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许冲冲老妈却又把电话打到刘建道手机上,老爸和老妈互通了一下情况,可能也有点欺负刘建道这个代理连长太文明,上来就冲刘建道火上了:“我是许冲冲的妈妈,我们马上就到部队去,但是我想请你把你们师长团长的电话都告诉我!你们部队里这些小班长了不得了,他们侵犯战士的尊严不是一次了,到底是个什么部队?我要亲自找你们师长,和你们团长讲理,太不像话了,光处分就解决了吗?我们要到军事法庭去告他们!”
刘建道真累了,都顾不上给女朋友发短信,也火刺剌说:“那你说怎么办啊?”
“你先把师长的电话给我!”
“我小小的代理连长哪知道师长的电话啊?”
“你们团长的呢?”
刘建道清醒清醒头脑,也不管手机费啥的了,又开始给她上课:“大妈您听我说,一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考虑您再给师长团长打电话意义都不大。当然我完全可以把您和他爸爸的看法向领导转达,至于这个部队,跟你摆这个也没什么泄密的,都可以公开。我考虑一个原因是你们家庭生活这么好,可别觉得孩子啥都不能干就能来当兵!你们是大老板,也从辛苦中来的,这个班长打人,我们没有包庇,我也是从地方来的,我觉得问题也要全面看,社会看,我们这个部队要求比较高,我看您还是可以来一趟,最好和他爸爸一起来,他很想念你们,第一次出来,就是想家啊’我看这是他目前最突出的问题。爸爸妈妈来一趟,这个问题起码就解决一半儿,剩下那一半儿交给我们!孩子在我这儿今天也不发烧了,眼睛一点事都没了,我们这么对人负责,国际上也没有先例啊!许冲冲很自尊,优点也很突出的,将来怎么发展,还不能下结论’从哲学上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你们做父母给了他很多恩爱,也需要向他交流和学习。”
刘建道动了感情,真想跟她谈一点学外语啊莎士比亚啊现代西方音乐建筑什么的,在部队里很憋得慌,很想跟外面成功的老板多交流。可他老妈有点情绪激动,沉不住气r,冲他嗷嗷叫:“我对部队不r解,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工作很忙,这里雨天到了,我们工程都淹了,还得管孩子,还得往部队跑,哪有那么多时间?这么远的路,怎么去?不给我师长团长的电话,就找你这个连长,就跟你讲,他爸爸正在给许冲冲办调动,调动之前我孩子出一切问题就找你负责!”
刘建道有点火了,但还是憋住了说:“大妈咱们实话实说,部队任务很紧,也不太赞成新兵家长来队,可是咱们既然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们也算到部队受受教育吧……”
许冲冲妈妈巳经把电话挂了。搞得刘建道又开始恨这女人,问许冲冲你妈妈怎么这样儿?我感觉你爸可能还挺帅,你妈长得很丑吧?”
许冲冲没说话。吹过熄灯号就躺下睡了,刘建道也躺下了,给女朋友发过短信,记完日记,刚要睡着,许冲冲突然就爬起来喊:“连长,我妈妈找了个小白脸儿……”
刘建道从被窝儿钻出来问:“什么小白脸儿?”
许冲冲瞧瞧他又躺下了,原来是做梦一会儿又爬起来闹,深夜又发烧了,刘建道又给他吃药喝水,又是一夜没睡好。
早晨许冲冲又好了,周日不出早操,早晨起床后在刘建道宿舍打水扫地什么都干,洗脸刷牙吃早饭都很好,看上去不想自杀了。刘建道带他又去一趟卫生队,医生给打了一针,还表扬了他,都说这个小兵还不错,能坚持训练,打针吃药都很听话。还要带他去测视力,许冲冲坚决不去,就拉倒了。许冲冲还跟同病房那两个病号聊一会儿天,又说他跟师长好,马上要调师长身边去。刘建道没熊他,带他回来只是笑着说:“又跟人吹牛?吹牛可不好!昨晚你梦话可讲得不少……”
许冲冲正常了,也幵始跟他交心,告诉了他:“我妈妈确实有个小白脸儿,原来是她手下的一个打工仔,小伙子家里特别穷,长得一米八多,像篮球运动员似的,后来有感情了,我妈妈给他配了手机摩托车什么的,当个小工头。所以目前我跟爸爸的感情好于妈妈……”
“有钱人生活就是不一样啊!”刘建道也很感叹,“你的女朋友个头儿怎么样?漂亮吧?”刘建道觉得都不用问他有没有了。
“初中和高中追我的女孩子也有啊,不过她们也让我挺烦的,都不够兀美……
“这方面你还完美主义呢!”刘建道很明白,知道他现在脑瓜儿里想谁,“许冲冲咱俩有共同之处,这时候女生看男生就知道外表,不看魅力,但是我们必须百分之百的完美主义才对得起自己一生,将来条件好了,一定要勇敢追求!你知道咱们连里领导最欣赏你什么?”
