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望着，他的视线慢慢的变得一片模糊，一个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壮汉，一个夸夸其谈，吹牛日白的英雄好汉，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叠影重重，让人哭笑不得
阿遥本想走上前去逮住他，当众撕破他那张脸皮，让他狼狈不堪，把他弄到派出所，将被抢的经过说个清楚，弄个明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路边摇摇晃晃的走出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人来
老人瘦筋寡骨，看样子连风都吹得跑，树叶子都压得倒，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哪晓得他这么大的岁数，也跑来凑热闹
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畏畏缩缩的走到壮汉面前，挤眉弄眼的望着他
“嘻嘻，你娃儿还真的有两下子哈！嘿嘿嘿嘿，佩服佩服，久仰久仰！哈哈，来，老弟我两个来玩一玩，耍一耍，切磋切磋一下嘛！”
“噫，你这个老头今天是怎么啦？眼睛花了看不清楚字吃错了药？你你你，你怕是脑壳有毛病啦！疯扯扯的跑到这儿来做啥子，闲得无聊，钻拢来开个啥子玩笑！去去去，各人快点回去抱孙娃子！”
“嘻嘻，你这个娃儿莫说这么多了嘛！今天吃饱了肚儿不饿，想和你玩一玩，耍一耍！图个开心，图个痛快，你看怎么样呢？”
这老头说着就走上前去，一把抓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提起来，往那路边一甩，把他甩在地上，摔了个饿姆狗抢屎，鼻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涌了出来
壮汉爬起来，捏着拳头冲了过去，正要挥拳时，老头从地上抓起一块青砖拿在手上轻轻的一拍，砖头立刻变得一片破碎，接着又挥起一拳朝另一块砖头打去，砖头立刻被砸得一片粉碎
壮汉一见这个阵仗，吓得脸青面黑，在地上直叩头作揖：“师傅，你你你，你真的是真人不露面，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啊你可是个了不起的高人！我刘山野有眼无珠，冒犯冒犯！失敬失敬！”
老头见他这般涅，轻描淡写的说着：“嘻嘻，你小子以后就别再这样显泡了！你可知道做人要低调，做事要善良，不要称能好强这世界之大，人才辈出，强中还有强中手！”说着，弯腰驼背的溜走了
等那老头走后，眼前余味无穷的看客围着地上的刘山野，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嘻嘻，你娃儿原来是个纸糊的灯笼不经戳啊哈哈哈哈，你这副熊样差点把我们蒙住了哇！你你你，你娃竟是个骗子，你娃说的尽是些假话啊妈哟，我们先前啷个没把你看出来呢？呸！”说着，从四面八方吐来的口水，把他的衣服打湿了好大一半边
阿饮着他狼狈不堪的的涅，想笑也不好笑出声来，犹豫了好久便也转身离去了心想，嘿嘿，这个有啥子稀奇的呢？世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难道还少了吗？哈哈，你一个警察哪样的事情没有见到过翱
他深深的记得，有一回，在烈日暴晒的马路上执勤，40多度的高温烤得他汗冒水流有人劝他到路边树荫下去乘凉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脱了岗，出了事老百姓就会遭殃
正说着一辆宝马车闯红灯飞驰而过，冲到前面斑马线上撞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忙开着警车撵上去，拦住豪华的宝马
满嘴酒气的老板，伸出个油光水滑的脑壳摇晃着，望着眼前的长安警车若无其事，瘪了瘪油渍渍的嘴巴不屑一顾地嘻笑着
“你，你，你是谁？你娃儿癞蛤蟆穿长衫假充正人，你为啥睁起眼睛不认人不认车，你看看这个牌照，也该晓得怎么办嘛！你为啥这样较劲认真，你这个站马路的大头兵？你娃就是眼睛不识宝，见到姑娘喊大嫂，你扣车不看车型不看牌照，抓人不问身份背景，真是个傻瓜蛋！”
