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动学驾驶员去了,跟着连里一起选上学驾驶员的新兵们,打背囊坐车到军区装甲兵训练基地去了。这幸福的情景对许冲冲刺激又比较大,本来在帐篷营地写遗书要自杀,班长和班里战友做丄作,刘建道和肖建军也靠上做工作,已经放弃那个念头了。跟路动一告别,又不行了3因为他现在成了焦点人物,爹妈想给他调动显然困难也增加了。许冲冲天天往家打电话也没效果,爹妈一会儿说往这儿调,一会儿说往那儿调,好像好几个调令都发到272师了,但一到272师就没反馈了,一家人都急死了。
路动走的当天下午,连队在搞分业训练,许冲冲跟着陈全刚练习机枪射击,突然说怎么都看不清目标了。肖建军和刘建道带着他回到连里,到学习室拿出视力测试表,让他再测一下,最大的那个都看不清。
刘建道还很奇怪,想找许冲冲的档案,查查人伍体检表。肖建军说:“那么大个e都看不见,还用查体检表?那是瞎子!”
当晚许冲冲却又发起高烧,这次是真的了,熄灯后躺在床上咳嗽不止,嗓子红肿得厉害,吐的痰里带血,睡着了就说胡话,情况很糟糕。连里把他送到团卫生队。班里的兵陪着还不行,非刘建道陪在身边不可,老是说连长你是我经历的这么多干部里最好的一个……”
刘建道只好让卫生员给他抱来大衣,带着小马扎和《陆军训练大纲》,跟许冲冲住到卫生队。战士病房里六张床,还有三个训练伤病号,刘建道以为晚上还能打个吨儿。许冲冲却下半夜高烧,瞪着眼又哭又闹直说胡话:“爸爸爸爸……妈妈……我想回家……你们不要我了吗……那块小石头留起来了,当作永远的纪念……他们说我要回炉……”
医生护士们不停地过来,人家病号也睡不成,上厕所骂骂咧咧的,刘建道也不好意思批人家。守到早晨,头轰轰响,黑糊糊的脸上的红疱鼓得特别惨。
挂了几个吊瓶,许冲冲早晨好点了,吃了一点病号面条刘建道知道他最想干什么,吃完饭就把手机递给他。许冲冲躺着想了半天又不打了。刘建道说:“我在这里还怎么了,打一一个吧,给你爸妈说说情况!”
许冲冲才说:“还不到时间啊,本来老爸老妈一到周末就紧张,就怕我的电话猛不丁响了,睡不好觉吃不好饭的,这次要看看我星期天能不能没电话,今天还不到8点啊……”
“你打吧,都这时候了还管他们干什么,我不怕你花钱!”刘建道头轰轰的,也烦了。
许冲冲就先给老爸拨通了,一开口就哭着说:“爸,我又发烧了!”
病房很静,刘建道在旁边也听得很清楚,他爸确实正睡着觉,嘴里呜噜呜噜,好像要崩溃了似的叫唤:“看你当的这个兵,快把我逼死了,发什么烧?又怎么搞的?又怎么了?”
“我发高烧了,40t,眼睛都看不见了!”
“怎么能眼睛都看不见了?刚稳定了这么几天……又让你洗衣服还是攻山头了?”老爸快被许冲冲逼疯了一样,“要不我和你妈妈看看谁先过去一趟吧?”
“你们几点能到?能带着调令来吗?要不就想办法先把我带回去吧,我实在累得受不了了,要不你跟连长说说,我回去待两天再回来也行……”
“我们跟哪个连长说?这怎么有办法?火车买不到今天的票,飞机到你们那儿也不方便,马上就开车走也要好久……哎哟,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为爸爸妈妈想一想,我们挣钱那么累,我就不明白’怎么就不能忍耐一下吗?你都快成了世界名人了,我们都急死了,找多少人?现在不找你们师长、政委,找谁都不行了!人家又不敢找你们师长、政委,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当兵,又不是玩游戏……哎哟,这孩子是怎么搞的?我们还在做最后努力,再忍耐一下行不行?”
许冲冲也哭得一塌糊涂。他说的那些话也让病房里那两个兵听得很烦,小伙子拿白眼直瞪他。白天一看病号牌也都搞明白了,有个班长千脆提起洗漱用品就走了:“不住了,妈的这就是七连那个许冲冲……熊兵,就是欠揍,让我是他班长也揍他!”
