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窦小娥嫁到高家庄已有几年,倒识得路,当下和乌小云偷偷从后门出发,向庄东头走去,到了那高家斐老爹住的小院子。乌小云和那妇人藏在房后,只等见高太爷的家人引了高家斐过来,就将那妇人抱起跳入院中,塞进那老头房中。
坐等小半个时辱,就见前面火光冲天,暗中看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听到一人大声说道“我看到那女人逃到这里来了,必是躲在这四周。”乌小云也顾不得害差,抱了那妇人跳入院中,那妇人倒也认得房间,径走到那老头睡房窗外,乌小云伸手抓住窗棂,略一用力已将窗叶打开,那妇人钻了进去,房中之人毫无反应,自是未曾发现。
院外火光大亮,那几人已走到院门。乌小云飞身上房,躲在暗处观看,只听一人道“家斐哥,这一下就到你家门了,我昨儿看德山叔在何大夫那里抓药,好似病得不轻,何不进去看一下你爹。”想来高家斐的爹叫作高德山,只听高家斐道“半夜三更的,看他作什么,又没有死。还是抓那贱人的要紧。”乌小云听他对自已生父竟是如此不敬,想来真是一个雷打死剩下的逆子,便听一人高叫,”咦,这不是那八娘的鞋子了,莫非她竟进了你家院子。”高家斐怒道“放你妈的屁,高山松,你小子怎不想一想,那贱人怎能进了我 家。”这时就听得房中那妇人大叫一声,一声之后,再无人声,好象是被人做捂住了嘴。乌小云心道“这妇人到也机灵。发声叫那些人听见了,必要撞门进来。”
果然那叫高山松叫道“不好,那妇人真是在你家,高山树,高山林,快快撞门,不让她跑了。”蓬的一声,高家斐来不及阻拦,那三人已急急将大门撞开,径朝德山老汉的房间冲去。纷纷叫道:“定是在这里了,听到了叫声的”
乌小云一心要看那高家斐是怎样一副窘样,揭开一块瓦向下看去,只见房中灯火通明,七八个人站在房中,一个老儿吓得从被窝中爬起,揉着睡眼,看清是自已那不孝儿子带了人撞进门来,跳起来骂道“你这狗东西,半夜三更闯进来,你要干什么。老子已和你一刀两断,你还要怎地?”乌小云心道“这老儿养个儿子不孝,又死了老伴,极是可怜,我竟来害他,真是不该”心中懊恼,却听那高家斐啪地打了一人一个耳括子,骂道“你不是说在这时,那里有人了,害得老子挨老棺材把子一回骂”那被打的正是高山松,他几人四下寻找,不见八娘身影,奇道“明明是听到在这里叫了,怎没有人”
乌小云是亲眼见那妇人进房的,心中惊讶,非那几人能比,细看那房,不过一丈之室,也没几样家具,那几人四下翻动,真不见八娘的影子。那老头子高德山道“你几个找什么人,怎找到我屋来也。”高山树道“五叔公,你有没有见到太爷那个八娘。”高德林道“你说那个妇人,这三更半夜,老子倒想见她,只怕高德林不肯。你几个脑子进水了,那妇人跟人跑了,怎找到我这老头子房中来了。”
乌小云站到房顶,四野月色蒙胧,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想了一下,必是有一人在和自已作怪,想来这人就是那在水月庵中那女子,也就是那叫王二姐调戏自已那人,不知是何来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自已作对。当下跳下房来,沿一条大路追了过去,追出几里,四下搜寻,及到天明也不见人影。心想义弟还在高家,不能一走了之。只得又住高家走。
却见高家大门大开,院中不见一个人,乌小云心中正在纳闷,为何天还没亮大门就打开了,突见一个跑了出来,抓住乌小云的手大叫“不好了,不好了,狐狸精来了,老太爷吓死了,狐狸精上了八娘的身,吓死人了。”乌小云见他神色慌乱,眼光迷乱,真是吓得不轻,大叫一声将他镇住,道“光天白日,有什么鬼怪了。”那人正是杨赤雨,半响回过神来,见是大哥,心中稍安,急将下半夜的怪事说出。
原来乌小云和八娘去后,太爷就带了人去找高家斐,说那捉奸须捉双的话,去不多久就又回来了,和杨赤雨一起等好消息。等了会,却见那八娘一个人幽幽走了进来,也不见乌小云,也不说话。太爷问道“八娘,你怎一个人回来了,不空大师呢?那高家斐上当没有”那八娘好似根本没听到太爷说话,眼里也似没见到面前两个人,在房中幽幽地走了几圈,有如梦游之人,脸上毫无表情。太爷怒道“贼贱人,老夫问你话呢,你怎一个人走了回来。”那八娘小声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脸上神色在灯光中看来竟有些阴惨惨的。那太爷怒道“贱人。你是鬼迷心窍了还是吓失了魂了,怎一副呆样。”那八娘突地回过声,嘿嘿嘿一阵怪笑,口中连声道“你找和尚抓我。你敢找和尚来抓我”听声音和神情,全不是八娘的样子。杨赤雨和那太爷头皮发麻,齐声道“你是八娘还是何人”那八娘一阵奸笑,恶狠狠地道“我修习多年,那和尚怎拿得住我”高太爷伸手指出,惊叫一声“狐狸精来了。”叫了这一声那手再收不回去,倒地就死了,杨赤雨已肝胆皆破,那八娘大声欢笑,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只听得外面鸡飞狗叫,碗碟纷飞,人人尖叫,想是那八娘正在大闹高府。过了半响,所有怪声一起突地消失,杨赤雨回过神来,急急往外跳命。正撞到乌小云身上。