“哼，我才不管你啥牌牌，对事不对人，不然，那我还当个啥子警察？”
“嘻嘻，你这个不识时务的活宝器，你算老几，居然也想来扣我的驾驶证！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公公老汉嫌媳妇，枉当恶人头！你若不相信我两个打个赌，有胆量的你扣证嘛，隔不到半截纸烟的工夫，你娃就会乖乖地给我把证照送回来，到那个时候你的脸又往哪儿搁呢？哈哈哈哈，你才真的是个大傻帽！”
“同志，你这火气不要太大了嘛！你违了章为啥还这样狠呢？你，你，你这样酒驾闯红灯好危险！”
“嘻嘻，你这个话是啥子意思？你还真想来处罚我？你莫排这个头！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嘿嘿，不说你晓不到，说出来吓你娃儿一大跳，你知不知道，县里的马书记，黄县长跟我是个啥子关系，一个ρi眼屙屎，一个鼻孔出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他们这几个哥们正在开办公会，我只要随便打个电话，喊他们出来就得出来！哈哈……”
“同志，你行，你真的是不简单！你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壮胆，你当然是大爷！你狠！你再狠，也不要这样凶神恶刹的嘛！你有话可以慢慢的说啊你想，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嘛！你就是没有撞伤人，撞坏了这样好的车，动不动也得花掉几千几万啦！”
“哈哈，你这个人，真的是好玩好耍！穿着一身吓鬼吓人的端公服，竟是个井底之蛙？几千几万算个啥子？哥们有的是钞票！掉在地上也会把人压得死！亏你还是个警察，看你也没见过啥子大市面大阵仗！”
那老板盛气凌人的骂着骂着，凶拢去与他拉扯起来，推搡中只听地上“叭”地一声响，一个绿色的本本从阿遥的衣袋里掉在地下，老板望着上面印着的几个烫金的大字，露出阵阵阴阳怪气的嘲笑
“嘻嘻，你娃还是个文化人啊哈哈，你娃堂堂一个写手，为啥还在这儿傻头傻脑的站马路？收太阳！舔灰尘！你这才真的是铁匠绣花，莽娃织布，稀奇古怪！哼，你这个本本怕是在路上捡的哟，要不然就是花钱买的！
“你才是稀奇古怪，你乱说，你去捡一个拿给我看看！”
“哼，你看人家那些舞文弄墨的，个个长得粉头白脸，八面玲珑，呼风唤雨，肩不挑手不提，写写好听的文章，唱些逗人喜欢的颂歌，把那些细小的芝麻说成西瓜，铁棒变成针尖，白的说成黑的，黑的变成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整日里嬉皮笑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忽悠得上司神魂颠倒，神气活现的坐着上席，跟着这样长那样长，吃着香的喝着辣的”
“你莫说啷个多，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
“嘿嘿，你个傻瓜，人家那才真的叫做春风得意，左右逢源呢！哪像你，傻头傻脑的站着马路，毒辣的太阳晒得你像个非洲黑人，看你满身吹不尽洗不脱的尘灰，满脸的晦气，一副背时的倒霉相，哈哈哈哈，你还跟我两个较个啥子劲嘛！”
“你，你还是不要扯得太远了！咱们就事论事，依法办事！”
阿遥说着，不卑不亢地给他讲着交通规则，不信鬼，不信邪，毫不犹豫的扣了他的驾照
直到后来阿遥才知道，他并不是个啥子腰缠万贯的富翁，也不是个啥子呼风唤雨的老板，而是一个女房产商雇请的司机兼壁
那女老板是个寡妇，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智慧，赚了不少的钞票，可就是婚姻不幸，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这司机兼壁的工作，当然又加上了个情夫的角色，他便仗着那女人的威力，常扯大旗作虎皮，喝醉了酒在街上冒皮皮，虚张声势地吓唬老实本份的人
眼前的情景，樱草远远的站在马路边看得一清二楚，望着司机得意忘形，肆无忌惮，愤愤不平的几次跃跃欲试，想跑过去把那小子狠狠的臭骂一顿，但当她摸了摸身上揣着的宝贝，看了看旁边几个贼眉鼠眼的人，终于还是犹豫不决
