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战我们广东当兵8年回去不是服务员……”
“8年?步兵想当8年,没那么好事!”
“只要能当更多年兵,我还是把学车让给小马……”
“又那么庸俗?真不想去就干脆说!”刘中华晃着狮子脑袋一瞪眼,吓得路动躲到别人后边去了。
施加高说许冲冲你爸妈这两个月就给你寄一千多元,你就不知道一千元钱有多么难挣!副班长妈妈都死了,都没有掉一滴泪!人家妹妹在苏州打工,现在回家只有跟着爷爷生活!”
许冲冲默默说要是我当老板,给工人每月都发两千元……”
“行了行了……谁都别吹了!”刘中华给大家分发热水袋,搁到许冲冲手上狠狠瞪一眼,“今后也别有空就找你那些城市兵瞎串,你们这些小孩子凑到一起没好事,影响也很坏!谁都不是看你们多有钱,真正扑下身子去做,不仅是为个人,而且更是为连队。多去为别人做点事,那才是真正完成了人生有意义的事。像班里战友们那样,学会有同情心,有爱心,有奉献意识,不管当兵时间有多长,慢慢地让自己向一个合格的人生方向靠拢,才不会失去追求目标,导致生活上的错乱,人际关系上的四处碰壁!”
“懂得了,副班长!”许冲冲应着,却又忍不住问’“副班长你不是每个礼拜都给妹妹打电话吗?”
“差不多吧,”刘中华不愿意讲,但还是说,“咱们农村来的战友大部分都是比较穷的,要不是当了兵,哪有啥党员啊士官啊,说不定我就在外边流浪呢……兄妹俩听听声音,和写信不一样,哪跟你那电话似的,除了要钱诉苦没别的事!”
“你妹妹多大了,打工做什么,能挣到钱吗,副班长?”路动也关切地问。
刘中华挺自尊的,还是不愿意说:“你们新兵刚来,还没有时间和每个同志好好谈谈心。在部队就这样,战友们玩得比较好,谈谈心’交流这些家庭和思想情况,大家都能稳定。工作干好主要在思想,思想稳定就能干好……”
李雷雨挺懂事地对刘中华说:“副班长,我就不愿意学司机,我要像你们那样,先当个副班长,再当班长!”
“谦虚点好不好?”
李雷雨笑了:“我初中毕业也打过工,浙江黄岩罐头厂,有老乡在那儿……”
“你在那儿干什么工作?”路动很想打听这些。
“装卸工!”
“哇’苦力的干活,和当兵差不多!”老兵们都笑话他。
“工资可比一般工人高点儿哦,我身体好,愿意干,一个月一千多元呢,工作10小时,有车来了就干,在车间里装卸罐头,没事把橘子分分类,15岁就去了,干了一年,不过就是几个人挤一个小床,所以来到部队适应多了……”
“一千多都开给你?”马碟片抹干眼泪,也好多经验似的。
“那当然,不过就是先干活后给钱,和部队不一样……先给钱后干活!”
“你可真实在啊,以后给首长讲话不许这么实在了,听见了没有?”“是,副班长!”李雷雨结实的小脸儿严肃一点说,“部队这么多战友在一起,同龄人在一起,说话好,吸引人的正规有序的生活,在外面没有人生追求,在厂里没多大发展前途,装卸干多少年还那样……”
“是嘛,当兵要学会说话,也得有觉悟。我们到部队,决不能因为部队生活可以无忧无虑,吃穿住不用钱,而是一名公民应尽的国防义务。”刘中华教训着他们,“我妹妹在苏州打工也不错的,搞机织毛线衣,一个月干好了也能挣一千多元,几个老乡一起去的,原来有这个手艺,春节出去基本能找到工作,半天就能到家,一两个月回去一次,看看家。老板家里有电话,一幢房子,上楼工厂,来一批货,包给你,也是做完了再给钱……”
“哇……”兵们没敢笑。
“你妹妹给你打电话都说什么啊?”路动问。
“身体好不好,不要感冒,谈谈工作,心情怎么样,在部队里好好干……”刘中华目光很凶却很憨厚,“我当兵最感谢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我舅舅,在北京干三级士官,妈妈死了舅舅让我和妹妹到他那里去玩一玩,跟我说当兵一定好好干。再一个就是班长,当兵第二年面临退伍,觉得想留下转士官要托关系,可能还花不少钱,写申请时也没写,想回去学点技术,现在社会上必须到院校培训一下。爷爷年纪大了,白内障,‘文革’期间太劳累,妹妹在外打工,出来两年了想回家尽尽孝心,可是也很矛盾,老待在家里一辈子也没出息。班长骂我一顿,说你为什么不写申请?今年义务兵党员惟一一个名额就给你了!写了申请,没想到什么关系没托就留下了!”
