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对于老奶奶入院检查一事,你有何打算?”
几日前,暗中守护陆佳仪的人员回报,老奶奶似乎有轻微的感冒,谁知入院后情况有变,医生于是安排了一连串的身体检查。
“我稍早的时候去过医院了。”夏罡抬起一手来,揉揉发疼的额角。
“医生怎么说?”
“怕是得开刀了。”夏罡的脸色转沉,他将夹于指间的烟按熄于烟灰缸内。“康竣,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出全球最有名的几位心脏科权威,将人接到台湾来。”
老奶奶—定不能有任何闪失。
病房内,陆佳仪坐在病床旁的小椅子上和祖母说话。
“都说我这身子骨没问题,你却偏偏要听那蒙古大夫的话,给我做那么多检查,唉……我这身老骨头早晚会被折腾出毛病来。”老奶奶边叹息边说。
“奶奶,反正顺便嘛。”佳仪撒娇地一笑,没打算将真实病情说出,就怕祖母受不了打击。“你都好几年没作健康检查了,刚好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检查。”
“你呦。”看着她的笑,老奶奶也不忍心再责备。“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够本了,真要有什么毛病,也无所谓了。
倒是你,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披上白纱,嫁给一个好男人。“
“奶奶……”佳仪故意嘟起嘴来。“你会长命百岁,不只看着我嫁人,将来还要帮忙带小曾孙。”
“傻丫头。”老奶奶抬起手来,揉乱了佳仪的一头短发。“没有多少人可以长命百岁……”她一叹:心中还有一件憾事。
对于采兰的改嫁,她并不反对,只要对方是个好男人就好。但每每她谈起,佳仪便倔强地打断她。
“谁说,我的奶奶会是其中的一个。”佳仪的眼神坚决。
“你呦。”老奶奶笑笑,又揉揉她的头。“奶奶是真的老了,丫头,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又不得不讲。”
“奶奶。”佳仪由椅子上站起,打断祖母的话。她知道她又要谈关于母亲的事了。
“丫头。”老奶奶的眉间有着隐隐的忧愁。“你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
“你明知道我不想再提起她。”佳仪咬着嘴唇,眼里有着坚持。
“你们是母女。”
“我也是爸爸的女儿。”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冲淡,现在的她,反应已较不激烈。
“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谈到自己的儿子,老奶奶只能深深一叹。
“但是他永远活在我心中。”她一直以父亲为荣。
“丫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丫头的固执,肯定是遗传自她那个笨儿子。
“……”佳仪没再回嘴,而是撇开头,表示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
“我听说……”老奶奶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前年你多了个小弟弟。”这还是采兰亲自拨电话来告诉她的。
佳仪还是沉默,不知把话听进去了没。
“唉,多个人口是好事呀!不过,听说采兰生了小孩后大量出血,唉……毕竟年龄是大了点,生小孩多少会有危险。”
老奶奶继续说着,只见佳仪的眉结越蹙越深,然后病房的门让人由外推了开来,佳仪的姑妈走了进来。
“姑妈,你来了。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你陪奶奶聊聊,我去帮你带便当上来。”说着,佳仪逃难似地往外走去。
“那丫头怎么了?”姑妈的眼里有着疑问。
“还不是老问题。”老奶奶深深一叹,母女俩对望,眼里都有着了然。
深夜,陆佳仪踩着疲累的步伐回到住处。
淡淡的月光、屋角那盏不太亮的路灯,和屋前一小片野姜花田,形成了一幅颇具诗意的画面。
但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心情欣赏。
稍早离开医院前,医生找了她和姑妈一家人会谈,说奶奶的心脏手术不能再拖延了,否则等主动脉完全剥离,就会有生命危险……
甩甩头,佳仪想甩掉心口的烦闷和紧张。
手术是铁定要动,但医生呢?心脏手术是极复杂危险的,他们当然希望能由这方面的权威来执刀。
但,没有人脉,又没有太多的钱,怎可能找到顶尖的医生?
佳仪低下头来,踢踢脚边的石子,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真的得通知她吗?”佳仪叹了口气。父亲留下的遗产和现金都在西雅图,要透过母亲才能取得。
她烦躁地使劲踢飞了脚下一粒石子,喀地一声,石头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昏黄的光晕将伫立在灯下的人影拉得老长。
佳仪抬起头来,恰巧见到街灯下的人。
那一刹那,她无法压抑自己悸动的心,大步地越过他,她佯装视而不见。
“佳仪。”夏罡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佳仪沉默地撇开头,打算绕过他。
夏罡眼明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我有事要跟你谈。”已经五年了,他受够了她的不理不睬。
极冷地,她抬起脸来看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莫非是你这个做哥哥的突然玩心一起,又要来向我施舍关爱?”
夏罡凝视着她的眼,“你为什么要时时把自己搞得像只刺猬?”他不禁怀念起以前那个乖巧的她。
佳仪挥开了他的手,“像刺猬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低头望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夏罡沉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隐约间,他可以感受到她对他有恨。
但,反反覆覆地思考了多年,他实在想不出她的恨意从何而来。难道只因他赞同父亲和言姨的婚事?
那么,她的恨未免太过于偏执。
“那么,应该怎样?”板着脸,她与他对视。
望着她的眼、她眼里的倔气。“我们难道不能心平气和的谈谈?”
他已经给了她够久的时间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许她再逃避。
“谈什么?想以哥哥的身分来训斥我?”冷冷地一笑,她越过他,迳自往前走。
夏罡快步地跟上。“你明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你哥哥。”
哥哥这个字眼太过沉重,他要的也不是这层关系。她是他的老婆、他这生中最爱的女人。
“喔?你不是吗?”佳仪停下脚步,对着他揶揄地一笑。“别忘了你的父亲可是娶了我母亲为妻。”
“就因为这样,你一直耿耿于怀至今?”如果可以,他真想狠狠地摇醒她。
她没理会他,迳自由背包中掏出钥匙。
“佳仪。”他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钥匙,逼她与他对视。
“还我。”板起了脸,她不甘示弱的翻眼瞪他。
“如果你不是那么的偏执,肯用一点心思观察,你就会发现我父亲和言姨现在过得很幸福。
每个人不都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吗?难道偷偷地躲在暗处舔舐伤口,会比勇敢的走进阳光、释怀伤痛,要来得好吗?“
佳仪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相信陆叔叔如果天上有知,也一定不会反对这件婚事。”他帮她开了门。
佳仪仍然怔愣着,许久之后,才恍然回神。
“把钥匙还我。”她冷冷地说。是的,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不,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夏罡很坚持。
如果当年她不偷偷跑回台湾,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我家不欢迎你。”瞪了他一记,她知道自己抢不过他,索性进屋去,反身就要推上门。
夏罡一抬脚,轻而易举地抵住了门。“我说有事要和你谈。”
“我说过不欢迎你。”她再度重申。
“是关于老奶奶的病情。”捺着性子,他沉声说。
佳仪身子一颤,昂起头来望着他。“你知道?”
他居然知道奶奶病了?为什么?难道他一直关心着她?如果是,又是出于何种心情?
“嗯。”夏罡点了下头。“不瞒你说,我下午已经去过医院了。”
佳仪张嘴,想问他为什么,却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让我进去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伸手推开了门,进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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