随后钻进一家当铺，小心地往四周望了望，确信没有可疑的人了，才放心地把那玩意儿摸了出来，往那老板眼前神秘地直是晃
“嘿嘿，老板，你，你给我好好的看看，这亮闪闪的金项链，既精致又美观，该当多少钱啦？唉，要不是朋友住院，夹着螃蟹要火烧，哪个榆木脑壳，会把这个传家的宝贝拿来换钞票翱”说着，迅速地把那捏着金项链的手缩了回来
胖嘟嘟的老板嬉皮笑脸地斜视着她，眼光顿时汪在她美丽的脸上，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满脸烧得一片绯红，燃烧得滚滚发烫
“你你你，你这个妹儿啦，你长得这样花枝招展，好逗人喜欢哟？噫，你该不是天上的神仙妹儿下凡！阴间的西施姐儿转世，你看你细皮嫩肉，红头花色的，活像树上的桃花，香喷喷，红艳艳的，好勾魂捺魄哟！你，你这个玩意儿是哪里来的？该不是捡的个假货吧！”
他满脸色相的账折睛，假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价钱
“嘻嘻，你这个老板怕是还没睡醒，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捡得到翱嘿嘿，你去给我捡一个看一看？你以为这是山上的红苕洋芋，随便就捡得到！哼，真的说不假，假的说不真，你装个啥子傻嘛，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你，你这个女孩嘴巴还真是厉害啊”
“哼，我看你这个老板，真的是好老练！说句心里话，我是实在不想把它当掉！唉，只是燃眉之急，真是病危乱投医，一分钱憋死英雄汉！你，你就再添50快，到时候如果我没钱来痊你就给你老婆捡了个既好看又便宜的上等货！”
眼望着面前漂亮的姑娘，垂涎三尺的胖老板，早已神魂颠倒，两个浑浊的眼睛，鼓挺挺的盯在她起伏的胸脯上，似蚊虫苍蝇般久久不肯离去，随后便色迷迷地笑着
“嘻嘻，凭你这副俊俏好看的涅，我再添40块！不瞒你说，我家里藏着的黄金白银，珠宝玉器，多得不计其数，床底下，地板上哪儿不是，我就是再讨100个老婆，八辈子也还是戴不完啦！哈哈，算了算了，反正这钱多了又没地方花，你拿回去还能救个急，解个困！嘿嘿，我就把你这个玩意儿拿来，甩到屋角的废纸篓篓里，等我那曾外甥长大了，拿起去当个随意儿玩玩吧！”
樱草听了，暗暗地有些好笑，嘻嘻，你吹个啥子牛，冒个啥子泡，你是比尔盖茨，巴菲特，李嘉诚，还是……？哈哈，见过不少炫富的，却从没见到过如此炫富的啊
沉默了半晌，便把项链递了过去，老板趁势抚摸着樱草细嫩的手，犹如毒瘾发作的隐君子，突然吸食着鸦片，浑身上下一阵痒舒舒，飘飘然，转眼间，一阵魂牵梦绕，眼花缭乱，不知是在云里还是在雾里，樱草不屑一顾，瞪了他一眼，把手缩了回来，转身拿手帕把手擦了两三遍，鄙夷地背过脸去
“呸，你妈个老混蛋！也不屙泡稀屎照一照，你那背时的熊样！哼，还想老牛吃嫩草！见你娘的鬼！”
樱草离去之后，胖老板眯缝着眼睛钻进后边的一间黑屋子把那颤颤发抖的手狠狠地打了几巴掌，见慢慢的停止了颤抖，便将手塞进嘴里叭哒叭哒地吮吸着心里乐滋滋甜蜜蜜的笑着
随后舀起一瓢清亮亮的水，把那摸过漂亮女人的手，细细地搓洗了几遍接着咕咚咕咚的把水灌进了肚子里他一边舔口哒嘴，品尝着嘴角残留的滴滴水珠一边又从水缸中舀起一瓢冷水，再次把手伸进去翻来覆去地搓洗着，脸上露出阵阵的淫笑
笑着笑着门外悄悄地溜进一条野狗摇摇晃晃地甩动着尾巴，莫名其妙的一口咬住他的裤腿“汪”的一声大叫，惊吓得胖老板猛地一抖，连人带瓢“哐当”一声倒在地下，那水裹起地上的尘灰，溅得他满身满脸全是肮脏的污泥浊水
嘻嘻，这涅，真像一个唱花脸的戏班子，让人既好笑又好玩，活脱脱一个丢人现眼的现世宝！
樱草怀揣着钞票，不知不觉来到了陡峭的山路上眼前美丽的景色，让她深深的陶醉停下脚步，悠闲地坐在路边的一个大石头上轻轻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慢慢的，她觉得有些疲倦这时她才想起已经两顿没吃饭了她静静地坐在石头上，低着头便睡着了
朦胧中只听喇叭声声鞭炮齐鸣热闹的婚礼开始了，樱草卢楠穿着崭新的衣服头上，身上撒满鲜花被人欢天喜地簇拥着拜天地拜父母拥抱入洞房……
