端的是凶残已极。
那么东宫呢?
东宫里,萧令行尝到了甜头,根据李神策的建议,他的行为在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那里也得到了些好评。宿敌不可能这么快和解,东宫也没那么天真,只要在除敌人以外的人特别是皇帝的眼里东宫是好人就行了。李神策还见了皇帝,到现在已经谈了大半天了,午饭是一起吃的,眼下掌灯,皇帝居然还要跟李神策共进晚饭。
萧令行确定李神策被皇帝留下吃晚饭,连说了三个“好”字,扬声道:“酒来!”
酒斟上了,萧令行连饮数盏,觉得醉意不浓。脑补了干掉郑靖业,抄他家里的酒来与亲信痛饮。正自高兴,不防宦官匆忙来报:“新昌郡主爬上北边的望云楼,闹着要跳楼!”
萧令行急奔出来,看女儿这样闹,东宫庭院里已经聚起了一堆火把,事态一旦扩大,皇帝可就在隔壁宫里呢!
顿足道:“此女生要破我家门!”
一片火光之中,新昌郡主容色清冷:“阿爹终于肯见我了。”她被关了俩月禁闭,出来就觉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结果被陈氏告知她爹让她嫁给文昌侯家的小儿子。
新昌郡主挨了道霹雳,又得知她妹妹也要嫁人了,也不高兴。想去合计一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是?她妹妹也自抑郁:“我们姐妹总在此事上不如意,想那池家,百年前算是大族,堪配帝室,如今已降至三流以外,我……我……”她一点也不想嫁,她比较喜欢她表哥傅宗铨。
新昌郡主只听到“池家”,忙问:“哪个池家?”
这一问就问出事儿来了。
新昌郡主跑去跟陈氏理论,被陈氏又训了一通,还勒令宦官看紧了她,不许她去见太子,在求告无门只好使用激烈的手段求上访。
萧令行酒意化作怒气,骂道:“如果不懂道理,你这是要忤逆于我么?”
“我虽驽钝,也是体自殿下,奈何辱我至此!”新昌一指她妹妹所居之处,“她有什么好?本该是我……”
萧令行的武力值至少是中等以上,弯弓搭箭,在一片惊呼声中,把女儿射了个对穿。
“新昌失足坠楼,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萧令行的声音极冷,“侍候郡主的人呢?”
自始至终,新昌郡主只在史书上载:“母吴氏,年十七而亡。”廖廖数字而已。
萧令行放下手中的硬弓,立诛了新昌身边的宫婢宦官,威压之下,封口令得到了最有效的执行。忙完这些方问:“李先生回来了没有?”
李神策此时正在跟皇帝喝酒,一边喝,一边观察皇帝,心中生出一丝失望来。
李神策在冒险。顾益纯没看错他,他投奔太子就是在投机,早了,太子没遇上那么严重的危机,他没办法凸显自己。必须出现得晚,太子危机已重,才能显出能耐来。
李神策一向自视甚高,跑到太子手下当个解闷的清客非他所愿。不特是太子,谁都一样,由于他把自家人得罪得一干二净,家族内部发配了他,也就没办法在任何一个皇子那里混一个“元老”的级别,给一群他看不上的人打下手,他不乐意。
没买到原始股,能在一片惨绿的时候大量入手,然后抬高股价,也是划算的。这是李神策的选择。眼下确实是太子一绿到底的时候,是他发挥的好时候。萧令行就要格外重视他,他也就能从容取得萧令行集团首席谋士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子对他言听计从,目的初步达到。李神策也有难题:太子这里不说积重难返吧,也是困难重重。亏得太子还算有一点政治素养,不算烂到家,也还懂得欣赏李神策,知道李某人说得是对的。
李某人手里还握着一张要命的牌皇帝的个人情况。
他赌的是皇帝的寿数。能活过六十岁的皇帝有几个?
郑靖业也好、诸王也罢,如果第二天皇帝就挂了,他们还有什么好闹的?要么造反、要么自杀,李神策是没想留这些人的。
两相比较,竟是李神策占优。这也是他敢选一个势颓的皇太子的原因。再不济,以东宫和大正宫的距离,嗯嗯,对吧?
看着老当益壮的皇帝,李神策的心情郁闷得无以复加。皇帝思路清晰,吃得香、喝得爽,俩人中间还出去射了一回箭,看得出老皇帝极重视健康。难道真的要走那一步?唔,得提前筹划一下才行。
李神策陪皇帝吃完了饭,主动告退:“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皇帝很遗憾,难得有一个说话如此一针见血的人,居然这就要走了,言语中颇为不舍:“卿且去,明日再来。”李神策看人,也是有几分准头的,皇帝不能不生出爱才之心来。
[谁TM要再来啊?!看到你过得这样好,我心里就难受了。]李神策含糊告退。
退出殿门,李神策心里正不爽,东宫的人又迎了上来:“先生,殿下有请。”
李神策皱眉问:“又有什么事?”
宫人一脸欲言又止。
“罢了,带路罢。”
一路到了东宫的一座偏殿里,萧令行正独个儿坐着:“李先生可算来了。”
“太子一脸怒容又是为了什么?”
“新昌死了,”萧令行说话也阴恻恻的,“这个忤逆女!我已把事情压了下去,文昌侯家那里不知道消息还好,要是知道她与妹子争夫而亡,又要生出事来了!”
“消息压住了么?”
“杖毙了几个,一时半会儿没人知道。过了这一阵儿,事情定下来了,也就无惧流言了。”
“殿下就该尽早向池家提亲了。两个月了,殿下待长公主已然和缓,现在说,也不算突兀。且广平郡王年方十六,正是该有志有学的时候,为何不登庆林长公主之门,求教于驸马?”
一边是女儿跟人家学生联姻,另一边是让儿子去倒贴,做足了样子。李神策的主意,也就是糊弄皇帝而已,不管庆林长公主系接不接受,只要东宫表现得有足够诚意,让皇帝喜欢,就行了。
一儿一女都捧上来了,庆林长公主又没明着跟太子闹崩,总不好拒绝。真要拒绝了,那就是庆林长公主在皇帝面前失礼。
萧令行道:“只恐见辱。顾益纯入京数年,总不肯教授皇子。”
“那就让郡王天天上门去,”李神策撇嘴,“谁要真当他学生了?”成了,有个名士老师,不成,是有志有学、礼贤下士,但是顾名士架子太大,还不给侄孙面子。妙的是不论庆林长公主还是顾益纯,都没有明面儿的政治势力,东宫所为只是亲戚间的善意表示,谈不上利益随皇帝怎么想去吧。
萧令行抚掌大笑:“先生真宰相之才。”
李神策难得自矜地微笑了一下。
这个宰相才第二天就受到了严重打击。皇帝很喜欢他,丞相们又都履行职责地推荐他,两处一合计,皇帝决定给他个官做。给的起点还很高“散骑常侍”。这个职位本朝大概是郡守一级的,但是不临民,多做为加官,以示与皇帝很亲近。此时是给了李神策一个起点很高的出身。
李神策却被噎了个倒仰,他拒了皇帝的封官。
拒了皇帝的封官,宁可当个布衣。他不慕权势吗?当然不是,只是不想居于人下罢了。如果官职不在人上,宁可不要,做一个超然于局外,但是对至尊的影响比谁都大的人!