乌小云道“什么狐狸精了,这必是有人装怪。你同我一起去拿他”杨赤雨道“那是人装怪,那明明是八娘,我岂能认错,真是有鬼怪了,大哥,我们快走”乌小云心中认定必是那女子使坏,那里肯走,杨赤雨道“我先到祠堂去,你要抓鬼你自去”说着就跑了。乌小云暗笑他胆小,又想我不能大摇大摆进去让那丑女子发现我先逃了。当下跳上房去,听那八娘房间方向人声喧哗,悄悄掩了过去。
远远的只见八娘房外跪了一地的人。有男有女,全是高家奴佣之人。却听八娘在房中道“高二福,我已成仙,今天找你算帐了。那日你问我'一树黎花压海棠'是何意思。你道我不识书识字,就听不出你饥笑之意,是不是”那高二福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上仙饶命。”那八娘道”饶你不死,却要打一嘴巴。”房中飞出一物,正打中高二福之口,细看却是一把木梳。那高二福口中流血,已打下两颗大牙,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仙饶命。”八娘又道“我既成仙了,你等都要敬我,却不要怕我,适才我叫一干家人到我房前听我法旨,那高小山。高春燕几个竟自逃了,我绝不饶他几人。还有那高春桃,那日你和春燕那贱人在厨房熬药。那贱人说‘八娘身上的黑瘢长快一些才好,最好一下长到脸上,变成一个女包公才好,’你说‘正是,只怕这样,太爷还多活两年,她那样子,只怕太爷一把老骨头全要陷进去,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诋我,当我不知”那春桃吓得浑身抖动,有如筛米,鸡逐米似地磕头,叫”奴家错了,上仙饶命”那八娘道“好,饶你一命。叫你脸上也长一个黑痣”过了一阵。突然春燕一声尖叫,只见她脸上已多了一块黑疤。她伸手一抹,却是一滴墨汁,心下倒不甚担心。
乌小云这才想到,说不定那八娘颈上的黑瘢就是那丑女子半夜跳进来,用迷烟将她迷住,慢慢画上去的。心中一亮,又想原来这丑女子就是那百花楼中的那个金公子,她在人脸上写字,写上了就洗不下来,毁人容颜,正是她所长。想来她是长的太丑,心中竟恨不得天下人都变成丑八怪,才有此痞好。那日我在百花楼打了她。她心中不平,竟一路跟来同自已作对。
乌小云绕了过去,就见那房顶上竟伏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昨晚同自已一道抓狐狸精的那高小山。那高小山见了乌小云,脸上尽是欢喜之色,作一个手势,叫乌小云过去,乌小云走过去,见那三人身边都放了一个木桶,装的正是那自已下了法力的银水。高小山指了指下面。乌小云从房瓦中看去,只见那八娘真站在窗前,神态大不同往日,一个黑衣人头顶黑纱斗笠,坐人床上,想来刚才扔出东西来打人的正是她了。
原来那高小山几人甚是胆大,那丑女子穿了八娘的衣服,在高家飞来跃去,装神弄鬼,倒没吓住他三人,后来那狐妖传下话来要家人到房前听话,他三人竟提了不空大师的神水摸到房上,想要破了她的妖术。
那女子正是那女扮男妆的金公子。她一路和乌小云相斗,总是不能赢,这日在水月庵中将胡家几个淫人制住,本想一杀了之。回头却见一个光头和尚跑了上来,认得是不空,心中又生一计,取出几粒三癫回神丸逼那三人吞下,三人药一入肚,神志立失,大发母猪风,她将三人藏入房中,待乌小云在庵中搜寻一阵又向后山跑去,那三人已醒了过来,吓得直求饶命,她当下安排妙计,叫三人听命,事成后必将解药给他三。是以那三人一变身反成了捉淫贼的人。至于这高山水和窦小娥,却是那日在路上碰到她。高山水赶上来看他一眼,出言粗陋无礼,那窦小娥也道长得丑不要一大早出来吓人,她心中也不生气,反过来跟了二人一天。知道了二人住处,想出一法,夜半跳墙。先给那妇人画一个小瘢。再慢慢加大,本是想过得几天。自荐上门。借着医治怪病之名一来吓她一跳,不想却又被不空和尚来搅乱了。她偷听得得高太爷和乌小云的谈话,当下跟了乌小云,先进入那高德山房中,那八娘进房不久,就被她掠出。她偷偷将八娘送回房中,用药将她颈中黑瘢洗去,温言相劝不要害怕,根本没有狐狸,不过是自已所为,又道高太爷竟如此黑心不义,为了自家香火,哪能还把昔日小娇娘当人了。窦小娥寒心之极,心中甚恨,竟听了她的安排,真的装出狐狸精付身的样子,一下却吓死了那假仁假义的高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