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5点多钟,七连的兵们全都起床了。
刘建道穿好训练服,左手包扎着,也自己打起背囊,带上手枪和各种装具,跑下楼,又跑回来把眼镜正儿八经戴上了。发现霍孩儿没起床,跑到他兵室,推推他说:“你怎么还不起床啊?快起床吧,连长……”
霍孩儿睁开眼说滚!我还用你叫吗?”
霍孩儿很快打着背囊下来了。兵们已经都背着背囊,带着武器和装具集合起来,值班员二排长把队伍整好,跑步过来,立正敬礼,向戴着眼镜的刘建道报告:“报告代理连长,全连集合完毕,已经做好执行开设帐篷营地任务准备!”
刘建道左手扎着纱布,排长和兵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刘建道还过礼,眼睛看得比较清楚,突然也比较会讲话了:“现在我具体布置一下任务,各班战士早饭前在副班长带领下打扫好环境卫生,准备好开设帐篷营地的工具和个人背囊等物品班长、排长和连干先集合,乘车去黄山馆山坡看场地,给各班排布置任务。指导员和老连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肖建军走到前面说:“老连长霍孩儿同志马上就要到机关工作了,是机关领导了,这几天我们还要专门欢送,今天老连长仍然主动随连队一起完成任务,也是对我们七连工作的支持和指导,我们表示由衷感谢!”霍孩儿很威风地全副武装站着,突然说:“连队唱个歌,刘建道你站出来监督一下,看唱得够不够气势!”
刘建道一下又尴尬了,连长指导员对他一直都不放心,那种面对面瞪眼监督战士唱歌的姿态确实还没练好。二排长指挥着连队唱起来,排长和兵们都伸着青筋暴跳的脖子挺着胸脯张大嘴巴嗷嗷唱着:“东西南北兵,官兵友爱阳光照军营……”
这次刘建道不瞪眼也不行了,面对连队,使劲挺胸瞪眼,拿出威风,看着排长和兵。霍孩儿这才笑了:“眼瞪起来有感觉了!”
刘建道在心里也感觉应该把昨晚的事再解释一下,但还没有机会。
然后班长、排长集合,跟着连干乘车去看地形了。帐篷还在团后勤仓库里,还要打报告请团长批了再去领。吃过早饭,全连背着背囊和各种装具徒步出发,到黄山馆10公里的路程,跑步完成。
示范场地选在海拔700多米的山坡上,夜间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泥巴,也很难找块完整的平地。看起来是团长专门选的地方来磨练七连的。看地形的排长和班长们本来就上火,一看这种情况又有点闹情绪,转了一圈,有的一ρi股坐在那里生闷气:“还给谁干?妈的不干了!搞什么帐篷营地,让别的连干吧!”
肖建军把他们熊一顿怎么了?烦躁什么?老连长都跟着干,你们还不干了?是党员,是骨干,抓紧带着部队完成任务!”他跟刘建道一起带着班、排长们分配好任务,乂给他们谈到一点感想:“昨天唱连歌,才体会到什么叫实现了指导员牺牲时的诺言,到了重大考验的关键时刻,确实不容易!”
刘建道也说:“咱们的连歌写得好,最好的就是这句话:‘实现了指导员牺牲时的诺言,别忘了我们是打出来的小老虎部队。’我看连史的时候,听文书说咱连还有没留下名字的干部呢?”
“这个问题可是我们好几任连干都研究过,老首长们也说过,战争年代有的连长、指导员上任两三个月就换了,查不到了,牺牲了。你认真地分析分析连史就是那样,很多时候记录的资料,某一场战斗只记着七连是某某排长指挥,连长、指导员哪去了?肯定是牺牲了,上任时间很短,没记住名字!”
肖建军这样一说,大家又都不说话了。
三排长带着卡车到后勤领来帐篷,一直到地方才追上连队。官兵们沉痛归沉痛,任务一分配,立刻拿出创造奇迹的能力,嗷嗷叫着挖土搬石,还是比着干,猛打猛冲,比着抢速度。
王魁早上起床以后就好像什么沉痛感觉都没有了,刘中华给班里布置任务之后,又向他敬个礼,让出位置说:“班长,请你再给我们提提要求吧!”
王魁走到全班战士面前,敬礼后说:“没什么可讲的了,我已经全部都想完了,宣布处分之后,我脑子特别清醒,感到对我来说需要的不是结束,而是胜利!对大家也是一样,迅速从阴影中摆脱出来!今后我不能再当班长了,自己准备制作一面优秀士兵锦旗,班里每个人签上名,谁表现突出就授给他,不能让一班的作用掉下来!”