散骑常侍现在没权没钱,就是混吃混喝,李神策一点也不想留这样的案底,他坚决果断地给拒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好……好多萌物!
68快化来得快
死一个郡主本不是大事,李神策也未放在心上,心底却总有一种违和感。疑惑了半天,也没抓着那一丝灵感,直到萧令行来找他。
李神策对于萧令行一天之内问了八遍 “新昌已去,当如何应对?”深表奇怪。他为太子制定的计划应该是很正确的,新昌嫁与皇帝舅家,也是打的感情牌。萧令行都已经跟皇帝报备过了,可新昌死了,计划被迫搁浅。
然而在李神策看来,东宫已经表明了姿态,嫁与不嫁,这亲结不结得成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已经知道了东宫的态度不是?太子怎么还这么问呢?
李神策是自负,却不很傻:“殿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新昌郡主之亡,与文昌侯结姻不成,虽不如意,也不致生隙,殿下坐卧不宁又是为的什么?”
“这”萧令行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含蓄地道,“她不满婚事,爬到望云楼上去,以死相胁要与我理论。我……不能让她闹得人尽皆知,张弓搭箭要吓她一下,不想却失手把她……”
萧令行当时只想着不能让新昌闹出来。看她那个以死相逼的样子,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恐怕还是会生事。萧令行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哪想再为她分神呢?心中已恶念。
又带了一点酒意,脑补得过于淋漓畅快,把闺女当仇人砍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闺女要是留下来,跟个仇人起到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李神策终于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了!
“您就失手让她坠楼了?”
李神策对新昌这个“不识大体”的任性丫头没半点好感,但是现在他只想抽萧令行!没错,新昌这样闹不是个办法,如果掰不回来,嫁出去也是拉仇恨,只好让她“暴亡”,反正“暴亡”二字史不绝书。可你也别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啊?!把她劝下来,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萧令行见李神策不说话,催促道:“这该如何是好?”
你还想“好”?
“殿下瞒得我好苦!”李神策目光灼灼盯着萧令行发问,“殿下有没有下令封口?当时都有谁在场?如今可再不能隐瞒了!这消息万不能传扬开来的!”MD!刚才就应该接了皇帝的征召去当官了,这太子是什么人品呐!虎毒不食子,这位倒好,下手把亲闺女给干掉了。要不是怕丢脸,李神策真想拔腿去追传旨内官。
萧令行道:“当时就已令下人不许多言了。彼时天晚,已禁了成年男子出入,只有宫婢宦官。”
李神策根本没问萧令行在场的人可靠不可靠,他已经不相信萧令行的判断了,这货就得手把手教:“录下名字,谁都不能说出去,使人探听有无流言传出,圣人那里,殿下须得好好解释。新昌郡主是失足坠楼!只盼着外面没人乱说才好!”
李神策不得不亲自挽袖上阵:“昨晚何人当值,总是有名册的,今天没人出宫吧?”照着值班表抓人。宫婢太监寻常也是出不得宫的。
李神策两个多月以来过得风光顺畅,终于踢到了铁板,这块铁板还是他自己选的投资对象。他终于对萧令行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怪不得他身为太子还能混得这么惨,脑残没药医了!头一回觉得好像买了支垃圾股。
萧令行是个垃圾股,陈氏却是个合格的太子妃,萧家女儿不好教,但是东宫的宫婢宦官她还是管得挺不错的,到目前没止还没走漏消息。李神策一颗受惊的人心这才归了位,千叮万嘱:“殿下以后切不可鲁莽。”
萧令行自己也在后悔,连声答应:“再不会了。”
“郡主丧仪自有有司负责,吊唁的人必不会少,东宫诸人脸上切不能露出端倪来。广平郡王近日也须守礼,暂不要去顾家了。旁的事都放一放,先过了这一关吧。”
“就依先生。”
李神策眼睛直望着前方,幽幽地道:“郡主一向康健,这回去得突然,只恐诸王会有什么想法。竟不如引之入彀。”借机设了个套儿,搂草打兔子,把水搅浑了。故意露出破绽,引人探听,你要探听了,就给你扣一个窥伺东宫的帽子。
还真有上当的!
太子的对头不少,齐王首当其冲,深觉其中蹊跷:“好好的一个丫头,大晚上跑望云楼上干什么?又不是节庆,四下一片灯火辉煌,黑灯瞎火,她脑子有病么?”又听他妈韩昭仪嘀咕,她安排在与东宫一墙之隔的大正宫御花园内紫云阁的宦官回说,昨天夜里,东宫那边灯火很亮,折腾了很长时间,男男女女的惊呼,直觉不对劲儿。
怨不得顾益纯不看好他,齐王也是个急性子,他还真的让老婆女儿借道恼的机会打探。非但如此,还派了内官趁随行之机在东宫里伸头探脑。东宫规矩还在,没什么人敢乱说,他更觉不对,这些人的面色可不大好看啊!
下了力气收买内线,恰中了李神策的计。
人赃俱获,萧令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到了皇帝面前:“二郎这是要做什么呢?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派人探问。”这倒打一耙也是李神策教的。
皇帝砍了他的许多兄弟姐妹,但是却没有砍过一个儿女,怎么也想不到新昌郡主是太子失手误杀。齐王也没这样想,他估计是新昌不愿意嫁所以自杀,要是能再查出点痕迹来,东宫与文昌侯家就得有隙,他就能从中做文章。
皇帝把齐王叫了来大骂:“你这蠢货!手足兄弟也要相疑么?东宫也是你能窥伺的?”
他终于意识到了,齐王与太子,这关系不止是不好,再放任下去就要成仇人了。他现在对太子不满,也没有到立下决心就废了的程度,自己为了争皇位砍兄弟的人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手足相残的。思前想后,不如把齐王放得远远的,让他不要再惹太子生气,省得自己死后被秋后算账。
“你滚去凉州做刺史,学些做人的道理去吧!”大脚一开,送齐王到了千里之外。
齐王傻眼了,离京那么远,他要怎么回来啊?这不流放么?
太子也傻眼了,这货离京那么远,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我要怎么制止啊?他要扯旗造反怎么办啊?天高皇帝远的,凉州民风彪悍,战斗力不俗啊!
