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雯脸色发白,使劲捶打他的胸膛,嘶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坏蛋!你……你居然……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我……我打死你……”
江逸云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好话?”忽然搂紧她,“你最近为什么总要相信别人的鬼话?”
冷雪雯拼命反抗,奈何他双臂如同铁环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她乱蹬乱踹,眼圈通红,哑声道:“这都怪你,都怪你!谁叫你要抢着把别人的闲事揽到自己身上……这都怪你……”
江逸云叹息一声,苦笑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当初可是你也答应的……”冷雪雯咬牙道:“我没有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你以为你问过我的意思么?你都把你爹你娘抬出来了,我还能说个不字么?”两条腿踢得更厉害,江逸云无可奈何地按住她,道:“你近来怎么这么容易冲动?”
冷雪雯嘶声道:“那又怎样!”江逸云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冷雪雯泫然欲泣,咬牙道:“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山里?”江逸云道:“我那是为了你好……”冷雪雯嘶声道:“你胡说,你怕我妨碍你,才故意把我关起来!”
江逸云苦笑道:“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人么?”
冷雪雯瞪着他道:“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你敢说你不知道一旦我知道你已经出海我就会想方设法去找你?你不觉得那样会更危险么?”
江逸云脸色发白,默然无语。他本来确实应该想到的,但他心存侥幸,他希望她不会。
冷雪雯拼命咬着嘴唇,怒道:“你怎么不说话?”江逸云望着她苦笑道:“你让我说什么?我确实错了,我……”冷雪雯嘶声道:“那你不会赔个不是么?你……你……你简直是个木头!”
江逸云苦笑道:“好好好,我赔不是,我这就给你赔不是!”站起来一揖到底。
冷雪雯拼命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一声不吭。
江逸云心痛地为她擦去唇上的鲜血,柔声叹息道:“好了,傻孩子,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你这个样子,叫我看了心疼……”
朦胧的月光洒满回廊。
江逸云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转过一条走廊,就到了滕望青的房间。离房门尚远,江逸云已经听见屋里奇怪而微弱的动静。他诧异地皱了皱眉,飞快地掠进屋去。
滕望青正在同两个中年汉子交手,一个穿棕色劲装,另一个则是葛布短袍。他施展出浑身解数,但在两名敌手无懈可击的攻势围困下,还是落了下风。江逸云进屋时,他正好被一掌击飞出去。那两人一击得手,立即向摆在屋子正中的那口乌黑的棺材冲过去——原来他们是冲着这口棺材来的!
两人低头正想把棺材打开,眼角瞥见滕望青被打飞的身子又飞了回来,心中俱是一惊,目光一扫,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长眉入鬓,眉宇间隐露凛凛逼人的雍容气派,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无法形容的镇定力量。两人互相使个眼色,纵身跃出,一起向江逸云推出一掌。
棕衣汉子掌风阴冷沉稳,奇寒彻骨,葛袍汉子掌风则炙热雄浑,令人窒息。两人左手同时蓄势以待,只等江逸云闪避之时,双抓齐出,不怕他飞上天去。但江逸云却稳如山岳,纹丝不动。两人双掌夹着风雷之势击出,攻到他身前半尺左右,竟像击在一堵厚实柔软的棉花墙上,再也无法向前递出一分。两人一惊之下,正想后退,不料无形中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们手上分别撞了一撞,两人顿觉立足不稳,身不由己的连退三步,赶紧稳住身形,大喝一声,运足十二成功力,各出一掌,分别袭向江逸云天灵盖及左右肩井|茓。掌声雷动,两道掌风旋起惊天动地的一股狂飙,将江逸云身形完全吞没。
滕望青只听见掌风如春雷隆隆,不绝于耳,正觉心慌,只见两条人影忽然自漫天掌影中飞了出来,定睛一看,那两人面色如土,满脸惊恐之色。而江逸云竟似连动也不曾动过,意态闲雅。
两人半生纵横,适才全力一击,本以为万无一失,哪知掌力如此浩大无边,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对方轻轻消去,非但如此,还被震飞数尺之远,这个脸可也丢得够大了。
两人提足真气,复又攻出一掌,全身掌力化作千丝万缕,朝江逸云当头罩下。江逸云纵身掠起,犹如云中游龙,夭矫飘逸,长袖轻轻一带,本来攻向他的掌力忽然拐了个弯,砰的撞在一起。
滕望青耳中听得巨响,眼见两人骤然飞了出去,跌落海中,不禁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江逸云面色凝重,沉吟道:“他们来做什么?”滕望青道:“鬼才知道!不过他们好像对这口棺材很感兴趣……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江逸云道:“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倒像出自当年的飞鲨帮帮主……”滕望青诧异道:“飞鲨帮?飞鲨帮的人怎么又追到这里来了?”江逸云道:“珠矶岛的人假扮飞鲨帮袭击我们,你觉得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滕望青皱皱眉,道:“你别叫我想,我不想动脑子。”
江逸云笑了笑,走到棺材旁边,轻轻掀开盖子,俯下身去。
滕望青却转过身去,叹道:“我真佩服你,你小子的胆子实在不小——一看到他的样子,我的血都冷了……”江逸云淡淡道:“你应该佩服的人应该是他。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他居然活了下来,而且始终不肯屈服,世间能有几个人做得到?”
