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必你多担心,我们——”薛依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蜂后在他回答并且脚向前再度踏进的时候,已经发出了“蜜蜂的刺”。刺,是蜜蜂唯一的武器。那种从醉人的甜蜜里炼化出来的武器,总是在敌人最没有防范的时候发动攻击。古书上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自可,最毒妇人心。天下最毒辣的东西,蜂后已经占了两样。薛依眼前一亮,再突然一暗,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自蜂后空着的左手里发出。开始时只是一道光芒,瞬间又分散为数十道、数百道,速度惊人。
薛依拢着的手突然展开,也就迎上了蜂后暴进的身体。蜂后手里有剑,其实是一支更粗更长的金黄|色的针,她就是以这样一支怪针斜刺薛依的面门。薛依怪叫着拔出了自己的剑,剑光像一首凄清的挽歌。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他的剑名为“不忍别”,取意于“别离难,难于上青天”。他的剑光发出的时候,蜂后那支甜蜜的针陡然遭遇了一阵强劲冷风,而且这阵风不但冷而且阴毒。她还没有看见薛依的“不忍别剑”,就已经感受到了那剑上的毒。她只有飙飞,一飞丈五,自薛依头顶飞了过去。黛绿早就给她抛在地上,蜷缩着,无法动,也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呜——”薛依的剑发出了一声怪响,灰白色的剑芒凌空一转,追击蜂后纤细的腰肢。“咯咯咯咯……”激战中的蜂后突然娇笑起来。她手里金色的刺在薛依的剑芒上只一点,借力而飞,已经跃上了邻街的飞檐。打不过便逃,她不是薛依的对手,但逃跑的本领却远远胜过对方。
薛依要追,他剑上的毒芒一出,其疯狂劲道连自己也无法控制。可方才蜂后发出的数百道金黄|色的光芒先发而后至,将他身形迫住。蜂后这数百道金黄|色的光芒气势虽盛大,但却意在掩护。
薛依剑芒疾闪,金黄|色的针芒光华尽散。“幸好、幸好还有个黛削眉在!”他灰白色的脸上也露出一点欣喜。红颜四大名捕是蔡相的心头刺,他如果能替蔡相拔掉这根刺,平步青云自是指日可待。
薛依缓缓向前逼近。虽然黛绿已经给蜂后的黯然销魂饭迷倒,但他仍然顾忌她的暗器了得,不敢掉以轻心。人在江湖,只有万分谨慎,才能活得更长久些。“呜——”黛绿在黑暗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种声音绝对是装不出来的。薛依脸上瞬时绽放出了一丝少见的笑意。他想到了同为“四小天尊”的唐门唐甲、乌刀龙爆、黑心小幺,“我立了功,自然就把他们给比下去了!”薛依有些得意,脚下谨慎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啊——咦——”有个人从天而坠,落在黛绿身边。这个人气喘吁吁,腰肢细如弱柳,可不正是从薛依剑下逃亡的蜂后。
薛依眼神一闪。他抬头向蜂后飞坠而来的空中望去。一眼便望见楼宇最高处的飞檐上,有个白衣的少年端端正正地立着。包括他腰中悬着的那把剑,皆是一尘不染。他的神情异样冷漠,不带一丝凡间烟火气息。
蜂后抬眼再看那少年,想起的是前代武林中一个叫做“谪剑仙”的传说中的人物。昔年那人风流倜傥,剑术天下无双,被人尊称为“谪剑仙”。那人的剑术之精妙入微几乎已经非人间所有,只是后来突然之间便从武林中神奇消失,再没有一点音信。“咦?”薛依也淡淡地惊叹了一声。他心里充满了不服跟嫉妒,因为白衣少年此刻那种气定神闲君临天下、视天下英雄为尘土草芥的冷傲气概。所以,他蓦然凌空而飞,灰白色的袖子一展,像一只展翼空飞的野鹤,直扑那白衣少年。
今晚的天空有星无月。星光映衬下,薛依拢在袖子里的剑光像一条毒蛇吐出的灵巧的芯子,更像一场不得不面对的凄厉的别离——向那少年激射。同时,他清瘦的灰白色身躯围绕着那少年屹立的飞檐飞转三周,他的剑光也亮了九亮。白衣少年的剑似乎动了动,仔细看时,剑仍在鞘,但薛依已经败了,他发出一声懊恼的长啸,自飞檐上跳跃着远逝。那声长啸犹如暗夜里受伤后的野兽的哀嗥。
蜂后的身体开始瑟缩,她很想出手擒捉身边的黛绿作为人质,但又分辨不清这个人质对那冷傲的少年会不会起作用。蓦然,有人在她身边轻轻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抓住我做人质的。难道你不忍心?下不了手?”蜂后给这人的声音惊得猛然跳起来,像给弩箭射中了ρi股的野兔。“啊?你、你不是已经……”这个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的人正是黛绿,现在早就翻身坐了起来,哪里有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蜂后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黛绿向飞檐上的少年抱了抱拳:“朋友,请下来一叙如何?”那正是自己在小清水巷口阻止了的决斗中的那个白衣少年,只是想不出他的来路。
那个少年轻轻一跃,已经落在长街,冷漠地望着黛绿道:“黛绿黛削眉的暗器功夫天下有名,但我却始终没有见识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难道你始终在跟踪着我?阁下到底是什么来路?”
夜风吹动少年白色的发带,他仰面向着东方天空的星星缓缓地说:“我,是菊枝公主麾下的先锋。”
“菊枝公主?”黛绿愣了愣,据她所知天子膝前几位千金公主当中并没有名讳叫做“菊枝”的。少年负着洁白的袖子,陡然出右脚,踢出一路繁复灵巧的腿法。腿影重重如山,更精妙的是,他这一路腿法灵巧至极,攻击范围始终在两尺之内,显然是适用于近战的绝顶武功。他的右腿之灵活变化,似乎已经为原本平凡的腿注入了无比灵气。“附骨之蛆腿法?”黛绿叫了起来。这路腿法是北腿叶踢狗的绝技,若不是她极亲近的人,绝对不会得到她的传授。
黛绿问道:“你说的‘菊枝公主’就是北腿叶踢狗?”“嗯,不错,菊枝公主在中原的名字就是叫做‘北腿叶踢狗’。”他脸上仍然是一层厚重的冷淡,凝神看了看黛绿的双手,“你的暗器呢?为什么你们中原人明明可以用武技服人,却偏偏要用这些诡计诈术?”他脸上的冷漠里混合了许多不屑,似乎是对黛绿的诡诈颇不以为然。
黛绿正色说:“叶妹妹她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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