皇帝决定了的事情,这两位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脑筋清醒了,皇帝已经下定决定要拆开这一对相杀相爱的兄弟了。反对都没得反对。
齐王哭着喊着要求过完年再动身皇帝都没批准:“藩王守外乃是旧制,你两位叔叔是体弱不利于行才留在京里,你年纪轻轻正该为父分忧。”赶着他走。正好,今年刺史入京搞工作汇报,凉州原刺史就不用回去了,在中央当了侍郎。
齐王还是太嫩,要不顾益纯怎么看不上他的呢?也不看看人家郑靖业是怎么做的!
李神策拒了皇帝的征召,反而做了东宫的白衣师友,郑靖业对此赞口不绝:“李神策不贪慕富贵,品性高洁。”他是个好人。
叶广学跟着落井下石:“如此高洁之士而心向太子,东宫正位二十年如今已得人望,臣为陛下贺。”恭喜你,你儿子人缘儿比你好。好人更喜欢你儿子不喜欢你。
郑靖业肚里暗笑,叶广学的女婿是魏王萧令诚。萧令诚母为淑妃,姨妈嫁给了蒋进贤,他还有两个同母弟、两个妹妹,外家还是望族。这么大的一张关系网,哪怕自己没想法,也有人想推他上台。
蒋进贤同样不喜欢太子,太子信任李神策,李神策……打击过蒋进贤那脆弱的小灵魂。曾说他名为进贤,实际上巴不得把朝上塞满姓蒋的亲戚,不是进贤,而是想当寄生虫,把朝廷当宿主。
蒋相极诚恳地道:“太子羽翼丰满,正在展翅高飞之时,圣人有子若此,实是江山之幸,社稷之福。”
看吧,捧杀这种事情,是完全不需要本人同意的。其实都不用跟临时队友达成共识,摸清了别人的心思,连串通都免了,大家心照不宣就把事儿给办了。
要郑靖业说,太子这闺女死得确实蹊跷,真要借机生事,你查个P啊?!出二十贯钱,包管京城里的混混、乞丐、八婆给你传得满城风雨。切~
不过新昌郡主跟他闺女在大街上打过嘴仗,他担心对女儿有损,这才没起这个意。
因着新昌郡主这一故去,皇帝踹走了一个儿子,令诸王一起提心吊胆。庆林长公主的茶会来的人就多了,大家口上胡说着些外交辞令,都想探探别人的底。
庆林长公主最担心的却是侄子们害怕了,怕皇帝还是一心护着太子,被打压得没了信心。故意叹道:“可惜二郎没来,你们都长大了,今年是二郎出京,明年不知道是谁了,眼看子侄辈渐少,我可真是难过。”说着还掉下了几滴泪。
“圣人也是,辛苦一辈子图个什么?还不是想儿孙绕膝么?他倒好开始打发人了。这都几十年没有令皇子出镇地方的,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呢?”她还埋怨她哥哥。
她猜得没错,赵王、秦王两个是心生退意了的,他们俩排行不占长、生母也不是特别显贵,当年图表现也是怀揣买彩票的侥幸心理。自以与东宫结怨不深,齐王那是活该,自家老实一点只求不要到穷乡僻壤里过日子才好。
被庆林长公主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皇帝为什么把齐王踹了呢?安排后事么?要在太子手下讨生活么?太子会怎么对大家呢?这就脑补了起来。
庆林长公主不但背后说,她还光明正大地“劝”到了皇帝的脸上:“怎么连个年都没过就让二班郎走了呢?我?保二郎?他是你的儿子、大郎的弟弟,哪用我来保?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大郎是你选的太子,你这是,不是叫人多想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听着怎么心里发毛呢?”
千万别得罪女人!她们给人找麻烦的本事那是一流的。
要池脩之说,女人本身就是个麻烦!
他时不时要去看一下外祖母,他外祖母除了思想顽固了一点、心理脆弱了一点,总体来说还是个比较省心的老人家。没想到这位老人家今天给他甩了个重磅炸弹:“大郎十五了吧?明年就十六了,是大人了,也该成家了吧?”
池脩之还敷衍着:“我还小呢,不急不急。”
池家外婆摇头:“胡说!你们池家就你一棵独苗,你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比什么都要紧!你娘要是活着,必也是这么说的。”
[我娘肯定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池脩之腹诽。他妈跟他外婆就是两种女人:“不立业,无以成家。”拿啥娶媳妇儿啊?
池外婆坚持:“你已入仕,怎么能说没立业呢?像你这般年轻就已有这样的品级,多么难得。”
池脩之默。
“我看呐,你要是答应了,咱们就相看相看。”
池脩之听着不对味儿:“相看?”您要相看谁啊?
池外婆经过了儿女婚事,眼界也略略现实了一些,但还是认准了想要世家女。不能是当红的,也得是曾经的世家。这一类人里,倒是有一个现成的。
池家舅妈姓谷,祖上也是世家,不过现在没落了。家里倒是还有几个人,眼前这位小谷氏,是池舅妈的侄女,她的父亲今年得了一个小官,要到外地上任,又恐到了地方不利于子女成长,池舅妈就想把侄女儿接过来教养陪伴。
小谷氏今年十三,出落得亭亭玉立。池舅妈一看就中意,又生出一段心思来。她是人长辈,关心晚辈很是正常。谷氏一家因小谷氏要留在京中,特意登门来拜谢,谷氏挑动心思,看婆婆对自家侄女似是十分满意,等哥哥一家走后便向婆婆提了一提。
“大郎年岁渐长父母又不在,池氏又无亲眷,阿娘与我俱是大郎长辈,也该为他筹划筹划了。”谷氏这还真没坏心,只觉得自家侄女条件好,也是旧姓出身,当得起做池氏媳妇。
当然,池脩之是潜力股,侄女嫁了他倒是不吃亏。潜力股池脩之什么都不错,然而势单力薄,家族已衰,真想当红著姓女也有难度。
这样的组合,在现在已衰落的世家中间,实是常见的很。
池外婆也动心了,就向池脩之提了一提:“不及早相看,好媳妇儿都叫人求去了呢。”
池脩之越听越不对味儿,立意不让他外婆说出对方名字来,一说出来就坏了:“我还是向老师请教请教的好。”
“呃?也是,”池外婆想起池脩之还有一个长辈,论起来老师是除了父母最有发言权的人,“你可别学他,五十好几了才娶妻。”
池脩之满头黑线。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同学都木有在上期萌物名单上出现,挠头,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按说应该都是萌物来的,唔,还有一位萌主。
69郑靖业松口
池脩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拍桌打凳的无良男子。自从他拜了师,顾益纯先生的名士形象就越来越崩坏,一路下滑到了不良猥琐大叔的等级。
顾大叔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哈哈哈哈!你也被逼婚啊?!”挤眉弄眼地,“你现在可怎么办呢?令外祖母可是你的长辈。”
这等幸灾乐祸的口吻实在让人手痒!他当初要有多么想不开才会上赶着过来当这货的学生啊?!