当她迷糊地睁开双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觉得在这儿耽误很久了，慌忙地起身，摸了摸揣在身上的钱包，转身疾步往前走去
樱草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蒙面人向她扑过去，蒙面人伸出粗壮的双手抱住她
樱草急中生智，猛地一阵吼叫：“哇，警察！快，快，抓坏蛋啦！”这个世上的事情真是一行服一行，再硬的钢铁也怕斗硬的铁匠，眼前这蒙面人听到叫喊，猛地松开她杨柳般的细腰顺手球，抓起她的钱包拔腿便跑
哈哈，有趣，好耍，遇缘，这时树林中真的跳出个警察，扑爬连天，朝那个蒙面人追撵过去，樱草顿时一阵惊喜，眼前的这个警察，正是在街上看到的阿遥
当他拼命地夺回钱包，捉住那个蒙面人时，突然蒙面人拔出匕首，朝他的大腿上猛地刺了一刀，“啊呀”一声惊叫，瘦弱的身体摇晃着，惊慌失措的蒙面人，趁机挣脱被抓住的一只手，连滚带爬，向茂密的树林里逃去
阿遥紧紧地捂着疼痛的伤口，眼望着漆黑的树林，深深地自责：“你，这是怎么搞的？让这个家伙又逃脱了啊”
当他被樱草护送到医院，包扎后回到家里，整整的一个晚上，再也没有合上眼睛，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山崖下被摔死的美丽的少女，想着神秘的山洞中，经常出现的蒙面人，他疑惑着，这蒙面人究竟是谁？难道……
他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还有藏在山洞里的道具，可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他，他的内心焦急不安！
第五章 第二节 柳老嬉
阿遥想着从前的尴尬事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倒不尽的苦水唉，有谁会想到警察是如此的难当？迷茫，困惑，他便留恋起那些漂泊流浪的日子，想起了从前的柳老嬉，想起了那些心地善良，而又粗野的石匠，想起了……慢慢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的模糊身影
艾是她！他立刻感到了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多少年了艾这个美丽的形象，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抹之不掉，每当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他就会深深的想念起她来，然后就不由自主，唱起不知唱了多少遍的《丽达之歌》ｚｘＳｍ
“你是我的心，你是心灵的歌！快来吧，趁现在黑的夜还没散，你快来吧，你快来我的爱！艾抬头只见一轮月亮在窗外，不见我心上人儿来，只有我一人在徘徊……”唱着唱着，情感就像潮水涌动起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扑簌簌的直往下掉，渐渐的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衣衫已经湿透
艾这个刚直不阿的男子汉！此时此刻，你为什么这样脆弱，这样……他极力地想控制这一发而不可收的情感，强忍住内心无限的痛苦，把止不住的眼泪吞进肚里，随即，翻开桌上的一本以自己经历写成的小说，深情的读了起来
陡峭雄奇的莽莽山峰，似刀砍斧削，高高的耸入云霄，漂泊在外的流浪汉历尽艰辛，找遍了好多地方，总算找到了这片平整的墓地，在这片阴风惨惨的墓地上，搭建起千疮百孔的帐蓬，夜间躺在这墓地上，燃起篝火与地下的死人同宿
每到天刚蒙蒙亮，他便翻身起床，随着有说有笑的石匠，握着冰冷的錾子，高高的举着沉甸甸的手锤，边打着楔眼，边说着风趣的笑话腰圆体胖的抬工们，个个肩上压着粗壮的木杠，弯着粗蛮的腰，喊着粗俗搞笑的号子，踏着整齐的脚步，把一条条沉重的石头，抬到了陡峭的工地上
闹热非凡的采石场里，胡子八叉的老师傅，鼓起吃奶的蛮劲，挥动六，七十斤重的大锤，扯开黄牛般的嗓子喊天叫地地吼着山歌
倾听着饶有风趣的声音，你便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倍感亲切与快乐，这人世间的一切痛苦，烦恼，一切郁闷与疲劳，被远远地抛到了九霄云外，留下的就是一张张无忧无虑，喜笑颜开，糊得脏兮兮的脸