刘中华回过身走到小橱那儿,打开自己的那一扇门,很神秘地摸出一个本子,翻开,给许冲冲看:“现在有钱人当然很多,你家也不是最富的,我们没法跟你比,给你们看看咱们班长的三哥写的诗吧……他三哥现在在镇上开个小店给人修摩托车,就一间几个平方米的小房子,冬天手都冻得一道道口子,从来都满手油乎乎的,夜里自己还写诗,鼓励咱们班长啊,我读给大家听听吧……”
“我读!”许冲冲挺感兴趣,夺过去,“就是这首诗啊?我朗诵还是不错的,‘一进人我这修车匠的小屋,一进人寒冷的季节,我喜欢变幻无常的季节,在一间几平方米的小小空间里,我爱各色的摩托车和书……摩托车是我的重整旗鼓的生计,诗是我美丽的梦……好好干吧我的小弟……’好玩!”
“什么好玩?很棒的!”李雷雨说。
刘中华又夺回来:“班长挺要面子的,说不定回来听见揍我啊!”
小兵们也都很同情班长,许冲冲沉思着:“班长哥哥的小房子只有几个平方米啊?”
“你家的房子倒是很大,可你那个信仰只有1米宽!”
“以后努力一点,”李雷雨也笑他说,“1米5的个子,起码争取干1米7以上的事!”
“你才1米5!狗东西……”
第一声熄灯号吹响了,连队所有的兵们都从宿舍拥出来,从楼梯上往下跑着就开始嗷嗷喊:“一二!稍息!立正!向右看齐!”
班里自己喊的时候,战之同盯着许冲冲叫唤:“白糖水都给你喝了,声音还那么小?再大点!”
许冲冲嗷嗷叫了几声,突然又要晕过去,一腚坐地上了,刘中华才没再熊他。
全连集合后,虎啸汇成一片疯狂的咆哮,一刻钟以后才平息’兵们冒着热气蹬腿伸腰嗷嗷叫着回宿舍开始洗漱。
王魁夹着小本子回来了。大家都洗漱完搞好内务钻进去之后,突然刘中华感觉腹部有些问题,直想呕。他在许冲冲下铺,那么大个儿稍一动许冲冲就感觉到了,伸出头来悄悄问他:“哇,你怎么了副班长?饿了?给你块巧克力……”
刘中华不吭声。又忍了一会儿,疼得忍不住了,汗都下来了,趴在床上直滚,喊:“班长,班长……妈的不行了,我小肚子一片一片疼……”
王魁报告了排长,然后一帮小兵背着班副跑到团卫生队。值班军医一检查说可能是急腹症,必须马上送师医院,又用急救车送到师医院。师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还没什么大问题,先让他坐在急诊室里输输液消炎,观察一下。
连长和指导员也跑步赶来了,两个上尉都穿着到处尘土的训练服,那副样子很不一般,不认识他们的小护士见了都害怕”给刘中华输上液,还要抽血化验,在胳膊上绑了胶带扎上针管,管子里才抽进三分之一,就怎么也抽不出血来了,刘中华的血管和肌肉太结实了。
小护士一头汗,拿着针管使劲往里扎。刘中华疼死了,咬着牙,攥着拳,看着那个针管叫起来:“哇……哇拷!”
连长和指导员还没说什么,小护士一下就吓跑了,抽血针管扎在刘中华胳膊上:“王护士!王护士!这个兵像铁打的一样,针都扎不出血……”
又跑来一个胖得像水桶一样的小护士,泼辣一点,上来把扎到一半的针管又狠狠一扎,刘中华的血猛一下就涌进管子里,连抽都不用抽,两个小护士都哇哇叫。抽够了,小水桶拔出针管交给那个护士,戴着口罩,看不出长得怎么样,但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看这些军官和兵,又看看刘中华的病号牌问:“刘中华,你是哪儿人?”
刘中华脸哗一下红了,胖一点也是小女孩,旁边的王魁们都笑了,刘中华脸一扭:“你管哪儿的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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