池脩之觉得,在这位老师面前,装面瘫比较安全,于是他面瘫着,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凉凉地提醒:“家外祖母终是外姓之人,倒是先生,也是我长辈。”别忘了,在现在国情当人老师的可比当人外婆的对自家学生责任重!敢坑自家弟子,你就死定了。
顾益纯好久没这么痛快地笑过了,当年他也被逼过婚,那是真正的强买强卖,捆成颗粽子似的关押。比起他当年来,池脩之这样的遭遇委实不算什么。他也没打算不管这位得意门生,所以才会笑得这样开心。
“……”池脩之继续作面瘫状盯着他老师。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现在急又有什么用?推得了一个推不去两个,你不乐意的能推了,你乐意的,眼下能娶了么?这件事情做不好,旁的再费心也是白搭。”看这老不正经的,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另一个学生啊?
嗯,这才像是人生导师该说的话(喂!),池脩之稍感欣慰。
顾益纯笑够了才摸着下巴认真分析:“七娘还小,你又”目前条件不够,“就算七娘再大些,安民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有,安民曾戏言,由女自择婿。”被称为相人奇准的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此时发出极度猥琐的光芒。
有这样的老师,当徒弟的想恭敬都有点难度啊!池脩之直接给老师布置了任务:“弟子就回禀外祖母,先生已有打算了。”你可千万别穿梆啊!
顾益纯是个靠谱的人,虽然嘲笑了弟子一回,还是认真答应履行职责:“知道了,”恢复了正常表情,“你毕竟年幼,虽然处事有分寸,有些书还是没读够,既入朝廷,就多研习些礼仪律令,总要补了经验不足的缺处。有些事情急不来。”娶媳妇儿什么的,也得有资格才行,不然你现在就回去答应你外婆吧。
池脩之默默无语,要不是你们师兄弟两个老混蛋把我扔朝廷里去了,我……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吗?最坑爹的是那个小丫头现在还不开窍!真苦逼啊!换个人家,管你开不开窍,过了老丈人那一关就算完了,娶回来慢慢开,哪怕年纪小,那更好,先定下来,她想对别人有啥啥也提前有了限制了。郑靖业可好,让闺女自己选女婿!
池脩之头一回对自己的偶像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怨念完了还得去读书上班,今天跑来见老师,没遇到师妹,据说她姐姐有喜被打包到姐姐家慰问去了。
唉唉,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混了个从六品,这官职在当朝大佬眼里不算什么,问题是扔到官场上去已经是非常吓从了。他还不是那种荫职,还是靠审案有方被皇帝有理有据地提升上来的实职,想进一步高升,难度大得不得了!
怎么着也要混个五品左右吧?郑家丫头现在已经是郡君了好不好?
池脩之苦逼着,顾益纯的脑袋也没闲下来,看好这个弟子是一回事,默认他可以耍一点小心思与郑琰接触是一回事,但是许诺他是从来不肯做的。顶多就是提醒。他也知道郑琰的婚事比较麻烦,他当年可是逃婚的来着,为的就是不娶一个官场暴发户的女儿。郑家比张智当年好很多,可也脱不了暴发的影子,池脩之留着也不错啊。郑琰那个小样儿,如果嫁得不好,顾益纯也觉得惋惜。
顾益纯嘲笑完池脩之,还是跟郑靖业通了一回气:“我那个傻学生今天可遇着难题了,”三言两语就把事说了,“你要真有心,留着也就留着,别留几年又看不好,那也是我的学生不是?”
郑靖业正犯愁呢,好好的女儿,培养成了个动乱份子,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他都异想天开想要招赘了。被顾益纯一说,觉得分外愁人:“她……我是真不知道她要怎么样了!让她自个儿看吧!”
顾益纯真傻眼了:“你还真由着她?!我只当你是推脱之辞。她一个小娘子,到哪里见那么多青年男子?还挑?!咦?也就是脩之了,他们处得也挺好……”自言自语了起来。
“什么?!”轮到有个萝莉女儿的郑靖业跳脚了,“怎么还有这回事?他还敢跟阿琰处得好?”
“咳咳,你别想歪了,阿琰这丫头还没开窍呢。”
“哦……”又恢复了开明父亲状,“让她慢慢看,慢慢看。你也要让池家小子老实一点才好!”
“……阿琰是会吃亏的人么?”
“别的事情上我是不担心她的,她现在还不懂男女之事,这个……”
顾益纯一天之内嘲笑完了徒弟再看师弟着急,真是圆满。该说的还是要说:“脩之是个好孩子,外冷内热。你也能看出他的本事来,再一犹豫,可叫人给订走了。阿琰虽小,也不是让她现在就嫁。比这还小的,两家约为婚姻也不少见。脩之的本事,再有你我扶持,池氏重振家声也不是不可能。他家人口又单纯,阿琰……不会吃亏。只有一样可虑,他在父母上头,有些欠缺。”
顾益纯分析得客观,说得也含蓄,话语中还透中比较看好这一对的意思来。池脩之这么抢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也是他为什么分这么关心小儿女的心事。
世家自有一套评价系统,池氏这样的,前前后后沉寂了百年的家族,评分已经被降级,早不是当年的一流名门,仅存一段辉煌过去而已,实谈不上炙手可热。哪怕自身有为,背后没个宗族,很多人也不愿意要他当女婿。只因背后靠着顾益纯,隐隐与郑靖业、庆林长公主,还有已经隐形了的名士季繁一系挂上了关系,这才成了抢手货。
东宫是看中池脩之这个人么?可不见得,根本是看中了他背后的靠山。与这样一群利益集团牵扯在一起,池脩之本人想不发达都得是在作者那里失宠了才行。
池脩之现在萝莉控着,如果郑靖业一直这么钓着他,三年、五年还行,再久,不定生出什么变故来。到时候顾益纯也得为难,担心师弟和徒弟有了芥蒂。池脩之父母双亡,确实是个缺陷。不过这一点在郑靖业这里也不算什么,郑靖业就是幼年丧父,婚后不久又丧母。
“他与阿琰素熟,也说得到一起,凭着这一份情份,日后日子也过得和气些。”为什么表哥表妹的配对这么流行?为什么公婆被称为“舅姑”?知根知底,又有先前的亲戚情义在,只要一方不太过份,另一方都能包容。
郑靖业不是个会犹豫的人,此时却没有下决断,顾益纯说的样样在理,只是女儿年纪还略小。“我再看他几个月,明年必有答复。”
“成。”
顾益纯看人神准,郑琰确实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皇帝仅存于世的兄弟有两个,一个是卫王,另一个就是曹王。这两个人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老实。卫王不问政事,只管风雅。曹王比他还隐形,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老实头子,年老了更是低调得令人发指。
再隐形他还是存在的,尤其是他的儿女也要结婚。曹王家最热闹的也就是给儿女议婚、办喜事的时候了。
曹王为人老实,小老婆没有卫王多,儿女却是不少。现在到了适婚年龄的共有三子二女,曹王身体不好,年纪比他皇帝哥小,药比他皇帝哥吃得多了好几倍。京中的氛围诡异,他的脑子没理出个一二三来,只是本能觉得不对。他也有应对的办法,把儿女婚事扔给孩子他大伯。让皇帝去安排是最保险的!