刘建道只好把电话接过来,走到门外挺温和地讲道:“大叔您好,我是许冲冲的连长,刚代理的连长,很欢迎你们到部队来看看儿子……我从昨天晚上在这里一直陪着许冲冲,他是有点发烧,不过小孩子没问题,早晨烧就退了,吃了早饭,眼睛问题还没搞明白,?会儿我还陪他查一查。我感觉主要还是不能吃苦,思想问题多一一点,我在这里陪着他,是我让他给你们打个电话跟您报个平安,请您和他妈妈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起码我保证不会让孩子出问题……”
“哎哟,哎哟……连长,不好意思,太感谢您了!太感谢您了……”老爸赶紧抱歉,连连感激,不过一听就听出刘建道那种大学生讲话的文明味道,跟真正的连队干部肯定小一样,所以也冲他急了:“不好意思啊……您就是那位刚大学毕业的连长,孩子早就跟我说了,你和他们不一样……可你说说现在部队怎么回事?我没当过兵,可我们都知道部队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孩子放在部队就放心,知道你们还是个仆么王牌部队,可就是有点搞不懂……现在这部队……怎么搞得孩子这兵就是当不下去?”刘建道感觉到这老爸是躺在不知有多么舒适的软床上,跟许冲冲现在躺的那床有天壤之别老爸也差一点就骂人了,搞得刘建道也有点涨头。家长还敢熊连长,巴结都还来不及,可能搁在别的人身上不会这样。于是刘建道还是挺温和地聊下去:“人叔您别急……肯定许冲冲都跟您汇报了,实际上我们连队也一直想跟您联系一下,把许冲冲在部队的进步情况向家长汇报一下,这一段确实忙,还没来得及,今天也是个好机会。事情实际上巳经过去了,电话上没法向您详细汇报,许冲冲这个孩子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接触新事物快,比较聪明,自尊心强,你们家里生活条件好一点,到部队不适应。我也是刚到部队,生活经验虽然比他丰富一点,也有很多不适应。连队生活与社会不同,训练上管理上为了争取名次,也有要求很严格的地方,有时候战友的出发点也还是好的……班长不冷静的问题处理以后,许冲冲也受到闭嘉奖,我听说团政治处可能还要给您和他妈妈寄喜报……”
“哎哟,连长,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好不好?领导嘉奖固然很好,我们很感激,可是孩子怎么受了嘉奖还是不愿意在那里待哟?你听听刚才孩子都说什么了?要不先回来待两天也行……你们能不能对新兵稍微人道主义一点?谁喜欢要嘉奖可以让给他们,就让我们孩子稍微舒服一点,你说需要花多少钱,我立刻打给你,好不好?连长?真的,连长,要不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到部队把钱交给你,请你费费心,把许冲冲放走,好不好……”
“哎呀,大叔……你到部队看孩子我们欢迎,说那个我们可不行,我们连队干部也没有办调动的能力。”刘建道真笑了,也无可奈何地说,“大叔,我也是从地方大学来的,不知您年轻时吃没吃过苦,可问题是人家有的孩子就是能吃得了这份苦啊,可能咱们的孩子越不行,越过不了这个关,就越麻烦,所以我看你还是冷静下来考虑一下,不要着急,我在陪着许冲冲嘛,起码我敢给你保证不会出问题好不好……”
许冲冲跑出来一下把手机抢过去,喊了一句:“爸爸你们先别来,现在不是时机!”咔一下就把手机关闭了,塞进刘建道口袋,一手抓着吊瓶这手脚也很灵。
刘建道抬头一看,肖建军和一排长工乐、王魁、刘中华他们都从外面拐进走廊了,提着水果和营养品什么的。
“噫……打吧打吧继续打,”肖建军早看见了,没瞪眼,挺随和的,走进来就笑道,“烧退了?给谁打电话?你爸还是你妈?看你吓得那个傻样儿,怎么受个嘉奖还不如以前哩?”
“伪装噻……向预定地点出发!”王魁斜眼笑着拿拳头照量他一下,和刘中华上前把那些营养品都搁下,“病号饭吃得不错噻?水果是指导员给你买的,营养品是我买的,战之同、马碟片都转告你,今天都很想你噻,好好在这休息几天,他们还来看你!”
刘建道赶紧把水果给病房里那两个兵分一点:“吃,不好意思,把你们都干扰得够呛!”
“不好意思,班长……”许冲冲看见自己人也挺怕。
“叫王魁!”王魁若无其事地看看他手上那个瓶子,帮他接过去,“输这个东西很舒服噻?我怎么从来捞不着搞一下啊?”
“快了!”王乐拿着那些管子说,扶一把许冲冲,进病房,让他躺着。
“王魁你爸妈关系发展咋样儿了?”肖建军一下说岔了名字,坐到床上又笑了,“许冲冲?”
“不爽!”许冲冲撒个娇,不愿意说。
“他们马上就来!”刘建道却有预感一样地笑着说,“不好买火车票,开车来吧,你爸那四辆车都是什么?有宝马吧?”
“不来不来……”许冲冲马上纠正,“我告诉他们了,现在不是时机,他们不来了!”
“来看看你嘛,”肖建军笑着说,“刚才路上我还分析,你是新兵想家综合征犯了,就这段时期,当兵三个月到半年,尤其娇生惯养的,忍过去就过去了,忍不过去以后越来越麻烦,虽然现在连队比较忙乱,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