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返回身去,将那捏面人的老者叫道路旁,只道一个朋友娶了两房夫人也没生出一男半女来,明日又要娶第三房,自已想送他一个大面娃娃给他图个好兆头。那老头道“这个容易,小老儿担保给你捏一个出来,大小象真的一样。”心道“这出家人也有人情事故的麻烦,不过这却是一个好点子,说不得我从此以后又多了一门财路。”不空给了他一块碎银子,那老头取过西瓜大小的一团面。几揉几捏,已有了人形,又慢慢做出眼耳口鼻和手脚,用笔上了色彩,打眼看去,倒真象个一两个月大的小儿。那老头道“师傅你明日再来拿,明日才能干。”不空道“不防事,就用你那围腰布给我包好,我拿回去放到明日也就干了。”那老头得了一块银子,远远超出那面娃娃所值,倒也大方,将围腰取下将面娃包给了不定期空。不空抱了面人,到另一条街买了些碎肉,那屠夫见不空一个出家人,怀里似抱一小儿,却来买肉,心下好生奇怪,只道是个花和尚,竟和妇人有了儿子。若不是见不空腰间挂着长刀,只怕就要出言相问了。只把一些卖不出去的碎肉高价卖给了不空。不空设想计中细节,又去烟花铺子买了一两火药。
不空早已会过店钱,当下也不再回店,只到镇北的大道远处的一块大石后等着。天色向晚,果见那女子从镇里走来,腰间挂两把长剑,想来有一把是桃木剑了,手里真的提一个大公鸡,她这样子不伦不类,说象个江湖中人,又象个从菜市回家的主妇。不空暗自好笑,只远远尾随而行,到了半夜,月色一如昨日一般光华万丈。不空见所走的大路远远展开,并无歧途,当下绕一个大圈,到了那女子前面。正好路旁一侧有一座大坟墓,一侧是一个深沟,沟底山风吹来,森森的响。不空心道"这正是个好地方。"将火绵用火石打着了,将那面团娃娃摆在地上,只把那些碎肉放在面娃娃身上。又将火药撒在地上,只等那女子过来。
不空听得脚步声轻响。料是那女子走过来了,当下缩身石碑之后,由那人走过去几步,他阴阴地低笑一声,将手中火棉往火药上一点,烟火之中,他慢慢站起,伸出手来,从那面娃娃身上扯起一块碎肉,就着月光放到嘴前细看,做出将要一口吃下的样子。
那人本是个艺高胆大的妖邪之人,近来也生吃人血,心中本不畏鬼神,这晚被蜀中正派之人追杀,几次遇险,饶幸得脱,却也已是惊弓之鸟。他听得背后阴惨惨的笑声,回过头来,只见墓碑前升起一道烟火,一个光头怪物从坟中爬起,怀抱一个面色惨白的死婴,扯下一块,就往口里送。其时月色清冷,山风惨惨,此情此景,实是可怖之极,那人全身毫毛倒立,肝胆几裂,大叫一身,往后就跑。他这一夜本一直处在惊吓之中,这一吓真是慌不拣路,脚下一空,竟跌入深渊之中。长声惨叫,从渊下传来,良久方止。
不空本想吓一吓那女子,不想却将一个男子吓入山沟之中,大叫“小心。”哪里来得及,那人已掉了下去,不空跑到路旁,见那山沟深不见底,已看不见人影,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喂,你有没有事。”山下无人回应,却听对面山头一人高叫“镜月师太,那恶人在这里了,好似掉入山崖下了。”只见对面山头一人手执长剑飞奔过来。那人尚未跑拢,另一个人从山左奔了过来。月光下见这人大袖飘飘,来得好快,直如一阵风,转瞬间已奔到面前,和不空并肩向下观看,不空见这人身才高大,手执双剑,也是一身僧衣,却是个老尼。
不多时那先叫喊之人也跑了过来,大叫“师太,那妖人真掉下山沟中了?”那师太道“我在那边山头看见了他,本想偷掩过来将他拦住,却见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掉了下去。 ”