皇帝年轻时断手断脚颇有壮士解腕的风范,到老却很念旧,对兄弟姐妹不是一般的好。又因为亲自把齐王扔出京,勾起旧年断手断脚的恐怖回忆,对曹王格外照顾。曹王又从不惹事,皇帝听了曹王所请,大方地道:“这个容易。”
女婿好选,曹王的要求也不高,皇帝常见朝臣,想了一想,一划拉,郑琰就多了个六嫂。这位封的郡主,是曹王继妃所出,年方十六,长相不顶美却也能看得下去。
郑琰五嫂郭氏与这位郡主是表姐妹,听了就说:“他们那一家子里,她算是脾气好的了。”
杜氏道:“人好就行。”才不在乎她脾气好不好呢!多坏的脾气也收拾得了,过不下去就离婚呗。
于是两处走程序,因是皇帝做媒,哪家也不能反悔,八字都是意思意思地合一下算完。还要到宫里走一趟,谢一回恩,大家亲戚聚会一下。
又因皇帝还答应了曹王帮他说儿媳妇,苗妃自告奋勇组织一次活动,皇帝也答应了,昭仁殿里就热闹了起来。苗妃是主人,淑妃、贤妃两个平时极少踏足昭仁殿的都过来了,还有各王妃、公主、郡主……数得上名号儿的都到了。因为是做媒,苗妃就申请让各家夫人带着女儿进来,而不是限定必须有封号的才能来。
一时花团锦簇。
郑琰发现,凡她没注意的时候,必要遇一两个仇人。
前面说过了,郑琰在大场合也有几个小尾巴。苗妃又存了当媒婆的心思,说媒什么的,那当然是要拣对自己有利的说,郑琰与她的小尾巴作为亲苗妃系也理所当然地出现了。苗妃还没傻到让郑琰嫁曹王家,明显的郑靖业看不上,但是呢,有郑琰在,不利于己方的事儿,多半要被这丫头搅黄掉,这自是苗妃所喜闻乐见的。
大家见过礼,夫人们一处说话,女孩子们聚作一处,郑琰就拖了一串小尾巴。
郑琰照例还要与苗妃打一声招呼,苗妃格外热情:“你如今有了师母就忘了我了,总看你师母去了。哟~我看看,又长高了。呃?这些都是谁呀?”
郑琰心说,你就装吧,她们没你允许能进得来么?她们刚才跟着她们的妈行礼的时候,你分明看到了啊!少不得一一介绍:“这是于家小大娘,这是李家小娘子,这是林家……”
一众女孩儿粉雕玉砌,苗妃自打生了儿子,口气也家庭主妇了起来:“都是好孩子。你招呼着她们一道玩罢,可不要拘束了,要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叫凉秋招呼,可不要见外。”
郑琰答应一声,带着她的小团伙挪到一边了。今天这场面她早就收到了郭氏的内部情报,这是没有她们的事儿的。
一挪就遇到了仇人。
郑家最大的死对头是东宫,东宫理所当然把郑氏当路上的石头,看不见便罢,看见了踢一脚纯属正常。正像郑靖业系有事没事找一找东宫的麻烦一样,彼此已经说不清是怎么结怨的了,却也没想着化解。
东宫郡主有好几个,除了经常露面的新昌郡主,太子次女也十四了,不过因为乃姐比较高调,她身体又不大好,不常在外界出现,显得很温和。现在新昌也去,这一位郡主就要在女孩儿堆里代表着东宫。郡主号咸宜,傅良娣所出,还有一个弟弟,后台也算很硬。
咸宜郡主与傅宗彦等女孩子聚作一处,也在转移阵地,不幸撞上了郑琰。
两队女孩子互相并不认识,郑琰见傅宗彦还是几年前,大家都在长个儿的时候,装束也不一样了,依稀辨认而已。你不跟我打招呼,我还跟你打招呼不成?郑琰头都没歪就带人掠过。
李小娘子还不小心撞了咸宜一下。咸宜郡主别看十四岁了,身体却柔弱,被十二岁的李小娘子一撞,还后退两步,被傅宗彦给扶住了。咸宜郡主一脸恼怒,却自持身份并没有先开口。东宫系的女孩子不干了,傅宗彦修养还好,另一位郑琰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子就挽袖上阵了:“大胆!你们无礼!见了郡主也不行礼,居然还冲撞郡主!分明是故意的!”
李小娘子一竖眉:“你可别诬赖好人!这里人这么多,或有些挨蹭,说什么冲撞?又不是让哪家小郎君碰了一下。”很难说她是不是故意的,两伙人在家里都没少听父兄说对方家庭的坏话,妹子们见面很直率地互踩两脚也是正常。搞不好就是个下意识的反应。
东宫系炸了:“好不害臊,居然说什么小郎君。”、“张口就是小郎君,真不害羞。”傅宗彦心说,你们跑题了,扯什么小郎君啊?应该咬着无视郡主才对,忍不住开口了:“无视郡主在先,冲撞郡主在后,目无尊长,理当请罪!”
李小娘子涨红了脸。
郑琰原本也跟咸宜郡主一样,呆在一边装X,让小弟马仔与对方互掐的,眼见情势不对,正想招呢。忽听得傅宗彦这样说,登里火了。MD!你丫以为这是行走宫中得发明“跪得容易”的朝代啊?真当士人是奴才啊?!
两派本就不睦,当下吵了起来。
苗妃如愿以偿地看了场热闹,把双方叫过来理论。东宫系死咬着咸宜郡主被冲撞了。咸宜郡主本就体弱,不用装就弱柳扶风要昏倒的样子。郑琰这边的人就说根本不认识这个是谁,也就谈不上行不行礼,还有,你说撞了就撞了啊?除了你们谁承认啦?
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小姑娘,把平素修养扔一边,叽叽喳喳,犹如一群麻雀,吵得人头大。
太子妃陈氏也在场,便说:“小娘子们一处玩笑,有些挨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摆出了大度的样子想要息事宁人。
苗妃无法偏袒,更得把事情搞清楚了,她沉下脸来还是颇有威仪的:“太子妃不必多言,是对是错,断没有委屈郡主的道理。”热闹看不下去了。
这两位一开口,底下全安静了。
李小娘子这才慌了神,她的母亲、李幼嘉的母亲也已跪地请罪。郑党女眷一时静默。
郑琰不在意地笑对苗妃道:“问明了经过不就结了?还要怎么样啊?你们怎么这样肃穆了?今天不是随意玩的么?贵妃不也在随意取笑?哪里就那么小家子气了?”
苗妃被这一串问题问得头一回觉得这丫头欠抽:“昭仁殿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取笑了?”
