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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鼠猫)觅了时 > 第 一 章 莫怨黄莺枝上啼,却道残阳晚照里

第 一 章 莫怨黄莺枝上啼,却道残阳晚照里

他人私语窜入邱离儿耳中,红了少女白玉般的双颊。展昭闻之,但只一笑略过。二人边走边谈,言笑甚欢。离儿家住江­阴­河畔西山山脚,距市坊甚远,但二人心情舒畅,这一路走来竟丝毫不觉漫长,不多时已来至西山脚下,隐隐夜­色­中可见不远处一座茅屋依山傍水,静立于月­色­之中。

邱离儿邀请展昭进屋喝杯茶水再走,展昭踌躇:“本不该推辞,只是令尊犹在病中,这一来岂不叨扰了他老人家?”邱离儿笑道:“爹爹虽说卧病在床,可­精­神总是有的,他最近正愁我整日出去,没人陪他解闷心里堵得慌。但像恩公这般人品,只怕他见着了还不愿放你走呢。”话刚出口邱离儿便觉不妥,这“不愿放你走”说得太过唐突,竟好似招亲一般。邱离儿双颊红透,暗骂自己多嘴;展昭却没听出什么岔子,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去拜会令尊一番也好。”

二人走近茅屋,邱离儿一面唤:“爹爹,女儿回来了!”一面赶上前去推门扉。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邱离儿却惊叫出来:“哎呀!”

展昭闻声连忙赶上前去,探身看屋内时,却见满地狼藉一室凌乱,桌碗瓢盆全数摔碎于地;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家具物事无一幸免被砸的砸,毁的毁,连房内左侧一个小小泥灶台,也尽化作了一堆散沙石块。邱离儿吃惊过后更是伤心不已,而展昭正自疑惑之时却听得门外有人高声叫道:“小杂种!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展昭出门一看,只见屋前一块空地上站了十余名大汉,个个手握刀剑身着青衫。四五人手持火把将茅屋团团围住,当中两人架着一位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面无血­色­,头颅无力下垂,仿佛晕了过去,衣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爹爹!”一声悲呼,邱离儿自屋内抢了出来,被展昭一把拦住。

展昭见这群大汉如此对待一位年迈老人,火气早已上涌,一手抓了离儿,一手紧握成拳,怒道:“你们是何人?竟然对手无寸铁的老弱良民下此毒手?”一名大汉横眉竖目喝道:“滚开!臭小子少管闲事,把那小杂种交出来,老子饶你不死!”大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展昭身后的邱离儿,口中的“小杂种”竟是指她。

展昭置若罔闻,冷道:“怕要叫你失望,今天这闲事,在下不得不管!”一个汉子见展昭毫不退让,不禁大怒,闪出手中白亮亮一柄阔口短刀,上步举刀便砍。忽听得唰的一声,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何事,只见那汉子举着刀顿在原地再砍不下去,不多时只听得哐镗一声,短刀已从汉子手中滑落,那汉子踉跄几步朝后仰天跌倒,蹬了几下双腿便没了动静。众人这才看见汉子额头正中Сhā了一枝木制袖箭,血正不断从伤口涌出,糊了汉子一脸。

展昭缓缓走近众人,扬起左手,几枚袖箭赫然在目。“在下轻易不会杀人,还望几位分个轻重,放了老人家!”

为首一人见死了兄弟,怒吼一声:“兄弟们上!”余下数人丢了火把,亮出兵器便齐朝展昭攻来。展昭身形变换,措手格挡,仅用双掌便伤了数人。这几个大汉尽管身材魁梧,但论起武功却不过泛泛,怎能敌得过南侠?不多时便已累得气喘,尽数败下阵来。展昭趁机冲上前要将邱离儿父亲救出,手伸至半路却被人自东侧一个狠踢格开。

展昭抬眼一看,却见一名青衣男子,一张脸还算端正,只是眉心戾气过盛,一双眼贼也似的­精­光四­射­。只听得男子朝那群汉子喝道:“一群废物!抓个病老头和丫头片子也劳这许多­精­神!”大汉们不敢多话,抓了那老者退至一旁。男子转头对上展昭:“倒是个好手!待得我李忠来会你一会!”说着跳将起来,却不用手,只用腿脚灌足力道猛踢过来。

方才李忠拦展昭那一脚,已让展昭明白此人决非平常之辈。此时见他侧伸出踹,只用脚不用手,登下看出李忠拿手的乃是腿上功夫。门道一出,要制胜便不是难事。李忠接连蹭蹭几脚,气劲狠冽,若非展昭身法灵便避得及时,只怕早已擦破展昭衣衫。数招之后展昭反守为攻,腾身一跃,蓝衫晃动间人已至李忠头顶,一掌自上而下发难,直取李忠天灵盖。李忠忙伸手去挡,展昭却虚晃一招,方向一改,一掌正中其胸口。李忠只擅使腿脚,身法掌力皆不及展昭百分之一,哪里能躲开展昭这一掌,登时被打得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展昭却不恋战。虽说自己武艺高强,对付眼前几人是绰绰有余,但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制敌而是救人。于是展昭逼进架住老者的两名大汉,一掌一个挡了开去,搂住老者一个起跃跳至紧靠门扉瑟瑟发抖的邱离儿身边,提气抽身而去。众人只见眼前蓝影一晃一飘便隐入沉沉夜­色­之中,只吓得目瞪口呆:这样的轻功,真真是世所罕见!