日夜嘻嘻哈哈的柳老嬉，嬉闹玩笑不断，没得啥子文化，认不到几个扁担长的大字，唱起山歌来却让人赞不绝口，偶尔遇到过路的女人时，他便把沉重的大锤甩过头顶，缠过腰间，扯肝扯肺唱起什么大ρi股，大Ru房的风流逗趣的山歌，逗惹得满场的石匠们，捧着肚子哈哈的大笑，随着阵阵粗俗荒唐的山歌，引来了阵阵不堪入耳的臭骂
“你这个背时老狗日的，你叫，你叫，你叫你妈的冤，你喊你娘的街，你这个龟儿遭飞石打死的，你这个塞炮眼的，你以为你姑奶奶是好惹的呀！你格老子娘吃糠，爹吃潲，养你妈个儿子没调教，祖祖辈辈都当你妈的个打石匠！让你龟儿子七老八十岁连婆娘都讨不到！”
伴着山下女人泼辣尖酸的叫骂声，石匠们笑得更加的开心灿烂，劳动的劲头更加足了
嘿嘿，你也许不太相信，这些流浪在外的石匠天生就是这个德性，要是三天两头没得人来给他一顿臭骂，觉得心痒手痒，嘴巴也痒，满身的肉皮子都在发搔，但凡听到女人刻骨铭心的咒骂，个个顿时笑逐颜开，摇头晃脑，把那烦恼与辛酸抛到了九宵云外，浑身爆发出一股使不完的蛮劲，用不尽的傻力气
那沉重的大锤手锤，挥舞得更加神奇有力，整个石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的后之中，酸痛的腰背顿时也格外地舒服
想一想，那是些多么洒脱有趣，无拘无束的日子啊然而，这人世间的快乐总是那样的短暂，好景也总是不长，乐极又总是会生出些悲剧来，不久的一件意外的事故，差点要了他的一条小命
这天晚上，篷中燃烧的篝火，吐出红彤彤的火焰，被那呼呼的风儿卷着，不知不觉就窜出了帐篷，陡然间，引爆了散落在帐篷外的几枚废雷管，霎时如同山崩地裂，响声雷动
睡梦中的阿遥，被滚落的飞石砸得满身血糊糊的，躺在地上颤颤地发抖，柳老嬉望着他，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慌忙的跑过去，抱起地下的阿遥，摸了摸他湿淋淋的手脚，听到阿遥的呻吟后，激动得满眼泪流
“我的个妈哟，你看好险！狗日的，你娃儿真的是捡了条命啦！”
柳老嬉说着，颤颤地把他放到帐篷外的坟地上，从头到脚再细细的查看了几遍，见没有伤筋动骨，脸上慢慢的露出了傻傻的微笑，然后叫两个徒弟照管着，他便跑去掏挖阿遥被炸飞掉的旧布鞋
慌慌忙忙的柳老嬉，汗冒水流的掏着挖着，突然猛地发出一声惊叫
“嘻嘻，格老子的，好耍，你们看，你们快来看啦！这是个啥子稀奇玩意儿！金灿灿，亮闪闪的，妈哟，格老子，原来是你妈个金娃娃！嘿嘿嘿嘿，老子活了几十岁了也没见到过这样的宝贝啊嘻嘻，这是哪儿来的呢？”
这一阵惊叫，如雷贯耳，提醒了胆颤心惊的流浪汉
转眼间，一个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汉子，陡然地精神焕发，钢铁般的手，抓住金闪闪的宝贝，你争我抢，你抓我夺，整得头破血流，互不相让，一个年轻的石匠一锤子砸下去，把这个宝贝碎成了几大块，热血沸腾的众人捡起来一摸，一捏，一看，一咬，顿时犹如烈火遇到了冷水，心里凉了大半截
妈哟，原来是你妈个仿制品！他妈的哪个这样妖怪，吃饱了肚儿不饿，弄你妈个歪货来哄老子们！格老子，真是缺德缺德啊闹了你娘的一老半天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搞得大家哭笑不得
谁他娘的这样恶作剧，逗着大家取乐？嘻嘻，原来是那个爱逗趣的老弯，前些日子，晚上在地铺上想老婆想得睡不着，随心所欲的就编了一个故事
他告诉众石匠，说是听山下的老人说，这山里几百年前驻扎了一批溃逃的官军，眼看被起义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Сhā翅难飞，那头领深知无法逃脱，惊慌中，让随从把随身带着的一个价值连城的金娃娃，悄悄地藏在了深山里