“原来不是随意的?怎么会?!!!”郑琰瞪大了眼睛,“公主我是都见过的,只没见过这一位,还道今天宫里是不讲礼法,混了些什么奇怪的人来装公主玩的呢!”
陈氏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对子女是一视同仁的,至少物质上是这样。也就是说,新昌有的,咸宜也有。新昌逾制的东西,咸宜那里不可能戴比姐姐次一等的。又因咸宜时常称病不出,更不能在物质上怠慢了她傅家也不是吃素的。
咸宜郡主头上明晃晃的花钿活生生的证据!
李幼嘉是跟我爹混的,李丫头是跟我混的,所以,不能让她吃亏。这时节,根本是管不了对错的,总之,把对方往死里踩就对了!
昭仁殿场景定格在了咸宜郡主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昨天连标题都虫了……
世家出身的顾益纯,思考问题也带着出身的痕迹。世家联姻,除了装X还是因为利益集团。也许顾益纯自己都没察觉,他在做名士的时候清风明月不萦怀,一旦娶妻生子又收了徒弟,在处理杂务的时候就带了少时耳濡目染的痕迹。比如,他就没有给池脩之介绍顾家女。
潜意识里,“我们是一伙的”,相处起来就和谐融洽。
70会战的开始
争吵事件的后续简直是一场灾难,搅得朝野后宫暗流涌动。
然而从事发当时来看,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咸宜郡主在众人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当机立断地昏倒了,郑琰的脑袋里居然跑出“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句毫不相当的话来。
咸宜郡主倒了,围在她身边的东宫系小娘子们七手八脚扶起她。凉秋、清夏这两个昭仁殿的心腹宫婢的手脚更快,游鱼一般滑到了咸宜郡主身边,傅宗彦一只手正触到咸宜郡主的头上,想隐匿证据。
苗妃已经一本正经地对陈氏道:“此事我须做不得主,留待圣裁为宜。”当作没有看到陈氏那一脸为难的表情,令凉秋、清夏把咸宜郡主头上的首饰给除下,又令展示给在场的人看了一回:“昭仁殿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裁判,你们作个见证。”
陈氏的脸色比昏倒的咸宜郡主更为苍白,脸上也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粒。
太子妃本是世家女,礼法规矩上很懂,刚嫁给太子那会儿,里里外外也是管理严实,当然,那时候太子也很不错。架不住一、二十年的顺当日子过下来,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对自身的许多要求。
大家对逾制这种事情,完全已经无感了好不好?只要不是穿龙袍造玉玺,小有越界,谁还没做过一二呢?君不见国家规定商人不许穿丝绸、乘马车,他们还不是照样不鸟规定?顶多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皇家比这还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长期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开始还说一说,也是说一阵儿好一阵儿,不久又故态复萌。太子妃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了:过于与众不同,绝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这里还要隆重介绍一位重量级的配角,朝廷的核心,伟大的皇帝陛下这是一个坑儿子的爹。他最坑儿子的地方在于,为了支持在儿子堆里挣出头来的太子,为了完全确立太子仅次于他的地位,让其他儿子背后的势力都老实一点,免得儿子们骨肉相残,他亲自把衣服解下来披在了儿子身上!
“解衣覆之”。
坑死人了!
有这么强硬的后台,太子在被册立之前认真学习坚守自律了,被册立之后也要被宠坏。很多人本身并不傻,是环境把他们弄傻了的。太子如是,太子妃亦如是。
东宫的大小老婆构成也比较坑爹,皇帝自己对世家印象不好,但是跟世家联姻的时候是一点也不忌讳,不但自己后宫一堆世家女,对哪个儿女好,也要给人说一门世家亲戚。太子妃是名门陈氏,太子良娣也是名门傅氏,傅氏现在论起实权来比陈氏也不多让,几个媵除了育子有功的,也是有名有号的人家出来的。大家还又是情敌关系,陈氏只能管得到面子上的事情,再管得多了,尤其是傅良娣的子女,傅良娣该吹枕头风了。
这种现象在郡主们都长大了之后就愈演愈烈,郡主们的爹与他的弟弟争,郡主们之间也互别着苗头。她们一长大,可以命令的人就多,可以办的出格的事情也多,终于坑了自己的爹。
苗妃看着陈氏的脸色,心中只觉快意,你不是守规矩礼法么?当初苗妃入宫,未及封妃,陈氏可是因着礼法,让苗妃吃了不少鳖。什么见面不大搭理啦(确实不够让太子妃搭理的资格),什么不坐在一处说话啦(苗妃那会儿的文化修养也确实差了一点儿),什么跟苗妃的情敌们走得近啦(人家是老相识了)……等等等等,苗妃可是憋着一肚子的气。
今日终于得了机会,苗妃也不让陈氏有机会说话趁势开脱:“郡主昏过去了,去宣御医吧,太子妃多照看着点儿,小孩子虽犯了错,终是天家骨肉,也不能怠慢了。”挤兑得太子妃不去照看庶女就是虐待天家骨肉,陈氏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起来,不少人已经不忍去看她的惨状了。
郑琰把手放到背后一摆,李小娘子等人一看,齐刷刷踮着小碎步挪到边上。她自己却“好奇”地看向东宫众人,嗨,早就把人得罪死了,这会儿装乖,难道别人就不会把账算到你头上了?她是目送着东宫退场的。
目光再扫下来,年龄是她N倍的人都不自觉地避了开来。太凶残了有木有?各人都在小心地盘算着自家有没有什么逾制的地方,生怕被人抓着了把柄,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苗妃强笑道:“本想大家一道热闹热闹的,没想到郡主身子弱。天也冷了,都是娇贵人,不要再因为我这多事儿把你们累坏了。”找好了借口送客,她自己也要准备好了向皇帝告状了。
郑琰这货做事,从来都是秉承乃父风范的,必然还有后招。
出了昭仁殿,众多命妇的车马聚在一处,依次离开。郑党自然是紧密团结在杜氏母女婆媳周围,庆林长公主与宜和长公主与郑家关系亲密,临行前过来互相道个别。非郑党的女眷们不免用一种敬畏又忌惮的目光打量着郑党女眷,大家平常都好小小逾制一把,今日被翻腾出来,好像你平日吃饭喝水,忽然有人说你吃了转基因大米一样,太恐怖了。
郑琰只当没看见,兀自与郑党小娘子们道别:“过两天咱们再一块儿玩啊,都是自家认识的人,方便的。我还有好吃的糕点要请你们尝尝呢。”
于家小娘子们与她最熟,于家小大娘非常不客气地道:“姑姑说了,可不能忘了。忘了也不打紧,别人不管,我是会登门讨要的。”两家关系密切,于家小大娘矮了郑琰一辈儿,自然称其为姑。
郑琰道:“那行,你帮我记着了。”
“嗯。”
李家小娘子名莞,今天算是闯了个祸,她的母亲正在向杜氏道歉,她也尴尬地对郑琰道:“今天是我鲁莽了。”
郑琰跟小娘子们拉拉杂杂地闲话,等的就是这个,当下不客气地道:“莞娘就是太小心了。这事本就不怨你,穿着郡主的衣服、戴着公主的花钿,我也认不出这是哪里的人来呢。好好说出来,你不道歉,你阿娘也要代为赔罪的。她们必要置人于刑,存的什么心呐。老鼠急了还咬人呢,非得逼得人说难听的。公主待人尚不至此,今天反要被治罪,这日子没法过了!”明里暗里说东宫骄横又小心眼儿,一不留神就要被抽。
东宫系的怎么想不好说,诸王系的,哼哼,不八卦就对不起他们的立场。
苗妃也一定会把今天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去的。这可不是她在皇帝面前告刁状啊,那是明摆的事实。
庆林长公主与杜氏简单话别,宫前不好久站,两人已经说完了话,郑琰那边正说到正题。庆林长公主对杜氏使了个眼色,杜氏无奈地道:“这副脾气可使不得,竟是半点气也不肯受的。”
宜和长公主道:“谁生下来是为了受气的?”