大家都鼓了掌。
刘中华再次走到全班面前,挺着胸脯,非常激动地说:“班长做的这面锦旗,我们一定都签名!也包括许冲冲,你必须跟大家一起签名!班长都表态了,许冲冲你必须尽快放下思想包袱,别再老想调走。也许调走调不走跟我们没关系,但你在班里一天,我们还是战友。你应当相信组织,相信班长和每一名战友,尽管我们过去对待你有错误,只要你能放下思想包袱,我们都会让你体会到战友温暖。下一步我个人的决心就是:让我们一班成为一个火红的小熔炉。我们一班的集体目标是:大家用铁的信念,一起夺回失去的荣誉……好不好?”
班里弟兄一齐撕鸣呐喊:“好--!”
许冲冲也只能跟着叫喊,想调走也没办法,现在团里都嘉奖了,班长、连长都撤了,不能不再跟着班里弟兄拼。一开始在泥泞中搬运石头,很卖力气地捡大块石头往班里搬,来回搬了几趟就撑不住了,跳下了,还要搬。刘中华命令:“许冲冲管挖土!”许冲冲却硬撑着还要搬,路动上去帮他,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跟路动吵起来。老兵们又有想瞪眼的,王魁跑过去把他那一块石头扛走说挖土去!”许冲冲这才不吵了,对王魁当然还是比较服。
党小辉代理一排长,对许冲冲的事根本就不感冒,吵架也不理会。但他一直紧盯着王魁,干活也不离他左右。休息的时候,王魁离开大家远远的,一个人盘着腿坐在风口上,挺着小脑袋静静思考,兵们谁都不敢过去。党小辉就去陪他一起坐,因为他俩互相最了解,知道这时候都很需要深刻思考。
刘建道干活的时候又把眼镜摘了。霍孩儿问他:“怎么眼镜又不戴了?”刘建道就又拿出来戴上,很听话的样子。一排长在旁边笑道:“看起来还是戴着舒服,700度啊,刘代!手咋的了?怎么挂花了?”
“不小心划的……”刘建道支吾过去了。
“什么时候配的镜子?”霍孩儿还是拿眼瞥着他的眼镜。
“早就配了,刚拿出来。”
“到营房股给你报!”
“问题他敢去吗?”
“肖导儿,你别把我说得太那个……”刘建道不好意思了。
王瑞也有点紧张,但没有许冲冲那么凶,好像感觉到自己在大家的心目中是最可恨的,干活不吭不哈,像只小猫一样乖。党小辉也不理他,排长代理过好几次了,也无所谓,干着活儿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吼:“跟我一起搞!”
指导员都听得出那是一种压抑的宣泄,但也知道他们还不敢有什么造次。而且这些老兵们在这种时刻表现确实突出,越压抑,越能体现出那种敢打敢拼的带头作用。排长和连干们布置了任务就不用再多讲,班长、骨干们带着兵们修场地,筑台阶,铺路,干得井井有条。全连官兵一鼓作气,突击到下午4点,一座整齐的帐篷营区在泥泞的山地间干干净净地建好了,帐篷的内务都整好了,外边修了道路,每个班都铺了各种石子图案和口号:猛虎扑羊群,野战雄师,金刚桥英雄……像山冈间一道奇异的绿色风景线,远处走过的老百姓都驻足观看。
首长快来的时候,突然下雨了。营里又打来电话通知:军首长在其他单位检査,赶不过来了’七连就地宿营,保持好营地,首长也许晚上来,也许明天。肖建军早晨就悄悄命令单亮杀了一头180多斤的猪,晚饭每个班都结结实实搞了一盆红烧大肉块。兵们都笑着:“哇,今天有一碗红烧肉!”
雨下得不小,各班都到帐篷内就餐。连里几个干部在连部帐篷里吃完,刘建道正抹着油嘴的时候,手机振动了,打开一接,是三连副指导员,也是大学生干部,好像是几个大学生在一起,讲话声音挺特别:“哥儿们……你在哪儿?还干代理啊?不在卫生队挂瓶了吗?”
“我带着连队搞帐篷营地呢……怎么了?”刘建道还有点不明白,还想怎么跟女朋友发发短信聊天儿呢。七连一天一夜都不在团里,什么新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