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德拉克斯已经腰缠万贯,英名远扬,地位显赫,却要在牌桌上耍那种下流把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究竟想要证明什么呢?是不是自认为只有他可以为所欲为?能傲然蔑视公众舆论?
邦德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对,蔑视公众舆论,也就是说他在“长剑俱乐部”是以一种优越感与蔑视一切的态度出现的,就仿佛与他是交往的人都是无名鼠辈,他毫无必要对他们作出一副有教养的样子。
德拉克斯如此热衷赌牌,兴许是精神素来紧张,偶尔想放松一下。他那粗声粗气的话语、咬指甲的动作、不断渗出的汗水都无一不表明他的这种紧张情绪。他是不能输的,绝不能输给那伙不耻于人的狗屎堆。所以无论的多大的风险他都要不择手段地去赢得胜利。可以设想他完全自信能够达到目的。而且,邦德觉得,那些一旦鬼迷心窍的人往往看不见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甚至刻意去冒种种风险。有偷盗癖的人喜欢去偷那些最难下手的东西;有怪癖的人总喜欢张扬他们的种种怪癖行为,就仿佛他们存心要请警察来拘捕似的;有纵火癖的人对他的纵火犯罪行为从来都是供认不讳的。
可是德拉克斯又是中了哪门子邪而鬼迷心窍呢?是什么样的冲动使得他执着地冒这种无谓的风险?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偏执狂。自尊自大,背后潜伏着虐待狂心理。他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蔑视一切的表情,话语中总是夹着某种恫吓意味,而输了钱之后却面露胜利的喜悦。这些只能说明他认为无论事态会怎样变化,自己都是无可非议的绝对正确。他想证明,任何一个与他抗衡的人都将遭到失败的遭遇。也正因为他有这种奇特的力量,在他眼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失败。
他是万能的主,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人的上帝。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邦德想到,眯缝着眼眺望着附近摄政公园的景色。
雨果·德拉克斯是一个暴戾的偏执狂。这种偏执狂驱使他一往无前地奋斗、使他成为巨富的动力。这就是那个将为英国提供足以威慑任何敌人的导弹的人最根本的创造源泉。
可谁又能把握得了他离精神彻底崩溃还有多远?谁又能透过他卷过的风暴,在那满头红发的脑袋里预见这一切?谁又能够洞察他那卑微的出身,或是战争给他造成的种种后遗症?
当然,谁也无法办到。是否只有他邦德看出了这些问题呢?他的分析依据是什么?从一扇紧闭着的窗户里能够真正瞥见一个人的内心隐秘吗?或许还有旁的什么人也捕捉到了这一点。也许在新加坡、香港、尼日利亚、丹吉尔,他也有过这种紧张的失态。当一些商人和他面对面做生意时大概也注意到了他流汗、咬指甲、失去血色脸上那双血红的眼睛。
如果有时间的话,邦德想,人们应当去探索这种人的内心隐秘。而一旦发现,就应该把它们挖出来,并在未酿成祸端之前把这些隐患除掉。
自己想得是不是太远了?邦德禁不住自己发笑。这算操的那门子心?那家伙跟他有什么过不去?他只不过拱手送给他邦德一万五千英镑罢了。邦德耸耸肩膀,这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他最后那一叫声,“趁早把钱花掉吧,邦德先生!”是什么意思?他的确是这样叫的,邦德回忆道。这句话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使他不得不思前顾后。
邦德迅速地离开窗口。见鬼去吧!我可没有鬼迷心窍,只不过得了一笔一万五千英镑的横财。是的,我现在应当尽快把这笔钱花掉。可是又该怎样开支呢?他坐回到桌前,拿起一支铅笔,想了想,然后仔细地在一份标有“绝密”的备忘录上开始自己的购买计划:
①:本特利带折叠篷式轿车,约五千英镑。
②:三个钻石夹子,每个二百五十英镑,共七百五十镑。
他停住笔。还剩下一万英镑,用来购置服装、漆地板、置一套新式的亨利·柯顿熨斗,买些香槟酒。不过这些东西可以不着急。他应该今天下午先去买钻石夹子,去和车商们商谈。把其余的钱兑换成金券,存在银行作养老金。
红色的电话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能过来一下吗?局长要见你。”是参谋长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好的,我马上就来。”邦德回答道,忽然回过神来,“有线索吗?”
“还不知道,”参谋长在电话里回答。说完,他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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