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老子,原来是你妈条死老鼠,你娃儿好逗!”瘦子顿觉上当受骗,扯起喉咙与胖子又是一阵吵闹
浑水摸鱼的山里人,捞抢完了屋里的东西,满脸的红潮,想起该去收拾被冷落了的老妇人,醉汉似的冲过去,抓住李幺妹,狮子般地怒吼撕扯,不多时,斑斑银发散落得满地皆是,脸上,身上雷打火烧般的青一块,紫一块背上披着一条破麻袋,头上裹着一根白孝帕,满脸的辛酸,满眼的泪水
“你这个狗日的婆娘,嫌死媳妇,罪责难逃!哼,现在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下你这个老东西的油锅”
李幺妹面如死灰,眼如枯井,一把鼻滴,一把泪地哭诉着:“老天爷在上,菩萨老爷有眼,我李幺妹这辈子清清白白,从没做过亏心事,为啥子黄泥巴滚到裤裆头,不是屎也是屎啊”
愤怒的人群听到叫喊,犹如烈火浇油般越烧越旺:“你,你这个龟背蛇腰的婆娘,你格老子究竟是人还是禽兽?”
说着,人们更是心血来潮,你扯我拉,你推我搡,把李幺妹按倒在地,脱下脚上的布鞋,胶鞋,皮鞋,咬牙切齿,朝干瘪的脸上,身上狠狠地抽打
李幺妹趴在地上呻吟着,眼睛一黑昏了过去这时有人哗地一盆冷水泼去她猛地一阵震颤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叫喊:“天啦,我的个妈呀,菩萨老爷有眼,我……我冤枉啊”
“嘿嘿,你这个装死赖活的老妖怪你格老子在这儿嚎个啥子丧?叫个啥子冤?你这个心狠的婆娘难道还想蒙混过关?呸,你他娘的这是在做梦!”
说着,几个人跑拢去,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将一具女尸绑在她背上,逼着她不停的敲着锣儿,叫喊着:“狼心狗肺李幺妹,嫌死媳妇儿真是坏,若凡要是不老实,你这婆娘必定又要讨打挨”
随着锣儿哐当哐当的敲打,李幺妹背着臭气熏天的尸体,在院坝里转着圈儿,一群人挥起手中的柳树条儿,抽打着她的的身躯李幺妹本来就年老体弱,这番折腾被整得眼花缭乱的摇晃着身子,接着连人带尸体“叭”地一声摔倒在地
一个老者怕又搞出人命,跑过去给她松了绑把她弄到土墙屋里歇着过了好大一阵老者见里面无叫无喊,无闹无哭,一阵紧张,惊慌地推开房门,见李幺妹弯腰站在窗台上泥塑木刻般一动不动,听到有人进来,一阵摇晃
老者见到这情景,吓得脸青面黑:“你,你这个老大姐哟!你都这把年纪了,千万要想开些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还要看世界嘛!”
李幺妹听了,回过头,抚摸着满身的伤痕,眼泪又流了出来,扯起衣角揩着,揩着揩着,随意一望,发现地上一个亮晃晃,圆溜溜的玩意儿,惊喜地叫了起来
“嘻嘻,这是个啥东西?”说着,跳下窗台,捡起泥糊糊的一个硬币,看了又看,捏了又捏,摸了又摸,咬了又咬,兴奋不已的把这玩意儿塞进了裤袋里
“嘿嘿,格老子祸兮福兮,今天真是运气,运气,运气啊”说着,把裤袋捏了几遍,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这个宝贝玩意儿蹦了出去,接着再一次捏了捏,深信这煮熟的鸭子不会飞掉了,才神气活现的说了起来
“嘿嘿,你几爷子都是些土包子,山蛮子,半夜吃柿子捡软的捏!不就是你妈的打个人命,捞点东西嘛,老娘城墙上的麻雀,吓大了胆的格老子,特殊时期,那么大的阵仗,老娘都没虚过,你几爷子这个算啥子!”
说着李幺妹埋下头,想起命归黄泉的儿媳妇,痛苦,惋惜涌入她的心间!
