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以后，兵们也吼完了，975团营区内几乎全部漆黑一片，此时空气特别寒冷。不一会儿王魁就悄悄集合起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全部穿着冬季作训服，推着小车带着工具，像搞夜训一样，静悄悄地出发了。

绕着中心大道，从小树林走到老团长家附近，看看没有人，一下迅速展开。这些农家孩子出身、训练有素的小兵，真是胆大包天，勇气无比，总能在一夜之间创造出无数奇迹。拆墙，搬砖，运输，一趟一趟来回跑着，那边的兵接着就把砖铺到路上，一切动作都比狸猫还轻，比专业建筑工人还熟练。

巡逻的流动哨兵走过的时候，一看都是自己人，也没当回事。

­干­了两个多小时，就这样悄无声息、大摇大摆地把老团长的院子和后窗的砖全部搞走了，小铁门都扛走了，战场打扫得非常­干­净。

平时老团长家里就一个人，团里轮流派个小兵照顾他，晚上也不住在这儿。老团长不是没有警惕­性­，也听到点动静，感觉有点特别冷，风嗖嗖地吹进屋里，却没想到有兵敢拆他的墙。

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老团长听着号声和兵们波涛汹涌一样的吼叫声起床。老战友和孩子们也曾经商量给他请保姆找老伴儿，他宁死不屈。虽然脸上有几颗麻点，原本却蛮­精­神，嘴巴和眼睛有点闹别扭，不骂人也是个很和蔼的一个老头儿，如他的小女儿范红所评价，原本绝对品种优良。

老头儿现在每天起床后自己用凉水毛巾擦二十几遍脸，也不用肥皂，血管不好，牙好的还能咬断钢丝，也不用太刷­干­净，然后才忽感凉风嗖嗖地吹得不大对头，定睛一看，发现后窗亮了，挡风的砖头不见了。出门一看，一马平川，院墙也被扒光了，门也没了，除了墙基上剩了点残垣断壁没弄利索，地面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老范虎想了半天，觉得像是很明显的有组织的行动，看到墙外边唐岩红刚立的那块标语牌子也没了，就觉得一定新来的师长昨天在他屋后面看了一会儿，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气得直打哆嗦。腿脚不好使，等着小兵。那小兵一来’看这情景也吓一跳，还没问老it长，老首长巳经吼起来：“给我去找胡林和唐岩红！叫他们立刻跑步过来！”小兵呼一声扭头就跑。

蒙蒙亮的营区早晨，胡林、唐岩红和团领导们都在大­操­场上穿着军装扎着腰带­精­神抖擞地陪着师长站好了。连队喊着狼嚎般的口令，跑步带到­操­场中间，连值班员向营值班员报告，营值班员向团值班员报告。然后团值班员一声大吼：“稍息，立正--”然后跑步奔向胡林，一个立正敬礼，高喊：“报告团长，全团早­操­集合完毕，应到人数1573人，实到人数1571人，一人事假，一人病假，报告完毕，是否出­操­，请您指示！”

胡林和唐岩红有时候讲几句，没什么问题要讲，就是一声大吼：“各连自行组织，跑步出­操­！”

这就是272师所有团队不知从什么时间形成的一日生活制度的一个特殊要求，虽则简单还是有点繁琐，但对于一支自身要求特别高的部队，尤其是对于检验­干­部的责任心和在位情况，也有一定必要，也是一种强化措施。六七个团和直属营队每天早晚必须大集合，不光是兵，哪个­干­部敢偷懒耍滑都漏不掉。

胡林对自身要求当然更高，不光师长在这里如此，只要他在团里，无论严冬酷暑，每天早晨绝对都第一个在­操­场上出现。那种渗透进血液的责任心，让他对这种形式主义看得特别重，有的时候就是弯点别的事’头天晚上陪上级领导喝酒喝趴下了’早晨也不会偷懒，就是那句话：除非你不想当官儿了！­干­得就是这个团长，就得比任何人都勤奋敬业！

胡林正要陪师长跟着连队跑步，看到老团长的公务员跑来，向他一报告，吓一跳，也没跟师长解释，立刻就急呼呼地钻着小树林跑过来。

范虎穿一身老式呢料军装，耸着肩膀，挺着腰杆，一看见胡林，立刻嗷嗷地开骂了：“你们975团的兵牛皮啊，把我的后窗都拆了！”

“嗯？妈的头这是咋搞的哩？谁他妈的没事找事……”胡林也吓一跳，原地看着，那个长着青苔的小院神奇地消失得一­干­二净，转来转去搞不清什么名堂。

“上来就看我不顺眼啊？这个吊师长什么来头？让总参的人也来看看？知道这个墙上还有谁家的砖吗？借给他个胆子看看……敢不敢！”胡林顷刻就被老团长骂得晕头转向，幸亏师长没跟着来，要来了可就挨骂了。胡林稀里糊涂，转圈看着说：“老首长，谁说扒你的院子哩？我都不知道这个事！”

“睁大你的一双小眼，好好看看……皇帝不急你太监急哩？妈了个头的不知道我这人软硬不吃，刀架脖子上都没说过软的？妈了个头的真是欧阳­阴­险……我一听博士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胡林毕竟对老团长这一套早就习惯了，赶紧使眼­色­让通信员行动，搞来毛巾和一杯凉水，老团长接过去，擦擦粗糙的额头，再喝着水漱漱口，停止了骂声。

胡林利落地到处查看着可疑痕迹说着：“老首长，我确实不了解情况！咱这么大团营房，哪能连你那点儿小地方也容不下哩？新来的寒师长就在那儿跑­操­，哪有撵你的指示？昨天怕打扰您老人家，走您那儿没进家，师长说了，改天专门拜访。我马上调查处理这个事，谁有那胆摸老虎ρi股哩？敢扒老首长的后窗……”

走到小路上看到有通向猪圈方向的车轮印子，胡林一拍大腿也骂起来：“妈的头，老首长……我说谁能这么­操­蛋？七连那帮狗东西！”

“我不管谁­干­的，我要查查谁叫他­干­的！”

胡林就把七连在武阳关上装鬼吓唬演出队女兵，女兵们又把七连的菠菜拔了，摔死一头猪，从头给老领导汇报一遍。老头子听着听着就忍俊不禁：“妈了鬼胡林，我说谁相中了我这小院子，除了师长……演出队这些丫头咋那么缺德？有范红没有？”

“没她领头儿谁敢那么惹975团的兵？”

“那也不能整那么狠！”

老团长拄着拐棍一扭头就回屋里去了，脑子该好使的地方还挺好使，好像觉得理屈，给女儿打电话骂人去了。

胡林找了唐岩红一块儿来到猪圈，只见一夜之间道路地面那一片红砖又被一片青砖代替，平平整整，中间还用红砖拼出一个虎头，龇牙咧嘴，很有气势，营房科的砖也没都送回去。

唐岩红也又气又笑：“妈的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也不顾一切后果，这帮兵，不怕他完不成任务，就怕他瞎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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