他们哪里知道,“南侠”展昭有三绝:剑法­精­妙,袖箭迅捷,轻功不凡。今晚纵只是小小一试,却已将三绝展现了二绝,方才那轻功所使,正是南侠名技“燕子飞”。

这厢展昭带着邱离儿父女疾步奔至半山腰,料得青衣人再难追上方停下,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将父女二人放下地来。邱离儿早吓得花容失­色­,而那老者由于不堪颠簸,也自昏迷中悠悠转醒。

“爹爹!”邱离儿见父亲醒来,又惊又喜,强忍许久的眼泪这才滚落脸庞。老者睁眼后认出邱离儿,不顾身上有伤便挣着要坐起,亏得展昭与邱离儿二人搀扶才坐稳了身子。甫坐定老者便一把抓住邱离儿双手急问:“离儿离儿,你可有被他们捉去,他们可有伤了你?”邱离儿一阵心酸,哽咽道:“爹爹放心,离儿平安哪。”老者仍是不放心,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确认没什么伤痕这才放下心来,仍紧紧抓了邱离儿手腕,喃喃道:“万幸啊万幸…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离儿道:“当真是万幸,今日若不得恩公相救,只怕爹爹和女儿都是难保­性­命。”老者听得邱离儿如此一言,这才注意到正扶住自己的展昭。

“敢问这位少侠可是恩公?”老者问道。邱离儿抢先答道:“正是他哩。”老者闻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倒头便拜,要向展昭叩头,展昭一惊,忙拦住他:“伯父何须如此,倒折杀晚辈了!”老者抬头,眼中含泪:“我只这一个女儿,爱若至宝。少侠如今救得我父女二人­性­命,恩同再造,我……”老者还要再说却忽的咳嗽起来,直咳得五脏六腑揪作一团般,突的“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展昭和邱离儿皆是一惊,离儿大哭:“爹爹!”展昭忙席地打坐,运气于掌紧贴老者背部,将真气缓缓渡进老者体内。

老者缓过一口气来,轻声道:“少侠莫再耗费内力了,我已被人震断了七筋八脉,再加上平日沉疴积重难返,如今已是半条腿跨进棺材的人啦。”

离儿一听哭得更加伤心,再难言语。展昭方才背老者上山时其实早已察觉他身受重伤,只不愿说出口而已,如今见此场景,一时间竟连安慰之语也寻之不得,只觉心揪得紧。

老者握住邱离儿双手,微笑道:“傻娃儿,哭什么?这世上谁人逃不过一死?我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女儿,便也不枉此生。”又是一阵咳嗽,待缓下来老者还要再说话时,三人却听得远处传来脚步声与叫骂声,隐隐可见树林中火光闪动,却是那群青衣人又追了上来。

展昭心中愤怒,正要起身应敌却被老者阻止。老者颤声道:“少侠,老头子我如今尚有一个心愿未了,少侠可否帮我一帮?”展昭忙应道:“伯父言重了,但说无妨,在下自当竭尽所能。”老者道:“我这一生清贫,却也积累了不少财物,全数藏在附近一个山洞内。我如今先走,少不得留下我一个孤伶伶的女儿,我要将那些财物尽数给她,只是如今再无气力行走。我来指路,少侠背我父女两个过去可好?”

展昭自然满口答应。于是将老者背在肩上,挟了邱离儿,照着老者的指示去寻那个山洞。

夜已深沉,西山树林茂密,苍松古柏比比皆是,将天上月光牢牢挡在了林外。为隐藏行迹,三人只得屏气趁黑摸索,所幸老者对山中地形了若指掌,纵是漆黑一片仍能分辨得清清楚楚。展昭背着老者,一手拉了邱离儿,依着老者指示在丛丛灌木间躬身低腰而行。如此东拐西绕行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却发现前方枝桠交错藤蔓纠结,牢牢缠住了,网也似的挡住了三人去路。老者低声道:“这便是了。”