几天前,一个烟雾缭绕的早晨,院子里平时屁也不敢放的黑母鸡,见公鸡抢吃了鸡食,长得红头花色不开叫,忍不赚理直气壮的打起鸣来,叫声稀奇古怪,逗得人们莫名其妙嘻嘻,这年头,公鸡不叫母鸡叫,真是好玩!大家一边听着,一边呵呵的笑着,这时李幺妹的儿媳妇,在屋里为了一颗绣花针,与儿子吵得嘶声寡气
遇事不搞赢,不罢休的媳妇,倒在地下打着滚儿一圈,一圈,又一圈,滚得满身泥糊糊,脏兮兮,一把鼻滴,一把泪的哭嚎着,拍脚打掌地骂着,骂她丈夫是个私生子,见不得人,出不得世
李幺妹听了,心里如同猫抓,心想,你骂够了,骂累了,总该收场熄火,可哪晓得,这女人长得干筋瘦壳,心里像是吃了火药,越骂越有劲,越骂越有精神,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得意,几天几夜收不了口,断不了气
“你这背时的妇人家,无中生有,挖孔擒蛇偷人要拿双,捉贼要拿赃,我也是个半截钻土的人了,既没惹你,又没撩你为啥要活人抬到死人坑,骂我偷人养汉,羞辱我这个老婆子,几十年前的事,你还翻个啥子猪下水,其实那也怪不得我艾怪只怪那个杀千刀的男人,脚踩两只船造的孽!”李幺妹忍无可忍,便也回嘴骂了起来
左邻右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紧闭门窗,偷偷窥视,既饱眼福,又饱耳福,悄悄欣赏着这婆媳之间的闹剧谁知这闹剧越演越离谱,越演越让人受不了
大路不平,旁人铲修!满脸嬉笑的邻居,似川剧舞台上的演员,把脸色一变,蹦跳出来,劈头盖脸,把耍横的媳妇痛骂了一顿
“你这个背时泼妇婆娘,横得要命,恶得啃屎!有娘养,无娘教,要是我,早把你这个狐狸精扫地出门!”
媳妇挨了责骂,想不通,半夜起来,一根绳子套住脖子,悬在屋梁上吃着挂面,本想吓唬惹怒她这婆娘老大人的丈夫,吓唬与她吵嘴的婆婆,但她做梦也没想到,丈夫昨晚与她赌气,喝了两碗老白干,醉得人事不尸躺在猪圈屋里,睡得如同死猪,婆婆也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把脖子越勒越紧,想解解不开,想喊喊不出声此刻,她多想丈夫突然出现在眼前,婆婆突然推开房门,剪断绳索,可惜奇迹没有出现,几尽挣扎,口吐白沫,吊出长长的舌头
朦胧中,只见一个个吊颈鬼,嬉皮笑脸地跳跃着,欢呼着,族拥着她踏上了黄泉之路
媳妇命归西天,娘家人悲痛万分,请了个仙娘下阴朝,入地府,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远近闻名的仙娘姓古,人称古道乖,数年前,与李幺妹争风吃醋,拼得你死我活,婚姻失败,孑然一身,落得日夜啼哭笑闹,喜怒无常,逢人便说自己是天神附了身,成了通晓天堂地狱的活神仙,四处替人下阴朝,入地府,观花看水,上天堂,拜观音
山里人缺少文化,信神信鬼,婚丧嫁娶,久病不愈,都去请她消灾祈福,把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塞进她的腰包
日夜忙碌,生意红火的古道乖,听说李幺妹的儿媳妇上吊自杀,顿时嘀咕起来
“嘿嘿,菩萨老爷真是有灵有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幺妹,你这个背时婆娘,你格老子也有今天?老娘不要你死,也要你脱几层皮!叫你有嘴难辩,稀泥巴滚到裤裆头,不是屎也是屎!”
古道乖收了死者娘家的钱,依依呀呀,叽叽咕咕的念叨着,慢慢地从板凳上梭到桌子底下,面如猪肝,身如死蛇过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摔起长辨,摇晃枯如柴禾的身子,张牙舞爪,挥舞长剑,喝声阵阵,杀声连连,说那媳妇是个冤死鬼,是被婆婆活活整死的,李幺妹是个狐狸精
无休止的非人折磨,李幺妹被搞得眼花缭乱,神魂颠倒,接着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高烧得迷迷糊糊
朦朦中,见阴暗的石头缝隙里,钻出一只绿茵茵的甲壳虫,虫子屁颠屁颠地爬动着,两个爪爪,夹着细细的一颗绣花针
“噫,格老子的,原来是你!”
李幺妹脸色一变,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甲壳虫夹着的绣花针,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你这颗害人不浅的绣花针,血债累累,罪责难逃!你为啥跑到这儿来了!你整得老娘一家好惨!你还我的儿媳妇,还我的儿媳妇!”
说着,脱下脚上的布鞋,“叭”地一下砸上去,布鞋底上的铁钉碰在针尖上,轻轻地一弹,跳过去,扎在她折皱的额头上,李幺妹“啊呀”一声惊叫:“哇,格老子有鬼!”
眼见这般情景,在场的人一阵茫然,悄悄议论着:“嘻嘻,那媳妇硬是阴魂不散,变成了这颗绣花针,跑出来索命来了!嘿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没做亏心事,绣花针会长眼睛吗?”
人多嘴杂,加油添醋,有好事的亲戚,请来端公道士,敲锣打鼓,哭哭啼啼,嘻嘻哈哈,烧纸燃香,闹腾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花了大把的钞票,把稀奇古怪的绣花针拿去火煅,油煎,让它再也不敢作怪
樱草目睹了院子里的闹剧,觉得有些疲倦,困乏,抹了抹眼睛,心有余悸的回到屋里,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0 0