这两个人的话真是绝佳的注脚,容不得不思量。今日之事,不论真相如何,大家已经脑补出很多未来场景了。
郑琰抿嘴一笑:“不说这些了,总站这里不像话儿,都回吧。”
人群渐渐散去,郑琰也登车回家。
到了家里,郑靖业还没回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流传开来。杜氏看着郑琰,摇头叹气了一回:“这事不小。”心里愁道,做下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等郑靖业回来,郑琰先汇报昭仁殿诸事。郑靖业赞许地捋须:“知道了,”笑眯眯地道,“传话出去,你今天行事鲁莽,对东宫不恭敬,被我罚啦,除了去你老师那里读书,就不许再去旁的地方了,我让你闭门思过来着。”摸摸闺女的小脑袋。
郑琰假哭了两声,又扮了个鬼脸,回房温习功课去了。
杜氏埋怨郑靖业:“你惯的她!我生的娇滴滴一个女儿,你惯成这个样子!今日之事必会传得满城皆知,到时候哪个性情温和的好儿郎敢娶她?郑靖业,我女儿要是嫁不出去,我与你对命!”
郑靖业惊愕:“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阿琰性情模样像极夫人,必有像我一样慧眼识英的人求娶的。”
“呸,你休要自夸,分明是像你!”
唉,父母吵架总是这样,孩子优秀的地方都是因为像自己,缺点都是因为像了对方。
郑靖业跟老婆斗完嘴,慢悠悠踱回书房,然后火速布置下去。朝廷上的争端,几乎都是从弹劾开始的。自从御史这一群体日趋成熟之后,先锋多半由他们来打。咸宜郡主逾制,是个整顿逾制风气的好线索。
郑靖业给御史布置的任务是:“你只要说逾制,勿语涉东宫!如今京中的风气,也是该整顿整顿了。”他还要在皇帝面前当个好人。
吴御史听话之余还是试探地说:“父母有教养之责,郡主无礼,不究其父母么?”
郑靖业微笑道:“太子怎么能有过失呢?如果太子有过失,岂不是要深究到圣人了?”
撕开一道口子就好,他不会看错诸王,怎么可能没一个人跟进呢?
吴御史得郑靖业亲自布置任务,也一力卖弄自己的水平:“一本弹章写就,除非叩阍,也要到时日早朝方能递进。东宫不会趁此机会向圣人请罪么?仅一郡主之事,不足叩阍。”
郑靖业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神秘神秘再神秘。
吴御史满腹疑虑领命而去,门口遇到了回家的郑德兴。吴御史恍然大悟:这位是在圣人身边的啊!告状很合适么。
猜错了,郑德兴到哪里预先知道昭仁殿的事情呢?
答应是苗妃。
苗妃不负所望,告状亦是告得极富技巧。
皇帝带着八卦的心情而来,询问苗妃有无适合的女子。苗妃一脸的为难,欲言又止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这是怎么了?”
苗妃一跪,什么话也不说。
凉秋、清夏跟着跪倒。
皇帝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
苗妃只是伏地摇头不语,凉秋与皇帝也够熟了,代为发言:“圣人别再逼问贵妃了,今日之事,贵妃不能说的。”
贵妃不能说,那就是有人能说了。凉秋与清夏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转述了事情经过,在她们的口中,错自然是在东宫的。捧出证据,又称在场的命妇都看到了,皇帝就连小姑娘之间的纷争都抛到了一边了。
“你们都起身,跪来跪去的,成何体统?”皇帝先把苗妃拉了起来,又细问经过。苗妃道:“是我的疏忽,二娘少在人前出现,没什么人认得她。”一力的认错,反正错都是她的,东宫一点错也没有,求皇帝千万不要罚她。
“东宫在昭仁殿里被扫了面子,我、我就没法做人了。”又为郑琰求情,说她一向“憨直”:“是个有口无心的丫头。”别让咸宜郡主打击报复了,请皇帝代为回护。
苗妃这梨花带雨、瑟瑟可怜的样子,看得皇帝一阵心疼。[怎么就怕成这样了呢?]皇帝开始思考,[苗妃不是这么个怯懦的性子啊!]
第二天,吴御史火速上了弹章,声称“立国以来奢侈之风渐行,军民人等逾制愈演愈烈。乃至于咸宜郡主着公主之饰。”为正风纪,要求皇帝下令严打。一句也没提太子,仿佛咸宜郡主不是东宫生的。也完全没有上纲上线,还把着重点放到了社会风气上面,真是对不起御史的传统技能夸大。
太子一听就扑出来请罪,昨天陈氏一回来就火速着人请他回东宫,同时着手清点东宫物品:“不论是谁的东西,都要清点,一查出有逾制的,立即销毁。”金银器融了重铸,服装烧掉,其他用器也毁坏掩埋。
萧令行得到消息,顾不得抽女儿,先向李神策问计。
李神策哑然,他现在心中有一计:马上毒死皇帝,做得像是别人干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像太子妃这样的做法,毁灭证据。把这件事情弄得像是小女孩儿爱攀比,不让整个东宫都陷进去。
MD!这份工作没法做了!李神策突然觉得,任他有千般计策,遇上个不会执行的,也是没办法实现的。
“殿下勿慌,出了这事的事情,明日必有御史弹劾,是谁弹劾都不重要。明日只要有人弹劾,殿下一定不能辩驳,要主动请罪。再有,回来上书请罪,咸宜郡主亦须请罪。”不辩驳,有事认了,当个老实人。
能混过这一关就好,不管皇帝有多讨厌太子,只要还没明令废掉,太子就占着优势。大逆转就在皇帝升天的那一刻。
萧令行犹不甘心,李神策出的主意当然是好的,让萧令行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这样低三下四的表演,皇太子的傲气是不容易弯腰的。就是李神策自己,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也是因为不用他去请罪,换了让他表演你试试。不喷吴御史一头毒汁他就不是李神策。
皇帝居然也忍了:“太子为朕分忧,操劳国事。若是女儿都要太子亲自管教,岂不要累坏太子?”太子妃与傅良娣中枪,早朝后听到消息不得不褪去簪环请罪。
咸宜郡主被削了封号,闭门思过。
然而事情还没完。
诸王不是好相与的,大家对太子的不满已经到了极限,大家的野心也到了极限。同样的,他们的盟友们也不是吃素的,本着“郑靖业已经做了坏人,账都要算到他头上,有挡箭牌不用的是傻子”的原则。
叶广学指使门下御史再上弹章,弹劾太子治家无方。御史上了本章没两天,被发现了一系列的问题,贬谪远方,死于途中。
于元济咬舌头:“东宫可真狠!”
