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等人是打算赶在泉州新任知州到来的之前离开泉州城的。临走前一天,十几名大夫一起去城南拜祭了谭鹿宁的衣冠冢。 这次不仅殷梨亭,连俞莲舟也前去上了注香。泉州两月,医者艰辛不易他同殷梨亭纵是身为外行,却也看在眼里。
众人的本意是不声不响的走人了事,省得人多惊动仍旧守在城外的元军。谁承想离开的消息不知如何走露了出去,于是当天一大早,路遥从帐篷里一出来,仍旧有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就看见仅剩几顶帐篷的高地下面,居然黑压压的聚了一大片人。路遥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这群人仍旧在,而且还越发清晰了。
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路遥只觉得头顶上几朵乌云飘过。
已经练完辰功的殷梨亭悄声道:“今日一早我一回来就发现这群百姓聚在这里,徐主事已经与他们说了半天,问了他们,说是要送大夫们一程。”
路遥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徐天呢?在哪?”
还没等殷梨亭回答,一旁徐天已然过了来,“路大夫,属下做事疏漏,才让今日出城的消息透了出去。眼下几位大夫的马匹和车辇已经备好,一刻钟后便可出城。至于剩下的事情,属下自会处理。”
路遥道:“此处往东北四十里便是惠安,我们今晚在那里碰头。”
徐天连连点头道:“便依路大夫所言。”
路遥看了看下面的人,扭头对徐天说,“徐主事,本姑娘这次帮你一回,在秋燃那里年底分了红利,记得好好请本姑娘一顿天香楼。”
徐天抹了抹额上的汗:“莫说一顿,路大夫就是包一个月的天香楼也成啊!”
殷梨亭和一旁的俞莲舟对于路遥和徐天两人的态度颇觉奇怪。今日一早俞莲舟见了在高地附近聚集的百姓,心中颇有触动,对殷梨亭说今日倒是见识了侠义之事并非路见不平四个字可以概括。路遥师门那所谓的‘普济天下博爱苍生’,也是侠义之本。可此时见了路遥似乎对于眼前颇有些感人的场面极是咬牙切齿,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而路遥这厢和徐天说完,向前一步,朗声对周围前来相送的泉州百姓道:“众位今日相送,实在是太过抬爱,我等委实不敢当,在此先行谢过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泉州百姓对于这十几位外来的大夫多少都认得,当下有人认出路遥,大声喊道:“路大夫!你大恩大德救了我家婆娘和孩子,俺在这里给你磕头了。”说着七尺大汉在地上碰碰连磕了三个头。又听得有人喊道:“欧阳大夫,小生家母的性命多亏您才得保住,老母命小生定须得当面拜谢。”说着一揖到底不起。一时间倒有诸多人报着不同大夫的姓名跪地相谢。大夫们连连相让,却赶不上泉州百姓人多。路遥无奈,连忙在再有人下跪之前朗声道:“诸位莫要如此这般,其实此次泉州一事,诸位最当谢的,乃是谭鹿宁谭大夫,而他已经在两个多月前便染病不治去世。谭大夫医道卓绝,仁心仁术,年方廿五便早早离去。诸位如要感谢,还望能到城南谭大夫的墓前祭奠,也可慰谭大夫临终前尚念念不忘泉州百姓安危之情。比起谭大夫,我们几人所做皆是不足为道。”
下面颇有不少是谭鹿宁救治过的病人。谭鹿宁斯文有礼,对病患很是细致周道,是以不少人都感念于他,听了路遥所说,当场便有人带头去了城南由谭绣宁在兄长头七的时候所立的衣冠冢。认识谭鹿宁的直接过了去,不认识的不少随着人流被带了过去,一路上还打听着谭鹿宁的事情,一时间下面的人散了近七八成。路遥先向剩下的人一揖为礼,随即拍了拍徐天的肩,低声道:“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记得,把鹿宁的衣冠冢好好修葺一下。这次,鹿宁的事……”说着看了看谭绣宁,又看了看殷梨亭,一时更不知说什么,只得长叹一声。
回身拉了殷梨亭道:“殷六哥,你和俞二哥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尽快起程。”
殷梨亭有些不解为何走的如此着急,正想问,路遥立起一指在他的嘴前:“待会路上我再解释,咱们先快些走。”
殷梨亭回头,发现俞莲舟早已经转身去自己的帐子收拾东西了,当下不再多说,冲路遥点了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