这时又有两个手拿长枪的汉子跑了过来,道“我们哥俩也看见了,这妖人好似突然见了鬼,一下子就掉下了山沟,”对着不空道“这小师傅是何人,好象就是他将这恶人吓下山去的。”那师太转过身来,见不空是个青头和尚,却不认得,道“你这小师傅是那一门派的,竟立此大功。昨日在陈家大院中群侠聚义,共商诛杀这妖人大计时,好象没见过小师傅。”不空只道自已害死了人,心中正惴惴不安,闻言才知那人不是好人,只怕是死得正好,也不回道她的问话,喜道“师太,你说那人不是好人,你们本来就在追杀他。”那拿剑汉子接道“那人就是近日流传的在古月湖畔为害的那个吸血恶魔,我蜀中武林人仕昨日齐聚隆昌,分头拿他,不想这妖人机紧得很,竟由他跳到此地,被小师傅一下吓死,真是天要他亡,他能何逃?”那师太道“这妖人既开始吸血,必是练那幽冥功最后一层,此功一成,威力惊人,天下必然大乱。这山沟又深又陡,妖人这一摔下去,不死也是重伤,必破了他的幽冥功。这真是我武林正派之人之福。”一个拿枪的汉子道“师太,依你之见,这妖人九层幽冥功倒是练成了没人?”那师太道“自是还没练成,只怕也差不了多少,适才那妖人一掌震死赵氏三英,内力之深重浑厚,真是惊人。咦,小师傅,你怀抱的小儿是从那里来的,你到底是何门何派之人”原来她见不空怀抱一个浊儿,那小儿动也不动,心中一凛,只怕这和尚未必是好人。
不空正想怎样给她说清才好,突听一个女子叫道“师太,小心了,这和尚和那妖人是一伙的,怀抱的小儿,正是要送不给那妖人吸血练功的。”不空急道“你胡说什么?”眼前银光闪动,那女子已是一刀砍来。
那女子正是那个丑怪女子,她走过来时,见了不空自是认得,听了众人之言,略一思索,已知那不空必是准备来吓她的,昨日那长身大头怪,必也是这坏和尚装的,心中恼怒之极,见那师太起了疑心,正好陷害他,当下叫了起来,手上一刀紧似一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空一手拿刀,一手抱了面娃娃,竟直挡不及那女子刀法,腾挪之际,面娃娃身上的猪肉掉下地来,那师太拾起在手中一捏,微软而湿。只道直是人肉,心中大怒,叫道“唐大侠,邓家兄弟,快将这妖僧拦住。”挺剑向不空剌去。
不空听得剑风破空声响,回刀横挡,只觉心口一紧,那老尼剑上内力袭来,有如山倒城倾。那女子一刀当中刺来,见不空手中刀被那师太的长剑粘住,她本无意伤他,刀头一斜,从不空肋下衣衫中杀入,伸手已将那面娃娃夺在手中。不空肚子上一凉,只道已经中刀,手上用力,挣脱那老尼长剑,看也不看,一招长使英雄血满身使出。那老尼暴喝一声向后跃开,那唐大侠和邓家兄弟已将不空围住。那女子夺了面娃娃,拨脚就跑。“不空大叫,“你不能走,快家面娃娃放下,你一走我怎说得清。”那女子跑到一个山头,将那面娃娃双手提起,大声道“哎呀,师太,这坏和尚已将这小儿弄死了,一条小脚也被他吃了。那师太等人远远看去,,月光下了看得分明见那女子手中捧的正是一个一两岁的小儿,身子白白的,真的连左脚也没了。那唐大侠怒道“真是幽冥妖人一伙的。”一剑刺来。那邓家兄弟两杆长枪有如两条飞龙,一上一下,也从背后攻了过来。
原来众人在隆昌誓师决定合力剿杀点香帮少主时,就已商定,对付妖人,无须讲武林规矩,是以三人同时动手,使的都是平生绝学,得意杀着。不空身在那山道之上,一挥刀挡了唐大侠一剑,一杆长枪已刺到头后,一杆已刺到腰际,当下转身不及,一矮身滚向山崖。邓家兄弟心中一喜,只道已将他逼下崖去。却见他身在崖壁,却并不下坠,猛地跃起,已在大路之上。
不空道“姓邓的好不要脸,竟从背后偷袭。”姓邓二人道“只救取你狗命,还讲什么要脸不要脸。”唐大侠道“好个妖僧,这也能躲过。接招把。”不空刚才纵入山崖,一刀刺入崖壁,抓住刀柄又反跃到路面,才堪堪躲过三人势如雷霆的夹几。真是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见那姓唐的攻来,当下再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小心应战,只见月光下刀来剑往,姓唐的剑势沉稳,身法潇洒,不空和尚刀法古怪,出刀狠毒,打了个旗鼓相当。邓家兄弟毕竟是正派名门的弟子,刚才从背后下手,实不是好汉所为。虽然是对付妖人。大伙早已讲明,无须顾及洒湖规矩,但被那和尚当众喝骂,不觉脸上微红。见唐大侠一柄长剑,足以制得住那和尚,当下守住路口,不再上前夹攻。邓老大抬头只见青月大师横剑守在另一端,道“恶和尚,还不弃剑投隆,峨眉青月师太和唐剑生大侠在此,你今日还能跑脱?”
峨眉青月道“唐大侠当心,此人刀法怪异,贫僧一时大意,竟中了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