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楼的大厅静悄悄,只有我和叶知秋并行的影子倒影在午后的白墙上,细碎的光追随着我们的影子,仿佛是一场永不停息的追逐。
叶知秋笑着看我缓步走,我则兴奋地倒退着走路。我不光表情兴奋、语气兴奋、连脚步也异常兴奋。
据Jessica描述,我兴奋时的脚步很像喝醉的机器人,随时会机毁人亡。所以说我的兴奋很不一般,别人兴奋过后就能幸福,我正好相反,往往一兴奋后,不幸福就跟上来了。
因为太雀跃,我开始自问自答:“我爷爷叫陶峰,山峰的峰,你听出来了吧?有文化的人都听得出来,就是‘掏粪’啊!”
我浸淫美国文化多年,思维上已经习惯了美国式的自由无拘束。我说:“哎呀,我那太公好没文化啊,大概想我爷爷以后当个掏粪工,把我爷爷气得啊,天天踢家里的茅房,踢坏了好几个,最后还悬梁刺股,硬是成了个老秀才。你看看,这就叫‘茅坑逼出了个文化人’。”
我的双手为了加强我的语言效果,以非常大的角度张开舞动,以强化我故事的轰动性。
当时我整个心都挂在叶知秋温柔的笑意上,本能地往后退,手在空中猛力乱舞,动作凌乱却不乏美感。
叶知秋叫了一声:“桃花,小心!”
可为时晚矣,我感觉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尖锐的一声“哐当”,有什么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破碎声肆虐我的耳膜,成功地让我的手僵滞在空中五秒,顺带着呼吸也乱了节拍。
等我转头反应过来时,我的身旁半米外已经散落了一地的镜子碎片,那些破裂的大小镜面映出我扭曲苍白的脸,大大小小的锐利棱角,以及檀木镜架上漆红的“69届校友赠”,全部冷冷地陈述着一个现实:我打碎了老古董校友送的老古董,真真是大错一桩,可以顺利地确保我进入一般人进不去的学校黑名单。
刹那间我意识到,兴奋过头就会不幸,真的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