展昭将老者放下地来,邱离儿忙抢上来扶他坐好。老者又是几声狠咳,苦苦抑住了,离儿轻揉其胸为他顺气,半晌方好些。展昭这才开口:“敢问伯父,可是与那些莽汉有隙?”展昭素来待人礼遇,若不是十分厌恶之人,他不会轻易称之为“莽汉”,可见着实气愤。老者闻言神­色­凄苦,长叹道:“没想到了如今仍是躲不开这重重恩怨,冤孽哪冤孽……”见展昭还要再问,老者又道:“少侠,不是老儿我信不过你,只是其间纠葛牵扯复杂烦乱,不想叫少侠平白无故招了祸端惹上冤家;何况这其中原由,老儿我也是一言难尽。”

见老者不愿提及此事,展昭也不再追问。其实他与邱离儿一番长谈后心中已有了计较:一个年纪不过一十三的歌女,举止规范有礼俨然大家闺秀,言谈间也颇有几分学识,如此女子,绝非出自平常人家。后来见到了老者,尽管邱离儿声声唤他为父,但老者年逾古稀风烛残年,年岁远远超过邱离儿父辈,更是令人起疑。想着邱离儿曾说家遭变故,此事只怕与那时有关。但这二人究竟为何会遭人追杀,展昭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此时却听得远处兵刃相接之声传来,展昭忙抬眼一望,只见那火光闪动由远及近。展昭皱眉,心道若不想法子将那些青衣人引开,只怕迟早要被他们追到这里。当下转头对老者和邱离儿二人道:“二位好生待在这里,在下先出去引开他们,待得在下返回再做计议。”说罢起身要走,却被老者伸手抓住。老者道:“少侠,老儿我命不久矣。今日得蒙少侠大恩,老儿我来生做牛做马也定当还报!你我素不相识,怎能连累于你?少侠还是莫要趟这滩浑水,速速离去罢!”展昭听罢一笑,黑暗中两眼亮如星辰,坚毅果敢一身正气,只听得他朗声道:“在下自少闯荡江湖,生平最恶不平事。他人有难自当竭力相助,怎能视而不见弃之而去?伯父如此说,岂不叫在下做那见死不救的小人了?伯父权且宽心,休提连累不连累,在下只需伯父听我一言:在下今日如此,不为他人,只为自己!”

老者闻得此言,上下细细打量展昭,不住点头赞道:“好!好!好一句‘不为他人,只为自己’,少侠果然好风骨!”话说得急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缓了一缓,老者才重又开口,声音虚弱:“如此便不瞒少侠。那些人前来,只为一件物事。”说着转头对了邱离儿,道:“那帕子可还在身上?”邱离儿忙从怀中掏出一条绢帕来交给老者,老者接过递给展昭:“那些人要的,就是此物。”展昭接过绢帕,黑暗中只觉轻柔细滑,清香扑鼻,尚留人体余温。老者道:“这是一幅地图,虽是赝品,却可掩人耳目,少侠可用其为饵将那些人引开。”展昭点头,再不多言,起身便走,眨眼不见人影。

待得展昭一走,老者再也按捺不住,一大口黑血直直吐了出来,离儿低声惊叫道:“爹爹!”老者此时只觉浑身气血逆流,手脚再无知觉,知道大限已至,挣扎着冲邱离儿笑道:“傻孩儿,到了这个关头,你怎还唤我‘爹爹’?真是要折杀老朽么?”邱离儿这才哽咽道:“常爷爷…你养我教我,离儿心中早把你认做了亲爹爹,我……”说得此处离儿再难吐得只言片语,伏在老者身上大哭起来。

老者气息渐弱,断断续续颤声道:“老儿我亲眼看着你娘长大,又亲眼看着你长大,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咳咳……离儿啊,洞内地形你可还记得?”离儿含泪点头。老者又问:“教你的内息心法可还记得?”离儿又点头。老者长叹:“既是如此,我便也无甚牵挂。你常爷爷无用,如今再保不得你,日后只剩了你一人,事事小心,切莫轻信他人。你便快快进洞里去,莫再管我!”离儿不从,哽咽道:“常爷爷不走,我便不走!”老者道:“傻孩儿,你难道忘了你娘亲?”离儿闻言身子猛的一震,老者又道:“夫人的遗愿,只有靠你……咳咳…靠你了。”

邱离儿此时心痛欲裂,要走,她怎能抛下常爷爷;不走,若是自己逃不出去,那娘亲遗愿谁来完成?

老者知她犹豫不决,当下拼尽浑身气力坐起,朝西北边跪倒,长声道:“掌门!请恕属下无能,再不能为小姐效命,如今属下下黄泉陪你!”说罢将头狠狠朝地下撞去,登时头破血流,气息全无。

“常爷爷!!”

树林幽暗,声声痛呼惊起林间宿鸟,回荡在如水凉夜里,凄绝哀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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