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竟然哭起来,对着看不到尽处的大海滩和风雨,号啕大哭,不是一般地哭,一个男人能这样大哭,心里的委屈肯定不一般。
“你还新疆人呢,还什么骑马哥萨克的……”寒星挺感动地笑着,瞧着他说,“怎么跟孩子似的,想走想留都可以说。关键说心里话!我看你这种情感已经很272师了吗!”
这一说,何新才渐渐把哭打住,说起心里话:“师长,我也很想留……从小想穿军装,也是这样做的,到今大很不容易!感到很不顺!没想到作战部队这环境对我这么不适应……”何新带着情绪有些激动地说着,“没想到领导说不行的就这么不行……这磨难那磨难……那么磨难!我很伤心!我很想留,听说今年有一名团职转业任务,轮到我了!不用做任何工作我都可以提出走!”
寒星静静地听着,微笑道:“何新,我了解情况不多,肯定你还有不足的一面,也肯定还有适应的一面,要没有的话待不到现在!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打仗,一般人当不了连长,你当了连长,当了975团参谋长,传统也哺育了你,在这片沃土里成长,在学校里学不出来,这支部队培养了你!为什么能带了975团?如果格格不人能存在?还是有适应的地方吧?”这几句随便一说,却是在黑暗中点到亮处的话,让何新的委屈消散了,感觉出师长是有别的意思,真心诚意跟他谈话,这才在风雨中沉默下来,感情不再那么冲动。
寒星带着他在演习场上继续走下去,平和地说着:“何新,其实你们心里很清楚,像我这样的博士生,也是个部队自学成才。所以即使考上国防大学博士生,部队自己人也并不真正服气,国防大学那博士还不都是部队自己搞的,这个我知道。所以真正的正牌货是你何新,数理化方面没法比,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叫我说,如果你提出转业,部队也要想想怎么挽留。很有文化,这么好的经历,这么有水平,确实是宝贝疙瘩,再不能让这样的人走了,留不住就确实说明部队留不住人了!在部队有困难,挫折,也锻炼人,今后也会有的。别想那么多,过去能过来不容易,今后还会不容易,干你的!”
淋透了,不知怎么进人一片旧虾池,鞋子都被泥粘下来,俩人拔着鞋都笑了。寒星说雨季演习,防洪也很重要,北海滩不会有洪水,但是营地的排水问题,防雷击防暴雨都要充分考虑,演习指挥部对气象高度重视,把地方的尖端力量都集中过来了,预计演习期间会经过台风。”
“我们都研究了,团长、政委对这些很重视,虽然北海滩没来过。团长大点名专门讲了,要求干部越是艰苦的环境中越要关心爱护战士,团里已经从机动费里拿出一万五,给官兵每人买一双雨鞋。”于是何新先讲起自己的经历,“我是1980年考人西北大学,小时候生活在北疆,额尔齐斯河畔……”
“怪不得你新疆本性那么强!生在中国唯一流进北冰洋的河边上,和本性斗,会输得很惨……”寒星说伊犁还有塞里木湖吗,好像说是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
“师长研究过地理啊……塞里木湖是新疆最美的湖,天山深处的蓝宝石,它是大西洋暖湿气流向东吹拂到达的最远地方!人家说这恰好可以形象比喻新疆的地缘特征,文化上向西开放的姿态。”何新激|情又被点燃了,笑着说,“1985年毕业时看到总政发文件,部队第一批从17个重点院校招收大学生,西北大学我们那届毕业2000多人,10个到部队,有几个是专业对口,中文系到部队院校当老师,我们几个理科的到初级指挥院校学一年,带兵这个词儿吸引了我!”
“你学什么专业?”
“地球物理,搞油田设计、勘探,我同学现在百万富翁有好几个,自己搞设计。到军队老师很不理解,我数理化是非常好的,开始报研究生,模糊数学,正好有机会出国的,澳大利亚,没考上,不然现在定居国外了……”何新白胖面孔上也露出野心的一笑,“我们的军官能上去的,人文知识好,科技知识少,科盲很多,科技大练兵都练打巡航导弹,军区成司令员都骂:我们部队干了很多科盲的事口983年我们在学校上遥感课,拿的照片都是美国遥感大鸟测出来的。咱们部队搞学历升级,请来教高等数学,到课人10个,都很不好意思。基础文化知识其实就是数理化,现在一部分人就是可以叫他边缘人,空心人!”
寒星不声不响走在黑暗泥水中,听何新讲,感觉这表面斯文的家伙实际上确实内心有一种野心,或是更深刻的野性。
“1986年参战在289师5团大学生队,上老山的主力。大学生牺牲了两个,第一次参战是腿软。”何新乂那么一笑,“印象很深,当实习排长翻过老山主峰,穿得很像民工,背着背包。提着弹药,听炮弹过来,一下都扔了,栽到沟里人家当一辈子兵没打,我这大学生一当兵就赶上了,5团牺牲的同志比较多,炸掉胳膊腿的。出发上阵地,心里老怕敌人摸上来,你要炮火上级就给,可电话线炸断了’心里没底。我们是群体,人家是单兵,特工,那边是女子炮班,听到嘣一声,迫击炮过来,一个鱼跃,胯碰上石头’根本感觉不到冋来分配到那个军又赶上上战场,首长说你熟悉情况,上吧!”
何新带着满脸的雨水在黑暗中笑着,虽然发胖腿脚却非常灵活,斯文的面孔上露出一股咄咄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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