后来许多人知道了这件事，带着子孙后代，年复一年的寻找，掏挖，弄得劳命伤财，倾家荡产，尽都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帐篷里，衣袋空空，穷得叮当响的石匠们听了，一个个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想我们住在这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为啥不去继续寻找呢？于是，一个个表面上都装得平平静静，若无其事，不动声色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爬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山上去，漫无边际的寻宝，挖宝，因不敢拿锄头铁器，怕惊动了其他人也这样的跑来寻找，便用手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把那一双双手刨得血淋淋的仍旧无收获，背地里出去寻找宝物的石匠，哪怕再疼痛也不吭一声，装作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一个个灰心丧气地便退下来
这个老弯见了，觉得有些扫兴，没趣，有些不好玩，不好耍，于是偷偷的下山，找人做了个假玩意儿，趁人不备藏到了帐篷外的泥土里
悄悄扔出这个随意儿的老弯，见自己搞的这个把戏，居然引起这么多人的兴趣，顿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个的成就感，躲在旁边，偷偷的笑得眼水长流：“嘿嘿，真的没有想到，你几爷子对这个东西，居然如此的情有独钟，嘻嘻嘻嘻，好玩好玩，好耍好耍！”
然而，随着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早已吓得阿遥魂飞魄散，每到半夜三更，便从恶梦中惊醒，爬起来就往外跑，随后就生了一场重铂倒在地铺上再也爬不起来，好说歹说，包工头就是不肯预支工钱，柳老嬉急得直跺脚，直叫唤，挪借无门，悄悄地把准备缝制衣服的几尺布票，拿到黑市上去卖了，东凑西凑总算有了药费，并狠心买了个红烧猪肉罐头
柳老嬉捧着罐头，轻轻的摸了一回又一回，闻了一阵又一阵，接着抓起一砣就塞到嘴里，慢慢的舔着舔着！
哇，这味道真的是不摆了，好安逸哟！突然间，他把这肉吞到了喉咙管，但他马上就用一只手卡住喉咙，慌忙地把咽到了喉咙管的肉抠了出来，随后朝油渍渍的嘴巴狠狠的打了一个巴掌
“呸，你这个背时的混帐东西，哪个叫你龟儿好吃，哪个叫你嘴巴馋，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为啥这样不懂事，你晓不晓得，这是给阿遥那小子买的呀！你你你……”说着，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了出来，慢慢的便想起了在街上馆子里丢人现眼的事来
柳老嬉畏畏缩缩，站在馆子的木桌旁边，绿眉绿眼，望着别人把盘子里的回锅肉一块一块地夹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塞进嘴里，舔口哒嘴地吃着，津津有味的嚼着，他在一边痴痴的看着，馋得口水牵起线线直往外流
是艾都几个月没见到过肉腥腥了！当别人吃完肉离开木桌时，他便盯着盘子上的点点残渣，滴滴散落的油水，悄悄的瞟了瞟四周，犹豫了片刻，然后鼓起勇气，往前猛地挎了几步，端起盘子便用嘴，舌头，慌忙地舔着，旁边的人轻蔑地望着他，嘻嘻地笑着，鄙夷地讥讽着，嘴里挤出最难听的语言
“哼，你这个老杂种，丧你妈的德，你格老子，站起恁个大一堆，提起恁个大一砣，好意思跑到这儿来舔盘子，真是脸不要命不要，脱了裤儿撵强盗！丑，丑死你妈的几代人！”
柳老嬉狼狈不堪，耷拉着脑袋，在不堪入耳的臭骂与唾液中，灰溜溜地离开了馆子，躲在路边的树林子里，偷偷地大哭了一顿
现在，他双手捧着这个罐头，恶狠狠的逼着阿遥非吃不可，懂事的阿遥，望着柳老嬉衣服上的几个窟窿，热泪盈眶地哭泣着，好说歹说坚决不肯吃，柳老嬉瞪着鼓挺挺的眼睛，粗声莽气的一顿痛骂
“你这个娃儿装啥子怪，喊你吃了，你就跟老子吃了嘛，龟儿子推三拣四的惹老子们生气，你看你那个背时样子，精爪爪的，瘦得个皮包骨，老子要是你的爹妈，饿死冻死也不得让你出来跑啥子江湖！吃！你格老子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你把老子惹毛了，当心你吃不了兜着走，快，快跟老子吃下去！”
阿遥听着，泪水直往罐头上涌流，声音哽咽着：“老嬉师傅，你连衣服裤子都没得穿的，还把布票拿去卖了，你……”
柳老嬉听了，嘻嘻的笑着
