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路遥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三人神情,开口道:“俞三侠的伤,我治是可以治。”一句话说完,就见宋远桥和殷梨亭脸上瞬间亮了起来,大喜过望。四年以来看过无数大夫,路遥是头一个说俞岱岩之伤可以治的。“等等,还有可是。我可以治,但是治不治得好,可在你们。”
此言一出,宋远桥殷梨亭二人皆是一愣,一颗心猛地被悬在半空当中。只见路遥板着脸道:“俞三侠今日如此境况,有五成是因为四肢上的伤势,可另外五成,却是因为你们师兄弟。”
此言一出,宋远桥和殷梨亭不禁面面相觑。四年来他们尽己所能将俞岱岩服侍的无微不至,生怕有一丝疏漏。却不想路遥会如此说。
“路姑娘此话怎讲,还请明示。”宋远桥问。
“俞三侠四肢关节骨骼筋脉皆断,虽然严重,但是终是外伤。可是今日我诊脉,发现俞三侠气血不足,血脉不畅。平日里是否进食极少?而又极是嗜睡?兼之有头痛胸闷之症?”
一旁服侍俞岱岩的道童清风回道:“师父一日只进一餐,无论弟子如何劝解都不愿再用。一天里到有八九个时辰在沉睡,醒来便常常咳嗽。”
殷梨亭也道:“以前几名大夫来看,三哥都有说头疼,要大夫开些止痛之药。”
路遥点头:“这就是了。如今俞三侠憔悴不堪,并非由于手足残废,乃是心中抑郁难忍所致。刚才我说的少食、嗜睡、头痛都是抑郁之症的表象。你们师兄弟是不是见到他就一副愁眉苦脸凄凄切切的表情?”说着扫了一眼殷梨亭。
宋远桥和殷梨亭被路遥这么一问,同时一惊。
路遥瞪着眼睛看着殷梨亭,道:“殷六侠刚才那一副红着眼圈的兔子模样,就是我一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看了以后都吃不下饭,何况是俞三侠?”
殷梨亭被路遥一瞪,思及三师兄的模样,顿时难过愧疚无比,低下了头。他性情温柔善感,每每想起三师兄的事情就难过无比,是以堂堂七尺男儿总是在俞岱岩面前红了眼眶。
“你们师兄弟这般,虽然是手足情深,但是无形中却是在反复让俞三侠意识到如今他四肢皆废,心里更加抑郁难受。某种程度上说,俞三侠这病有一半是心理上的,之后才导致现今憔悴不堪的模样。否则也不过就是手足残废不能动弹,但是内功心法尚在,怎么说也不会一副病夫模样。”
一番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让宋远桥和殷梨亭同时低头无语。路遥见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心道他们终究是太过关心师兄弟,自己的话怕是说得重了些。张三丰此时却是直视着路遥,目光中隐有鼓励之色。路遥一叹,道:“算了,我说话一向直白,两位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宋远桥忙道:“路姑娘之言与我二人犹如当头棒喝,我们怎能怪怨路姑娘。这些年我们师兄弟只是为了三弟的伤犯愁,却忽略了路姑娘所言之事。却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有所改观?”
“这个不难,见了俞三侠,你们多笑多说,常陪着他去外面走走晒个太阳什么的。总之要说些高兴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你们不要在他面前回避他的伤势,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一路上听殷少侠说过病人平日性情,颇是刚韧豪爽。想来如今你越是回避,他便越是难过,你若是完全不理会直言无忌,用不了多久他就习惯了,一旦习惯,自然也就不会抑郁难过。总之他伤之前你们怎样对他,伤之后就还怎样。”
殷梨亭闻言,对路遥道:“路姑娘放心,从今日起,我们是兄弟定然照路姑娘说得做,决不让三哥难过便是。”
“那就好。至于俞三侠的手足筋骨之伤,我倒是有办法治疗,不过需要俞三侠先把身体底子调养好。我这办法和用药都比较霸道,多要动用刀石之法,如果病人身体底子不好撑不住的。但是办法虽然霸道,却也相当有效,如果俞三侠能撑过来,一载以后有七成把握行走跑跳。”
此言一出,宋远桥和殷梨亭极是激动。一直以来他们仅是希望俞岱岩若是能自行在床上挪动四肢便已是幸事,没想到路遥竟然有法子让俞岱岩重新行走跑跳。此时一旁张三丰终于开口道:“路姑娘,岱岩的武功不知可有办法?”
路遥一耸肩,“想要练武,自然要多受些罪,但是他内功尚在,又不是被打伤了脑子,拳脚招式什么的也都记在脑中。想来若是他愿意,数年内总能练回一些。这就在他自己,而不在大夫了。然则有一条,他的四肢就算恢复,但是毕竟筋断骨折过,从今往后每逢天阴雨湿之时,四肢关节都会疼痛难忍,需要好好保养才行。”
俞岱岩能够重新行走,甚至可以重新练武,这已经让师徒几人喜出望外,至于留有些许遗症,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宋远桥终是问道:“路姑娘何时可给我三弟疗伤?”
路遥计算片刻,道:“明日起我需与俞三侠调养身体,另外需要寻觅草药,还有一些治疗的器具需要打造。估计三个月后天气凉爽下来,俞三侠身体若有起色,便可开始治疗了。如果一切顺利,调养得好,年底俞三侠或能站起也说不定。”
乍闻年底俞岱岩或可站起,便是阅尽世事张三丰者,亦是动容,何况宋远桥与殷梨亭。此时殷梨亭已经按耐不住,起身便向后院窜去,被宋远桥按住,“六弟你做什么?”
“我去告诉三哥,他听了定然高兴!”
路遥一手抚额,“那么急做什么?你现下说了,他今晚定然休息不好。还是今晚我先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再同他说吧。”
宋远桥也道:“三弟如今想来刚睡下,我看也还是依路姑娘的,不急在这一晚。”
殷梨亭这才作罢,听得师父张三丰道:“梨亭,你若无事,便去吩咐一下丹房的弟子们,看看路姑娘需要哪些药材,若是没有,快些去着人采买。”
这厢路遥拽住转身便要出去的殷梨亭,“殷六侠,倒是可否请人帮我去金陵的秋翎庄送封信?我本与朋友在那处有约,如今一时怕是去不了。以后的半年,在下怕是要在武当蹭吃蹭喝了。”
“这是自然,莫说半年,便是十年八年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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