“现在还有连首长欣赏我啊?”
“最欣赏你的勇气,自尊!”
许冲冲低下头不说话了。
“真的,骗你我是这个,指导员亲口跟我说的!你爸爸妈妈的情况我也详细跟他们汇报了,感觉你现在最缺乏的还是勇气,自尊。通过这件事,你心理还有一层巨大的障碍,感觉大家都用另一种眼光看你,是不是啊?外表没有什么,还是内心非常胆怯,其实这些表现都是怕老兵们整你。你知道夜里让你闹得我干着急没办法时,真想跳起来给你一脚,让你恢复恢复胆量。说实话对你挺佩服,我都不一定比得上。你妈妈说正给办啥调动啊?可是想过没有,你一走形象就完了,你看人家演出队都觉得你形象很棒,你能忘了这些战友吗,就这么把他们忘记了吗?你算什么?他们算什么?就因为你家有钱就不当兵了?这在美国也是很丢人的,不当兵总统都当不上!”
“我不想当总统,”许冲冲说,“到哪儿去都行,就是下决心不想回连队了。”
许冲冲完全不发烧了,周日都在连部待着,帮通信员打水扫地,也不看电视,也不回班里去。指导员和刘建道交流了一下情况,要求他必须保证许冲冲从周一开始回班参加训练。刘建道还要准备训练课,守着他,真正体会了思想政治工作多么艰苦,跟肖建军说:“许冲冲文化比文盲兵高一点,可是你真跟他谈有文化的,也没兴趣,我快放弃了!”
“别放弃啊,”肖建军说,“思想政治工作可不是光有文化就能做好的,这回体会了吧?”
霍孩儿周日下午到团营房股报到,上午跟刘建道认真交了一下班。中午一起到指导员那里吃了顿饭,小白嫂子把王魁也叫去了,一起吃了饺子,说了会儿话,小白主要嘱咐王魁:“累不累?想家不想?你嫂我不够温柔,比你大得多,懂的太多了,见到我就像见到家里人一样,有什么话,心里不舒服的,都跟你嫂我说说。部队就是比较单调,遇上啥事都不能放松自己,别再犯不必要的错误……”
说得王魁和霍孩儿都挺感动,霍孩儿问王魁:“觉得指导员嫂子还够温柔吧?”
小白狠狠地瞪了一眼霍孩儿说:“哪像你们那些女军官,关键时刻屁用不顶一点!”
最感动的是刘建道,下午回来想了很多。8点20分各班开班务会,刘中华跑上来问刘建道,许冲冲能不能参加?许冲冲赶紧说连长我想去跑三公里。”
“不回去就不回去,跑什么三公里!”刘建道感觉腿都拖不动了。
熄灯的时候刘建道把自己的随身听拿出来,让许冲冲听一会儿,好好睡觉。俩人在刘建道的兵室里一边一个躺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到许冲冲的脸上,许冲冲戴着耳塞突然哭了,爬起来对刘建道说连长你放弃我好不好啊?我想跳楼……把腿摔断了可以回家了!”
“放屁!你想得美,这是二楼,万一你头朝下还想摔断腿?怎么搞的,听听音乐又烦了?怎么老是不想好事?人生多么美好,太阳每天都要升都要落,为什么你就偏偏要告别生活?”
许冲冲闭着嘴巴,流着泪不说话。
刘建道也流泪了,看着他说:“明天就回班里去!咱们俩都是长大的故事啊,许冲冲,我才比你大几岁……每个人心里都有坎坎坷坷,为什么想到死?为什么不活着?只有靠自己,别人肯定不管你,别人解释都想不通,一个人最难的就是和自己斗,能不能战胜自己!”
许冲冲慢慢瞅着月光,睡着了,这一夜竟没折腾。刘建道又倒霉了,打着小手电看一会儿《陆军训练大纲》,扭头再看看许冲冲,生怕他一个猛子爬起来去跳楼。直到早晨五点才迷糊了一会儿,六点起床号一响,觉得实在睁不开眼睛,坚持穿好衣服,往地上一站,就一头栽下,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