“嘿嘿，我说你这个娃儿真是有点好耍，这个算啥子？我们打石匠，落雨天晴在坡上，怕啥子？哪个把你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儿咬了，啃了？这人是铁饭是钢，你娃儿生了这么大的一场铂叫老子好的，好多晚上连眼睛都闭不上！好，我的个幺儿，你乖，你格老子听话，吃了红烧肉才会长得硬梆梆！你娃儿要是再拉稀摆带，不听话，老子就要捶你，你要是把我这个疯毛病整发了，你是脱不了爪爪的啊”
柳老嬉吼声大气的说着，抓起一砣肥肉往阿异里狠狠的塞，阿遥无可奈何的吃着吃着，忍不住唔唔地哭了起来，随后轻轻地唤了一声：“老嬉师傅，你……”
这个历经坎坷的流浪少年，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双模糊的眼里，充满着深深的感激，不尽的热泪
可惜……一个漆黑的夜里，一群陌生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把风雨飘摇的帐篷紧紧的围了起来，柳老嬉望着眼前那些面孔猛地发出阵阵怪叫
“哈哈哈哈，我的个妈，真是阴魂不散，有你妈个鬼！嘿嘿嘿嘿，柳老嬉，柳老嬉，你娃真的不是你妈个好东西，你玩耗子，烧了稻子，你娃难道不是故意的？嘻嘻嘻嘻，几十年，扭到会，会死你！哈哈哈哈，嘻嘻嘻嘻……”
阿遥迟疑地望着眼前，突然变得疯癫的柳老嬉，一阵难忍的心酸，直到那些人押着柳老嬉离开帐篷，他才如梦初醒地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老嬉师傅艾老嬉师傅，你，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你走以后留下我一个孩子，该怎么办啦？老嬉师傅……”
任凭挥舞的皮带抽打得他双手发裂，鲜血长流，整死整活也不肯松开手，随后就被人狠狠地踢了几脚，用砖头砸开他紧紧抓住柳老嬉的双手，推倒在荒坡上，摔得鼻青脸肿鲜血长流，仍不顾一切的爬起来，拼命向前追赶
望着柳老嬉远去的背影，他倒在地上失声地痛哭着，撕心裂胆地叫喊着，泪水打湿了身上破烂的衣衫，鲜血染红了地下的泥土
柳老嬉听到阿遥的哭喊，心犹如刀剜，眼泪汪汪地回过头，望着泪人儿般的阿遥，顿时声泪俱下
“孩子艾我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保重啊天气冷了，你要把我给你留下的衣服加在身上，下雪了，你要穿上我给你留下的布鞋，你那脚爱长冻疮，晚上，你可千万要用热水烫啊孩子，柳叔对不起你，柳叔，柳叔，不能再照顾你了艾孩子……”那声音撼天动地，催人泪下，叫人永生难忘！
柳老嬉被抓走以后，落魂失魄的阿遥，夜夜站在崎岖的山路上泪水涟涟，望着茫茫的远方等着盼着他的归来
然而，秋去冬来，终未见到他的踪影，后来才从别人的嘴里得知，柳老嬉被抓走的原因，想起来真的有些心酸！
多年前，柳老嬉因嬉戏老鼠焚烧了稻田，从此便是厄运缠身，搞得似人非人，似疯非疯，嬉笑怒骂无常，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却有一门令人叫绝的石匠手艺，仍被派到马家石场去赶打语录碑，他夜以继日地忙碌着累得筋痞粳实在受不了躺在光溜溜的石板上呼呼的睡着了
那个监工一脚把他踢醒，狠狠的痛骂了一顿，喷了一脸的唾沫罚他在石场当众跳“忠字舞”，柳老嬉生就是个手脚笨拙的粗人在石场扭扭捏捏摇摇摆摆犹如端公道士，仙娘般出尽了丑丧尽了德气得捶胸顿足，挥起大捶把那刻好语录的石碑砸得粉碎
嘻嘻，这一砸便又惹下了大祸，他被捆绑起来，胸前又被挂着黑牌子，头上戴着三尺高的尖尖帽，脸上涂着锅烟墨，敲着锣儿，打着鼓儿，让人桥游斗了整整半个月，后来他又被莫名其妙地疯了，当人们渐渐淡忘了他时，便从家乡跑了出来
柳老嬉离开了阿遥后，阿遥便终日闷闷不乐，夜夜不能入睡，眼前总是出现他那音容笑貌，多好的师傅啊
随后的日子里，他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你这样漂泊着，茫然地虚度时光混日子，难道这就是你的出路，这就是你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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