郑靖业笑道:“哪里是东宫狠?!燕王狠才是真的!你只管好京城风纪,现在啊,咱们可不能有破绽。”
李幼嘉是京兆尹,于元济是执金吾,颇抓了几个犯禁的人。结果不过是交一笔不多的罚款了事。刑罚也分案值大小的,偷个一千块,可能拘留,偷了一千万,大牢伺候,如果只是摸了人家一块钱,骂一句也就算了。这就是区别。
郑靖业用这样的行动向大家表明,只跟东宫有仇,你们的那些破事儿,我偷得管!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明白了:咱又不是太子,过一点格那是讲究,不是想造反。一齐看热闹,打太平拳,当然也有趁机投资的、打击报复的,好不热闹!
郑靖业说燕王狠,也只说对了一半儿,狠的是燕王他妹荣安公主。荣安公主嫁了范大余的儿子范长捷,范大余被个脸盲症给捅死了,皇帝也没有再添一新宰相。范大余的政治遗产被瓜分,燕王系抢到了不算小的一块。
郑靖业太小心了,这是荣安公主的评价:“居然不会趁胜追击!器量太小!”
荣安公主与她的前辈公主一样,对于皇室乱事总是有兴趣的。郑靖业开头,叶广学上阵,荣安公主也迫不及待地小试身手,她暗令范大余系把叶党御史给坑了一把,激得叶广学系跟东宫也对立。
叶广学是魏王岳父,东宫怎么会不脑补?
荣安公主在承嘉殿里笑得志得意满:“阿娘不必担心,我们如今且安坐。”
沈贤妃对女儿道:“你也不要得意,得意必忘形,忘形必有祸。”
“女儿明白的。”
这一次的礼仪之争,终于使皇子之间的矛盾完全展露在了世人面前。晋王系还把皇太子之长子给弄出宫外:广平郡王十六了,再住在宫里实在不像话。
皇子们争了起来,郑琰的禁足令被解除,跑到私宅看看李俊有没有再次到她家偷酒。郑、顾两家里的某些人,终于能够背着她商量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了。
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静默半晌,老的那一个先开口:“如今你还想娶她吗?”
小的那一个没有立刻回答,定定与老的那一个对视,面瘫状开口:“为什么不?”
71神棍的剧透
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家还是遵守着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国家也以法律的形式保障了这些习俗的执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商人不得衣帛”的执行率还高。儿女婚事,可不是男方乐意娶,女方就上赶着要嫁的,长辈们还是要商量一下的。
池脩之的父母已经挂了,能够对他的婚事有发言权的也只有顾益纯而已,池外婆都不算的。郑琰的父母还都在呢。
例行开会。
杜氏是反对意见比较重的一个:“我知道阿琰是有主意了一点儿,池家小郎君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父母亲族都不在了,”就差说这货命硬了,“且不说阿琰还小,就是那位小郎君,年纪也不大呢。他府上的两位尊亲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一打听就知道,池家外婆和舅妈,也是麻烦的存在,这事儿连池脩之的保证都不能听。杜氏很明白,那一边尤其是池外婆,是骨肉血亲,仅存于世的唯一血亲,对婚事没发言权,也不住在一起,可如果她满心不乐意这是很可能的杜氏也不会让女儿去受那个罪的。
关于这个,顾益纯也无法保证,保证了也没用,这一点庆林长公主就很能理解杜氏的想法。郑家儿子娶世家女也没什么,媳妇过了门就算是自家人了,怎么都好调-教,女儿是到别人家里去的。池家虽衰落,就怕那俩破亲戚还带着世家习气挑剔人。晚辈对上长辈,郑琰在辈份儿上吃亏。
顾益纯忍不住吐槽道:“她有主意可不是一点儿。咱们还能再找到一个能叫阿琰看得上的人么?”
就算不知道郑琰跟郑靖业谈过什么,昭仁殿里的事儿还是瞒不住人的。要不然他们开个P的会啊?不就是怕越长越凶残,长大了没人敢娶么?君不见池脩之已经从观察中的候选人之一变成了开会讨论的对象了么?正好有个冤大头肯娶,看看合适就默许了吧。
郑靖业一直没说话,他也在权衡利弊。这么点儿就敢筹划着收拾太子,前不久还亲自出了手,再长大一点儿,搞不好比萧家女儿还难嫁掉!哪样的一家子到她闺女手里在,收拾起来都不会太难。难的是……她闺女愿意嫁么?想到自家冰雪聪明的女儿要是给个呆呆木木的丈夫生儿育女,郑靖业自己都一身恶寒。
当了爹的也忧郁了。
庆林长公主缓和气氛地提议:“我倒还有几个侄儿,哪家都有年纪合适的,你们看”
杜氏先摇头了:“她性子强,我怕生事。”郑靖业附议,如果皇帝再年轻个二十岁,他倒是乐见其成。现在说不定郑琰还没到出嫁的年纪,新帝就登基了,到时兄弟之间阋个墙什么的,真要让她女儿帮忙造反不成?
顾益纯终于开口了:“还有别的人选么?”
世间权贵家的少年也不少,大家也都见过一些,拎出来往郑琰跟前一比划,都觉不合适。不说必须男强女弱,好歹这男的不能比女的弱太多吧?都败在了郑琰的彪悍表现之下。
庆林长公主道:“钦天监那里我熟,听说京中还来了个异人,卦相奇准的。请他卜一卦,不说是谁与谁,只要合一合,看是不是相宜。”
池脩之看似被全票通过了。
庆林长公主终于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阿琰是怎么想的?”
现场一片静默。
这四个老家伙决定放开了手让池脩之去接触,但是,他们绝不会动用权威给郑琰先订了婚。这丫头的战斗值破表,她没那个意思之前,长辈们也不想随便施压。郑琰七岁时定的目标:让大家重视自己的观点,已经完全达成了。就算觉得池脩之合适,他们也不能开这个口,只能让池脩之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