滕望青怔了半晌,道:“的确如此……说老实话,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救?”江逸云不答。滕望青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一问到这个问题,你就装聋作哑,看来这个人是活不长了……”
江逸云慢慢道:“如果我能找到一个人的话,也许他能活下去……”滕望青大奇道:“什么人?”江逸云脸上忽然露出惊讶之色,侧耳听了半晌,旋即微微一笑,道:“他已经自己来了。”
话音一落,只听门外有人脆声道:“二位爷,小的送酒来了!”房门忽然大开,一个青衣小厮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江逸云微笑道:“于兄的易容术果然妙绝天下。”
滕望青吃了一惊道:“什么?”
那小厮笑嘻嘻瞧着他道:“滕爷,别来无恙乎?”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变得低沉浑厚,又带着说不出的邪气,原本迟钝无神的灰色眼珠,也忽然显得变化莫测,动荡如春波。
滕望青吃吃道:“你……你真的是于怜香?”忽然怒容满脸,揪住对方的衣领,挥拳就打。于怜香闪身进屋,悠然道:“滕爷怎么这么大火气。”
滕望青啐了一口,道:“你这王八蛋害了我们一路,现在居然又跑到这条船上来了!”于怜香笑嘻嘻道:“滕爷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什么时候害了你们一路?”滕望青瞪着他道:“你敢说不是你!”
江逸云淡淡道:“那个人不是他,不过只怕在他答应去珠玑岛的时候,他就盘算好了李代桃僵。”
于怜香笑道:“这是哪的话,小弟可是一点恶意也没有。不过有一点小弟实在想不通……”
江逸云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那是因为我认得你的脚步声……何况你已在门外听了半天……”
于怜香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笑道:“江兄实乃神人也!倒不知小弟能否效劳一二?”
江逸云道:“你既然来了,想必也对那口棺材感兴趣得很,你现在不妨就去看看。”
于怜香笑着走过去,只看了一眼,立刻跳了起来,连退三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道:“这……这……”声音居然抖个不停。
滕望青打了个哈哈,道:“想不到于怜香也是个胆小鬼!”
于怜香干咳了两声,显然吓得不轻,面无人色,苦笑道:“我……我……”平时那样伶牙俐齿,此刻竟无言以对。
江逸云道:“你看他可还有救?”于怜香迟疑道:“这个嘛……不好说……”江逸云道:“你有办法么?”于怜香板着脸道:“现在还没有。”说完就走了出去,快得简直像一阵风。
滕望青怔了怔,道:“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江逸云淡淡一笑,道:“这也怪不得他,他本来就……”正说着,于怜香忽然又转了回来,阴着脸道:“背后数落别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江逸云笑道:“你听见我数落你什么了?”于怜香冷笑道:“那是我来得快,你来不及说。”江逸云道:“你回来就为了听听别人是不是在说你坏话?”于怜香道:“当然不是。”
江逸云看着他道:“那你想干什么?”于怜香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水墨芳呢?她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江逸云淡淡道:“她根本就没有上船,你当然看不见她。”
于怜香惊讶欲绝道:“她不是要去珠玑岛么?”
江逸云道:“她倒是派了个人,可惜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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